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墳打工日記 赤眼童子
赤眼童子
杏兒的魂附在了周青山的骸骨上，現在的周青山即是周青山，也不完全是周青山。但好歹他倆永遠在一起的願望實現了。
李四喜坐在椅子上，伸出手來，看著被周青山的火焰傷到的手掌。
“疼嗎？”梁春瑜見狀，手心托出一塊寒冰，“我幫你敷一敷？”
李四喜擡眼看了一眼梁春瑜，搖了搖頭：“我為什麼會受燒傷？我也是鬼，還能被鬼火點了？”
這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鬼屬陰，火屬陽，陰陽相剋，因此鬼火不是真的火，能傷人但絕對不會灼人。
可是周青山的火確實至純至烈的陽火，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四隻老鬼湊成一堆，第一次開始認真地捋一捋醒來遇到的事件。
不到一個月前，李四喜蘇醒，一週內，莊維、梁春瑜和塗蘇依次蘇醒，遇到了唐墨錦，並發現鬼無法離開萬靈山。
大家決定開公司整香火，途中收服了鬼胎小夭。公司的第一單生意是英年早逝的明星舒展，托他的福，參與了“拜山”，“製服”並驅逐了山魈和鬼魅（現在看來沒有那麼簡單）。
開設萬靈學校收容萬靈山的鬼魂，遇到周青山和杏兒，發現鬼能飲血也能相食。
現在麵臨的問題，第一是要經營公司，必須開發出遠端托夢，纔能有源源不斷的香火。第二，周青山到底是什麼人，和鬼魅有什麼關係，和鬼府有沒有關係，會不會威脅到他們幾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到底怎麼才能離開萬靈山。
遠端托夢唐墨錦在鼓搗，暫且相信他。離開萬靈山的事急不在一時，當務之急是要厘清周青山和鬼魅的關係。但是周青山和杏兒現在神誌不清被收在夜明珠裡，看來隻有去問那些舊鬼了。
“周青山逃出來之前吃了幾隻鬼？”李四喜思索著問。
“那幾隻缺了魂的都吃了，你們說巧不巧，那幾隻還都是至少一百五十歲的鬼，周青山還挺會挑。”莊維回答。
梁春瑜若有所思：“隻是巧合嗎？我感覺他這就是挑選過的，不然他咋不去一口吞了舒展？”
李四喜點點頭，同意梁春瑜的觀點：“這些傻鬼，他們反抗能力不足，自身的鬼力卻不低，而且還是單獨住一間，對周青山來說，吞噬他們既省時又省力。但我還是覺得，他的挑選原則不止這麼簡單。會不會，這些一百歲多的舊鬼知道什麼？周青山或者他背後的操控者怕他們透露出什麼資訊，所以吞了乾淨？”
“那不還有一堆有神智的嘛？或許他們能知道點什麼。”塗蘇抻了抻肩頸，起身就往“宿舍”走去。
大白天的，舊鬼大多數都在自己是棺材裡睡著了。沒有睡著的，聽見響動，也裝作睡著了。
塗蘇可不管打不打擾鬼睡覺，進到墓室，隻見她單手手心向上聚氣，再猛地一壓，一掌就掀翻了幾間墓室裡所有舊鬼們的棺材板。
“塗蘇姐姐，你的鬼力是不是增強了？”李四喜由衷稱讚。
塗蘇微微點頭：“可能是不缺香火，我的確覺得現在比剛醒來時，要爽利許多。這都多虧了你。”
李四喜摸著胸口的小算盤既天真又得意地笑了起來。
“大人們，這個時候來找小的們是有什麼事嗎？”一個膽大的舊鬼問道。
塗蘇急吼吼地問：“關於周青山和鬼魅，你們還知道些什麼？”
那鬼唯唯諾諾地回答：“小的們哪知道那麼多，昨天都告訴大人們了！”
這時候，隻見李四喜往椅子上一坐，擡手托出一顆香火四溢的夜明珠。
她清了清嗓子，對參差不齊的舊鬼們說：“我也不為難你們，誰要是能說出一條關於周青山或者鬼魅的有用訊息，賞一炷香火。先說先得，重複無效。”
底下的鬼開始騷動起來，從麵麵相覷到竊竊私語，絞儘腦汁想回憶起來點什麼有用的訊息。
終於，一隻枯瘦的手顫顫巍巍舉了起來：“大人們，我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有用？”
李四喜朝他揚了揚下巴：“你說。”
枯瘦鬼回答道：“我們都怕周青山的鬼火，但是鬼魅不怕，因為她有避火珠。”
“避火珠？”李四喜轉了轉自己手裡的夜明珠，一炷香火“嗖”地一下飛入那鬼額間。
她不緊不慢地問，“避火珠是什麼樣的？”
那鬼一激靈，貪婪地深呼吸了一口，他轉動了一下渾濁的眼球，努力回憶道：“我記不清楚了，隻依稀記得鬼魅跟山魈說過，避火珠可以克世間所有的火焰，無論是的陰火還是陽火，哪怕是三味真火也燒不著。”
