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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替身日常 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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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次求見兩次被拒,
沈虞也懶得去看李循了。

李循雖於她有救命之恩,但她亦有自己的尊嚴和矜持。

雖然她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麼。

夜晚,沈虞害怕的黑夜還是來臨了。

她喝了安神湯,但還是在午夜的某個時分被噩夢糾纏陷入深深的夢魘之中。

夢中是一望無際屍身血海,
她被一個由長刀從後背穿心的血人不停地追逐,
那血人看不清麵容,
徒露出一雙陰森闃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腹部除了沒了皮肉的肋骨空空如也,隻有粘膩腥臭的血漿從他身上一連串的落下。

她接連倒退,
突然摔倒在地上,血水一寸寸浸透了她的繡鞋。

她嚇得渾身顫栗淚如泉湧隻知死命地往前爬,血人卻倏然湊近捏住她的小腿,
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咽喉,露出一排森然尖利的白牙——

掙紮間她睜開雙眼,血人的五官轉瞬竟又變成了李佑那張冷酷猙獰的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殺你的!求求你放過我罷,求求你……”

她無意識地哭著,幾近哽咽。

黑暗中,有人握住她冰涼的小手,
柔軟的唇輕輕地落在她濕潤的眼睫和滿是淚痕的小臉上。

她被人緊緊地擁在懷中,溫暖結實的懷抱如銅牆鐵壁,耳旁是低沉溫柔如情人般的呢喃,
“有我在,
彆怕……”

她才漸漸安靜下來,
不再哭泣,雙手勾住那人頸子,像貓兒一般在他懷裡拱了拱,
最後沉沉睡去。

那人輕聲歎了歎,抬手抿去她眼角的淚。

翌日一早,沈虞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就睡在阿槿身側。

昨晚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場夢。

她摸了摸自己臉,連淚痕都不曾存在。

“這是怎麼了?你去哪兒?哎……鞋子!”

沈虞匆匆套上衣服就赤著腳跑出去,連鞋子都忘了穿

外麵秋意涼滲,北風呼嘯,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嬌嫩白皙的小腳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彷彿被凍掉了一般。

不到片刻沈虞又回來,穿上鞋子,坐在小榻上一語不發。

阿槿滿臉詫異,她覺著這幾天沈虞好像很不對那!

沈虞問:“姐姐,昨晚屋裡可有其他人來過?”

阿槿搖頭,“屋裡隻有你我兩人,除了伺候咱們的婢女,旁人如何能進來?”

沈虞抿了抿唇。

待她從淨房走出來時,心緒已經徹底平靜。

上房中。

李循半裸著肌理分明的上半身,露出傷痕累累的兩肩和後背。

有道橫貫後背的傷口開裂,鮮血凝結在中衣上,脫得時候很費力,陳風將幾乎剪碎的血衣收起來,歎道:“殿下,這傷勢看起來不太妙,咱們還是不要趕急路了罷,不如在江州養幾天病再離開?”

……

沈虞走到門口時,門口並無一個守衛,房門虛掩,隱約聽到裡麵傳來陳風的聲音。

陳風說完後,男人磁沉疲憊的聲音響起,“不必了,你去準備就是,換完藥就啟程,回長安。”

“那太子妃那裡?”

“先不必告訴她,”李循沉默了片刻,“孤不想她是為了恩情才留下,若是她問起來,你一個字也不要提。”

……

他要離開……

雖然早就預料到結果,但真正聽到訊息的一刻,沈虞心中的竟有些微妙和苦澀。

是習慣了他的追逐和溫暖,抑或是一如他所說,內心生了對他的情意而不敢麵對,還是僅僅因為多次的救命之恩,令她無法再徹底置身事外,連她自己說不清楚。

因為她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會和李循這樣的人在一起。

陳風離開之後,身後傳來一道輕緩的腳步聲。

屋裡,李循背對著門口,麵朝窗外。

那人卻走得極是緩慢,從門口走到他的身後,整整花了十息。

李循闔著雙目,沒有言語。

那人拿起一側案幾上的傷藥,將藥粉輕輕地灑在他血肉模糊的後背上,柔軟的指腹落在他微涼的肌膚上,塗上藥膏,巧妙地避開傷口。

她嗬氣如蘭,清幽的體香在鼻端淡淡縈繞,溫熱而急促的呼吸落在他後頸的發上。

一滴,兩滴,三滴……滾燙的淚如珍珠般急而重地砸在他的背上。

李循身子一僵。

他睜開眼,驟然轉身,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沈虞卻早已淚如雨下,隻死死地咬住唇不肯哭聲出來,見他轉過身來,頭愈發垂了垂,捂著臉背過身去。

李循柔聲問:“怎麼又哭了?”

