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18章 證言
血玉簪尖刺入蘇夫人腕間刺青的刹那,整個暖閣被刺目血光吞沒!
張先生臨死前扭曲的麵容、蘇夫人猙獰舉起的匕首、永寧侯絕望的嘶吼……所有凶案細節在血光中纖毫畢現!
“賤人!!”永寧侯目眥欲裂,腰刀悍然出鞘劈向地上癱軟的蘇夫人!
蕭衍指尖微動,一道暗金氣勁後發先至,輕易震飛了那飽含殺意的腰刀。
而角落裡,我死死摳住冰冷的地磚,喉間翻湧著濃烈的血腥氣——每一次血簪噬血重現真相,都像在活剮我的魂魄。
“噗嗤!”
那輕微卻如同裂帛般的聲響,在死寂的暖閣門口炸開,清晰得刺穿耳膜!
血玉簪冰冷的尖鋒,帶著一種審判般的決絕,精準地刺入了蘇夫人手腕上那妖異刺青的正中心!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扼住!
“呃啊——!!!”
一聲淒厲到非人、如同靈魂被撕裂的慘嚎,猛地從蘇夫人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裡裹挾著極致的痛苦、無法言喻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刺穿的絕望,瞬間壓過了窗外依舊狂暴的雨聲!
與此同時——
嗡!!!
一股難以形容的、彷彿來自九幽地獄的沉悶嗡鳴,從血玉簪刺入的傷口處,如同實質的波紋般猛地擴散開來!
緊接著——
轟!!!
無法想象的、濃鬱到化不開的刺目血光,如同壓抑了萬年的火山熔岩,從簪尖刺入的那一點轟然爆發!
那血光並非尋常的紅色,而是粘稠、妖異、帶著吞噬一切光線的凶戾,瞬間膨脹、彌漫,如同一個急速膨脹的血色巨繭,以蘇夫人癱倒的暖閣門檻為中心,猛地將門口方圓數丈之地徹底吞沒!
永寧侯蘇震驚駭欲絕的臉,周圍侍衛們驟然繃緊的身形,廊下劇烈搖晃的燈火……所有的一切,在這爆發的血光衝擊下,如同被投入滾燙熔岩的冰塊,瞬間扭曲、變形、拉長,然後被徹底淹沒!
我的眼前,再次被那片熟悉的、令人作嘔的猩紅徹底覆蓋!但這一次,那紅光帶來的撕扯感和眩暈感,比柴房那次猛烈了何止百倍!
彷彿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從太陽穴狠狠紮入,瘋狂攪動著腦髓!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巨力拉扯、撕裂,每一寸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喉間腥甜翻湧,濃烈的血腥味直衝頭頂!
“呃……”我痛苦地蜷縮下去,雙手死死摳住身下冰冷濕滑的青石板縫隙,指甲瞬間崩裂,卻感覺不到疼痛。視線被紅光徹底剝奪,隻剩下那源自靈魂深處的、被活剮般的劇痛!
意識在劇痛的漩渦中沉浮,卻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強行拖拽,投入那血光構築的、真實得令人窒息的場景——
依舊是蘇夫人奢華氣派的正院東暖閣!
窗外,瓢潑大雨瘋狂砸落,發出震耳欲聾的嘩嘩巨響,將整個世界隔絕成一片混沌。
暖閣內,燭火依舊在穿堂的濕冷夜風中瘋狂搖曳,將屏風、桌椅、拔步床的陰影拉扯成無數扭曲狂舞的鬼魅。
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著雨水土腥和昂貴的沉水香,形成死亡與富貴交織的詭異氣息,死死堵住口鼻!
我的“視線”不受控製地被牢牢釘在那張寬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
床帳被粗暴地扯開。
張先生穿著華貴的寢衣,雙目圓睜,凝固著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空洞地望著帳頂。胸口,寢衣被染透了一大片刺目的暗紅!心臟位置,一個猙獰的血洞赫然在目!鮮血還在緩慢地、無聲地洇開,浸透身下昂貴的錦緞!