“對對，是有這麼一顆珠子！”一隻跛腳的鬼搶著回答，“是在幽幽集搞來的！”
“幽幽集是個什麼玩意兒？”四隻老鬼都來了興致。
跛腳鬼盯著李四喜手裡的夜明珠嚥了一大口口水，開口道：“幽幽集是方圓百裡最大的鬼市，什麼稀奇玩意兒都有。在我們被鬼魅控製住以前，我們都是在那裡互通有無。”
李四喜點點頭，表示對這個訊息的認可，給了他一炷香。
跛腳鬼受到了極大的鼓勵，他撓了撓不多的頭發繼續說道：“以前幽幽集不叫幽幽集，就叫鬼集，是鬼魅來了以後才改的。對，我突然想起來，她也不是一來就讓我們拜山，她……”
說到這裡，跛腳鬼捂住腦袋一副頭疼的模樣，像是忘記了什麼要緊的事。
“她殺了鬼姬！”這時，底下站著的眾鬼裡有一隻鬼突然發出了怒吼。
李四喜循聲看去，是一隻紅眼小鬼。
“她殺了鬼姬！搶了鬼集！”紅眼小鬼跌跌撞撞衝到前排，跪在一眾老鬼麵前。
“你起來說話。”李四喜剛說完，塗蘇的紅綾便把紅眼小鬼架了起來。
“赤眼童子！他是赤眼童子！”眾鬼吵鬨著。
“大人，他是鬼姬的赤眼童子！”跛腳鬼指著赤眼童子說，“原來他以前都是裝的，你看他眼睛，其實沒有眼珠！”
李四喜早就發現了，轉頭問赤眼童子：“你想起來了什麼？你和鬼姬是什麼關係？和鬼魅又有什麼恩怨？”
赤眼童子的眼眶盈滿了血淚卻流不出來，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緊張，一直抖個不停。
李四喜乾脆給了他三炷香，他才堪堪平靜了下來。
赤眼童子上前，對李四喜等四鬼深深一拜，說：“感謝各位大人們，我都想起來了。”
他的聲音蒼老而乾癟，和他的相貌一點也不相符。
“我叫焰熾，是鬼姬養的小童子。鬼姬是眾鬼給她的稱謂，她的名字很美，叫雲檀。”焰熾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回憶。
“雲檀不是鬼，她是山裡的地精，乃大地精華所化形，無魂無魄，靈力高強。她創辦了鬼集，是紅極一時的大妖，附近妖精鬼怪都愛在這裡交易。我和一些無依無靠的早夭小鬼，都靠著雲檀和她的鬼集才得以安身。不然早就被大鬼吞了。
“我們做鬼童子的，自然是全心全意聽令於主人的。鬼不可長，但鬼童子依附著主人，卻可以像人一樣長大。如果沒有記錯，我已經327歲了。
“雲檀說，我們必須有自保的能力，她不可能隨時隨地都在我們身邊，於是選了五個鬼童子，練習五行之術。
“我屬火，雲檀便叫我焰熾。她在鬼集上淘得一顆老君丹，我便是靠著這顆老君丹學會的火係術法。
“周青山是後來的，和他的丫鬟一起。雲檀說他們活著是苦鴛鴦，死了還被坎足配冥婚，可憐極了，在他們被野鬼咬殺時救了他們。
“可恨，周青山經常神誌不清，雲檀便讓我照顧他們。就是那個時候，鬼魅來了萬靈山。她在鬼集上見到了雲檀，他們還做了生意。
“萬靈山對鬼有禁製，我們離不開。偌大的萬靈山，隻有雲檀和鬼魅能自由出入。她們也漸漸熟悉起來，成了密友。
“再後來，山魈也到了萬靈山。也是他說，萬靈山裡有大墓。不過，大人們的墓xue都有巨大的結界，我們看不見也進不去。
“有一天，鬼集開集，我帶周青山和杏兒去趕集，想看看有什麼好貨。等我回到家裡，發現……發現鬼魅正在吸收雲檀！”
說到這裡，焰熾那盛滿血淚的眼眶終於流下了血淚。
他苦笑一聲說：“鬼魅無法完全吞噬雲檀，便殺了她！雲檀散了自己的修為，將她的靈力給了萬靈山的每一個有靈智的精怪。至此，鬼魅接手了鬼集，還改名為幽幽集。”
“我們當然不願意臣服於她。周青山那個傻的，是反抗得最厲害的。我們說好一起為雲檀報仇，可是實力不濟，被鬼魅捉住了。
“她挖了我體內的老君丹，放進周青山的身體，還喂周青山吃鬼。我本來是他喂給周青山的第一隻鬼，但周青山死活不張嘴，我纔有幸逃到了山裡。
“我躲在山裡，沒有吃的，還要躲避大鬼的捕殺，我以為我要散了。突然有一天，我像是被抽走了什麼似的，開始神誌不清，開始年複一年的拜山。”
說完，焰熾又往地上一跪，求四隻老鬼給他做主。
李四喜沉吟片刻，和另外仨商量：“這焰熾不知道說的是真是假，看樣子大概率是真的。那麼，周青山的確是鬼魅的人，而這個鬼魅卻被我們放走了。不過，鬼魅有幽幽集，周青山又在我們手裡，她一定走得也不遠。萬靈山這麼大，我們一直在陽間打轉，還沒有去過真正意義上的鬼界呢！要不就叫個小鬼帶路，去守株待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