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歡 第234章 得虧有祭司大人
得虧有祭司大人
前邊兩側山勢險峻,若在前後堵上人馬,用火攻,他們幾乎毫無勝算。
對方人馬若是夠多,前後夾擊,再從山上放滾石,他們這行人,都插翅難飛了。
劉大退回陸榮身邊,低聲道:“殿下,這裡地勢太危險,咱們要不退回去,改道走?”
他自然信江稚魚,江稚魚既然說這裡有危險,那麼山上就一定有埋伏。
畢竟這年頭,山賊盜匪還是很多的。
江稚魚也在打量四周的地勢,沒等陸榮回答,先介麵道:“不著急,稍等。十三,給我找根棍子。”
陸榮把陳十一拿過來的披風給她披上,“如果為難,就繞道,多走點路的事。”
他們兩人的命金貴得很,犯不著逞強。
江稚魚露出個笑容,“不為難,簡單。”
手指點點距離他們不遠的兩山高處,“等會兒我讓那裡藏的人都出來給大家瞧瞧。”
陸榮被她輕鬆的語氣說地一笑,“好,那我們等著見識大祭司的手段。”
劉大和陳二等人也跟著笑。
蘇十三折了根樹枝,清理掉小的枝椏,把光禿禿的棍子遞給江稚魚。
江稚魚跟陸榮道:“讓所有人都過來,集中到這裡。”
劉大不用陸榮吩咐,趕緊招手讓人都過來。
二百來人都集中過來,圍著馬車站到一起。
江稚魚拿著棍子,點在虛空,像寫字似的起筆,然後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她在空中牽引,拉下,點在地上,然後有什麼看不見的氣機,在棍子前端生成。
隨著江稚魚的身體移動,棍子在地上慢慢畫出一個大大的圓圈,把所有人都圈在其中。
圈子兩端重合時,棍子被她高高舉起,重重插在地上。
所有人都驚訝了,官道建造時,下麵首先得鋪上一層石頭,然後用碎石補充石頭間的空隙,再鋪以粘土。
所以官道下麵,實際是石頭,以官道的堅硬程度,想把一根木棍深深插進地麵,大力士也是做不到的。
但江稚魚就那麼隨手一插,棍子就入土半截。
雖然知道大祭司不同於常人,但見到這情形,大家還是難免受驚。
陳二瞥著劉大,伸手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看陸榮,然後小聲道:“殿下將來,保準是個懼內的。”
有這樣的夫人,哪個敢在外麵亂來啊!
劉大踢他一腳,小聲道:“殿下的快樂,你懂個錘子!”
陸榮扭頭看陳二一眼,又補了一腳。
陳二抱著腿,誇張地齜牙咧嘴。
這邊江稚魚壓直起腰,囑咐道:“都好好在裡麵待著,彆出這個圈子。”
說完往邊上走幾步,雙手擡起,兩隻纖細的小臂露出來,手腕翻轉,手指如同鼓瑟彈琴,不斷變幻著姿勢。
口中一連串聽不清的咒語隨之響起,那聲音初時如蚊蚋,漸漸越來越高,如浪潮一陣一陣,無形的聲波向著四麵八方擴散而去。
這咒語聲響了片刻,突然有“嗡嗡”聲由遠及近,和咒語聲交織在一起。
然後咒語聲漸漸低了下去,那嗡嗡聲卻越來越高了。
眾人還在驚訝地四處看,這大冬天的,哪來的蚊蠅聲?
