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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夢緣 第102章 血戒同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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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雨水順著岩縫滴落,敲打在青陽穀深處臨時挖掘的潮濕洞壁上,發出單調而壓抑的嗒嗒聲,如同為逝者敲響的喪鐘。洞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草藥和絕望混合的氣息。柳詩窈躺在簡陋鋪就的乾草堆上,麵無血色,唇瓣乾裂,彷彿一尊易碎的玉雕。無名指上,那枚曾爆發出焚天魔焰的戒指,此刻布滿了蛛網般密集的裂痕,黯淡無光,如同燃儘後的冰冷餘燼,隻在最核心的深處,殘留著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感知的溫熱悸動。

劇痛!

並非來自她千瘡百孔的身體,而是源自靈魂最深處,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穿刺、攪動!一幅畫麵不受控製地撕裂她混沌的意識:陰沉的天空,傾盆的暴雨,泥濘的山坡,一個熟悉的身影蜷縮在枯樹下——左肩處,是血肉模糊、骨茬森然的恐怖斷口!暗紫色的毀滅電弧纏繞其上,瘋狂灼燒!那是……玨兒!

“呃啊——!”

昏迷中的柳詩窈猛地弓起身體,喉嚨深處發出困獸般的痛苦嗚咽,冷汗瞬間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她的右手死死攥住心口,彷彿要將那顆被撕裂的心臟挖出來。

“柳姑娘!”

守在洞口的顧長卿瞬間掠至她身邊。他同樣傷勢沉重,青衫破碎,沾滿血汙,臉色蒼白如紙,氣息虛浮不穩。他立刻握住柳詩窈冰涼的手腕,一股溫和醇厚的浩然之氣小心翼翼地探入她混亂的經脈,試圖安撫那源自血脈共鳴的驚濤駭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毀滅性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空蕩感,正通過某種神秘的聯係,源源不斷地衝擊著柳詩窈瀕臨崩潰的靈台。

“殿下…殿下他…”

顧長卿的心沉入穀底。那斷臂的幻象太過真實,太過慘烈。玄穹血脈之間的感應,絕非空穴來風。蕭景玨,恐怕真的遭遇了不測,甚至付出了斷臂的慘重代價!巨大的悲慟和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

就在這時,柳詩窈左手無名指上,那枚瀕臨破碎的戒指,在感應到她靈魂深處為弟弟燃起的滔天悲憤與守護執念時,核心深處那點微弱的溫熱,猛地一跳!如同沉寂的火山被徹底點燃!

嗡——!

一圈極其微弱、卻帶著玉石俱焚般決絕意誌的金紅色光暈,陡然從戒指深處爆發出來!光暈如同擁有生命,順著柳詩窈緊攥心口的右手蔓延而上,瞬間包裹了她的整條手臂!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焚儘八荒、淨化萬邪的恐怖高溫!洞內的水汽被瞬間蒸發,靠近的顧長卿都感到須發欲焦!

“這是…?!”

顧長卿瞳孔驟縮,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這力量,比之前柳詩窈燃燒靈魂爆發的聖焰更加純粹,更加暴烈,充滿了不顧一切的毀滅意誌!

柳詩窈緊閉的雙眸猛然睜開!瞳孔深處,不再是絕望的灰暗,而是燃燒著兩簇熊熊的金紅烈焰!那烈焰中,倒映著弟弟斷臂倒地的慘狀,倒映著宇文灼猙獰的麵孔,倒映著鳩摩羅枯槁的詭笑!

“枯——爪——!宇——文——家——!”

每一個字,都如同從九幽地獄中擠出,帶著血與火的仇恨,帶著靈魂被灼燒的嘶啞!她染著金焰的右手猛地抬起,並非攻擊,而是狠狠抓向自己心口——那個因血脈感應而劇痛的位置!

嗤!

指尖刺破皮肉,淡金色的、蘊含著玄穹本源力量的心頭之血瞬間湧出!這鮮血並未滴落,而是如同受到無形之力的牽引,儘數被那包裹手臂的金紅烈焰貪婪地吸收!

轟——!

吸收了皇室心頭血的烈焰,如同被澆上了滾油,瞬間暴漲!顏色由金紅轉為一種近乎熾白的恐怖高溫!一股難以言喻的、彷彿源自開天辟地之初的淨化與毀滅氣息,以柳詩窈為中心,轟然爆發!

