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在逃小嬌妃 190
一生一世一雙人
大抵是過了幾十年。
坊間傳言,治理大武的這位皇帝實力強勁,政事井井有條,他在位的幾十年,大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昌盛。
四方國家甘願進貢來朝。
而他們所敬重的皇太子殿下更是戰功赫赫,同長公主一樣令人愛戴。
太子殿下自幼便前往軍營曆練,十四歲領兵打仗時首戰告捷,一舉殲滅周遭戰亂小國,成功合並大武新版圖。
長公主殿下自幼走訪鄉野州鎮,在國之根本的農學上有極大造詣,回宮後聯合國子監眾學子,編寫出新的農用書籍,讓大武的糧食產量翻了一番。
一位打天下,一位掌民生。
大武子民愛戴不已。
這些政事上的功績談論不完,但百姓還有其他的小道訊息,經常成為大家茶前飯後的笑談。
說他們這位陛下和皇後娘娘琴瑟和鳴,恩愛一生,同時也很喜歡給彆人牽紅線。
若是兩情相悅求到金鑾殿前,他覺得無甚大事,便會甩一紙婚書,圓了新人心願。
這輩子牽的紅線不計其數,還有人說他是天界掌管情緣的仙君,風華若神,墜凡為人,哪怕做了皇帝,也隻能和一位女子共度一生。
畢竟這輩子在凡間亂了紅線,以後就回不了天上了。
這些東西越傳越邪乎,成了一段佳話後,不少人效仿帝後,認為這纔是一種潮流和正統。
當國家安定的時候,便會出現許多繁榮向上的文化。
沈緋櫻在深宮中聽到了那些傳言,笑的花枝亂顫。
她走到假寐養神的夫君跟前,湊到他耳邊,問道:“掌管姻緣的神君大人,你迴天上的時候,能不能帶我一起?”
江惟晏眼皮也不抬,道:“倘若我真是那樣的神君,我不會帶你迴天上,我要先回去,把你和我之間的紅線生生世世都綁在一起,然後......”
他抬眸,目光深邃:“再下來和你一起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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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緋櫻在宮裡住了二十年。
或許是專心教導的太子表現的能力太好,他們二人也在太子弱冠之年退隱。
錦州的山水間。
一位錦衣女子坐在岸邊的木凳上,手裡還有一根長長的釣竿。
頭頂的灰色帷帽已經掀起半邊。
碧波上的魚線抖了抖,她連忙將魚竿抬起,卻見到那魚鉤上掛了一尾寸長的小魚。
頓時有些失落的歎了口氣。
一上午了,都沒釣上來像樣的一條。
沈緋櫻站起身,取下頭上遮擋蚊蟲和陽光的帷帽。
秀發披散而下,光澤瑩潤,肌膚白皙,五官精緻,風韻未減當年。
身後半山腰處,儼然是剛修成的屋子。
她提著小半桶魚回去,推開了籬笆門,桌上已經擺上四盤小菜。
正中間儼然便是清燉的魚湯。
“啊,不是說好了,要等我回來再做嗎?”
屋內傳來腳步聲。
門上掛著新摘的艾草,男人出來時得彎腰。
再直起身子時,目光卻徑直落在她手裡提的那小桶上。
然後淡淡說道:“小魚乾可以晚上再炸。”
“......”
沈緋櫻沉默的看了看桶裡的小魚。
“趁熱吃吧,這是蒼麟送來的。”
江惟晏坐在了椅子上,雖然多年已過,但他的容貌卻沒有太大變化,若說變化,大概就是少了那與天比高的少年氣。
轉而是沉穩和溫潤。
“他親自來了?又何必呢?我記得在過兩個月,他家公子就要上考場了吧?”
沈緋櫻問道。
拿出湯匙在純白的魚湯裡攪了攪,香味頓時湧入鼻腔。
無比尋常的一天。
他們吃著飯,偶爾談論著彆家的事。
此生隻孕育了兩個孩子,此刻都不在身邊,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酒足飯飽後,沈緋櫻想了想,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去肅州?”
“膩了?肅州的宅子還在修,大抵還有三個月完工,你可以想想先去彆的地方。”
沈緋櫻低頭尋思:“那我們......先去襄州吧?好久沒回去了。”
“好。”
江惟晏點了點頭。
一隻翅膀絢爛的蝴蝶突然飛到了沈緋櫻的發頂,落在那七彩的簪花上。
江惟晏的目光追隨著,出現一絲恍惚。
“怎麼了?”