卻陡然聽到不遠處的峭壁上,一人“啊”一聲大叫,頭朝下從山上栽了下來。
這一聲驚叫,彷彿一個訊號般,緊接著,叫聲接連響起,不斷有人驚呼著,或從上麵直接掉下來,或滾著,掉進半山的草木叢中。
沒一會兒,山下的官道上,就橫陳了十數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山上的驚呼尖叫仍舊在繼續,有的掉了下來,還有的停留在上麵,隨之而來的,還有偶爾滾下來的大石。
想必山上的人原本用滾石攻擊他們,這時受驚,沒控製好石頭,讓它們砸了下來。
好好的官道,登時被砸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坑。
這邊的人無不變色,若是方纔沒有停下,從這夾穀中走過,那麼此刻他們就會被這些石頭砸成肉醬。
嗡嗡聲還在持續,在那聲音中,又出現了沙沙聲,以及不知名的蟲叫聲。
伴著這些聲音,視野中慢慢有各種蟲子出現在兩側山壁和道路上。
蟲子越來越近,近到大家都看清了那些蟲子的模樣。
有各種蛇類,青色的、黑色的、環狀條紋的、金色的、褐色的,還有各種蜈蚣,有成人手指頭那麼長的。
另外還有蠍子、壁虎,以及叫不上名字的蟲子,不算密集,但看著挺讓人不舒服的。
天空中也飛了無數黑乎乎的東西。
但不管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遇到圈中的眾人,都遠遠的避開。
沒一會兒,山上再沒石頭滾下來,也再沒人驚呼或者掉下來。
那些蟲子才都散去,不知道打哪來,也不知道又鑽進哪裡的巢xue,一炷香的功夫,散了個乾淨。
陸榮從圈中跨出來,在江稚魚肩上拍了拍,笑著打趣:“祭司大人一人能抵十萬兵,今日得虧有你。”
被江稚魚瞪了一眼,陸榮不由笑得更歡,然後回頭看著下屬,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咱們不能白白受一回驚不是?”
說著吩咐劉大:“去找找有沒有活口,問問是哪的人馬,問清楚了,咱們想想怎麼回敬。”
劉大應了一聲,開始分派人手。
讓李六和顧十帶人上山找活口,找到了原地審審,另外讓劉七帶人收拾路上的屍體和石頭,屍體找地方掩埋,石頭清出路麵。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左右,李六和顧十帶人回來了,兩人身後,有名護衛肩上扛了個昏迷不醒的人,走到陸榮跟前,把那人往地上一放。
顧十近前,跟陸榮稟道:“在半山的樹上,找到個活口,審過了,他們是往前二十裡地,惡狼山上的響馬。他們在惡狼山已經盤旋很多年,是附近幾個州中最大的匪窩。”
李六接著道:“山寨中,一共有賊匪五百餘人,今日是由二當家和三當家,率領三百人,在山頂伏擊。具體他們為什麼伏擊咱們”
李六指指被扔到地上的那名昏過去的人,“他隻是個小嘍囉,聽命行事,也不清楚原因。”
陸榮擡頭看看一側的山頂,顧十會意,道:“上去的人還沒回來,不知道上麵的人都死光了,還是有人存活,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逃走。”
陸榮點點頭,扭頭問江稚魚:“可能會有活口嗎?”
他不是很清楚那些蟲子的威力。
江稚魚點頭,“說不準,現在是冬日,能動用的毒蟲有限,很可能還會有活口。”
陸榮略想一下,望著地上那響馬,“事不宜遲,咱們這就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把他弄醒,問問惡狼山的地形,山寨中的佈防。”
吩咐完,扭頭向江稚魚,“外麵冷,你先上車休息一陣。”
他們要商量怎麼攻打惡狼山的山寨,擔心江稚魚無聊。
見江稚魚點頭,乾脆一手圈住她的腰,彎下腰,另一手抄住她的膝彎,把人抱著放到車上。
江稚魚在馬車上無聊,先取出筮草卜了一卦,知道今日一切順遂,也就不再操心,然後隨手拿起陸榮常看的書。
這是一本《管子》,隨手翻翻,看到其中的一篇,標題為“輕重”,大致看了兩頁,知道這本書講的是怎麼穩定農耕,怎麼富國強國的。
但內容晦澀,實在看得不甚明瞭。
想著平日陸榮看得興致盎然,心裡還挺佩服,果然陛下的左膀右臂,不是誰都能勝任的。
沒多會兒,看陸榮邁步上車,就問一聲:“商量好了?”
“嗯,”陸榮坐過來,“惡狼山距離此處二十來裡地,我已經派人快馬去追擊,若還順利,這會兒已經把逃到半路的活口殺了。咱們快馬加鞭趕過去,趁他們沒反應過來,除了那些禍患。”
江稚魚道:“我方纔卜了一卦,卦象顯示,一切順利,放心去吧,這場仗沒問題。”
陸榮的人馬都是精兵,手中還有適合遠攻的弓弩,他本就對自己的人有信心,聽了江稚魚的話,就更加放鬆,問道:“你想去看看嗎?”
江稚魚放下書,一臉驚訝,“我可以去?”
