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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說他暗戀我 壽宴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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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風捲著落葉掃過窗欞時,左憶已經在這偏院住了整三個月。

每日的辰時,張嬤嬤的腳步聲總會準時出現在院門口。

“左姑娘,該起身了。

”老太太的聲音不高,卻像根細針,能刺破她混沌的睡意。

左憶就得麻溜地爬起來,由小桃伺候著換上漿洗得發硬的襦裙——雲袖說,這是“規矩”,姑孃家的衣裳必得挺括,才顯端莊。

晨起的第一課是“步態”。

張嬤嬤會拿著根竹尺,站在廊下盯著她。

“膝蓋再並些,”竹尺“啪”地打在她腿彎,“身子莫晃,像水上漂的蓮,才叫體麵。

”左憶便咬著牙,踩著青磚地上畫好的粉線,一步一頓地挪。

她總記不住那些講究,前世在孤兒院搶飯時練出的大步流星,哪能說改就改?竹尺落得多了,腿彎處便總帶著片淡淡的紅,她卻從不吭聲,隻把疼勁兒攢著,換成更穩的步子。

白日裡多半耗在西廂房的書案前。

張嬤嬤教她認字,攤開的《女誡》上,每個字都像隻張牙舞爪的小蟲子。

“這是‘順’,”嬤嬤用炭筆在字下描了道粗線,“對太後要順,對長輩要順,將來對……主子,更要順。

”左憶握著筆,墨汁在宣紙上暈開個黑團,倒像她前世解剖台上見過的凝血塊。

“姑孃的字,得有姑娘樣。

”張嬤嬤敲著桌案,“軟些,柔些,彆像握著刀似的。

”左憶冇說話,隻是把筆尖攥得更緊了。

她想起解剖刀握在手裡的感覺,冰涼,沉穩,一刀下去就能劃開真相。

可這毛筆,軟得像團棉花,連個字都寫不穩。

隻有雲袖來送“寧心丸”時,院兒裡纔會鬆快些。

每日未時,雲袖會端著個描金漆盤進來,盤裡放著盞溫水,和那顆滾圓的白藥丸。

她總是先站在廊下看一會兒,看左憶被張嬤嬤訓得垂頭耷腦,或是對著字帖發呆,然後才輕手輕腳地進來。

“今日學了新字?”雲袖把藥丸遞過來,指尖偶爾會碰到左憶的手,像怕燙似的縮回去。

左憶捏著藥丸,湊到鼻尖聞。

還是那股淡淡的苦杏仁味,藏在藥香裡,不仔細嗅根本發現不了。

她學著雲袖教的樣子,用溫水把藥丸送下去,喉間泛起澀意。

“學了‘孝’字。

”“那是好字。

”雲袖收拾著托盤,忽然從袖袋裡摸出塊油紙包,塞給她,“剛出爐的杏仁酥,墊墊肚子。

”左憶捏著油紙包,指尖能感覺到點心的溫熱。

她冇立刻吃,隻是放在桌角。

在孤兒院時她就知道,平白無故的好處,背後都藏著鉤子。

可雲袖的眼神很軟,像院角那棵快落光葉子的梅樹,看著冷,根下卻藏著暖。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九月初九,太後的壽辰近了。

那天雲袖帶來的不是常穿的素色襦裙,而是件月白的錦緞衣裳,領口繡著銀線纏枝蓮,裙襬墜著米粒大的珍珠,一晃就發出細碎的響。

“娘娘說,壽宴上,讓你給太子殿下奉杯茶。

”雲袖替她繫腰帶時,聲音壓得很低,“太子殿下是儲君,性子……烈,姑娘說話行事,千萬仔細。

”左憶摸著袖口的繡花,點了點頭。

她聽過這名字。

張嬤嬤提起時,語氣裡總帶著敬畏:“太子殿下十二歲便能代陛下批奏摺,是天上的龍子。

”宮人們私下卻竊竊私語:“三殿下溫和,太子卻像塊冰,誰近誰遭殃。

”冰?左憶倒覺得,冰比人心好懂,至少冰不會笑裡藏刀。

壽宴設在禦花園的水榭。

紅綢子繞著硃紅廊柱,金盆裡供著新開的秋菊,遠遠就聽見絲竹聲,軟得像化了的糖。

左憶跟在雲袖身後,低著頭,青石板路的涼意透過鞋底滲上來,讓她腦子清醒了幾分。

水榭裡早坐滿了人。

她眼角的餘光掃過,看見穿蟒袍的王爺們舉杯說笑,戴鳳釵的夫人們用團扇遮著臉,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又輕飄飄移開——像在看件剛擺出來的玩意兒。

主位上的太後穿著明黃鳳袍,正和身邊的老夫人們說笑,見她進來,笑容淡了些:“來了?”左憶趕緊跪下磕頭,膝蓋撞在鋪著錦墊的地麵上,不疼,卻讓她想起孤兒院硬邦邦的木板床。

“侄女左憶,恭祝姑母福壽安康。

”“起來吧。

”太後揮了揮手,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像在打量件剛上釉的瓷器,“去給你太子哥哥奉杯茶。

”穿綠衫的宮女遞過盞白瓷描金茶盞,茶水在裡麵晃盪,熱氣撲在左憶手背上。

她捧著茶盞,一步一步走向東首的少年。

那便是太子李承恩。

他斜倚在鋪著白狐裘的寶座上,手裡轉著枚白玉佩,陽光落在他半邊臉上,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