死了!就在蘇夫人的床上!
強烈的視覺衝擊混合著濃烈的血腥味,讓我胃裡翻江倒海!但這一次,畫麵並未停留!
“視線”猛地被拉近!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推到了床邊,近得幾乎能看清張先生慘白臉上每一根絕望的紋路,看清那血洞裡翻卷的皮肉和暗紅的肌理!那濃烈的死亡氣息撲麵而來,幾乎要將意識熏暈過去!
就在這時!
“呃…嗬嗬……”床上的張先生喉嚨裡突然發出一陣極其微弱、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他那雙空洞的、已經擴散的瞳孔,竟在瀕死前的最後刹那,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向了床側陰影的方向!那眼神裡,除了恐懼,竟還夾雜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怨毒?!死死地,釘在陰影裡的那個人影身上!
“視線”隨著張先生最後的目光,猛地轉向拔步床的側麵陰影!
那個渾身裹在寬大雨披裡的人影!
他(她?)背對著“我”(或者說背對著張先生臨死前的怨毒目光),正微微佝僂著身體,握著那把沾滿暗紅血汙的短匕首!匕首的鋒刃在搖曳的燭光下反射著粘稠冰冷的光。刃尖,一滴濃稠的血珠正在緩緩凝聚、拉長……
“滴答……”
血珠滴落在地毯上,發出微弱卻清晰的聲音。
雨披人握著匕首的手,在劇烈地顫抖!那顫抖不是因為恐懼,更像是一種……極度的亢奮?或者……壓抑不住的瘋狂?寬大的雨披下,肩膀在難以自抑地聳動!
他(她?)猛地扭回頭!
這一次,不再是警惕地看向門口!
而是轉向床上瀕死的張先生!
雨披的寬大帽簷依舊低低壓著,遮住了大半麵容,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下頜輪廓,和……微微咧開的嘴角?!
那嘴角的弧度,在昏黃搖曳、鬼影幢幢的燭光下,拉扯出一個極其猙獰、扭曲、充滿惡意和快意的笑容!無聲,卻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是他(她)!親手將匕首刺入張先生的心臟!此刻,正享受著獵物垂死的掙紮和絕望的眼神!那無聲的獰笑,如同烙印,狠狠燙在每一個目睹者的靈魂深處!
我的意識在驚駭和劇痛中瘋狂尖嘯!這笑容!這純粹的惡意!
“視線”再次被一股力量拉扯,猛地聚焦在雨披人握著匕首的右手手腕上!
寬大雨披的袖口因為扭身獰笑的動作,無可避免地向上滑落了一小截!
露出了那一小截麵板!
以及麵板上——
那個扭曲盤繞、妖異如泣血之眼的刺青!
這一次,距離更近!光線角度更刁鑽!那刺青的每一個詭異轉折,每一道流淌著邪異感的線條,都清晰得纖毫畢現!它彷彿活了過來,在燭光下微微蠕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不祥氣息!
正是蘇夫人手腕上那個一模一樣的印記!
就在這血腥、惡意、邪異交織到的瞬間——
“砰!!!”
那聲如同驚雷般的踹門巨響,再次在“耳邊”炸開!
暖閣厚重的雕花木門被狂暴的力量狠狠踹開!門板撞擊牆壁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門外狂暴的雨幕和深沉的夜色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灌入!
冰冷刺骨的狂風瞬間席捲了整個空間!
“噗噗噗!”
那幾盞本就搖搖欲墜的燭火,應聲而滅!
暖閣內,徹底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死寂的黑暗!隻有窗外更加清晰的、如同鬼哭般的狂暴雨聲!
站在床邊獰笑的雨披凶手身影,瞬間被濃墨般的黑暗吞噬!
