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66章 兩堂初交手
秦浩軒的選擇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滿場竊竊私語。不少人麵露不解:他雖為弱種,卻是出苗弟子,李靖、徐羽、慕容超這三位在宗門內話語權頗重的人物,都曾明裡暗裡示好,若他稍作示意,三人定會出麵拉攏,帶著他融入核心圈子,何必選一個邊緣化的自然堂?
麵對周遭或疑惑或輕視的目光,秦浩軒神色未變,彷彿那些議論都與自己無關。而蒲漢忠早已習慣了旁人異樣的打量,隻是溫和地看著秦浩軒,眼底帶著瞭然的笑意。
在秦浩軒看來,自己本就是弱種出身,深知起步維艱。四大堂強者雲集,那些天賦出眾的師兄們或許精通頂尖修煉之法,卻未必懂弱種弟子該如何在夾縫中尋找突破的契機。反倒是自然堂,這裡的弟子多是與他相似的弱種,幾代人在困境中摸索出的修煉心得,藏著最貼合弱者的進階之道——隻有真正走過同樣崎嶇路的人,才最懂腳下的石子該如何避開。
蒲漢忠拍了拍他的肩,聲音沉穩有力:“師弟放心,自然堂的每一寸土地,都刻著弱種弟子的修行密碼。”
秦浩軒點頭一笑,目光清澈:“正是為此而來。”
周遭的議論漸漸低了下去,有人麵露愧色,有人若有所思——原來所謂的“好選擇”,從不是旁人眼中的光鮮,而是找準最懂自己的土壤。
秦浩軒選擇蒲漢忠的決定像顆石子投進沸水裡,瞬間炸開了鍋。連徐羽身邊的小弟都忍不住咋舌:“軒哥這是圖啥?放著四大堂的入道師兄不選,偏偏挑了自然堂……”語氣裡滿是恨鐵不成鋼——在他們看來,哪怕擠進四大堂的隊伍,哪怕隻是跟著師兄們混個“一對多”的輔導,也比在自然堂單打獨鬥強百倍。
張狂靠在廊柱上,嘴角噙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卻藏著幾分不屑:弱種就是弱種,選路都透著股沒見過世麵的小家子氣,往後想出頭?難了。
人群裡的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湧來,大多是不解和惋惜,唯有徐羽站在原地,望著秦浩軒的背影,眼神篤定。在她心裡,秦浩軒從不是衝動魯莽的性子,他每一步都有自己的盤算,看似笨拙的選擇裡,定藏著旁人看不懂的道理。
分好組後,楚長老帶著眾人往靈田穀走去。遠遠望見那片荒草叢生的土地,他沉聲道:“今日起,各組負責開墾所屬區域,靈田長勢將計入考覈。”話音剛落,四大堂的入道師兄已帶著弟子們搶占了土壤最肥沃的地塊,唯獨自然堂的區域挨著最邊緣的亂石堆,土塊裡還摻著不少碎石頭。
蒲漢忠撓了撓頭,對秦浩軒憨笑:“咱這兒是糙了點,但石頭多也有好處,排水快,不容易爛根。”
秦浩軒蹲下身,指尖撚起一塊土坷垃,迎著眾人或同情或嘲諷的目光,忽然笑了:“挺好,省得跟人搶。”他轉頭看向蒲漢忠,“師兄,拿鋤頭來,咱們先清石頭。”
徐羽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彎腰拾石頭的背影,悄悄握緊了拳——她就知道,秦浩軒從不會選錯路。
眼前的荒地比眾人想象中更荒蕪——齊腰深的雜草在風裡亂晃,碎石層像補丁一樣綴在土坡上,幾處低窪積著發黑的死水,連蟲鳴都透著幾分蕭瑟,說是荒地,倒更像片被遺棄的廢土。
楚長老用腳碾開一塊鬆動的碎石,沉聲道:“這片地從未有人動過,肥力、地勢、排水全憑運氣。規矩記好:未紮根弟子無地,紮根者五畝,出苗者十畝,出葉者二十畝。選好地界來找我登記,往後收成便是你們的修行憑證。”
話音未落,入道師兄們已帶著弟子紮進荒草裡。有人扒開草叢看土壤顏色,有人蹲在坡上觀察水流走向,還有人用靈力試探土層深淺,喧鬨聲瞬間漫過荒地——誰都知道,一塊好地能讓修行事半功倍,此刻分毫不敢鬆懈。
唯獨秦浩軒沒動。他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反倒轉身朝楚長老走去。
楚長老見他過來,下意識挺直脊背,心裡已有了腹稿:這孩子剛才選蒲漢忠就透著股擰勁,此刻不趕緊去搶地,反倒來找自己,多半是想討巧。他清了清嗓子,準備先敲打幾句“修行忌投機取巧”,再耐心解答,也算儘到啟蒙之責。
“秦浩軒?”楚長老揚了揚下巴,“有話便說吧。”
秦浩軒停下腳步,手裡還攥著剛才拾的半塊碎石,指尖碾了碾土屑,忽然問:“長老,這片荒地最邊緣的亂石堆,算不算在劃分範圍內?”