整個山洞劇烈搖晃!洞頂的碎石簌簌落下!顧長卿被這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推得撞在岩壁上,氣血翻騰!他驚駭欲絕地看著洞中那個被熾白烈焰包裹的身影——此刻的柳詩窈,長發無風狂舞,周身烈焰升騰,如同自遠古走來的複仇女神!那枚布滿裂痕的戒指,在熾白烈焰的核心處瘋狂旋轉,每一次旋轉,都彷彿在發出無聲的尖嘯,裂痕似乎被這恐怖的力量強行彌合了一絲,卻又在下一秒被更狂暴的能量衝擊得更加猙獰!

這不再是守護之力,這是被至親之殤徹底點燃的、焚儘一切的——烙魂之焰!它烙印在柳詩窈的靈魂深處,以血脈為引,以仇恨為柴,隻為焚儘所有傷害她至親的仇敵!代價,將是她的生命與靈魂,直至燃成灰燼!

冰冷的山風穿過曲折的天然岩縫,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山洞深處,篝火跳躍,驅散了些許深秋的寒意,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與藥草苦澀。蕭景玨躺在厚實的乾草鋪上,身上覆蓋著那件寬大的灰色鬥篷。他依舊昏迷不醒,臉色灰敗如金紙,呼吸微弱得幾乎斷絕。左肩處的斷臂傷口,已被清洗並敷上了厚厚一層散發著清涼氣息的碧綠色藥膏,暫時止住了鮮血,但傷口邊緣的皮肉依舊呈現一種被雷電灼燒後的可怕焦黑色,絲絲縷縷的暗紫色電弧如同跗骨之蛆,偶爾還在焦肉間跳躍一下,帶來毀滅性的麻痹,阻止著任何癒合的可能。

灰衣人盤膝坐在篝火旁。鬥篷的兜帽已經褪下,露出一張約莫四十餘歲的麵容。他相貌清臒,五官線條略顯冷硬,如同刀削斧鑿,雙鬢已染上些許風霜的痕跡,一雙眼眸卻深邃沉靜,如同蘊藏著星河流轉的古井。此刻,這雙眼睛正專注地落在蕭景玨慘不忍睹的左肩傷口上。

他伸出那修長乾淨的手指,並未直接觸碰傷口,而是在距離焦黑皮肉上方寸許處緩緩移動。指尖縈繞著一層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稀薄的青色氣旋。這氣旋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如同春風化雨,無聲無息地滲透進傷口深處,小心翼翼地探查著。

“枯爪本體的汙穢死意…霸道絕倫,已深入骨髓,侵蝕本源…”

“天罰雷霆殘留的毀滅之力…剛猛暴烈,糾纏於斷口經脈,阻斷生機…”

“玄穹龍脈本源枯竭混亂…”

“咦?”

灰衣人平靜無波的眼中,第一次閃過一絲真正的訝異。他的指尖停在了蕭景玨丹田氣海上方。在那一片如同被風暴肆虐過的廢墟中,在枯爪死意與雷霆毀滅的雙重侵蝕之下,一點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異常堅韌頑強的灰芒,正極其艱難地搏動著!

這灰芒極其微弱,顏色混沌不清,卻散發著一種令灰衣人都感到驚異的特性——包容與湮滅!它如同一個微型的混沌漩渦,緩慢而堅定地旋轉著,將侵入其範圍的枯爪死意一絲絲地拉扯、分解、同化!同時,也將那暴烈的雷霆餘威一點點地磨滅、吸收!雖然速度慢得令人發指,範圍也僅限於自身核心寸許之地,但在這絕對的死局之中,它硬生生地開辟出了一線微弱的生機!如同在無儘的黑暗凍土中,倔強地探出一點嫩芽!

“混沌初開…萬物歸墟…這是…自生之力?”

灰衣人低聲自語,冷硬的眉峰微微挑起,眼中掠過一絲深邃的探究,“非玄穹龍脈,非枯爪死域…竟能於絕滅之境,自行衍生出如此本源…此子…”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蕭景玨痛苦緊蹙的眉心和慘白的臉上。昏迷中的少年,似乎仍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破碎地吐出幾個氣音:“姐…姐…”

灰衣人沉默了片刻。他收回探查的手指,從懷中取出一個扁平的墨玉小盒。開啟盒蓋,裡麵並非丹藥,而是三根細如牛毛、通體流轉著溫潤青芒的玉針。針尖處,一點碧色凝而不散,散發出濃鬱到化不開的生命氣息。

他撚起一根青玉針。這一次,他的動作不再猶豫,眼神變得專注而凝重。指尖青芒微吐,玉針彷彿被賦予了生命,發出低微的嗡鳴。

“枯爪死意如跗骨之蛆,雷霆之力如附髓之毒。強行拔除,必傷及本源,加速其亡。”

灰衣人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對昏迷的蕭景玨解釋,又像是在闡述某種至理,“唯有一法——以毒攻毒,以劫養身!”