沈緋櫻察覺到他的目光。
兩人視線相撞。
“噢,隻是忽然想到,你隨我住在皇宮二十年,是不是早就膩了那樣的地方。”
他們來錦州也不過才小半年,她便想要換地方了。
沈緋櫻搖搖頭。
“有阿晏在的地方,我都不會膩的,這次是因為......”
“算了,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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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身為墨先生時,曾在居住的雲水河邊兒的小院子裡隨手種下了一棵槐樹苗。
那是她一時興起所做的事兒,所以選的樹種也普通了些,但二十年已經過去,是何模樣還真有些好奇。
春時繁花如雪,夏日蔭涼成片。
如今多年過去,屋後的那棵槐樹早已枝乾遒勁,樹影斑駁。
花落時如雨,風吹過,白瓣飄散,覆了一層在院落裡。
那棵槐樹,花落又開了二十回。
二十回槐花香散,二十回春風拂麵。
歲月緩行,從青絲到霜鬢,從盛年到遲暮,彷彿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十年,可見春去秋來,花謝花開。
二十年,可證悲歡離合,聚散成歌。
三十年,可歎塵世風霜,江山易色。
七十年,可看人間冷暖,星河流轉。
百年一瞬,不過人間一夢。
她當初隨手埋下青土時,也從未想過,這棵槐樹竟然見證了她的大半輩子。
某個冬日的清晨,馬匹疾馳,一個小木盒被親自送到了她的手中。
開啟一看,是那隻木刻的狸奴。
還有一封小信。
‘物歸原主,勿念。’
沈緋櫻坐在樹下的藤椅上,披著淺色披帛,鬢角銀絲微亂,怔怔的看著手裡的木狸奴。
不遠處,江惟晏緩步而來,發間也摻了霜色,仍是一襲素衣。
他沉默的看著那跪在跟前的侍從,侍從的身上戴著素白的紗。
他也瞧見了那字。
“物歸原主?這是你刻的?我怎麼不知你會這手藝?還有......什麼時候送的?”
院內又隻剩下了二人。
沈緋櫻笑了笑,卻好像笑出了眼淚。
“他可真能忍,居然忍到現在,也沒有告訴你。”
她笑的肆意。
身側便是雲水河,朝陽初升,風景一片瑰麗,像是從未變過。
她最終還是告訴了江惟晏,大哥江惟景雙腿殘疾的事情,還有當初他們二人在雲水河上相遇,江惟景收留了從河裡爬上來的濕漉漉的她。
江惟晏怔怔的聽著。
思緒回到過去的時候,那些畫麵和經曆彷彿就在眼前。
江惟晏聽完,內心卻意外的寧靜。
他伸出手去,撫弄她臉側垂落的銀絲。
“當初若不是兄長,我不會去錦州,更不會遇見你,這樣說來,兄長此生不止將皇位讓給了我。”
江惟景終生未娶,無人知道緣由。
或許是自小便已經參透了一切,這世間除了自由自在,再無物可以入他的眼。
唯一肯定的是,自十八歲之後封了王,他這一生是順遂自由的。
金光透過槐樹葉,飄逸的落在二人身上。
一站一坐。
“既然說到了這裡,我也有個一直未說的秘密,你要不要聽?”
“啊?你還有秘密?你們二人不愧是兄弟,怎麼都這麼能忍,你說吧。”
“那我說了,當初你隨我回去的那第一晚,是不是丟了一根銀簪?”
“......你怎麼知道!我找了許久,那是我攢了許久的月銀才買的!”
他緩緩彎下腰去,貼在沈緋櫻的耳畔,無奈的說道:“抱著琵琶在門外時,有一樹梢將它掛去,你未曾察覺,但我......早就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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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落又是幾載。
江玄櫻守在父君麵前,眼眶含淚。
“哥哥他很快就回來了,父皇......鐵勒部國大敗,他很快就趕回來了!”
年邁的男人卻搖了搖頭。
“我不等他了,你母親在等我......玄櫻,彆忘了答應父皇的事,玄櫻......”
昔日鑄就佳話的帝後同年逝去,天下大慟。
江承曜禦駕親征回來的晚了些,隻是顫抖著手,拿出了父皇留給他的一封信。
多是囑咐他要勤政愛民,要修持己身,但後麵多是對他的誇讚,還有一些感歎。
他與妹妹親自刻下合葬墓的墓誌銘。
「吾妻沈氏,與吾相知相伴一生,情深意篤,難分高下。
追思往昔,宛若昨日,音容未改。
年少初見,她抱琵琶而入,儀態如月,
吾心遂定,再未他移。
人生有儘,情義無終,
願與卿共棲塵土,同眠青塚,
生同枝,死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