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嫁妝是半座孤墳 第8章 暗夜離京與初涉雲山
接下來的三天,東宮表麵維持著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詭異平靜。玄青子道長坐鎮「五行封煞陣」,每日檢查陣基,加固符文,勉強維持著陣法運轉,但陣眼處的燈盞光芒已不如最初明亮,如同風中殘燭,預示著極限將至。東宮內的陰寒之氣雖被壓製,但那種無形的壓抑感卻與日俱增,連尋常灑掃的宮人都顯得步履匆匆,不敢在廊廡庭院中多做停留。
棲霞殿內,蘇瓔珞閉門不出,全力運轉家族秘法調息。她摒棄了湯藥,隻飲用少量清水,大部分時間都保持盤膝冥想的姿態。腕間的銀鐲持續散發著溫潤的氣息,輔助她修複受損的心神和經脈。皇甫宸每日都會抽空前來探望,有時隻是站在外間聽醫女彙報情況,有時則會進入內室,默默看上一會兒。他帶來墨影蒐集到的關於水雲澗的零星資訊:那裡山高林密,澗深水急,常年被濃霧籠罩,近幾十年來幾乎無人深入,隻有一些采藥人會在外圍活動,流傳著一些關於山精水怪、仙人遺跡的古老傳說。資訊有限,更增添了此行的不確定性。
第三天傍晚,蘇瓔珞終於走出了內室。她的臉色依舊帶著失血後的蒼白,但眼神已恢複了往日的清亮與沉靜,行動間雖稍顯虛弱,但已無大礙。她看向等候在外的皇甫宸,輕輕頷首:「殿下,我可以出發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玄青子道長也麵色凝重地前來稟報:「殿下,娘娘,封煞陣最多再支撐十二個時辰。陣破之時,積聚的陰煞之氣恐會猛烈反撲,東宮需提前做好疏散重要人員和物資的準備。」
時間,已經刻不容緩。
離宮計劃在極度機密的情況下製定。皇甫宸身為太子,目標太大,絕不可能無故離京數日。經過商議,最終決定由蘇瓔珞帶領一支精乾小隊秘密前往水雲澗,而皇甫宸則留守東宮,一方麵穩定局麵,應對可能出現的陣破危機和朝堂發難,另一方麵也可作為遠端策應。
然而,在挑選護衛人選時,出現了意外。墨影精心挑選了八名暗衛,皆是百裡挑一的好手,精通潛伏、追蹤、搏殺,但對玄門手段一無所知。玄青子道長觀其麵相氣色後,卻對皇甫宸暗暗搖頭,低聲道:「殿下,此去非比尋常,恐非單憑武勇可應對。這些壯士殺氣過盛,陽氣剛烈,若遇陰穢邪祟,反而容易成為靶子,且對陣法、異氣毫無抗力。娘娘雖通曉秘術,但身體未複,需有兼具武藝與玄門見識之人從旁協助。」
此言一出,人選頓顯窘迫。符合條件之人,少之又少。皇甫宸麾下,雖不乏能臣乾將,但能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幾乎找不到。玄青子本人需維持陣法,無法離開。
就在眾人躊躇之際,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殿下,或許有一人可選。」
眾人望去,說話的是蘇瓔珞。她緩緩道:「我觀殿下身邊那位名喚『影十九』的暗衛,氣息內斂,步伐輕靈不同於尋常武者,眼底隱有靈光,似曾修習過某種煉氣法門,隻是火候尚淺。」
影十九,是墨影麾下較為年輕的一名暗衛,平時沉默寡言,存在感極低。被蘇瓔珞點出,墨影才恍然想起,此子確是幾年前從一座破敗道觀附近撿回的孤兒,當時那觀已荒廢,隻餘一些殘破典籍,影十九或許確實接觸過一些粗淺的修行知識。
皇甫宸立刻召來影十九。這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身形瘦削,麵容普通,但一雙眼睛格外清澈沉靜。在皇甫宸的詢問下,影十九承認幼時在道觀廢墟中偶然得到過一本殘破的《基礎導引術》,自行摸索練過幾年,但無人指點,進展緩慢,後投入東宮,便主要以習武為主。
「就是他了。」蘇瓔珞道,「有基礎便好,路上我可稍加點撥,應對尋常陰邪應無問題。其餘護衛,不必多,再選兩名心思縝密、擅長野外生存的好手即可。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蹤。」