楚長老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荒地儘頭那片幾乎全是碎石的坡地——那裡連雜草都長不高,向來被視作無用之地。他挑眉:“算自然是算,隻是……你問這個做什麼?”
秦浩軒笑了笑,指節敲了敲手裡的碎石:“我想選那裡。”
這話一出,附近幾個聽到的弟子都驚得回頭,連正在埋頭選地的入道師兄們也頓了動作——那片亂石堆?彆說修行,怕是連鋤頭都插不進土,這秦浩軒是瘋了不成?
秦浩軒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朗聲道:“楚長老,弟子昨日已僥幸出苗,不知能否按規矩將家中年俸提至出苗階段的六百兩標準?”
正等著解答“亂石堆選地”疑問的楚長老當場愣住,半晌才鐵青著臉從牙縫裡擠出個“嗯”字,心裡又氣又笑——旁人都在搶好地,這小子倒好,先惦念起年俸了,難道十畝沃土還抵不上那六百兩銀子?
見長老點頭應下,秦浩軒才轉身,和旁邊目瞪口呆的蒲漢忠往荒地走。
一進荒地,蒲漢忠就沉聲道:“選地得看風水地勢,這可是門學問,你仔細看著。”說著從懷裡摸出個黃銅羅盤,指標在盤麵上輕輕晃動,“你瞧,羅盤指標偏角小,說明地氣穩;若是亂轉,定是地勢相衝,種啥都不成。”他一邊說,一邊踩著田壟往前走,不時蹲下身撚起一把土,湊到鼻尖聞聞,“還要看土性,黑土保水,黃土透氣,像這種泛白的土就差些,肥力太弱……”
秦浩軒跟在後麵,時不時點頭應著,目光卻總往荒地邊緣那片亂石堆瞟。
不遠處,夏雲堂的耶律齊正把玩著手中的虎骨木羅盤,瞥見蒲漢忠那略顯生澀的動作,忍不住嗤笑出聲,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周圍人聽見。
“張狂師弟你看,”他側過頭,語氣裡滿是自得,指尖在羅盤邊緣輕輕摩挲——那羅盤以罕見的虎骨木為材,盤麵雕刻的八卦紋路嵌著銀絲,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論起八卦術數,咱們夏雲堂認第二,誰敢認第一?”
說著,他手腕輕轉,羅盤指標立刻穩定下來。隻見他抬眼望瞭望日頭,拇指在盤麵“乾、坤”兩卦間快速點過,指尖劃過方位刻度時,動作行雲流水,眼神專注而銳利,活脫脫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末了,他還特意揚了揚下巴,看向蒲漢忠的方向:“你瞧他那破羅盤,木頭糙得像塊柴,指標晃得跟篩糠似的,拿在手裡都嫌磕磣。再看他那姿勢,食指都快戳到‘坎卦’裡去了,怕不是從哪個地攤上撿了本《風水入門》就敢裝模作樣?”
張狂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蒲漢忠正蹲在地上,一手按著羅盤,一手笨拙地扒拉著泥土,確實顯得有些外行。他下意識點了點頭,心裡卻掠過一絲異樣。
耶律齊是夏雲子真人的道傳弟子,夏雲子曾放言,耶律齊在六爻卦上的天賦百年難遇,三十年後必有大成。論起術法精妙,蒲漢忠確實望塵莫及。可張狂總忘不了秦浩軒上次選的那處靈泉之地——明明被幾位長老斷定為“死水窪”,秦浩軒卻堅持說底下藏著活泉,最後一鋤頭下去,清泉噴湧而出,驚得長老們麵麵相覷,半天說不出話來。
“耶律師兄的手法自然是精妙,”張狂斟酌著開口,“隻是……秦浩軒師弟似乎也有些獨到之處。”
耶律齊聞言,冷笑一聲:“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罷了!”他收起羅盤,拍了拍張狂的肩膀,“師弟放心,跟著我學,不出半年,保管你把六爻卦玩得比誰都溜。至於那種靠運氣混日子的,遲早露餡!”