話音落,他手腕一抖!

第一針,快如閃電,精準無比地刺入蕭景玨左肩斷口附近一處焦黑的穴位!針尖蘊含的磅礴生命精氣,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動了盤踞在傷口深處、互相糾纏對抗的枯爪死意與雷霆毀滅之力!

嗤——!

蕭景玨的身體猛地劇震!斷口處焦黑的皮肉下,如同有活物在瘋狂蠕動!暗紫色的電弧與粘稠的暗金死氣瞬間暴動,激烈地碰撞、湮滅!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一股混合著焦臭與陰寒的汙穢氣息彌漫開來!

巨大的痛苦讓昏迷中的蕭景玨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身體劇烈抽搐,額頭青筋暴突,冷汗如漿湧出!

灰衣人麵不改色,眼神銳利如鷹隼,捕捉著兩股毀滅力量碰撞時產生的、那稍縱即逝的平衡點與湮滅後殘留的、最為精純的一絲混沌能量!就在這能量誕生的刹那!

第二針,帶著一道凝練的青色軌跡,瞬間刺入蕭景玨的丹田氣海!針尖蘊含的引導之力,如同精準的導航,將那一絲剛剛誕生、還未來得及消散的混沌能量,強行拘束、引導,注入到那縷頑強搏動的混沌灰芒之中!

嗡!

丹田內那縷微弱混沌灰芒,如同久旱逢甘霖,猛地一漲!光芒似乎凝實了一絲,旋轉的速度也加快了一分!雖然依舊微弱,卻多了一分韌性!

緊接著,灰衣人閃電般刺出第三針!這一針,落點並非傷處或丹田,而是蕭景玨眉心印堂穴!

“玄穹印記,沉寂太久!以混沌為引,喚汝真名——醒魂!”

針尖輕顫,一股清涼如九天月華、卻又帶著無上威嚴的奇異力量,順著針體直透蕭景玨靈魂深處!狠狠刺向那枚沉寂在胸膛、布滿裂痕、黯淡無光的玄穹血冕印記!

彷彿沉睡的巨龍被強行喚醒!玄穹印記猛地一震!雖然依舊黯淡,卻極其艱難地、極其微弱地搏動了一下!一股微弱卻純粹無比的玄穹龍氣,如同沉渣泛起,被強行激發出來!這股龍氣並未流向四肢百骸修複傷體,而是被灰衣人第三針的力量精準引導,如同百川歸海,彙入了丹田那縷新生的混沌灰芒之中!

嗤——!

混沌灰芒接觸到玄穹龍氣的瞬間,如同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灰芒劇烈波動,顏色瞬間變得深沉,中心一點微不可查的金光一閃而逝!一股更加強大的湮滅與包容氣息擴散開來,雖然範圍依舊極小,卻開始更加主動地吞噬轉化侵入丹田的枯爪死意!

灰衣人緊緊盯著蕭景玨丹田的變化,清臒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極其細微的、如釋重負的波動。他緩緩收針。三針過後,蕭景玨身體的抽搐漸漸平息,眉宇間的痛苦似乎也減輕了一絲,呼吸雖然依舊微弱,卻多了一分不易察覺的平穩。斷臂傷口處,那兩股毀滅力量的暴動也暫時平息,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衡。

“三道枷鎖已為你暫時解開一絲縫隙。”

灰衣人看著昏迷的少年,目光深邃,“玄穹龍氣為引,混沌本源為基,枯爪死意與雷霆劫力為薪柴…能否於毀滅灰燼中涅盤重生,築就無上道基…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和…意誌了。”

他拿起一片乾淨的布巾,沾了些清水,輕輕擦拭蕭景玨臉上和脖頸的血汙泥垢。當布巾拂過少年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嘴唇時,灰衣人的動作微微一頓。他彷彿想到了什麼,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皮囊,拔掉塞子,一股清冽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他小心地傾倒出幾滴晶瑩如琥珀的酒液,滴入蕭景玨乾裂的唇縫。

“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小子,前路漫漫,血雨腥風,這點‘忘憂’,算是我提前為你壯行。”

低語聲中,灰衣人重新戴上了兜帽,身影與洞內的陰影融為一體,隻留下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少年蒼白卻似乎多了一線生機的臉龐。

慈恩寺大雄寶殿內,時間彷彿凝固了。檀香依舊嫋嫋,金身佛像低垂的眼瞼依舊悲憫,但這悲憫落在滿地狼藉與生死之間,卻顯得如此蒼白而諷刺。

“公子——!!!”