他站起來,高大偉岸的身軀籠著她,蜜合色的肌膚隨便遍佈著細小的傷痕,依舊顯得壯碩有力,寬闊的肩膀和胸膛如同一堵結實的城牆,蘊滿力量的同時令人感到無比安心。

他捧起沈虞的臉,一如昨晚那般,溫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沈虞抬起濕漉漉的眸子,淚眼朦朧地望向他,麵容有愧意,“對不起……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被李佑所傷。”

他是那樣一個很驕傲的人,卻為了救她被李佑所迫,下跪、被鞭笞,九死一生。

即使曾經受過那些傷害,但仍她不願意看著他為了自己而失去驕傲,她還不清,也越來越還不清。

他該一直這樣驕傲下去,成為受萬人敬仰膜拜的千古帝王。

看著他後背的那些傷口,她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

李循搖頭,“你不必自責,救你是我自願,喜歡你也是我自願,從今往後,不要說這樣傻的話。”

沈虞看著他,又落下一行淚,輕聲說:“嗯,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說這樣的傻話,可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殿下以後千萬愛惜自己。從前種種,沈虞全都忘掉,殿下也不必再為我內疚自責,我雖不在殿下身邊,可隻要殿下需要我做什麼,隻管來杭州找我……”

李循越聽麵色越青,手中動作都停了下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虞繼續說:“殿下待會兒要走,我便不送了,謹祝殿下萬事遂心,一路順風。”

朝李循屈膝一禮,旋即扭頭就走,不帶絲毫猶疑!

李循呆住了,他本不過是隨口一說,她怎麼還……當真了?!這溫潤君子他是裝不下去了!他又氣又急,衝上前一把將她抱進回懷裡,怒道:“沈虞,誰準你走了!”

沈虞被他從後麵抱住,手臂也被箍得緊緊地一動也不能動,難受極了。

她掙了掙又怕傷到他,蹙眉道:“殿下,你這是做什麼?你快放開我。”

李循自然不會放,灼熱的氣息吹入她的耳洞裡,“你要回哪兒,回杭州?”

沈虞身子顫了顫,“殿下不是說……說要離開麼,我除了回杭州,還能……啊!”

她還沒說完耳朵突然被他重重地咬了一口,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沈虞,真是要活活氣死孤!你為什麼就不能……”

不能對他說幾句軟話!不能說殿下我不想要你走我心裡有你!

沈虞被他這一咬,心裡卻是又委屈又迷茫,他這是又發什麼瘋呢?不是已經準備放手了麼,為什麼還要問她這種沒意思的問題?

李循說:“你現在回答我,你心裡是不是有我,你隻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他將她又翻了個身來,生氣地看著她。

那模樣,好像她回答個“不是”就能生吃了她。

沈虞心想你這讓我怎麼說啊,她垂著長長的睫毛,眼睛眨了眨,就是不肯抬頭看他。

李循不禁敗下陣來。

她每次都這麼平靜胸有成竹,反倒襯得他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沒絲毫的成算。

在沈虞麵前,李循的驕傲不值一提。

“虞兒,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沈虞就抬眸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如果殿下想,我是願意隨殿下回去的。”

“可我不想逼迫你。”

“殿下沒有逼迫我呀,”沈虞疑惑:“是我自願。”

可李循還是不高興,他臉上繃得緊緊地,很顯然這個答案並不能令他滿意。

“虞兒,我要你心裡有我,是因為愛我,並不是為了感激恩情,亦不是情勢所逼,你明白嗎?”

沈虞怔了一怔,低頭絞著手指道:“我……我不知道。”

愛這個字,於她來說實在太沉重了。

很好,這個答案已遠比前幾次順耳許多。

李循一邊麵色舒緩了些,一邊又在心裡唾棄自己太容易知足。

反正不管她承認與否,他都篤定她心裡是有他的。

至少已經有了一點點,雖然比不上李衡,但起碼比謝淮安要多!

“抬頭,”李循挑了她的下巴,摩挲著道:“想不想回長安看你祖母,孤帶你回去。”

沈虞櫻唇微分。

想,她當然想,祖母年紀大了,她擔心祖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了,可又不知該不該回去見她。

“嗯,看來是想,”李循說道:“等阿槿傷好了就收拾東西離開,彆這樣看孤,”他高傲地道:“孤不是那般強取豪奪的偽君子,除非你真心愛慕孤,否則孤絕不會強迫你留下。”

“這次回去,孤要讓世人都知道你還活著,不必再隱姓埋名小心翼翼,若你最終願意留在孤身邊,孤一輩子疼你愛你,若你不願……”

你不願意試試!