張狂沒再接話,目光越過人群,看向秦浩軒那邊。隻見秦浩軒正幫著蒲漢忠扶羅盤,兩人頭湊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麼,蒲漢忠臉上竟難得露出幾分笑意。
風掠過田壟,帶著泥土的腥氣,遠處傳來幾聲雞鳴。張狂忽然覺得,這看似一目瞭然的高下,或許藏著些不為人知的門道。
耶律齊轉過身,指尖在張狂肩頭輕叩兩下,語氣帶著幾分指點的意味:“師弟,這塊地氣場滯澀,土色發灰,底下怕是藏著暗湧,種啥都長不旺,留給自然堂那些弱種剛好——他們本就進度慢,在哪都一樣。”
他這話半是分析半是調侃,張狂身後的幾個小弟立刻炸開了鍋。一個留著寸頭的小子往前湊了湊,梗著脖子道:“耶律師兄說得是!自然堂那幫人,也就配待在這種地方,讓他們去好地也是浪費。”
這話像根刺紮進蒲漢忠眼裡,他攥著鋤頭的手青筋暴起,額頭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腳邊的土塊上。他雖性子溫和,卻最護著自然堂的師弟師妹,此刻被人指著鼻子說“弱種”,胸腔裡的火氣直往上衝。
耶律齊看在眼裡,心裡暗忖:要和張狂拉近關係,就得順著他身邊人的性子來。自然堂本就和夏雲堂不對付,踩他們一腳既能討好比武堂的人,又能顯出自己的“真知灼見”,何樂而不為?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不是我貶低自然堂,他們那套‘順其自然’的法子,在這種地頭上根本行不通,去年他們負責的那片靈田,收成還不到咱們夏雲堂的三成。”
“就是!”張狂身邊另一個小弟立刻接話,“上次見自然堂的人測風水,拿個破羅盤轉了半天,最後把泉眼當成了陰溝,差點鬨出笑話。”
蒲漢忠再也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自然堂雖不比夏雲堂底蘊深,但也容不得你們這般詆毀!去年靈田歉收是因為汛期提前,跟方法無關!”
耶律齊沒想到他會當眾反駁,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蒲師弟彆生氣,我也是就事論事。”他轉向張狂,語氣放緩,“咱們彆在這兒耽誤時間了,前麵那片坡地看起來不錯,去看看?”
張狂看著劍拔弩張的場麵,又看了看蒲漢忠漲紅的臉,含糊道:“先去前麵看看再說吧。”
一行人往坡地走去,蒲漢忠落在後麵,望著耶律齊和張狂相談甚歡的背影,拳頭攥了又鬆。他忽然想起秦浩軒早上說的話:“彆人怎麼說不重要,把地種好纔是本分。”
風卷著草屑掠過耳畔,蒲漢忠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剛才被耶律齊嫌棄的地塊,蹲下身撚起一把土——土色雖暗,卻帶著濕潤的涼意,湊近聞還有淡淡的水腥氣,分明是塊能保水的好地。
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從揹包裡掏出秦浩軒塞給他的種子,輕輕撒進土裡。管他什麼堂口高低,種出好收成,纔是最硬的道理。
修仙界的“結緣”二字,從來不止於俗世間的交好。那是歲月沉澱出的心靈共振,是氣息交融時的靈犀相通——唯有這般牽絆,才能在日後修煉遇阻時,以己身靈力為引,助對方破境;在心魔滋生時,憑那絲聯係喚醒清明。
耶律齊望著張狂的背影,指尖在袖中悄然攥緊。若能與這位無上紫種結下善緣,彆說彼此提攜,便是沾染幾分氣運,都足以讓他在修行路上少走十年彎路。更遑論,若能借機將張狂拉入夏雲堂……師父夏雲子怕是要親自為他斟茶。
他正欲開口邀約,身後卻傳來一聲冷嗤,像冰錐刺破了周遭的靈霧。
“這便是夏雲堂的本事?”秦浩軒負手而立,目光掃過耶律齊方纔圈定的地塊,草葉稀疏得可憐,根須在土裡蜷成枯絲,“推算來推算去,倒不如看看這地裡的草——連雜草都長不肥的地方,還需得著卜算?”
