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在逃小嬌妃 002
那人坐於主位之下,中間約莫還隔了三兩個椅子,室內燭火將他身上的絳紫錦袍映得華麗生光。
衣襟覆繡暗金雲紋,似行雲流水般鋪陳至膝下,腰間束玉,袖邊襯白,貴氣天然,並非世家子弟堆出來的矯飾。
少年微偏著頭,指腹輕叩玉盞,眼眸垂落,睫羽似鴉羽垂影,唇線極薄,鼻梁高挺,容貌清冷得幾乎帶著距人千裡的霜意。
卻又生得極好看。
那種清絕之姿,宛若江南月下寒玉,不染纖塵。
他似乎未覺周圍目光落於己身,隻淡淡抬眼一瞬,眼波如鏡,落在沈緋櫻方向。
沈緋櫻心頭一震,唇邊笑意卻不動,隻垂眸掩下眼中那抹短促的驚豔,轉而低頭繼續抱穩了懷中琵琶。
朝屏風後走去,等會兒還有獻舞,她可隨樂師的調子彈弄琵琶,也喚作即興。
府中女子等級分工各不相同,獻舞的便是稍微低階一些的女子,雖然也美麗,但明眼人一瞧便是準備的舞姬。
而她卻不相同,也算的上是藏的高階。
她為樂師,瞧著是不獻媚於眾人的,但這個位置會選最美最優秀的女子,目的就是釣最肥的魚。
李大人專門吩咐的,對她寄予厚望,這李大人也算得上是處心積慮。
沈緋櫻坐在流雲榻上。
她正好可以看見正廳中的動靜,而廳中人若稍一偏頭,也恰好能瞥見她一角裙擺,經過那細紗雅繡的屏風,正是隱約朦朧,仙姿綽約,不染凡塵。
不怕魚兒不上鉤,而是......要讓哪隻魚兒上鉤。
沈緋櫻低頭,手指搭上琴絃,撥出一串極輕的前調,音如細泉出澗,叮咚如碎玉流落,竟在廳堂喧鬨中生生織出一隙靜意。
她未奏那種調情豔曲,而選了幾支江南清調,琵琶音清越而淡遠,如雨後初霽,一曲才起,已有幾位官人頻頻望來。
廳中數位大人正談笑風生。
“人都說江南三月如畫,我看今日這園中,比畫上還要好。”有人笑道。
“畫中雖好,哪比得上人美。”
另一人介麵,指著水榭那邊,語氣多了一些曖昧之意。
“園中的那些姑娘纔算得上是‘點翠點香,移步生春’。”
眾人聞言皆笑,有人作詩應景:“風回曲檻花藏影,月落輕羅水照人。”
一語未儘,旁人已接:“隻恨眼少,不知該看哪一處好。”
眾人鬨堂大笑。
李知府也被逗得哈哈大笑,正襟一正,趁勢舉杯說道:“諸位遠來錦州,李某設此春池宴,本是小意薄酬。今日風花正茂,不如——”
他頓了頓,笑容滿麵,“請幾位姑娘為諸位同僚獻舞助興,也算不負這滿園春色。”
話音一落,簾後便有婢子領命而出,去喚了各處等候的舞姬。
不一會兒,那些衣著鮮豔美麗的女子便魚貫而出。
沈緋櫻坐於屏風後,玉指輕輕撥動,如水一般的琴音便從此處傾瀉。
她一邊彈奏,一邊細細打量著那席上的眾多大人們。
現在已經是日暮時分,在外遊園的已經個個攬著幾個貌美女子回來了。
“喲,王大人,您可真有福氣,懷裡的那位真漂亮啊。”
聽著那些人互相的恭維和玩笑,沈緋櫻已經大致將廳內的情況都已經分析清楚。
不為彆的,就算是為了養眼,也該選那位紫色錦袍的公子。
況且他瞧著氣質不凡,想來也是個地位不低的官。
就他了。
舞畢,有被看中的便被留下伺候飲酒,剩下的便離開。
“李大人這地兒當真是妙極了。”
一個肥胖的官員,臉上帶著油膩的笑,粗胖的手指點了點一側正在斟酒美人的雪白手背。
美人嬌羞一笑,垂眸退至身後。
“那個,屏風後麵的那位姑娘,可否出來讓我等一睹真顏?”
另一道帶著酒氣暈醉的聲音響起,毫不客氣。
沈緋櫻彈弄琵琶的手一頓,抬起卷翹的長睫,朝主位上的李大人看去。
李大人有些尷尬,伸手摸了摸鬍子,在想推辭之語。
看來,說話的這位官職並不高啊。
沈緋櫻垂眸,通曉了應對之策。
她緩緩起身,抱著琵琶行了一禮,聲音婉轉若黃鸝:“大人見笑了,我等樂師不敢叨擾諸位大人雅興。”
“不叨擾不叨擾!這樣!你出來,坐在堂中給大家彈奏一曲如何?”
那人非要見到她。
沈緋櫻深吸了一口氣,瞧見主位上的李大人臉上重新綻放了笑意。
哦,這老狐狸巴不得呢。
對他是個好機會,對自己來說又何嘗不是?
“諾。”
眾人屏息,剛才便被那道隱隱約約的麗影勾動,可惜一直未曾見到容顏。
此刻,堂上一半兒的人目光都或隱晦,或直接的瞧了過來。
殿中燭火輕晃,香煙繚繞間,一道纖影自珠簾之後緩緩步出。
沈緋櫻抱著那把琵琶,身姿修長婀娜,腰肢盈盈一握,步子不緊不慢。
她頭微低,鬢邊珠花微晃,麵上一副半明半昧的淡妝,桃花眼微斂,睫毛如鴉羽攏下清輝,膚如白雪攏霜,唇是熟紅櫻色。
有賓客原本還在斟酒低語,酒盞未放下,話也沒接上,眼光皆不由自主地朝她投去。
風拂燈影,她隻朝正位行了一禮,唇角輕輕一勾。
“緋櫻,見過諸位大人。”
聲音清清軟軟,宛如雪水滴簷,又似新茶初溫。
“好一個緋櫻。”有人低低驚歎,“豔而不妖,清而不冷。”
還有人道:“難怪李大人藏著不肯露人。”
沈緋櫻卻隻是坐下,端穩琵琶,低頭理弦,沒再抬眼看任何人。
李大人看著眾多同僚的反應,當然是自豪無比,謙虛的和那些人客套著。
她坐於堂中,如言演奏琵琶,一曲畢,有人沉醉,開玩笑道:“姑娘這般美人,藏於府中可惜了,今日這麼多人在此,可有瞧上的?”
問她有沒有瞧上的?
那還真有。
沈緋櫻抬眸,與李知府的對視一眼,瞧見了裡麵的警告。
嗬,再不為自己謀生,怕是真要被他送給那些肥豬了。
她站起身,抱著琵琶,朝後微微轉身,徑直朝著那紫袍少年而去。
行至跟前,與那少年探究的眼神對視後,緩緩行禮。
“奴對您一見傾心,不知大人,可否留下奴伺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