吳猛撕心裂肺的咆哮在大殿梁柱間回蕩,帶著七品武夫修為的聲浪震得香爐中的香灰簌簌落下。他半跪在地,魁梧的身軀因巨大的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粗壯的臂膀死死托著吳念安軟倒的身體。入手處,那曾經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此刻身體冰涼僵硬,如同剛從冰窖中撈出,一層不祥的青灰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脖頸向麵部迅速蔓延!嘴角,那道暗紅發黑的血跡,如同毒蛇的吻痕,觸目驚心。

他顫抖的手指再次搭上吳念安的腕脈。脈象!比方纔更加凶險!那詭異的陰寒死氣已如同附骨之疽,深深侵入心脈,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是最後的掙紮,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死氣的侵蝕,將生機飛速抽離!

“護心丹!快拿護心丹來!”

吳猛赤紅著雙眼,如同暴怒的雄獅,朝著身邊已經嚇傻的護衛嘶吼。一名護衛手忙腳亂地再次掏出白玉瓶,倒出僅剩的兩粒赤紅丹藥。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吳念安的牙關緊咬,那詭異的麻痹已徹底封鎖了他的下頜。吳猛試圖用蠻力撬開,卻隻換來吳念安喉間一聲更加微弱的、如同歎息般的痛苦悶哼,嘴角的黑血湧出更多。

“不…不!”

吳猛絕望地看著那兩粒蘊含著磅礴生機的護心丹滾落塵埃,沾滿香灰。巨大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這位鐵打的漢子,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噬人的凶獸,死死掃過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那個灑掃僧人!一定是那個灑掃僧人!

“搜!給我把那妖僧揪出來!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吳猛的聲音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蘊含著滔天的殺意,“封鎖寺廟!一隻蒼蠅也不準飛出去!快!”

“是!”

三名護衛早已目眥欲裂,聞令如同離弦之箭,帶著狂暴的怒火和恐懼,瞬間撲向佛像後方、僧寮、柴房等各處!沉重的腳步聲和器物被暴力翻倒砸碎的聲音瞬間打破了佛門清淨。

吳猛小心翼翼地將吳念安放平在地。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香案上——那枚溫潤祥和的羊脂白玉扣,和那張印著金色纏枝蓮紋、此刻卻浸染了吳念安暗黑血跡的詭異請柬。

他顫抖地伸出手,沒有碰觸玉扣,而是用指尖極其小心地捏起那張染血的請柬。鮮紅的硃砂字跡“血色為引,姻緣初啟”在暗黑的血跡映襯下,顯得格外妖異和刺眼。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請柬邊緣——那三個扭曲、顫抖、卻力透紙背的血字:

“江…未…死…”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吳猛的心臟!他魁梧的身軀猛地一晃,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江…江家?!”

巨大的震驚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淹沒了他!二十年前那場震驚江南、將吳郡兩大望族捲入毀滅深淵的大火!江家滿門被焚,隻餘下那位被吳家“收留”、從此幽居佛堂的瘋癲老夫人…難道…難道江家還有人活著?!這枚玉扣…這血字…是複仇?!是針對吳家,更是針對老主人唯一的血脈麒麟兒?!

“報!統領!後…後山柴房發現那灑掃僧…他…他自儘了!”

一名護衛臉色煞白地衝了回來,聲音帶著顫抖,“咬碎了齒間的毒囊!全身…全身發黑潰爛…麵目全非…查…查不出身份!”

線索徹底斷了!如同那僧人瞬間潰爛的屍體!

吳猛的心沉入了冰窟。他看著地上氣若遊絲、渾身死氣彌漫的吳念安,看著手中這張如同索命符般的血字請柬,一股從未有過的巨大恐懼攫住了他。這不是普通的刺殺,這是一個精心編織、直指二十年前血仇的恐怖陰謀!對方對吳念安的行蹤、對慈恩寺的環境、甚至對公子看到江家信物後的反應都瞭如指掌!更可怕的是,那無形無味、見血封喉的詭異劇毒,連護心丹都來不及起效!這絕非尋常勢力能有的手段!

