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是捉妖人 第84章 灼華
劍尖徹底穿透了蕭宴的胸膛。
倘若他還將那塊楚寒所贈的手帕帶在身上,此時必定已被鮮血徹底浸透。那原是楚寒為護他平安所製,卻終究未能真正派上用場。
她將徹底昏迷的蕭宴緊緊抱入懷中,草草處理了自己的傷勢,便俯下身,開始極儘小心地為他處理那道致命的創傷。
在朝天闕術法學習基礎書目《靈樞空鑒》中有記載:胸腔乃人體靈脈之核心,一切由身體所彙聚的靈力,終將歸流於此。
正因如此,基於對靈體共生結構的精準判斷,即便煞妖附身,其力量也必深植於宿主心脈周邊。楚寒若要徹底斬斷這份聯結,便唯有穿透核心靈樞,迫使妖狐顯形,並承受那致命一擊。
這是無奈之舉。可即便如此,望著此刻倒在地上的蕭宴,楚寒仍忍不住眼眶發紅——她明明答應過,要保護他的。
思緒翻湧間,她手上動作卻未停半分。就在此時,一個爽朗的聲音再度於她腦海中響起:
「唉,彆擔心,這小子死不了。不過要我說……嘖嘖,他也真是命大。本來以為這回非取他性命不可,沒想到竟能兩全。嘿,有福之人呐,不像我……」
那女聲絮絮叨叨,彷彿憋了太久無人傾訴,恨不得將這些年間沒說的話一口氣倒個乾淨。說到動情處,還要慷慨激昂地插一句「我當年……」,聽得楚寒頭昏腦脹。
終於,在簡單封鎖住蕭宴的靈脈、止住可能發生的大出血之後,楚寒忍無可忍,無奈開口道:
「這位前輩,您能否安靜一些?」
她語氣嚴肅,腦中的聲音卻毫不在意。腦海中那聲音依舊不依不饒,甚至帶著幾分看熱鬨的調侃:
「怎麼?心疼這小子啦?你們這些年輕人還真是……」
對方仍在腦海中喋喋不休,楚寒眉頭緊蹙,手下靈訣未停。看著蕭宴蒼白的臉色,她隻覺心口發緊。
長劍被成功拔出,傷口周邊的壞死組織、碎骨以及殘留的妖力也已被徹底清除。接下來,便是最精細的一步——修補斷裂的經脈,止住內裡滲血。
她抬手抹去額上沁出的細密汗珠,對身旁道:「聾子,過來搭把手。」
「哦,好!」聾子趕忙應聲上前,同時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楚寒略顯發青的臉色,心下暗忖:寒姐怎麼了?這模樣……瞧著也不全是擔憂太子傷勢,倒像是被什麼煩得夠嗆?
想到這裡,他立刻收斂心神,沒有再多琢磨。
某種意義上,捱揍捱得多了,聾子的情商倒是見長,一眼便精準看出了楚寒此刻瀕臨爆發邊緣的狀態。
然而,與頗有眼色的聾子相比,一旁的瞎子就顯得遲鈍多了。
他見楚寒臉色不佳,竟直接湊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著的炊餅,直接遞到楚寒嘴邊:「上官,朝天闕的其他人還得一會兒纔到,您先吃點東西墊墊吧?彆餓著了。」
一個冒著有些冷硬的炊餅突兀地遞到唇邊,楚寒下意識翻了個白眼。這情商難不成真是守恒的?好不容易有個開竅的,另一個就直線掉底。
然想歸想,炊餅既已送到嘴邊,楚寒還是就著瞎子的手低頭咬了一口。連續一整夜的快馬加鞭、長途奔襲惡戰,她的體力確實透支得厲害,需要補充能量。
此刻,蕭宴體外猙獰的傷口已被仔細縫合完畢,橫亙胸前的巨大裂口暫時閉合。
剩下的便是需要水磨工夫的以靈力溫養經脈。而腦海中那聲音仍在喋喋不休,楚寒索性將蕭宴的身體輕輕放平,轉向一旁吩咐道:「外傷已基本處理妥當。啞巴,你過來,為他輸送靈力,溫養經脈。」
啞巴立刻點頭,無聲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靈力注入蕭宴體內。楚寒見狀略一點頭,終於能集中精神應對腦中的「不速之客」。
「我是如何暫且不提,」楚寒沉聲打斷了那滔滔不絕的絮叨,語氣透著明顯的不耐,「前輩您在我腦海中盤踞多時,是否該先做個自我介紹?」
她的語氣堪稱咄咄逼人,那聲音卻反而顯得興奮起來:「啊啊啊!你總算肯主動跟我說話了!憋死我了!你都不知道那金球裡麵有多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還沒有光,什麼都沒有,我……」
「等等,」女聲話語瑣碎,楚寒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金球?」她打斷道。
其實並非此刻才猜到,某種意義上,她對此人來曆早有推測。但當真正確認對方竟真與那神秘金球一體相關時,楚寒心底仍不免掠過一絲驚詫。
關於這名女子的身影和聲音,最早出現在數周之前。那時她第一次深度使用金球後,便在夢境中窺見一道身影立於無儘金光深處。
自那以後,她的夢境便再無寧日。無數記憶碎片不受控製地在她夢中反複閃回——儘是些屬於這名女子的、斷續而陌生的過往片段。
這些夢境光怪陸離,絕大部分是些毫無意義的日常瑣碎——是那女子與幾位摯友談天說地、插科打諢、嬉笑打鬨的景象。但偶爾,也會閃過一些極有價值的片段,例如此番重創「煞」妖所運用的關鍵法門就來自於此。
其中有幾道身影出現得尤為頻繁,似乎與她關係極為親密。但每當楚寒試圖看清他們的麵容時,視野中卻隻有一團團無法驅散的黑霧。
她便如此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夢境中的女子一步步從孩童長成少女,最終變成一個……嗯,似乎不太穩重的成年人。
外界的時間流速未變,楚寒在夢境中經曆的時間卻越來越長。尤其在她動用金球力量之後,當夜墜入的夢境便會格外漫長。
最初深陷這無儘夢境時,楚寒並非沒有警惕。但徹底檢查自身魂魄與肉身後,確認並無異樣侵蝕或詛咒,楚寒逐漸按下疑慮,不再強行抗拒,轉而開始靜心「觀看」這愈發連貫的漫長夢境。
久而久之,她竟對這位夢境的主人公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悵惘。
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她通過拚湊那些記憶碎片,對女子的身份有了更深的瞭解。
夢境中的女子,似乎生活在一個遠比現在動蕩的時代——妖獸橫行,邪佞當道。那個時代,沒有朝天闕,也沒有大梁王朝……
女子就這樣在她夢中不斷展示著自己的人生。
這般情形一直持續到昨夜——在楚寒所見的最後一個夢境片段裡,在一陣刺耳雜音與劇烈動蕩之後,最終的畫麵,定格在那女子緩緩抬起手,毅然決然地伸向自己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