耶律齊臉色驟沉,靈力在丹田翻湧,卻礙於張狂在場,硬生生壓下了怒意。
張狂心頭猛地一緊,暗道不好。他方纔跟著耶律齊的推演走,確實沒細查實地,此刻被秦浩軒點破,竟生出幾分心虛。
秦浩軒根本沒看耶律齊鐵青的臉,闊步向前走了百米,在一片不起眼的斜坡前站定。他雙目微闔,神識如銀線般紮入地下,穿過層層土壤、碎石,直抵十米深處。周遭的靈氣彷彿被無形的力場牽引,開始在他周身盤旋,連空氣都泛起細碎的光點。
耶律齊瞳孔微縮——這般神識強度,竟能穿透十米岩層?
張狂屏息凝神,看著秦浩軒額間滲出的細汗,忽然明白過來:比起紙上談兵的推算,這雙能勘破大地肌理的眼睛,或許才藏著更實在的答案。
秦浩軒周身的靈力忽然凝如實質,原本彌散的神識猛地收緊,像無數根銀線紮入地下。尋常八卦術數探靈,三米已是極限,他卻憑不死巫魔之力,將感知壓向更深層——十米土下的砂礫在神識中粒粒分明,連土壤顆粒裹著的靈氣都顯露出濃淡差異。
“嗤,花架子罷了。”他邊行邊嗤笑,指尖劃過地麵,帶起的靈氣波紋裡,二十米外的地塊都清晰如在眼前。那些看似勻淨的土地,實則靈氣斑駁,唯有一處例外:土壤顆粒細密,每一粒都裹著淡青色光暈,靈氣雖不暴烈,卻像浸了晨露的海綿,飽滿得快要溢位來。
秦浩軒站定,足尖一點,地麵立刻浮現淡金色紋路,圈出十畝不規則地塊。他抬眼睨著耶律齊,眼神裡的鄙夷毫不掩飾:“夏雲堂的推算再花哨,抵得過實打實的靈息?蒲師兄的法子是糙,可他算出的地,每寸土都透著實在氣。”
話音落時,他揮手佈下簡易結界,將那十畝地與周遭隔開。土壤裡的靈氣受結界牽引,竟緩緩升騰起薄霧,在陽光下凝成淡青的光帶。耶律齊望著那片光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方纔的推演隻看了地表靈象,哪曾想秦浩軒能把神識探得這麼深,連土壤顆粒裡的靈氣都扒得明明白白。
“你……”耶律齊攥緊羅盤,卻被秦浩軒冷冷打斷:“彆你我了。真要比探靈,就彆拿那套三歲孩童的術數來現眼。”他腳尖碾了碾地,土塊裡滲出的靈氣沾在鞋尖,“這塊地,我占了。”
說罷,他從懷中摸出塊墨玉令牌,往地裡一插,令牌上“秦”字亮起紅光,與土壤裡的青光交映,倒像是給這塊靈地蓋了個戳。耶律齊看著那令牌,終是沒再爭辯——他知道,這次是真輸了,輸在秦浩軒那雙能看透泥土肌理的“眼”上。
秦浩軒那番嘲諷的話剛落,蒲漢忠額頭上已沁出一層冷汗,後背的衣襟瞬間被濡濕。他偷偷覷了眼秦浩軒選定的地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哪裡是什麼好地?表麵鋪著一寸厚的碎石,踢一腳能硌得人腳底板發麻;碎石底下竟是兩寸深的鬆散沙土,風一吹就揚得人睜不開眼;再往下的泥土,雖不算極差,可離“好地”二字還差著十萬八千裡。
要在這兒動土,光是刨掉那層碎石和沙土,就得耗費數不清的人力,簡直是吃力不討好。可秦浩軒已經拍板,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哪敢說半個“不”字?隻能硬著頭皮站在一旁,手指緊張地絞著袖擺。
被秦浩軒當眾嘲諷的耶律齊,反倒迅速斂去了臉上的慍色。他在秦浩軒選的地塊上隨意踢了兩腳,碎石滾動發出刺耳的聲響,眼底掠過一絲輕蔑:蒲漢忠本就是自然堂出來的末流角色,見識短淺,推算出這種破地也不奇怪。倒是這秦浩軒,跟傳聞中沉穩睿智的模樣截然不同,行事竟如此魯莽孟浪。
“既如此,我便讓你瞧瞧,什麼纔是真正的推算。”耶律齊心中冷笑,轉頭朝蒲漢忠輕搖了搖頭,那眼神像是在說“你這點本事,也敢拿出來獻醜”。
他抬手舉起羅盤,指尖在盤麵輕輕一點,八卦指標立刻飛速旋轉起來。隻見他手腕輕旋,羅盤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銀亮的銅針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動作行雲流水,既華麗又透著幾分出塵的仙氣,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看好了。”耶律齊揚聲道,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目光掃過秦浩軒時,帶著幾分挑釁,“真正的風水推算,可不是憑著一股子蠻勁胡亂定奪的。”
張狂身側的幾個小弟正想開口幫腔,卻被他一個眼神掃了回去。那眼神裡沒了往日的浮躁戾氣,多了幾分仙道初修的沉斂——三個月的修行磨平了他不少棱角,卻唯獨對秦浩軒的芥蒂,非但沒減,反倒像埋在土裡的根須,悄悄紮得更深了。他此刻格外謹慎,舉手投足都透著紫種弟子的自持,絕不肯在秦浩軒麵前露半分破綻,生怕落了麵子。