“江未死…”

吳猛死死攥緊了那張染血的請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與吳念安嘴角的黑血混在一起。他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凶光,猛地俯身,小心翼翼地將吳念安背起,用自己寬闊的後背儘可能溫暖那冰冷的身體。

“走!立刻回府!用最快的馬!請‘回春聖手’張老!通知家主!快——!!!”

他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背著吳念安,如同一頭發狂的蠻牛,撞開擋路的蒲團香案,朝著殿外狂奔而去!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都沉重得如同喪鐘。

馬蹄聲如疾風驟雨般撕裂吳郡清晨的寧靜,踏碎青石板路上的積水,朝著吳家老宅的方向亡命狂奔。吳猛將吳念安冰冷僵硬的身體緊緊綁縛在自己背上,七品武夫的雄渾真氣不顧一切地渡入少年體內,如同杯水車薪般對抗著那瘋狂蔓延的陰寒死氣。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背上生命的燭火正在飛速黯淡。

“駕!駕!再快!”

吳猛的聲音嘶啞,鞭子狠狠抽打著坐騎,眼角幾乎瞪裂。路旁的行人驚恐地躲避著這隊渾身煞氣的奔馬。

吳家老宅,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早已敞開。得到飛鴿急報的家主吳振雄,這位在江南跺跺腳地麵都要顫三顫的梟雄,此刻竟失態地親自站在門口的石階上等候。他身形高大,麵容剛毅,久居上位的威嚴此刻卻被一種巨大的焦慮和不敢置信所取代,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捏得發白。

“家主!公子…公子他!”

馬匹還未停穩,吳猛便背著人從馬背上翻滾而下,踉蹌著撲到吳振雄麵前,虎目含淚,聲音哽咽。

吳振雄的目光瞬間鎖定在吳猛背上——當看到兒子那布滿青灰色死氣、毫無生機的臉龐,以及嘴角那刺目的黑血時,這位梟雄的身體猛地一晃,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從他身上轟然爆發!

“念安——!!!”

一聲悲愴欲絕的怒吼響徹府門,驚起飛鳥無數。

“快!抬進去!去請張老!去把庫房裡那株五百年的‘九死還魂草’取來!快!”

吳振雄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瘋狂,他親自上前,小心翼翼卻又無比迅捷地將吳念安從吳猛背上接過,如同捧著世間最珍貴的瓷器,又似抱著即將熄滅的火種,大步流星地衝向府內最深處的暖閣。他的步伐依舊沉穩,但那微微顫抖的雙臂,暴露了他內心山崩地裂般的恐懼。

暖閣內,炭火燒得極旺,溫暖如春,卻驅不散那彌漫的死亡陰寒。吳念安被安置在鋪著厚厚錦褥的軟榻上,身上蓋著數層貂裘,依舊冷得如同冰塊。那位被吳家奉為座上賓、須發皆白的老者——“回春聖手”張清源,正凝神屏息,枯瘦的手指搭在吳念安冰冷的手腕上,眉頭緊鎖成一個深刻的“川”字,臉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吳振雄如同一頭焦躁的困獸,在暖閣內來回踱步,每一步都沉重無比。他不敢出聲打擾,隻能死死盯著張老臉上的每一絲表情變化。吳猛跪在榻邊,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磚,身體因自責和恐懼而微微顫抖,雙手將那張染血的請柬和那枚冰冷的玉扣高高捧起。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終於,張清源緩緩收回了手指,長長地、沉重地歎了一口氣。這一歎,讓吳振雄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張老…我兒…”

吳振雄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最後一絲渺茫的希冀。

“奇毒…霸道絕倫!”

張清源緩緩搖頭,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驚悸,“此毒老朽前所未見!無形無味,以心緒劇烈震蕩為引,瞬間爆發,直侵心脈!其性陰寒歹毒,如同萬載玄冰,卻又蘊含一種詭異的‘寂滅’之意,非但凍結生機,更在…在吞噬公子的命元本源!護心丹…隻能吊住最後一口生氣,延緩死亡…卻無法逆轉侵蝕!”

吞噬命元本源?!吳振雄如遭雷擊,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扶住旁邊的桌案才勉強站穩。他看著軟榻上兒子那迅速被青灰死氣覆蓋的麵容,一股滅頂的絕望和滔天的恨意瞬間衝垮了他的理智!

“救他!張老!無論什麼代價!我吳家傾儘所有也要救他!”

吳振雄猛地轉身,雙眼赤紅如同滴血,狂暴的氣勢壓得暖閣內的燭火都明滅不定,“九死還魂草呢?!拿來!”

