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爐燼香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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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蕭府後，我的生活平靜得不可思議。
蕭北辰真的很忙，他白天在軍營，時常很晚纔回來，而且大多數時候，他都歇在書房。
我們雖然是夫妻，卻更像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客氣而疏離。
但府裡的下人，都對我畢恭畢敬。
我知道，這是蕭北辰的授意。
他給了我足夠的自由和尊重，讓我可以慢慢地舔舐自己的傷口，適應新的生活。
隻是，平靜的日子，總有人不想讓我過。
半個月後，寧陽長公主在她的臨水閣舉辦百花宴，廣邀燕京城的貴族女眷。
一張請柬，也送到了蕭府。
我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
寧陽長公主與陸修遠的母親是手帕交，她在這個時候下帖子，目的不言而喻。
“你可以不去。”
蕭北辰從軍營回來，看到桌上的請柬，皺了皺眉。
“不，我要去。”
我搖了搖頭，“我不能一直躲著。有些事，總要麵對。”
如果我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又怎麼配得上他給我的這份信任？
蕭北辰看了我一會兒，點了點頭：“好，我陪你一起去。”
百花宴那天，我穿了一身素雅的湖藍色長裙，略施粉黛。
蕭北辰則依舊是一身玄色勁裝，陪在我身邊。
我們一出現，臨水閣裡原本熱鬨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
無數道目光，像針一樣，齊刷刷地刺向我。
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喲，這不是沈家大小姐嗎？哦不對，現在該叫蕭夫人了。”
一個穿著粉色衣裙的女子率先開了口，她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以前總跟在陸修遠身後。
她旁邊的人立刻附和道：“是啊，真是沒想到，當初差點成了陸家少夫人的天之驕女，如今竟嫁給了一個……嘖嘖。”
她們的話說得刻薄，引來一陣低低的竊笑聲。
我麵無表情，沒有理會。
蕭北辰卻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帶著薄繭，給了我無聲的力量。
就在這時，陸修遠和他新定下的未婚妻，戶部尚書的女兒林婉兒，也走了進來。
真是冤家路窄。
林婉兒親熱地挽著陸修遠的手臂，看到我，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故意揚聲說道：“修遠哥哥，你看，那不是沈姐姐嗎？她怎麼也來了？”
陸修遠的目光掃過我，當他看到我身邊的蕭北辰時，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那是一種夾雜著嫉妒和不屑的複雜眼神。
他大概覺得，我這樣的棄婦，隻配嫁給屠夫走卒，怎麼能嫁給一個雖然聲名狼藉但依舊手握兵權的副將？
“不過是個被我丟掉的破鞋，如今被一個莽夫撿了去，倒也般配。”
他靠近林婉兒，用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我聽見的聲音說道。
“破鞋”兩個字，像一根毒刺，狠狠紮進我的心裡。
我渾身一僵，臉色瞬間煞白。
蕭北辰的臉色，則徹底沉了下來。
他鬆開我的手，上前一步，擋在我麵前。
“陸公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夫人，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我說的有錯嗎？”
陸修遠冷笑，“一個被退婚的女人，不是破鞋是什麼？”
“你！”
蕭北辰的拳頭瞬間握緊，周身散發出駭人的殺氣。
我知道，他真的動了怒。
可這裡是長公主的宴會，如果他動手，隻會落人口實。
我拉住了他的衣袖，對他搖了搖頭。
然後，我深吸一口氣，從他身後走了出來，直視著陸修遠。
“陸公子說我是破鞋？”
我笑了，笑得眼底一片冰冷，“那我倒想請問，我這隻‘鞋’，究竟是哪裡不合你的腳了？是你口中那荒誕不經的‘前世’，還是你陸公子天生喜新厭舊，另攀了高枝？”
我的話，讓陸修遠的臉色一變。
“你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清楚。”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陸修遠，你我之間的恩怨，是你我兩人的事。但你今日當眾羞辱我，便是羞辱我身後的蕭家，和我沈家的門楣！”
我的父親雖然對我無情，但“尚書府嫡女”這個身份，此刻卻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沈家雖是文臣，卻也是將門之後！我祖父曾是鎮國大將軍，為國捐軀！我沈家的女兒，不是任人欺辱的軟柿子！”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擲地有聲。
周圍的人都驚呆了，他們大概沒想到，一向溫婉的我，會說出如此犀利的話。
“說得好！”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眾人回頭，隻見寧陽長公主在侍女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過來。
她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本宮也覺得，沈家的女兒，不該是隻會哭哭啼啼的嬌小姐。”
她轉向陸修遠，臉色沉了下來，“陸公子，今日是本宮的百花宴，不是讓你來逞口舌之快的。給你未來的嶽丈留點臉麵吧。”
陸修遠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終還是不甘地閉上了嘴。
長公主又看向我，笑道：“剛才聽你說，你是將門之後？本宮的園子裡，正好有個馬場和箭靶，不知蕭夫人，可敢與本宮帶來的女官們，比試一場騎射？”
這，是試探，也是一個機會。
一個讓我洗刷汙名，證明自己的機會。
我看向蕭北辰，他對我點了點頭，眼神裡滿是鼓勵。
我心一定，對著長公主福了福身。
“求之不得。”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瘋了。
一個養在深閨的弱女子，竟敢挑戰長公主身邊百裡挑一的精銳女官？
可他們不知道，我雖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我最愛的，卻是母親偷偷教我的騎馬和射箭。
那是屬於將門沈家的，刻在骨子裡的驕傲。
我換上利落的騎裝，牽過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翻身而上。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不再是那個被困在閨閣裡的沈月微，而是展翅欲飛的鷹。
“蕭夫人，”蕭北辰走到我馬前，遞給我一張弓，“彆怕，拿出你真正的本事來。”
他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用隻有我能聽見的聲音說：“沈家的女兒，該在馬背上，為自己討回公道。”
我心中一熱，重重地點了點頭。
比賽開始，我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風在耳邊呼嘯，壓抑了許久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儘情釋放。
拉弓，搭箭，瞄準。
“嗖——”
第一支箭，正中靶心！
全場一片嘩然。
我沒有停歇，繼續策馬飛奔，箭矢如流星般接連射出。
十箭，九中靶心，一中九環！
當我勒馬停下時，整個馬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包括陸修遠。
他大概從未想過，他眼中那個“規矩無趣”的沈月微，竟有如此驚豔的一麵。
“好！好一個巾幗不讓須眉！”
長公主第一個鼓起掌來，眼中滿是激賞。
掌聲，雷動。
我坐在馬背上，看著那些曾經鄙夷我的人，如今臉上震驚又敬佩的表情，第一次嘗到了揚眉吐氣的滋味。
我轉頭，看向蕭北辰。
他站在人群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嘴角噙著一抹驕傲的笑。
那一刻，四目相對，我忽然覺得，嫁給他，或許是我這一生，做得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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