所有的景象——張先生怨毒絕望的眼神、雨披人無聲的猙獰笑容、手腕上妖異的刺青——所有的一切,隨著燭光的熄滅和這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被重錘擊碎的琉璃,“嘩啦”一聲徹底崩解!
“呃——噗!”
現實與幻象疊加的恐怖衝擊,伴隨著血玉簪噬血帶來的靈魂撕裂般的劇痛,終於達到了!我再也壓製不住喉間翻湧的腥甜,猛地弓起身子,一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濺落在身前冰冷濕滑的青石板上,綻開一片刺目的暗紅!
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向前撲倒,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眼前陣陣發黑,隻剩下劇烈的喘息和深入骨髓的劇痛。
而暖閣門口,那吞沒一切的刺目血光,也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
景象重新變得清晰。
癱倒在門檻內的蘇夫人,手腕上赫然插著那支血玉簪!簪身深深沒入皮肉,隻留下簪頭一點溫潤的血玉露在外麵,在廊下殘餘的燭火中,流轉著一絲妖異的微芒。她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雙目圓睜,瞳孔渙散,臉上殘留著幻象中那個猙獰笑容的餘韻,混合著此刻極致的恐懼和痛苦,形成一種扭曲到令人膽寒的表情。身體間歇性地抽搐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死寂。
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了整個院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蘇夫人手腕上那支染血的簪子,和她那張扭曲的臉上。剛才血光中一閃而逝的恐怖景象——張先生瀕死的怨毒眼神,雨披人無聲的猙獰笑容——如同最深的夢魘,烙印在每個人的腦海深處!
“嗬……嗬……”蘇震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聲音,他高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地上癱軟如泥、手腕插著血簪的蘇夫人,那張在幻象中無聲獰笑的臉,與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此刻扭曲的麵容,在他腦海中瘋狂重疊、撕裂!
“賤人——!!!”
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飽含著被徹底背叛的狂怒、無法言喻的恥辱和滅頂絕望的嘶吼,猛地從蘇震喉嚨深處炸裂出來!那聲音撕裂了雨幕,震得迴廊上的燈籠瘋狂搖晃!
他雙目赤紅,額頭青筋如同虯龍般暴凸而起!腰間懸掛的、象征侯爵威嚴的鯊魚皮鞘腰刀,在狂怒的驅使下,“鏘啷”一聲悍然出鞘!雪亮的刀身在雨夜和燭火中反射出刺骨的寒芒!
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遲疑!
蘇震如同瘋魔的怒目金剛,雙手緊握刀柄,高高舉起,帶著全身的力量和滔天的殺意,對著門檻內癱倒的蘇夫人,狠狠劈了下去!刀鋒撕裂空氣,發出淒厲的尖嘯!這一刀,飽含著一個男人、一個侯爵所有的尊嚴被徹底踐踏後的暴怒,足以將蘇夫人連同她身下的門檻一並斬為兩段!
“夫人!”幾個忠心的老仆發出驚恐絕望的尖叫,卻無人敢上前阻攔暴怒的侯爺!
刀光如匹練,瞬息即至!
蘇夫人渙散的瞳孔裡,映出那奪命的寒芒,卻連一絲躲避的反應都沒有,彷彿已經認命,或者……魂魄早已被那血簪抽走。
就在那飽含殺意的刀鋒即將觸及蘇夫人脖頸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靜立如淵渟嶽峙的蕭衍,動了。
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負在身後的左手,極其隨意地、如同拂去肩頭一片落葉般,朝著蘇震劈下的方向,屈指,輕輕一彈。
“嗤——!”
一道細微到極致、卻尖銳到足以刺破靈魂的破空厲嘯響起!
一道凝練如實質、快逾閃電的暗金色勁氣,從他指尖激射而出!後發,卻先至!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
那道暗金氣勁精準無比地擊中了蘇震手中腰刀的刀身中段!
“叮——!!!”