“家主息怒!”

張清源連忙道,“九死還魂草乃吊命聖藥,或可暫時護住公子心脈,與護心丹同服,或能…或能爭取到一絲時間!但此毒根源在於那‘寂滅’之力…不解此力,聖藥亦是飲鴆止渴!最多…最多七日!”

他伸出七根枯瘦的手指,聲音沉重無比。

七日!隻有七日!

吳振雄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猛地看向吳猛手中那張染血的請柬和玉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釘在那三個血字上——“江未死”!

“江!家!”

吳振雄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刻骨的怨毒和無儘的寒意,彷彿來自九幽地獄的詛咒。他一把抓過請柬和玉扣,巨大的力量幾乎將堅硬的玉扣捏碎!

“查!給我動用一切力量!二十年!不!三十年內所有與江家有關的人、事、物!掘地三尺!就算把整個江南翻過來,把那些埋在地下的骨頭都給我挖出來!也要找到下毒之人!找到解藥!”

吳振雄的聲音如同受傷孤狼的咆哮,在暖閣內回蕩,充滿了瘋狂與毀滅的意誌,“無論是誰,敢動我兒…我要他全族陪葬!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吳郡老宅深處,那座終年彌漫著濃重檀香與腐朽藥味的佛堂,此刻卻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幽綠色的長明燈焰在佛龕前無聲跳躍,將黑色木雕邪佛模糊的麵容映照得愈發猙獰詭異。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悶的壓抑感。

吳老夫人依舊端坐在那張寬大的紫檀木圈椅中,深紫色的錦緞襖裙襯得她臉色更加灰敗。她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圈椅扶手上冰冷的雕花,渾濁發黃的眼珠死死盯著佛堂那扇緊閉的雕花木門,瞳孔深處燃燒著一種混合了病態期待與無儘怨毒的火焰,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口,充滿了毀滅的氣息。

時間一點點流逝。佛堂內隻有她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箱。

終於——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轉動聲從門外傳來。聲音雖小,在這死寂的佛堂中卻清晰得如同驚雷。

吳老夫人摩挲扶手的手指猛地頓住!渾濁的眼珠爆發出駭人的精光,身體因極度的興奮和緊張而微微前傾,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夜梟般的“嗬嗬”聲。

雕花木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隙。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月白色的長衫在幽綠燈火下暈染上一層陰森的光澤,正是琅夏。他反手輕輕合上門,動作依舊優雅從容,隻是那張俊朗溫潤的臉上,此刻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走到紫檀木案幾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微微垂首,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姑祖母。”

“成…成了?”

吳老夫人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和急切。她枯瘦的手猛地抓緊了扶手,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琅夏緩緩抬起頭。他沒有立刻回答,目光平靜地迎向佛龕上那尊邪佛低垂的、模糊的眼瞼。幽綠的燈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躍,彷彿兩點冰冷的鬼火。沉默,在佛堂內蔓延,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

吳老夫人眼中的期待開始被焦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取代,呼吸變得更加粗重:“說話!我的好侄孫!那孽種…吳振雄的寶貝麒麟兒…是不是已經…已經…”

她伸出枯爪般的手,做了一個狠狠攥緊、然後掐滅的動作,臉上肌肉因極度的怨毒而扭曲。

琅夏的嘴角,終於緩緩勾起。那弧度極其細微,冰冷得毫無溫度,如同鋒利的刀鋒在寒冰上劃過。

“成了。”

他輕輕吐出兩個字,聲音依舊平淡,卻像兩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釘入這粘稠的死寂之中。

“好!好!好——!!!”

吳老夫人猛地從圈椅中挺直了佝僂的腰背,渾濁的眼中爆發出癲狂至極的光芒!她枯槁的臉上瞬間湧起一種病態的潮紅,喉嚨裡爆發出嘶啞而尖利的大笑,如同夜梟啼哭,充滿了大仇得報的狂喜和扭曲的快意!

“哈哈哈!吳振雄!老畜生!你聽見了嗎?!你唯一的兒子!你的麒麟兒!他完了!他中了‘七日斷魂引’!他要死了!他要下去給我兒江楓陪葬了!哈哈哈!”