楚長老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暗暗點頭:張狂這心性倒是沉穩了不少。他目光一轉,不由自主地朝秦浩軒走近幾步,指尖已摸出懷中的羅盤,靈力微動間,盤麵的指標便簌簌轉動起來。上次秦浩軒選地時的“反常”還曆曆在目,雖耶律齊是夏雲子親傳,按說推算無虞,可眼下這塊地瞧著實在平平,楚長老心裡終究存了絲疑慮,推演的動作也格外認真,靈力灌注的指尖微微泛著淡光,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兩人推演之初,臉上都掛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指尖的羅盤轉得從容,手勢雖複雜卻帶著遊刃有餘的閒逸,看得周圍想學些門道的弟子嘖嘖稱奇。可隨著推演深入,兩人的神色漸漸變了——楚長老的眉頭一點點蹙起,原本舒緩的指節開始泛白,羅盤在他掌心越轉越快,帶起的風竟吹亂了他鬢角的發絲;耶律齊更是呼吸漸促,原本穩如磐石的手腕微微發顫,複雜的掐訣手勢越來越快,快得幾乎出現殘影,連額角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周圍的議論聲早已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兩人和那塊被秦浩軒選中的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好地!真是塊好地!”楚長老猛地收勢,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的凝重瞬間化為驚歎,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激動,“藏得深!竟藏得這麼深!”
這話像一道驚雷炸在人群裡,剛才還在嘲諷秦浩軒“瞎選”的人,此刻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臉上的不屑僵成了錯愕。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脆響,耶律齊手中的羅盤脫手掉在地上,指標還在瘋狂打轉。他臉色慘白如紙,死死盯著秦浩軒,眼神裡翻湧著震驚、不甘,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懼——推演結果清晰地顯示,那塊看似平平的土地下,竟藏著一條極細的靈脈支流,雖不洶湧,卻綿長久遠,正是培育靈草的絕佳之地!
楚長老的讚歎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耶律齊的僥幸。他踉蹌著後退半步,望著秦浩軒的眼神,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人——那個總被他視作“運氣好”的對手,原來早已站在了他望塵莫及的高度。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羅盤落地的餘音在空氣中回蕩,敲打著每個人的心頭。
秦浩軒說這地是蒲漢忠挑的?簡直是胡說八道!當初秦浩軒動手選地劃界時,蒲漢忠還在那邊滿頭大汗地推演呢。就憑他那點從自然堂學來的三腳貓功夫,就算給他三五天,也未必能挖出這塊地來。
彆說他了,便是楚長老與我,也足足耗了一炷香才勘透其中玄妙,確認這是塊寶地。要知道,找地可比驗地難上百倍。這地裡的靈氣藏得太深了,土壤顆粒裡浸滿了靈韻,卻偏生反著尋常風水的常理來。要勘破它,得用反八卦的法子——可誰會為了尋一塊地,動用反八卦這種複雜到極致的推演手段?那可是布大陣時才用得上的功夫啊!
所以說,若不是秦浩軒先把這塊地挑出來,便是我們,也未必能識破它的玄機。他這話,不過是隨口糊弄罷了。
楚長老與耶律齊對視一眼,眼中皆浮起幾分疑惑,目光落在蒲漢忠身上,帶著探究。這自然堂向來是太初教裡最不起眼的,因根基最弱,反倒總琢磨些旁門左道的法子來提升修為,難不成這次又搗鼓出了什麼尋靈地的新手段?
張狂將兩人神情看在眼裡,心裡頓時透亮——他們定是誤會了,以為這靈地是蒲漢忠用什麼新奇法子找到的。他暗自慶幸剛才及時按住了跟班們的嘴,沒讓他們亂嚼舌根,否則此刻怕是要被李靖那幫人看儘笑話,傳進長輩耳朵裡,自己的名聲可就全毀了。他不動聲色地往蒲漢忠那邊挪了半步,指尖在袖中捏了個訣,壓下心頭的虛驚,麵上仍維持著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