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萬福 第570章 自取其辱
夏婕鷂向來遵循禮法,李璨吩咐人讓她進正殿等待,她卻守禮的等在外頭廊下。
無荒知她心思不純,見她不進去也不開口相勸,隻靠殿門那處守著,這地方可比外頭要暖和不少。
李璨由遠及近,緩步而來,後頭跟著一眾婢女。
夏婕鷂身形紋絲不動,眼睛卻已經在左右張望了,見隻有李璨獨自前來,並未見著趙晢,她心中不由失望。
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趙晢了。雖然說,她想進東宮,是因為趙晢的身份,但趙晢相貌俊美,品行俱佳,是個女兒家,都會有想法。
她也還是有幾分女兒家的心思的。
她看著李璨,容貌稠麗嬌軟,可卻一點也不小家子氣,周身自有氣度,舉止間頗有太子妃威儀,恍然間竟然不大像她從前認識的李璨了。
等李璨到了近前,她赫然發現李璨脖頸下,交領遮蓋處露出半顆淡淡的痕跡,應當是年前留下的。她心下一緊,不由掐住了右手手心,那粗糙的疤痕提醒她,這隻手已經殘廢了。
她想,趙晢一定很疼愛李璨吧?怕李璨不好出來見人,沒捨得在她脖頸上留下痕跡,可衣裙遮掩之下……她不禁想,李璨會不會滿身都是痕跡。一這樣想,她便覺妒火中燒。
李璨含笑平視她,並未先出言。
夏婕鷂愣了片刻,回過神來立刻俯身,端端正正的對著李璨行大禮“阿鷂見過太子妃殿下。”
“免禮。”李璨含笑應了一句,跨入門檻內。
隻有糖球跟在她身後進了大殿,其餘下人都在外頭候著。
李璨在主位上坐下,才朝糖球揮了揮手。
糖球朝著外頭倒“夏姑娘,我們殿下請你進來。”
她對夏婕鷂無甚敬重,連“您”都沒用。
李璨望著夏婕鷂。
夏婕鷂的禮儀舉止一如從前,中規中矩,行走之間步搖沒有絲毫晃動,步履猶如丈量過一般,每一步都是一樣大小。趙巒沒有撒謊,夏婕鷂確實清減了不少,腰身不過一束。
夏婕鷂如此行走起來,端莊殊麗之間又有幾分我見猶憐,倒是頗具姿色。
“太子妃殿下。”夏婕鷂站住腳步,神色謙卑“阿鷂今日來,是給您送賀禮的。”
“東宮又無喜事,夏姑娘因何送賀禮來?”李璨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夏婕鷂叫她看得呼吸窒了一下,隻覺得她的心思都被李璨給看穿了,李璨如今真是好生厲害,眼神越發犀利了。
她抬起頭,露出幾許傷感“阿鷂送得是給殿下的新婚賀禮。您大婚之時,阿鷂不在帝京,今日補上。
殿下,阿鷂與您從小要好,怎麼您如今做了太子妃,便喚我‘夏姑娘’,您是要疏遠了我去嗎?”
李璨心道“可不就是麼”?小臉上卻又重新露了笑意,意味深長道“夏姑娘說的哪裡話,隻是如今我身份不同,不好再胡亂稱呼‘姐姐妹妹’,除非,是夏姑娘進了東宮。”
她鳳眸盈著淺笑看著夏婕鷂,一副實話實說的樣子。
夏婕鷂不僅有心機,臉皮也是一等一的。之前,她和夏婕鷂雖然沒有撕破臉,但夏婕鷂大概心裡也是明白她的敵意的。
若是換成她,她絕不可能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但夏婕鷂卻偏偏可以,所以夏婕鷂絕非凡人。
她就陪夏婕鷂先演演這場戲吧。
夏婕鷂聞聽此言,急急跪了下去“殿下,阿鷂萬萬沒有此意,還請殿下莫要誤會。
之前之所以有此求,不過是為了迴避進宮之事,如今事情已過,阿鷂也回到了母親身邊。眼下,隻想著如何代仲勇哥哥侍奉好母親,絕不做二想。”
她知道,李璨已經對她起疑心了,光靠拉攏是不起作用的,還得表明自己的態度。
她當然不指望李璨能像從前一樣信任她,她隻要李璨不針對她便可。
李璨鳳眸彎出光芒,輕笑了一聲“夏姑娘還真是一片孝心呐。”
夏婕鷂的鬼話,她纔不會信。
“若殿下不信,阿鷂可以指天發誓。”夏婕鷂說著,舉起右手三根手指對著天,一臉的堅定。
“好呀,夏姑娘如此真心,我怎好拒絕?”李璨靠在案幾上支頤,不疾不徐道“不知道夏姑娘誓詞可曾想好?”