她瘋狂地拍打著圈椅的扶手,狀若瘋魔,灰敗的頭發散亂下來,如同索命的厲鬼,“痛嗎?老畜生!這喪子之痛,比起我當年被烈火焚心的滋味如何?!這才隻是開始!隻是開始!我要你親眼看著吳家斷子絕孫!看著你苦心經營的一切化為灰燼!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在密閉的佛堂內回蕩、撞擊,震得幽綠的燈焰瘋狂搖曳。吳老夫人笑了很久,直到笑得喘不過氣,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甚至溢位了帶著腥味的白沫,她才漸漸平息。但那雙眼睛裡的怨毒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如同地獄的熔岩。

她喘息著,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珠死死盯住琅夏,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和急迫:“我的好孩子…做得好!做得太好了!那孽種…死透了嗎?什麼時候斷的氣?吳振雄那老畜生…是不是已經瘋了?”

琅夏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位被仇恨徹底吞噬的老婦人,眼神幽深,如同在審視一件扭曲的藝術品。他緩緩搖頭:“吳念安未死。吳家動用了護心丹和九死還魂草,吊住了他最後一口氣。‘回春聖手’張清源斷言…他最多還有七日陽壽。”

“七日?隻有七日?!”

吳老夫人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隨即被更深的怨毒和一種近乎殘忍的期待取代,“好!好啊!七日!不長不短!正好讓吳振雄那老畜生,清清楚楚、一分一秒地感受他兒子生命流逝的絕望!讓他嘗嘗什麼叫真正的淩遲之痛!讓他眼睜睜看著希望破滅!哈哈哈!比直接死了更好!更好!”

她枯瘦的手指神經質地抓撓著扶手,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而且…”

琅夏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如同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吳念安在毒發昏迷前,用他自己的血,在請柬上留下了三個字。”

“什麼字?!”

吳老夫人猛地前傾身體,渾濁的眼珠幾乎要凸出來。

琅夏的唇齒間,清晰地吐出三個字,如同冰珠落玉盤:

“江、未、死。”

佛堂內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吳老夫人臉上所有的表情——狂喜、怨毒、期待——在刹那間徹底凍結!如同被人迎麵狠狠打了一拳,她的身體猛地向後一仰,重重撞在椅背上!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裡麵翻湧起驚濤駭浪般的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

“江…未…死?”

她如同夢囈般重複著這三個字,聲音乾澀嘶啞,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他…他怎麼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他怎麼會寫下這個?!”

她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襟,彷彿這三個字比那劇毒更讓她窒息。

琅夏靜靜地看著她失態的模樣,深邃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幽暗,如同無底的寒潭。他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通體烏黑的瓷瓶,正是之前盛放“七日斷魂引”毒源的那個瓶子。瓶口用蜜蠟封得嚴嚴實實。

“無論他是如何知道的,無論他知道了什麼。”

琅夏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三個字,會讓吳振雄徹底瘋狂。他會動用吳家所有的力量,不惜一切代價追查‘江家’的線索,追查下毒之人。他會像一條被徹底激怒的瘋狗,撕咬所有他認為可疑的目標。”

他將那個烏黑的小瓷瓶,輕輕地、卻帶著千鈞之力,放在了吳老夫人麵前那張描繪著“江氏密室”的羊皮圖紙上,正好壓在那個被硃砂重點標記的“樞機重地”之上。

“姑祖母,‘血色姻緣’的序幕已經拉開,第一個祭品正在走向他註定的終點。吳家的血,必將染紅江家的故土。”

琅夏微微躬身,姿態依舊恭謹,聲音卻冰冷得如同來自九幽,“接下來,該讓吳振雄這條瘋狗,去為我們…找到那間密室了。這瓶子裡剩下的‘七日斷魂引’…或許,能在關鍵時刻,讓他安靜下來,或者…讓某些不該出現的人,永遠閉嘴。”

幽綠的燈火下,烏黑的瓷瓶在泛黃的羊皮紙上,散發著不祥的光澤。佛堂內,隻剩下吳老夫人粗重而恐懼的喘息,以及那尊邪佛模糊麵容上,彷彿愈發詭異的笑容。

五、殘軀蘊驚雷

山洞深處,篝火已燃儘,隻餘下一堆暗紅的餘燼,散發著微弱的熱量。洞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縷天光從岩縫透入,在潮濕的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死寂籠罩著一切,隻有水滴從洞頂滑落,砸在岩石上的單調聲響,嗒…嗒…嗒…如同在為沉睡者計算著生命的沙漏。

蕭景玨躺在乾草鋪上,身上蓋著厚重的灰色鬥篷。他依舊沒有醒來,但臉上的灰敗死氣似乎褪去了一絲,緊蹙的眉峰也稍稍舒展,彷彿在無儘痛苦的深淵中,暫時找到了一處可以喘息的小小礁石。

然而,在他身體的內部,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醞釀!

