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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替身日常 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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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孤不喜歡你(一更)……

仁興二年。

三月三日天氣新,
長安水邊多麗人。

上巳節正值初春,是長安百姓遊玩踏春的日子,前幾日長安城春雨連綿了數日,今日初初放晴,
天氣暖和了不少,
不少小姐郎君呼朋引伴踏春而來,
一時街上遊人如織,
熙來攘往。

時過境遷,半年多前的那場兩王之亂彷彿早就被人遺忘,
朱雀大街上屍橫遍地的景象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繁華熱鬨的街頭巷尾,紅杉翠裙,
鶯語嬌滴。

因仁興帝與太子頒布了新政,輕徭薄賦,百姓們過了一個富足的年,街頭巷尾的茶肆中就有不少人在議論朝政,對仁興帝與東宮皆稱許有加。

“……聽說南邊的仗馬上就要打完了,今上和太子聖明,頒布新政,
等南地停了戰火,興許馬上就能休養生息了,說起來,
和渡善教那幫賊人打了也足有一年的仗了,
我和家中老父老母亦有一整年未見,
心中掛念得緊,隻盼著皇上趕緊下詔,打通南北關卡,
也好能趕回去過個中秋節……”

茶肆中來往的茶客你一言我一語亂哄哄地議論著,一個垂髫的小姑娘從裡頭偷偷溜出來,跑到對麵做糕點的攤位上探著小腦袋流口水。

“想吃?”

攤主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是身後郭家糕點鋪子分出來的擺攤博士。

少年指著簸箕裡剛炸出來的油光晶亮的窩絲糖,又對著小姑娘重複了一遍,“想吃?”

小姑娘用力點頭,小心翼翼地比出一根胖乎乎的小指頭,“我就要一塊,可以嘛?”

“一個銅板。”少年也比出一根指頭。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我,我沒錢誒……”

“沒錢你吃啥?去去去,彆妨礙我做生意!”少年臉色頓時變了,凶巴巴地去推小姑娘扒在攤架上的手,小姑娘往後踉蹌了兩步,訕訕地轉頭離開。

“全要了。”

一道磁沉清淡的聲音忽然響起,在繁華的鬨市中如同清風朗月徐徐吹過,令人眼前一亮。

少年頭一抬,頓時癡愣住。

乖乖,這位郎君生得可俊,高鼻鳳目,眉飛入鬢,蕭疏軒舉,湛然若神,一身石青鬆鶴遐齡的直裰,明明作書生打扮,周身卻縈繞著一股清貴威嚴的氣勢,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倒像是什麼朝廷命官!

少年臉上忙堆起笑,湊上來道:“公子是給家中夫人買的吧?這些隻要五個銅板,鬆子糖要不要也來一些?小姑娘都、都愛吃……”

在李循冷淡的目光下漸漸萎了,往後退幾步,後背處了一身冷汗。

“哎呦!原來是李公子!”

店內的店家一見是熟人過來,忙走出來將少年訓斥了一頓,“你怎麼和貴客說話的?沒出息的東西,滾回去!”

李循時常會來郭家糕點鋪子買窩絲糖,店家很少見男人來買這種女子吃的小玩意,再加上眼前安仁男人錦衣華服,氣勢非凡,一看便不是尋常人,給的銀子又多,時日一長店家也就認識李循了。

隻可惜這位李公子性情冷僻,寡言少語,每回來時都臉上都一副淡漠神情,叫人琢磨不出他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的模樣。

李循直接扔給店家一塊銀錠,目光掃過仍在門口偷覷的少年,不鹹不淡道:“貴店的夥計脾氣甚差。”

店家一愣。

好家夥,從前不管他怎麼和這位李公子搭話,人家不是點頭就是不搭理他,這次為了眼前的小姑娘,竟然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店家吃驚極了,瞪大眼睛,看著清貴的公子蹲下身去將手中包好的窩絲糖遞過去,眼中露出一抹難得的溫柔,輕聲問:“喜歡吃嗎?”

小姑娘呆呆地看了眼前俊朗的大哥哥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咬著自己的手指頭,羞澀道:“想吃,可、可我沒錢。”

“哥哥不要你的錢。”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又黑白分明,像顆晶瑩的黑葡萄,撲閃撲閃地看著李循,李循用帕子取出一塊兒來,遞給她。

小姑娘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偷偷地看李循。

“大哥哥真好看,”她撒嬌道:“要抱抱。”

李循嘴角微揚,將小姑娘抱起來。

“啊——大哥哥好高!”小姑娘嚇得趕緊抱住了大哥哥的脖子。

不過恐懼也擋不住好奇和貪吃,小姑娘邊吃著窩絲糖邊朝著四周探頭探腦,瞧到了以前瞧不到的熱鬨,還對著遠處表演雜耍的攤位拊掌叫好,“好看,好厲害!好厲害!”

雪白的臉頰上粘了一塊糖渣,李循伸出手,替她輕輕地拿走,“慢些吃。”

小姑娘就握住李循的大手,臉上又露出羞澀的表情。

“還想吃?”