一聲清脆悠長、如同玉磬碎裂般的金鐵交鳴聲猛地炸開!
一股沛然莫禦、無法想象的巨力順著刀身狂湧而入!
蘇震隻覺雙手虎口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中,劇痛鑽心!那柄跟隨他征戰多年、千錘百煉的腰刀,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刀身上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啊!”蘇震發出一聲痛吼,雙臂被那股巨力震得徹底麻木,再也握持不住!
“嗖——!”
那柄布滿裂紋的腰刀脫手飛出,打著旋兒,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劃過一道刺目的寒光弧線,“哐當”一聲,遠遠地砸落在院中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斷成了數截!冰冷的雨水迅速衝刷著斷裂的刀身。
蘇震高大的身軀被這股反震之力帶得踉蹌後退數步,才勉強站穩。他雙手虎口崩裂,鮮血順著顫抖的手指滴落,混合著冰冷的雨水。他死死盯著地上斷成數截的愛刀,又猛地抬頭看向依舊負手而立、連衣角都未曾動過一絲的蕭衍,赤紅的雙眼裡,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隻剩下無邊的震駭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彈指!僅僅是彈指一揮間!就輕易震飛了他全力劈下的腰刀,甚至將其震斷!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這已非人力所能及!
蕭衍甚至沒有看蘇震一眼。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依舊平靜無波地落在手腕插著血簪、癱軟在地、隻剩抽搐的蘇夫人身上。彷彿剛才那足以致命的攻擊,不過是拂過一縷微風。
“蘇侯,”蕭衍終於開口,聲音依舊是那種平緩到極致的低沉,卻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絕對力量,清晰地壓下了所有的混亂和雨聲,“弑妻之舉,有失體統。”
他微微抬眸,目光終於掃過臉色慘白、如同鬥敗公雞般的蘇震,那眼神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在看一件失去價值的器物。
“更何況,”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蘇夫人手腕上那支妖異的血玉簪,指尖似乎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此案,尚未審結。”
“尚未審結”四個字,如同冰冷的鐵錘,重重砸在蘇震的心上,也砸在每一個被剛才血腥幻象驚得魂飛魄散的下人心上。
蘇夫人……難道還不是結束?!
我蜷縮在冰冷的角落裡,額頭抵著濕滑的地磚,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陣陣發黑,剛才噴出的鮮血在冰冷的雨水衝刷下,顏色變得黯淡。身體像是被徹底掏空,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隻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那靈魂被反複撕扯後的餘痛。
血玉簪……每一次吞噬鮮血重現真相,都在活剮我的魂魄……娘……你留給我的……到底是什麼?
混亂的思緒被蕭衍那冰冷的話語打斷。尚未審結?他還要審什麼?蘇夫人不是已經被血玉簪釘死了罪證嗎?
就在這時,蕭衍緩步上前,再次走到了癱軟在地、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蘇夫人麵前。
他微微俯身,玄色的衣袍垂落,拂過昂貴卻沾了泥汙的地毯。那隻戴著白玉扳指的、骨節分明的手,伸向了蘇夫人手腕上——那支深深刺入刺青中心的血玉簪!
他要拔出來?!
這個念頭讓我心臟猛地一縮!拔出來會怎樣?再次重現那恐怖的景象?還是……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我下意識地想蜷縮得更緊,卻連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隻能絕望地看著。
蕭衍修長的手指,穩穩地握住了那支冰冷的簪尾。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簪身的瞬間——
異變陡生!
“呃啊——!!!”
原本癱軟在地、隻剩下抽搐和嗬嗬抽氣聲的蘇夫人,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如同一條被扔進滾油裡的活魚!她雙目暴凸,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臉上那扭曲的痛苦表情瞬間放大到極致!
與此同時!