他看著不過十五六歲,身量卻已經抽得很高,下頜線繃得緊,眼神沉得像深潭,掃過來時,帶著股漫不經心的冷。

左憶在他麵前站定,屈膝行禮,將茶盞舉過頭頂:“臣女左憶,給太子殿下請安。

”李承恩冇接茶。

他隻是抬了抬眼皮,目光從她臉上滑到她捧著茶盞的手上。

那雙手太小了,骨節細得像竹枝,手背上還留著塊淡淡的青——是前日練書法時,被張嬤嬤的戒尺打的。

“你就是皇祖母說的……左家侄女?”他開口,聲音清冽,像冰珠子落在玉盤上。

“是。

”左憶低著頭,茶盞的溫度燙得她指尖發麻。

“抬起頭來。

”左憶猶豫了一瞬,緩緩抬眼。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能照見她臉上的慌張——那是她故意露出來的,像幼獸裝怯,好讓對方放鬆警惕。

可李承恩的眼神裡冇有憐憫,隻有一絲嘲弄。

他忽然笑了,嘴角勾起個極淺的弧度:“這茶,燙了。

”話音未落,他手腕輕輕一揚。

左憶隻覺得手背被人用指節敲了一下,力道不大,卻讓她手腕一麻。

“哐當”一聲,茶盞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潑了她一手,疼得她指尖猛地蜷縮起來。

水榭裡的笑聲戛然而止。

絲竹聲也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像密密麻麻的針。

她看見有位夫人用團扇遮著嘴,眼裡閃著看好戲的光;看見太後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眉尖微蹙,卻冇說話。

左憶的手背上迅速紅了一片,細小的水泡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她死死咬著下唇,把到了喉嚨口的疼咽回去,重新跪下,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麵。

“臣女笨手笨腳,驚擾殿下,罪該萬死。

”聲音很輕,卻足夠讓每個人都聽見。

她故意讓自己的聲音發顫,像嚇破了膽的小獸。

李承恩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他大概以為她會哭,會求饒,或者像彆的孩子那樣癱在地上發抖。

可她冇有,她隻是安安靜靜地跪著,像株被霜打了的草,看著蔫,根卻冇斷。

“皇祖母”他轉頭看向主位,語氣裡帶了點玩笑的意思,“您這侄女,倒比宮裡的老嬤嬤還懂規矩。

”太後放下茶盞,臉上又堆起笑:“小孩子家,冇見過世麵,承兒彆跟她計較。

”她看向左憶,“還不快謝殿下恕罪?”“謝殿下恕罪。

”左憶依舊伏在地上,聲音裡的顫抖更明顯了些。

李承恩冇再說話,隻是重新轉起了手裡的玉佩,目光落回遠處的湖麵,彷彿剛纔摔碎茶盞的不是他。

太後揮揮手:“雲袖,帶她下去上藥吧。

”雲袖趕緊上前,扶起左憶。

她的手很燙,雲袖觸到的瞬間,指尖縮了縮,卻冇說什麼,隻低聲道:“姑娘,走吧。

”左憶被她扶著往外走,手背的疼一陣緊過一陣,像有火在燒。

她冇回頭,也冇看任何人,隻是盯著自己的鞋尖,一步一步踩在青石板上。

走出水榭很遠,才聽見身後的絲竹聲重新響起,笑聲也跟著漫過來,像剛纔什麼都冇發生過。

回了偏院,雲袖趕緊拿出燙傷膏,用銀簪挑了一點,小心翼翼地塗在她手背上。

藥膏冰涼,疼勁兒才壓下去些。

“委屈姑娘了。

”雲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點說不清的歉意。

左憶看著手背上亮晶晶的藥膏,忽然問:“雲袖姑姑,太子殿下……為何要罰我?”雲袖的動作頓了頓,把銀簪放回盒裡:“殿下不是罰你,他……他是皇子,性子難免驕縱些。

”左憶冇再問。

她知道答案。

李承恩不是驕縱,他是在試探,在給她一個下馬威。

就像太後每月給她吃寧心丸,張嬤嬤用戒尺教她規矩——這宮裡的人,總愛用各種方式告訴她:你是誰,該守什麼本分。

夜裡,左憶躺在床上,手背的疼還在隱隱作祟。

她睜著眼,看著窗欞外的月亮,像枚冰涼的銀幣。

她想起李承恩轉著玉佩的樣子,想起他眼裡的嘲弄,想起水榭裡那些看戲的目光。

原來這就是“貴人”的世界,打碎個茶盞,燙壞個丫頭的手,不過是宴席上的一段小插曲,過了就忘了。

可她忘不了。

左憶悄悄伸出手,藉著月光看手背上的紅痕。

前世解剖屍體時,她見過無數傷口,刀傷、槍傷、燙傷……每一種傷都藏著故事。

而她這道傷,藏著的是“規矩”,是“本分”,是這深宮給她的第一個教訓。

她不會哭,也不會怨。

在孤兒院時她就知道,眼淚最冇用。

左憶握緊了拳,手背的疼讓她更清醒了些。

她得活下去,得學好那些規矩,得弄明白寧心丸到底是什麼。

她得變得“有用”,有用到彆人再也不敢隨便燙她的手,摔她的茶盞。

至於那個太子……左憶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蘭草上。

那是雲袖帶來的,說能安神,卻總被她忘了澆水。

她總有一天會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畢竟,她最擅長的,就是看透彆人藏起來的東西——不管是屍體,還是活人。

窗外的風捲起落葉,沙沙地響。

左憶閉上眼,把疼和念頭都壓在心底,像埋下一顆種子。

慢慢來,她對自己說。

反正,她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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