丹田氣海,那片曾被枯爪死意和雷霆劫力肆虐的廢墟中心,那縷新生的混沌灰芒,正發生著驚人的蛻變!在灰衣人三針引渡之下,枯爪死意與雷霆劫力碰撞湮滅後殘留的精純混沌能量被強行注入,玄穹印記被喚醒激發的一絲本源龍氣也被引導彙入。此刻,這縷灰芒已不再是風中殘燭!

它膨脹了數倍,顏色由淺灰轉為一種深沉、厚重、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暗沉灰黑!灰芒的核心,一點極其微小、卻璀璨奪目的金光在劇烈閃爍、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如同混沌初開時宇宙的心跳,散發出一種令萬物歸墟、又蘊藏無儘生滅的恐怖氣息!灰芒的旋轉速度越來越快,形成了一個微型的、緩緩轉動的混沌漩渦!

這漩渦,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貪婪的速度,瘋狂地吞噬轉化著依舊盤踞在四肢百骸、尤其是左肩斷臂傷口處的枯爪死意!絲絲縷縷的暗金汙穢氣息被強行從血肉、骨髓、經脈中剝離、抽吸,彙入丹田,投入那混沌漩渦之中,如同投入熔爐的薪柴,被瞬間分解、湮滅、化為壯大灰芒的養分!

同時,那纏繞在斷臂傷口焦黑皮肉上的暗紫色毀滅電弧,也在這混沌漩渦的吸扯之力下,變得躁動不安!它們不甘被吞噬,如同狂暴的雷蛇,瘋狂地反撲、掙紮,釋放出更猛烈的毀滅效能量,試圖摧毀那貪婪的漩渦!

內腑在震蕩!經脈在哀鳴!蕭景玨昏迷中的身體再次劇烈地顫抖起來,麵板下彷彿有無數細小的蚯蚓在蠕動!左肩斷臂處那焦黑的傷口,更是如同活了過來,暗紫色的電弧與新生的、帶著混沌氣息的淡金色血氣激烈地交鋒、湮滅,發出細微卻令人心悸的劈啪炸響!

“呃…”

一聲痛苦壓抑的悶哼從蕭景玨緊咬的牙關中溢位。巨大的能量衝突在他體內爆發,如同兩股洪荒巨獸在他殘破的軀殼內瘋狂廝殺!劇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沉淪的意識。

就在這毀滅性的衝突即將達到,幾乎要將他殘存的身體徹底撕裂的刹那!

那丹田中高速旋轉的混沌漩渦核心,那點璀璨的金光猛地一亮!一股難以言喻的、彷彿源自血脈本能的意誌——屬於蕭景玨自身那堅韌不屈、誓要複仇、守護至親的狂暴意誌——如同沉睡的巨龍被劇痛徹底驚醒!轟然爆發!

“吼——!!!”

並非真實的咆哮,而是一股無形的、充滿了湮滅與新生氣息的混沌衝擊波,以他的丹田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轟——!!!

整個山洞劇烈地搖晃!洞頂的碎石如同雨點般簌簌落下!篝火的餘燼被狂暴的氣流瞬間吹散!覆蓋在他身上的灰色鬥篷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掀起,呼啦一聲飛捲到洞壁之上!

蕭景玨的身體被這股源自他自身混沌本源的狂暴力量猛地彈起,離地數寸,又重重落下!他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但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毀滅與新生的恐怖氣息,如同蘇醒的遠古凶獸,第一次,清晰地、不受控製地從他殘破的軀殼內彌漫出來!

與此同時,百裡之外,青陽穀深處那潮濕的山洞中。

昏迷的柳詩窈,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布滿裂痕、沉寂黯淡的戒指,如同受到了最強烈的共鳴召喚,猛地爆發出一點刺目欲盲的金紅光芒!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陰暗的洞窟,將旁邊守護的顧長卿驚得猛然站起!

戒指劇烈地嗡鳴震顫,表麵的裂痕在金紅光芒的流轉下,彷彿在自行彌合!一股與蕭景玨體內爆發的混沌氣息同源、卻更加暴烈、更加決絕的焚世之焰,在戒指深處轟然蘇醒!

姐弟二人,雖隔百裡,殘軀斷魂,卻在同一刹那,引動了血脈深處那足以撼動天地的驚世之力!混沌與焚焰,交相輝映,如同血色長夜中,驟然點亮的兩顆複仇凶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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