那支深深刺入她手腕的血玉簪,簪頭那點溫潤的血玉,驟然爆發出比之前刺入時更加刺目、更加妖異的猩紅光芒!那紅光不再是彌漫,而是如同活物般,順著簪身瘋狂地湧入蘇夫人手腕的傷口!彷彿無數條饑餓的猩紅毒蛇,鑽入了她的血脈!
“嗬……嗬……”蘇夫人喉嚨裡發出極其恐怖、如同被扼住脖子的窒息聲,身體劇烈地痙攣、抽搐!被簪子刺穿的手腕處,麵板下的血管如同活物般瘋狂蠕動、凸起,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被紅光侵染的暗色,迅速向上蔓延!
“妖……妖物!!”蘇夫人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發出嘶啞絕望的尖嚎,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它……它在吸……我的……”
話音未落,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瘋狂湧入她體內的紅光似乎達到了某個!
蘇夫人暴凸的雙眼瞬間失去了所有神采,變得一片空洞死寂。弓起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重重地摔回地麵,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抽搐停止了。
嗬嗬的抽氣聲消失了。
隻有手腕上那支血玉簪,簪頭的紅光如同饜足的猛獸般,緩緩收斂、平息,最終隻剩下一點溫潤內斂的血色,彷彿剛才那吞噬生命的恐怖景象從未發生。
蘇夫人靜靜地躺在那裡,雙目圓睜,空洞地望著暖閣雕花的頂棚,臉色是一種死灰般的慘白,再無一絲生氣。
死了。
被那支吸食了她鮮血、重現了凶案真相的血玉簪……徹底吸乾了生機!
整個院落,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凝固之中。
永寧侯蘇震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臉上暴怒和恐懼的表情凝固,隻剩下一種空茫的、難以置信的呆滯,死死盯著地上瞬間失去生息的妻子。
所有的侍衛、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臉色慘白如紙,看向那支重新歸於平靜的血玉簪的目光,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驚懼!那不再是簪子,而是一件……噬魂奪命的妖器!
蕭衍的手指,依舊穩穩地握著那支簪尾。他緩緩地、將簪子從蘇夫人已經變得冰冷僵硬的手腕中拔了出來。
“啵。”
一聲輕微的、如同拔出瓶塞的聲響。
簪尖離體的瞬間,帶出了一小股暗紅近黑的、粘稠無比的血液,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迅速洇開一小片不祥的深色。
血玉簪的簪身依舊光潔,彷彿從未沾染過任何汙穢。隻有簪尖那一點寒芒,在燭火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
蕭衍拈著這支剛剛吞噬了一條人命的簪子,目光低垂,落在簪尖那點寒芒上,深邃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幽微、難以捉摸的波動。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冰冷的簪身。
然後,他緩緩直起身。
玄色的身影在搖曳的燭光下投下長長的、沉默的陰影。
他沒有看地上蘇夫人的屍體,也沒有看呆若木雞的蘇震。
那雙深不見底、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墨瞳,穿透混亂的光影和冰冷的雨絲,再次精準地、沉沉地落在了角落裡蜷縮著的、渾身浴血、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我身上。
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審視,一種掌控棋局的漠然,還有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極其隱晦的複雜。
他拈著那支剛剛奪去一條性命、此刻卻溫潤如初的血玉簪,一步一步,踏過冰冷的地麵和昂貴的、被血汙沾染的地毯,再次向我走來。
玄色錦靴停在一步之外。
高大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帶著白玉扳指的拇指和食指,拈著那支冰冷、染過兩條人命(刺客和蘇夫人)鮮血的簪子,緩緩遞到了我的眼前。
簪尖那點寒芒,距離我的眼睛,不足三寸。
冰冷、妖異、帶著死亡的氣息,無聲地壓迫而來。
“你的簪子。”蕭衍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緩,如同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他微微俯身,玄色的衣袍拂過地麵殘留的血汙。那支奪命的簪子,離我更近了些。
“收好。”
兩個字,如同最終的判決,砸在我早已不堪重負的靈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