小姑娘搖搖頭,突然湊到李循耳旁,小聲道:“大哥哥,你可不可以娶我做你的娘子?我喜歡你,我想你天天給我買窩絲糖吃!”

李循麵上的笑容一滯,沉默下來。

“大哥哥,你,你怎麼眼睛紅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小姑娘好急,忙往李循的眼睛裡吹了兩口氣,“哥哥不哭,玉兒給哥哥吹兩口就不疼了!”

李循眸光動了動,“你叫玉兒?”

“嗯嗯,我叫玉兒,金玉的玉!大哥哥叫什麼呀,大哥哥會來娶我嘛?”

“不可以,”李循輕聲道:“哥哥已經有娘子了。”

“好吧,”小姑娘噘了噘嘴,“大哥哥的娘子很美嘛,有我好看嘛,我能見一見她嘛……”

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葡萄似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李循,盼望能得到答案

“玉兒,你這個臭丫頭!我才一會兒沒看你,你竟跑到人家公子身上騙吃騙喝!”

正說著,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婦人氣衝衝地朝著兩人的方向跑過來,對著小姑娘豎眉道:“還不快下來,你是不是要上天?!”

小姑娘委屈巴巴,抱緊了李循的脖子,“娘,你又凶我,嗚嗚,大哥哥,我不要回家,你彆放我下來,娘親壞壞!”

婦人看向李循,又是尷尬又是不知所措,施禮道:“叨擾貴人了,十分抱歉,玉兒她不是有意的。”

李循將小姑娘放下,小姑娘還抱著他的腿不撒手,李循再次蹲下,輕輕捏了捏她柔軟的雪腮,耐心道:“要聽爹孃的話,知道嗎?”

“好吧。”小姑娘撒了手,婦人趕緊攥緊了拉著她要走,小姑娘突然想到一件事,扭頭道:“大哥哥,你還沒說,能不能帶我去看你的娘子呢。”

女孩兒滿是期待地望著他,大大的眼睛中儘是天真,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倒映出李循的影子。

李循久久不能回答。

婦人彷彿是看到了李循眼中那掩飾不住的落寞,心中微歎,對女兒招招手。

小姑娘狐疑地湊過去,也不知道婦人在她耳旁說了什麼,小姑娘“啊”了一聲,倒是不再鬨騰了,認真地瞅了眼前的大哥哥幾眼,對著李循不太熟練地叉手施了個禮作彆,而後聽話地跳進了婦人的懷中。

“大哥哥再見!”

直過了好一會兒,待李循反應過來時,眼前那對母女早已走遠。

李循又重新買了一份窩絲糖,去了衛王府。

衛王府中如今無人居住,他也沒有賜給任何人。

門房見到他過來,見怪不怪,忙將他延請進去。

盈月院中被清掃得乾乾淨淨,庭院中芍藥綠葉青青,柳枝初綻嫩芽,一派春意盎然。

李循打起簾子,來到裡屋,將窩絲糖開啟,抬手拈起一塊。

他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口中那股甜絲絲的味道依舊連綿不絕。

這半年來,每當他心情悒鬱時,便會來這裡,在兩人曾經同衾過的床上躺一躺,歇一歇,心中的疲憊和難受也就去了大半。

“今日太皇太後將她的兩個侄孫女都送進了宮,想給我說媒,”李循枕著自己的手,闔著眼睛自言自語,“可是這兩個女子,我都不喜歡。”

“她們生得都沒有你好看,也沒有你那般落落大方,我一走過去,其中一個,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

“還有一個,給我沏了碗茶,太皇太後還說她專門學過煎茶,可是那茶的味道我聞著便不慣,我不喜歡喝旁人沏的茶……”

他轉了個身,將整個頭都埋入大紅鴛鴦紋的錦被裡,隻覺心力交瘁。

錦被中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在鼻端縈繞著,宛若她尚在人世,隻是剛離去不久。

他讓禁軍在陵江中搜尋了整整半年,她的屍骨便如大海撈針般一無所獲。

他不願接受,找不到屍骨,他就不信她已死去,東宮與衛王府中她的寢室,他都日日命人打掃,四處搜尋她可能的下落蹤跡。

結果自然是尋不到的。

屍骨沒有,蹤跡,也沒有。

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李循翻了個身,艱難地呼吸著,一雙鳳眼直直地望著頭頂的承塵,絕望且茫然。

其實他早就該明白,隻是一直不肯承認。

八個月的時間,兩百多個日日夜夜,足夠多的時間令他接受,令他想明白——

他心底的那個人,早已不複存在。

*

大明宮。

太子的車架停在皇後的含涼殿門前。

“母後。”

