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歡 第207章 殺人者人恒殺之
殺人者人恒殺之
江稚魚說完就站起來,“方大人還有事忙,沒事我就先告辭了。”
劉泰安見她要走,趕緊跪下磕頭,“祭司大人,小民甘願一死贖罪,但我家人是無辜的,求大人給小民指條明路,救一救他們!求您了!”
江稚魚居高臨下望著他,神情淡漠,“雖說禍不及家人,但你的家人這些年,都跟著享受了罪惡帶來的財富,並不無辜。”
劉泰安神情大變,腦袋一下一下重重砸在地上,“求您了,求大人您發發善心,小民家裡還有古稀的老父,年幼的孩童,求您念在他們什麼也”
沒磕兩下,陳十一就過去,一把提溜起人扔一邊,蘇十三護著江稚魚朝門外走去。
到了外麵,韓汲領著人迅速湧上來,江稚魚朝送出門的方刺史頷首告辭,轉身出了鄧府大門。
午後的日頭暖洋洋的,被雨水打濕的路麵、房頂、樹木,這會兒全都已經乾了。
槐州刺史府前的一條街,是這座城的主街。
此刻,從這條街上走來一隊渾身縞素的人。
白幡林立,紙錢飛揚,隊伍中,赫然並列兩口黑漆棺材。明明讓人看一眼,就覺得悲傷的氛圍,此刻卻聽不到一聲哭嚎。
隊伍正前方,幾名腰係白麻的漢子,擡著一架肩輿,肩輿上坐著個老者。
老者須眉皆白,古稀之齡的年歲,眉宇間因為常年皺眉,形成深深的“川”字紋,臉頰消瘦,滿麵愁苦之色。
奇怪的是,身上穿的是團壽字的綢緞衣袍,看著像壽衣。
這一行人沉默著,一路從南往刺史府的大門走去,兩邊跟著看熱鬨的百姓。
“這是誰家啊,怎麼一下子死兩口人?奇怪,為什麼一家沒了兩口人,也沒人哭一聲。”
“那不是做藥材生意的沈家人嗎?沈老爺在前麵坐著,沈家是誰沒了?”
“沒聽說沈家有人沒了,倒是聽說城南的鄧老爺沒了。”
“啊?鄧老爺沒了,什麼時候的事?”
“聽說今早上才發現人沒的,也不知道是得病了,還是怎麼了,突然人就沒了。”
“咦,他們衝刺史府去的,他們停下來,他們要乾什麼?”
隨著人們的無數疑問,擡著沈老爺的肩輿落下,沈老爺被個披麻戴孝的人扶起來。
另有一名四十來歲的男人,走近衙門邊上豎著的大鼓旁,執起鼓槌,雙手交替“咚咚咚”地敲起來。
兩口棺材被擡到前方,落地放下來。
沈老爺帶著沈家眾人在衙門正前方跪了下來,雙手高舉著訴狀。
方刺史被下屬稟告這件事時,就猜出沈家的大概目的。
下邊的人道:“要不要屬下去請法曹參軍接手?”
刺史下屬,司功、司倉、司戶、司田、司兵、司法、司士,各曹參軍,負責具體事宜,法曹掌管刑獄訴訟。
方刺史搖搖頭,“我親自去,你讓人在大門外麵設好公堂。”
下屬驚訝一下,“不讓他們進大堂嗎?”
方刺史搖搖頭,再揮揮手,“去辦。”
沈家人披麻戴孝,擡著棺材來告狀,就是擔心他和鄧家是兒女親家,擔心他把事情壓下,所以才搞這麼大陣仗。
祭司大人還在槐州,他不能有一丁點徇私,這件事得妥善解決。
想起兒女親家就心塞,今日這事完畢,得趕緊去退了這門親。
公堂就在衙門外設好,方刺史往案後一坐,開始走流程。
人群的角落裡,江稚魚身上披著黑色披風,大大的帽蔸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秀挺的鼻子,和小巧嫣紅的唇。
蘇十三站在她身邊,低聲問:“姑娘,所以說用邪術害劉泰安家人和鄧家主的,是沈家人?”
江稚魚點點頭,“因果迴圈,報應不爽,敬人者人恒敬之,殺人者人恒殺之。”
“奇怪,鄧劉兩人事情做的隱秘,知情者差不多死絕了,沈家從哪裡得知沈小公子是被鄧劉兩人害的?”蘇十三疑惑地問。
江稚魚沒回答,而是朝跪在地上的沈老爺揚揚下頜,示意她聽。
沈老爺手裡的訴狀被刺史府的人接走,已經被方刺史以對方年老的名義,特許站著說話。
“當年我兒失蹤,老妻一病不起,沉積玉”
沈老爺的喉頭哽了一下,多年沒叫過這個名字,一張口既陌生,又熟悉,那名字在口中輾轉幾下,直輾轉地一腔酸澀直衝眼眶。
“沉積玉是他母親的心頭肉,無論如何也割捨不下。老朽就讓人出去找,順著當年走商的路線,來回打聽了無數回,問了成百上千的人,纔打聽到他曾出現在樊郡。”
沉積玉不光是他妻子的心頭肉,也是他的。
他想著那些年的艱難,亂世生意難做還得堅持,不做就沒有錢財支撐他撒下人手尋人。
妻子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因想念兒子,精神恍惚,一不留神,不是打落油燈引起大火,就是剪刀戳破手掌。
外頭和家裡,裡裡外外他都得操心。那麼艱難,他撐下來,就是因找到兒子這個信念支撐著。
“在樊郡打聽到,我兒曾和兩名同鄉呆在一起,之後就離開了。老朽又讓人順著從樊郡到槐州的路,一路打聽,卻毫無訊息。後來乾脆把所有樊郡通往外麵的路,都打聽一遍,最後隻有一個結果”
沈老爺右手摸上胸口,麵上露出難受的神情。無論他讓人打聽過多少回,都是在通往青冥山那條路失去最後訊息。
他後來讓人查了青冥山,得知青冥山大當家好男色時,就覺得天都塌了。
他的孩子,他那唯一的嫡子,才十幾歲的少年人,聰明善良又俊美懂事的孩子,卻遭遇了那樣的大不幸。
“這件事老朽沒敢告訴老妻,隻當還沒有訊息,讓人繼續在外尋找。老朽沒能力和青冥山硬碰硬,就打算收攏了全部身家,上青冥山上問一問,若我兒真的在山上,就用全部身家換我兒回家。”
“但沒等老朽出發,有天晚上,就夢到我兒吊死在房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