沈虞聽他這語氣就彷彿已經猜到了他在心裡在想什麼,無奈道:“殿下,你弄疼我了,快放手。”

李循鬆了手,卻又抱住湊近她,“你還沒回答孤的話。”

她垂著長長的睫毛,瓊鼻又挺又精緻,他忍不住淺淺吻了吻她的鼻梁,沈虞柳眉微蹙,躲閃道:“殿下不要這樣,我又沒說不答應……”

“可是我還想回去和舅舅舅母告彆,出來這麼久,隻送了一封信回去,他們該等著急了。”

李循也不想表現的太性急將人又給嚇跑了,反正人都答應了,自然也不差這兩天。

“還有你的傷勢……”

沈虞剛問出這句話,李循又猝不及防地親了她一口。

“知道你關心孤,你放心,隻要你彆時時處處想著將孤拋棄,孤身上的傷會好得更快。”

以前比這重的傷也不是沒受過,隻要沈虞肯留在他身邊,他就是被李佑捅個對穿她一句話的事他也能硬撐著從床上起來。

一個月過後,阿槿能下床行走,傷勢已大好,沈虞將她從屋裡扶出來。

宋廷就在院內的樹下半靠著,見到兩人出來,起身走過來。

“沈姑娘,馬車已經備好。”

雖是對著沈虞說話,眼睛卻看向阿槿。

可惜阿槿雙目直視前方,麵無表情。

沈虞道了聲謝謝,三人錯過身去。

宋廷眼中閃過一抹哀傷,沉默地跟了過去。

過了會兒李循也自府衙中出來,身形挺拔如鬆柏,龍行虎步,完全看不出來一個月前受了重傷。

江州知府眼巴巴地看著,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將軍,將軍一路慢行。”

李循沒理會他,徑自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沈虞將阿槿扶上馬車,正瞧見郭九,便問候了幾句。

郭九身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他笑著回沈虞,“姑娘放下,屬下已經沒事了,太子殿下賞的一應藥都是最好的,屬下可以趕路。”

沈虞還是不放心,郭九的傷勢可比阿槿還要重,反正李循身邊帶的錦衣衛那麼多,也不差他一個,就在江州休養的差不多了再回去唄。

隻是她還沒開口說話,忽然身後有人大步如風,將她抱了個滿懷,抱上車轅。

李循回頭望了一眼郭九,沉著臉道:“怎麼,你這傷勢已經重到走不了,還需要到沈姑娘麵前求情了?”

郭九忙道:“屬下不敢!屬下這就走!”他跑得比兔子還快,趕忙走上了前去給李循牽馬,行動自如,看起來好像真的沒什麼大問題。

“你凶他做什麼,”沈虞皺眉,“我就和他說了兩句話而已,而且若不是他救了我們兩人,你還不知傷的有多重呢!”

李循緊了緊她身上的紅綾襖青緞掐牙披風,輕哼道:“孤何時凶他了?他堂堂錦衣衛,這點子傷都要養上個把月,這職位也不必要了。”不理會小姑娘不滿惱怒的眼神,施施然上了馬。

沈虞看著四周眾人豔羨和驚愕的目光,趕緊甩了簾子爬進去。

進了馬車中,阿槿靜靜地看著她。

“你是真的決定要和他走嗎?”

沈虞靠在車壁上,麵上的溫度漸漸涼下來。

“我答應了哥哥,以後要隨自己的心而活。”

說至此處,又苦澀一笑,“其實我這人,本是再懦弱不過的,我最羨慕的人,便是他。”

她撩起幃簾,往車窗外望去,馬上的男人一身玄衣,高大硬朗,彷彿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心有靈犀般,他在此刻扭頭過來。

四目相對,李循衝她矜持一笑。

也還……挺好看的。

沈虞放下簾子,沉默了會兒,才輕聲道:“他敢愛敢恨,對於喜歡的人,縱使被欺騙被傷害,也始終能保持一片赤誠之心。”

可她一旦被傷,便是望而卻步,終生不願踏足。

尤其是,生命中曾經擁有過那樣一個美好的戀人。

沈虞滿目悵然。

“不要看低自己,”阿槿說道:“世間男人大多薄情寡義,癡迷功名利祿,又放不下權勢富貴,我看,倒是他萬分配不上你。”

“姐姐希望我拒絕他,對嗎?”

阿槿搖頭,“情之一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縱然再我不喜歡他,可他待你已極是不錯,試問這世間的男子,能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放棄三妻四妾,許諾一生一世的,又有幾個?最難得,是他能否守住這份承諾。”

“咚咚”。

沈虞還在失神,車壁忽地被人敲響。

她撩開幃簾,李循正騎著馬看她。

沈虞一看是他,立刻就要落了簾子。

男人卻一把捏住簾子,知道她是在為自己剛剛大庭廣眾之下抱她之事生氣,眸中閃過一絲無奈,低聲道:“好了,孤下次注意便是。”

說著往她手裡塞了一張帕子。

“這是什麼?”沈虞狐疑地將帕子開啟,裡麵裝的竟是一包窩絲糖!

他竟然還記得她喜歡吃這個。

“適才陳風去買的,孤覺著你應該喜歡吃。”

李循話音剛落,一旁陳風一本正經地糾正道:“殿下記錯了罷,這不是殿下自己去買的嗎?”

李循回頭冷冷剜他一眼。

陳風悻悻地低下頭。

“你笑什麼?”

李循見她還笑,忍不住抬手伸進馬車裡去捏她的臉,“不準笑了。”

不笑就不笑,“殿下也不要捏我的臉了。”沈虞嚴肅地推開他的手,縮排了馬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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