既然夏婕鷂這麼想表明她對趙晢無意,那她就成全夏婕鷂。
發
誓這種東西,在她看來是不起作用的,但能膈應膈應夏婕鷂也好。
夏婕鷂暗恨,也隻能咬咬牙道“倘若我有心進東宮,便叫仲勇哥哥自九泉之下上來,將我接走。”
李璨坐直了身子笑道“夏姑娘果真真心。
糖球,將夏姑娘帶來的賀禮拿來。”
糖球依言上前,取了夏婕鷂帶來的檀木盒子,雙手捧到李璨跟前。
這盒子上鑲著一塊象牙,上頭畫著蘭花草。
李璨抬手,一把開了木盒。
夏婕鷂跪在地上,臉色乍紅乍白的。哪有這樣當麵拆賀禮的?這是極無理的行為,李璨分明就是故意羞辱她。
李璨自然是故意的,她與夏婕鷂,絕無和好的可能。無論如何,夏婕鷂都是會算計她的,她也不必容情。
“原來是珊瑚樹啊?”李璨將一棵紅彤彤的小樹自木盒中捧了出來。
“是。”夏婕鷂低著頭“珊瑚樹色澤豔麗,寓意吉祥,阿鷂盼著二位殿下琴瑟和鳴,白首偕老。”
“你有心了。”李璨將那棵珊瑚樹放了回去,看向糖球“回什麼禮呢?”
糖球道“但憑殿下吩咐。”
李璨鳳眸微轉,笑而言道“我那棵珊瑚樹,高三尺有餘,拿來回禮是不是不合適啊?”
珊瑚樹價錢極高。
她曾聽趙晢說過,珊瑚樹生於海底,不易采摘,且采摘之人一不小心就會喪命,所以才貴。
她知道,夏婕鷂表溫婉,實則自尊心極重,如此說必然會直刺夏婕鷂的心。
夏婕鷂指尖死死掐著手心,李璨這是在嘲笑她送得賀禮寒酸嗎?誰又能跟李璨的家底子比?再說若非李璨有銀子有鋪子,又有個得力的大伯父,這太子妃之位豈會輪到她?
“那肯定不合適,殿下那株珊瑚樹,可是價值連城呢。”糖球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她纔不怕得罪夏婕鷂,聞言立刻開口,還故意拔高了聲音。
李璨點點頭,望向夏婕鷂,很是驚訝“夏姑娘,你怎麼還跪著,快些起來呀。”
她鳳眸睜得大大的,真像是纔看到夏婕鷂還跪著似的。
夏婕鷂謝過之後,站起身來。
李璨打量著她道“夏姑娘在扶風庵中受苦了,清減了這麼許多,不如就回些滋補之物吧,給夏姑娘好生補補身子。”
“是,奴婢讓人去安排。”糖球笑著跑到門邊。
李璨含笑望著夏婕鷂,看夏婕鷂下回還拿不拿她當軟柿子了,還特意來求見她,那就叫夏婕鷂知曉,什麼叫“自取其辱”。
夏婕鷂低著頭一言不發,她今日來與李璨緩和關係的目的沒有達到,卻惹得李璨似乎更加厭煩她了。
看來,李璨這條路是徹底的死了,她得另擇途徑。
糖果很快便將一隻銀包邊的楠木盒送了進來,放在夏婕鷂跟前。
夏婕鷂跪下謝恩“阿鷂謝太子妃殿下賞。”
“不客氣,這是你拿禮來換的。”李璨起身,緩步上前,手扶著膝蓋俯身看她“夏姑娘,我可不欠你的了。”
夏婕鷂不由抬頭,一時欲言又止。
“夏姑娘要說什麼?”李璨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
“殿下……殿下忘了小時候的情誼嗎?忘了我被表哥攔在路上,殿下出手助我嗎?那個時候我和殿下……”夏婕鷂說著話,彷彿十分傷心,一時潸然淚下。
李璨卻沒什麼耐心看她演戲了,看向她抬起來拭淚的右手道“夏姑娘又要提救命之恩了麼?”
夏婕鷂立時睜大了眼睛“我何曾提過?”
“是不曾提過。”李璨負手道“可你無數次在我麵前,用這隻手替我理衣領、替我斟茶、握著我的手,包括現在,在我麵前拿這隻手擦眼淚。
難道不是一直在有意提醒我,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嗎?”
她不想再見夏婕鷂這副虛假的嘴臉了,索性便同夏婕鷂說清楚,省得夏婕鷂以後再來煩。
夏婕鷂連連搖頭,眼淚簌簌而下“殿下誤會了,因這是右手,我用的頗多……”
“噓。”李璨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夏婕鷂住了口,不知她要說什麼。
李璨再次俯身,語調和緩地道“其實,我早知道,當年我遇刺的事情,和夏姑娘你有關。”
夏婕鷂聞言,霎時圓睜著眼睛,眼底起先是不敢置信,隨後又化為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