於是,最終小隊定為四人:蘇瓔珞、影十九,以及兩名經驗豐富的暗衛,代號「甲七」和「癸二十二」。甲七擅弓弩偵察,癸二十二力大沉穩,精通各種器械。
離宮時間定在次日淩晨,城門剛開之時。為了掩人耳目,蘇瓔珞需改換裝束。她換上了一套墨影準備的深青色勁裝,長發用一根木簪簡單綰起,臉上略作修飾,掩去過於出眾的容貌,看起來像是個跟隨商隊出行的普通官家女子,隻是眉宇間那股清冷氣質難以完全掩蓋。
臨行前夜,皇甫宸將蘇瓔珞召至書房。他取出一枚觸手溫潤、雕刻著蟠龍紋路的白玉玉佩,遞給她:「這是孤的信物,必要時,可憑此調動沿途官府暗樁的資源,但非到萬不得已,切勿使用,以免暴露行蹤。」他又拿出一柄尺餘長的短劍,劍鞘古樸,看不出鋒芒,「此劍名『秋水』,雖非神兵,但鋒利無匹,且劍身以玄鐵混合少量辟邪金精打造,對陰邪之物有一定克製作用,你帶在身上防身。」
蘇瓔珞沒有推辭,接過玉佩和短劍。玉佩溫潤,帶著皇甫宸的體溫;短劍入手沉實,隱隱有清鳴之感。她抬頭看向皇甫宸,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擔憂,但眼神依舊堅定。
「殿下放心,我會儘快帶回碑文線索。」蘇瓔珞輕聲道,「東宮這邊,陣破之時,陰氣反撲,雖不至於立刻釀成大禍,但恐有邪物趁機作亂。玄青子道長雖可抵擋一時,還需殿下以自身陽剛氣血坐鎮中樞,尋常邪祟不敢近身。另外,這枚『清心符』你且收好,若感心神不寧或遇幻象,握在手中,可保靈台清明。」她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好的黃色符紙,符紙上的硃砂符文隱隱有流光閃動,是她這兩日抽空所繪。
皇甫宸接過符紙,指尖與蘇瓔珞的指尖有瞬間的觸碰,兩人都微微一頓,隨即自然分開。一種超越言語的默契與信任,在這危難之際悄然滋生。
「一切小心。」皇甫宸最終隻吐出這四個字,卻包含了千言萬語。
次日淩晨,天色未明,一輛看似普通的青篷馬車悄無聲息地駛出東宮側門,混入最早一批出城的人流中。馬車在城外十裡處的長亭停下,蘇瓔珞四人換上早已準備好的馬匹,棄車乘馬,沿著官道,向著南方疾馳而去。
就在他們離開後不到一個時辰,數隻信鴿也從皇城的不同角落撲棱棱飛起,方向各異。皇後的坤寧宮、二皇子府、甚至一些看似中立的府邸,都因東宮太子妃的「抱病靜養」和太子異常的沉默而暗流湧動,各種猜測和密探悄然出動。
騎行一日,入夜時分,四人已離京百餘裡,在一處偏僻的驛站投宿。蘇瓔珞不顧疲憊,開始指導影十九一些簡單的感應氣息、辨彆陰陽的基礎法門。影十九天賦果然不錯,一點即通,進步神速。甲七和癸二十二則負責警戒和照料馬匹。
然而,夜深人靜之時,蘇瓔珞腕間的銀鐲卻再次傳來輕微的震動。她悄然起身,推開窗戶,望向北方皇城的方向。雖然相隔遙遠,但她能隱約感覺到,東宮上空的陰煞之氣正在劇烈翻騰,如同沸騰的開水。
「陣法……快要撐不住了。」她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不知道皇甫宸那邊,能否安然度過今晚。
與此同時,東宮之內,玄青子道長臉色煞白,盤坐於陣眼,七盞燈盞明滅不定,光芒已黯淡到極致。皇甫宸按劍立於殿前,周身氣血鼓蕩,形成一股無形的陽剛領域,與陣外愈發濃鬱的陰寒之氣形成對峙。夜空之中,彷彿有無數淒厲的嗚咽聲由遠及近,預示著不眠之夜的來臨。
遙遠的官道上,蘇瓔珞握緊了手中的「秋水」短劍,目光堅定地望向南方雲霧山的方向。必須儘快找到碑文,時間,真的不多了。他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而前方的雲霧山,等待著他們的,將是未知的奇遇與重重險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