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在逃小嬌妃 079
自那以後,府內所有出生的孩子,都被母親養在了自己的膝下。
再也沒有人提過嫡三女的事情,連母親也沒有。
就像是一場夢。
一場隻有他做過的夢。
可他沈易安天生聰慧,自小就展現出不凡的能力。
跟著父親和族親學習為官之道,同時,他也學會了隱藏實力。
還有陽奉陰違。
沒有人知道,他早就派人去找過妹妹了。
妹妹生活在雲州的一個莊子上,身邊隻有一個嬤嬤,一個丫鬟伺候她。
身體病弱,每日都要吃藥,三歲還不會說話,那方小小的床榻,幾乎就是她的全世界。
這不該是他的親妹妹的生活。
十三歲的他,在性格和想法上似乎就有些與眾不同,他有察覺,但覺得自己沒錯。
逢年過節,府內燈火通明,朱紅的燈籠一串一串高高掛起,照得整個院落流光溢彩。
廊下掛著彩綢綾羅,簷角處懸著金色風鈴,風一吹便叮咚作響,各處都燃著檀香,混合著熱騰騰的佳肴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長輩們端坐在堂中,笑聲朗朗,賓客絡繹不絕,公子小姐們穿著新衣追逐打鬨,丫鬟小廝手裡捧著點心、瓜果來回穿梭,鼓樂聲、鞭炮聲此起彼伏,熱鬨得彷彿要把整個夜空都點燃。
那他的妹妹呢?
可曾有人記起她?
雲州的冬日很寒冷,那厚重的羊毛氈是否能圍住刺骨的寒風,瘦弱的妹妹是否能撐得過那一個又一個的冬季?
妹妹,再等等我,等我一步步越走越高,有了權力後,我會讓沈府遺忘你的人跪著迎接你回家。
他不知道這種近乎病態的執念從何而來。
從那以後,他還沒去過雲州,便再沒有機會親自去看看心心念唸的妹妹了。
因為他要讀書,要踏踏實實的踩穩每一步。
燈下孤影,寒窗苦讀,他寫過不知多少書卷,手指因長久執筆磨出厚繭。
白日裡要聽師長訓誨,夜裡則借著微弱的燭火反複推敲文章。
外人看來,他是天資聰穎的少年郎,是沈家有大福氣,才向上天求來的神童。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那份近乎執拗的意誌,支撐著他不肯懈怠。
他一次次走進考場,從縣試、府試、院試,再到鄉試,會試,殿試。
考官們冷著麵孔,逐一審閱卷宗,他卻咬緊牙關,筆鋒如刀,寫下的字句力求不差分毫。
直到他以一篇剖析政務的策論驚豔全場,得主考青眼相看。
連陛下也對他讚賞有加。
至此,平步青雲,扶搖直上,連沈府老輩宗親都得給他幾分薄麵。
遠處的雲層浮現出些許粉色,這是最後的餘暉,也最為瑰麗。
沈易安的肩頭,靠著熟睡的少女。
他不知道她是聽到什麼地方纔醉過去的,但也不用去在意了。
他的嗓音磁性,帶著苦澀,還有幾分釋然。
“我常常給你寄去京中時興的東西,各類糕點也嘗試過,可是雲州太遠,許多東西都不能很好的儲存,在幾番嘗試之下,便隻有那核桃酥能久一些。”
“嬤嬤說你很喜歡,很愛吃,卻總是不多吃,說要放起來,等著以後和哥哥一起吃,後來,你看著放壞的酥餅哭,嬤嬤怎麼都勸不住。”
他的臉上浮現笑意,溫柔悲傷。
“我讓人帶你去附近的鐵勒部國玩,去和那裡的姐姐們跳舞,聽說你很開心,但是草原上的馬蹄太厚重,總不長眼,你身子弱,我思慮再三,還是讓人減少了帶你出去的次數。”
“後來,我終於進了朝廷,進了戶部,想著終於能有機會光明正大的接你回來了。”
沈易安的麵容寧靜,微微側眸,瞧著靠在他肩上睡得正香的少女。
瑩白素手中的綠色瓶子鬆鬆的,隨時像要掉下去的樣子。
他伸手接過,斥憐般歎到:“你得的病是喝不了酒的,嬤嬤從小就告誡你,六歲那年,你偷喝了一口牧民的馬奶酒,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會加重病情,你忘記了嗎,也是,關心你的人都已經死去,誰還會知道你不能喝酒呢,這果釀可是春香樓的招牌,彆名不恨天。”
“喝下去醉的極快,看來,你不是京城人士。”
沈緋櫻的臉頰微紅,粉嫩嫩,極為好看。
他將那酒放在一側,又伸手去理了理少女鬢邊被風吹亂的發,還有垂落在領口內的流蘇。
就像個貼心溫柔的兄長。
“應該讓你多去鐵勒部國玩幾次的,可誰又能想到,病情加重得那麼快。”
沈易安感歎的看向遠處,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散去,雲層變得灰濛濛。
“若我早點接你回來,你是不是就不會死在那個寒冬。襄州人傑地靈,山川水秀,定能將你養的很好。”
他緩緩將那壺酒拿起,仰頭倒在了自己的喉中。
軟綿甜香,若是妹妹能喝酒,想必會喜歡的。
“說起來,事情到瞭如此地步,我竟不知到底是誰有錯,或許隻有我有錯,他們沒有摔死你,將你放到雲州,雲州有能治病的藥材,他們丟棄了你,卻又憐憫的供養了你,你從孃胎裡便帶毒,娘處置了那個下毒的妾室。”
“在沈府內用了私刑,我親眼看著她痛苦的死去,全府上下無一人敢出來說話,錯的是那小妾,她們爭來奪去,卻害了你的性命,如此算來,是不是也算父親的錯?若是此生隻有我母親一人,現在是不是就能共享天倫之樂。”
他無比平靜的說出了這些話,像是早已在心中複述了千萬遍。
沈易安轉眸,看向沈緋櫻。
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蛋。
嗓音十分的輕。
“所以,我的妹妹,你又是誰呢?”
驟然變冷的山風揚起他的發,幾縷青絲自鬢角滑落,打散在眉目間。
沈易安生得一副溫潤俊雅的麵容,五官清俊如玉,素日裡看去,宛若謙謙君子,風度翩翩,貴公子之姿幾乎挑不出任何瑕疵。
然而此刻,他的神情卻淡淡的,眸色幽沉,彷彿將四周景色都隔絕在外。
他眺望著遠處,那是雲州的方向。
雙唇呢喃。
“妹妹,結束了那苦難的一生,其實是高興的吧。大哥我......其實也早就放下了。”
他的親妹妹,死在了五年前,那是他剛進戶部的第一年。
如今五年過去,他二十八歲,沈緋櫻十八歲,那個隻見過一麵的妹妹,永遠停在了十三歲。
昔日的執念一朝化作雲煙消散,隻是這沈府他便不愛回來了。
正巧在朝中任職,除卻逢年過節給家中寄些書信以外,便當是住在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