陸榮拉住她的手,“隻要你想去。”
江稚魚就興致盎然起身,“去,我還沒瞧過攻打山匪的,難得出來一趟,該見識的都要見識見識。”
陸榮沒有多耽擱,牽著江稚魚下馬車。
令車夫趕著馬車,留功夫稍弱的蘇十三跟著馬車慢慢前行。
自己和江稚魚同乘一騎,由惡狼山的活口帶路,帶著人馬,向前奔騰而去。
走到中途,打頭的趙八派探馬回來稟報,說前麵惡狼山下,恰好有一商隊被打劫,鏢師們和山匪打得正歡。
這可真是巧了,時機也正好。惡狼山原本五百來人,分一部分去劫殺他們,被滅了,這會兒剩下的人在劫掠彆人。
他們剛好能趕上把人收拾了,倒也省事,避免一會兒攻打山寨,還得死傷人員。
“加速前進!”
陸榮一聲令下,隊伍加快速度,鐵蹄敲打著地麵,細小的塵埃和碎石都被震地起起伏伏。
眾人趕到的時候,這邊的戰況十分慘烈。
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不少屍體,道路正中間,停著一排十幾輛馬車,最前麵那輛車上,插了一麵大旗。
旗上寫著“四海”兩個字,應該是鏢局的名字。
馬車周圍,兩撥人馬正在交鋒,其中一波身穿統一的暗黑短褐,這是鏢行的常規打扮。
他們個個背向馬車,舉刀抵禦賊人。
十來個人和馬車一起,被鏢行的人護在中間。
陸榮的人到了這裡,都不需要下令,個個弓弩抄在手中,弩箭裝填好。
劉大手一揮,一支支箭“嗖嗖”朝那邊射去。
幾輪過去,那邊收割稻田一般,人群一茬一茬倒下。
山匪們一看這形勢,顧不上鏢行的人,其中一人大叫:“撤,撤,快撤!”
喊聲未落,陳二已經帶著一隊人馬當先上去,箭支紛紛射出去,通往山道處的人就被撂倒。
陳二帶人撲過去,瞬間把山道處堵個嚴嚴實實。
陸榮沒有上前,隻環著江稚魚站在不遠處觀戰。
那邊也不需要他們上場,幾輪箭射過去,如今那邊死傷無數,敵我一下懸殊起來,勝負已經分明。
陸榮指著馬車邊上的人,跟江稚魚閒話:“那些人應該不是一起的,或許路上遇到,結伴同行的。”
江稚魚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從那些人穿著打扮上,就明顯能分出不同來。
其中一波有三四人,都是尋常百姓的打扮,也就其中一人穿著赭色的綢緞袍子,頭上戴著暖和的毛皮帽子,看著像個有錢的商人。
另一波六七個,都穿著儒生常見的圓領長袍,頭上束著方巾。
其中一人年長些,留著長須,像個先生模樣。其餘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像是出門遊學的。
陸榮歎道:“學子也不能一味的軟弱,文能提筆安天下,武不說能上馬定乾坤,起碼得有點自保之力,再不濟,有點血性也好。而不是隻能縮在人後,靠人保護。”
江稚魚也點頭,今日他們過來之前,鏢局的人已經在苦苦支撐。唇亡齒寒,沒了鏢局的保護,學子們隻能引頸就戮。
與其這樣,為什麼不能拿起武器反抗呢,殺一個是一個,說不定能等來轉機。
畢竟地上隨處能撿來一把刀用用,就算是柔弱婦人,趁人不備,砍上一個兩個還是能做到的。
她心裡正想著,就看到那些儒生中,有人飛快跑出去,撿把刀,就朝一名山賊砍去。
雖然毫無章法,但勇氣可嘉。
剩下的人看到這情形,又衝出來兩人,隨便找把刀,胡亂掄去。
江稚魚“嘖”了一聲,“總算沒有慫包到底。
剛說完,那名年長的儒生就驚慌地叫道:“逸之,回來,危險!”
這時,最先撿起刀砍人那學子,此刻剛好麵向江稚魚這邊。
那人十**歲,麵貌十分俊逸周正。
江稚魚不由“咦”了一聲。
陸榮問:“怎麼了?”
“沒什麼,認錯人了。”
江稚魚嘴上這樣說,但那學子,她的確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