進殿時發現殿中還坐著一名女子,自她進來便不停地打量。

這女子便是太皇太後的侄孫女之一,名喚蘇雲禾,太皇太後想要自己的孃家人做太子妃,固然有一定的私心,不過蘇家的這兩姐妹也確實出挑,尤其是蘇雲禾,端莊嫻雅又生得貌美,若是以往王氏是不願管這些事的,隻是東宮的太子妃之位如今空懸快有一年了,太子倒是不急,可捱不住太皇太後和仁興帝急。

兩人催得緊,王氏頭頂上兩座大山,不得不答應幫太皇太後撮合蘇雲禾和李循。

而蘇雲禾打第一眼見到李循便傾倒在這個男人身上,李循對她越冷漠,她便越是不能自.拔。

隻可惜不管她怎樣努力,都不能叫李循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分。

李循例行定省完畢,就起身告退,他從前便不苟言笑,如今愈發話少,整個人都深沉了許多。

王氏打量道:“太子麵色似乎不太好,不如多坐一會兒,聽你父皇說你這些時日時常勞形案牘,這樣下去身子是吃不消的。”

自沈虞過世後,李循便一心撲在朝堂之上,東宮中事務多如山積,他幾乎不眠不休。

也許隻有這樣才能令他短暫地忘記她已不再人世的事實。

李循將手腕處剛剛包紮過的傷口背過去,淡聲婉拒:“多謝母後,不過兒臣尚有要事,便不打擾了,母後萬安。”

蘇雲禾看著李循大步而離的背影,滿目失落,“皇後娘娘,雲禾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對,惹殿下不高興了?”

王氏安撫道:“好孩子,你莫多想,殿下脾氣素來如此。”

蘇雲禾不死心,她不像她的堂妹蘇雲念,那姑娘見著太子殿下跟老鼠見了貓兒似的雙腿打顫,可她卻是真心愛慕殿下,希望能夠嫁給他。

哪怕隻是做個太子良娣,隻要太子殿下能多看她一眼,她也甘願。

李循路過禦花園時,蘇雲念正抄小路從裡頭氣喘籲籲的小跑過來。

“殿下!殿下!”

李循頓住步子,內侍要攔住,李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不必。

蘇雲禾的心狂跳起來,這意思……難不成殿下願意接納她了?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放緩步子走到李循麵前,滿麵暈紅,小心地問:“殿下,您,您今日怎麼願意見臣女了?”

“你是蘇侍中的外孫女?”

“正是!”蘇雲禾唇角一彎,甜甜笑道:“臣女的父親,當年與殿下的舅舅亦是同窗。”

“嗯,孤記得。”

聽了李循這話,蘇雲禾眼中霎時一亮,可是接下來男人的話又要她瞬間紅了眼,“母後和太皇太後好意,孤身為人子不便推脫,但孤不會娶你,蘇小姐,孤的話言儘於此,日後你好自為之。”

“為什麼!為什麼殿下!”

蘇雲禾不死心,攔著李循質問,“殿下,能不能要臣女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臣女自問生得雖不算花容月貌,卻也是長安城腫少有的好顏色,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更重要的是,臣女喜歡殿下,並非是貪戀榮華富貴,而是喜歡殿下這個人!臣女願意做殿下的良娣、哪怕是良媛,隻要能一輩子侍候在殿下的身邊!”

少女的情意十分直白,她期盼著李循能被她的一番話所打動,可惜她說了這麼多,李循淡淡道:“可孤不喜歡你。”

頓了頓,又添一句,“不論你怎樣做。”

這話委實是絕情了,蘇雲禾聞言如遭雷劈。

“殿下不肯,是因為沈小姐麼?”許久之後她才稍緩過來,艱澀地追問:“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將軍府已落寞,殿下還是不能放下她?”

自從去歲沈紹被斬首後,沈家女眷被充入教坊司,男人流放嶺南,不過沈婼母女卻並沒有與旁人那般下場淒涼,而是住進了無相寺中,免去如物品般被觀賞玩弄的命運。

若不是因為還喜歡,又怎會救她?

沈家的兩個姐妹,一個是太子的發妻,一個是太子曾經的未婚妻、青梅竹馬,但是自從沈虞死後,東宮之中都無人敢提沈虞的名字,若是誰提起來,太子殿下是必定要發怒的。

與之相比,反倒是沈大小姐被殿下放在無相寺保護的如珠似寶,格外優待。

因此蘇雲禾以為,李循心中喜歡的是沈婼。

李循的目光卻在突然之間變得十分的冰冷,彷彿籠了一層深冬寒霜。

“讓開。”

蘇雲禾心尖一顫。她也怕李循,隻是能冒著心中的恐懼接近,但李循真發起脾氣來,她一個閨閣弱女子是承受不住的。

她驚恐地接連往後退了數步,眼睜睜地看著李循從她麵前大步走過去。

李循剛回了東宮,朱行就將南地最新的線報遞上,“殿下,戰況不妙啊,渡善教竟然反攻了。”

“反攻?”

洛陽一處彆院中,身著淡粉色撒花長襖的少女拿下遮在眼睛上的翠綠葉子,蹙起眉頭道:“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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