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31章 殘骨照月
黑水澗舊道，早已不是昔日湍急的河道。聖山倒懸的幽藍光暈籠罩下，整片澗穀化作一片死寂的冰湖。湖麵並非平整，而是布滿了嶙峋猙獰的冰刺、凍結的浪湧和被寒冰永恒禁錮的沉船殘骸，在幽暗的天光下，如同巨獸交錯的獠牙。
謝婉如伏在一艘半傾覆的沉船龍骨後，素白單衣幾乎與冰霜融為一體，隻有心口那枚冰晶鳶尾印記，在黑暗中散發著微不可察的幽藍光暈。刺骨的寒氣無孔不入，卻奇異地被她丹田處緩慢流轉的晶核力量所安撫、吸收，化作溫順的涓流。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枚冰冷的玄冰淚碎片，碎片內屬於柳玄金的心頭血，傳來微弱卻堅定的共鳴，如同兄長最後的守護。
前方百丈，冰湖中央一塊相對平坦的冰麵上，便是鷂鷹鎖定的目標：一支由十幾輛特製寬大冰橇組成的“商隊”。冰橇上覆蓋著厚重的油氈，邊緣凝結著厚厚的白霜。數十名穿著厚重皮襖、看似普通護衛的壯漢，正沉默而警惕地環繞著中央那輛最為龐大、被油氈裹得嚴嚴實實的冰橇。空氣裡，那股甜膩到令人作嘔的“屍香”比織錦巷濃鬱了十倍，如同無形的瘴氣，在冰寒中彌漫。
鷂鷹如同壁虎般貼在附近一根巨大的冰柱陰影裡，對著謝婉如的方向，極其隱蔽地打了幾個手勢：守衛三十七人，暗哨五處（冰刺叢中），領隊兩人（橇車旁），屍香源——中央冰橇！
謝婉如冰藍的瞳孔微微收縮。目標確認。她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下，輕輕按在身下冰冷刺骨的船骨上。意念沉入心口的鳶尾印記，嘗試著引導丹田晶核中溫順流淌的力量，如絲如縷地滲透進腳下的萬年玄冰。
無聲無息間，以她掌心為中心，船骨表麵覆蓋的冰層，開始發生極其細微的變化。冰晶的結構被悄然改變、重組，形成一片薄如蟬翼、近乎透明的冰膜，光滑得如同最上等的琉璃。冰膜之下，深邃的黑暗湖水被隔絕，冰麵上的一切倒影，如同水銀瀉地般，纖毫畢現地映照其上——包括那些守衛的位置、姿態，甚至冰刺叢中暗哨偶爾閃動的刀鋒反光！
冰為鏡，映殺機！
這便是她這幾日反複嘗試、摸索出的，對聖山力量最基礎也最隱秘的運用——“冰鑒”。無需目視，冰湖便是她延伸的感官！
就在她鎖定所有目標方位，指尖微動，準備發出動手訊號的刹那——
“嘩啦——！！！”
距離“商隊”最近的一片密集冰刺叢中，毫無征兆地爆發出激烈的水響和短促的慘叫！幾道黑影如同被巨力丟擲的破麻袋，狠狠砸在冰麵上，鮮血瞬間在潔白的冰層上潑灑出刺目的紅梅！緊接著，數十個穿著破爛魚皮襖、手持分水刺和鉤索的凶悍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冰層破開的窟窿裡鑽了出來，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赤鱗幫的崽子們！爺爺們的地盤也敢搶？鳶尾箱留下！”為首一個獨眼巨漢，臉上橫貫著蜈蚣般的刀疤，手中門板似的鬼頭刀直指商隊中央的冰橇！
是盤踞黑水澗的水匪餘孽！他們竟也盯上了這支“商隊”！
商隊護衛顯然沒料到會遭遇第三方襲擊，短暫的驚愕後，立刻爆發出凶狠的反擊！刀劍出鞘聲、怒吼聲、身體碰撞聲瞬間撕裂了冰湖的死寂！赤鱗幫水匪悍不畏死，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在嶙峋冰刺間穿梭跳躍，鉤索毒鏢齊飛，打法刁鑽狠辣。商隊護衛則訓練有素，結陣而戰，刀光劍影密不透風。雙方甫一接觸，便是血肉橫飛！
機會！
謝婉如眼中寒光一閃！混亂，就是最好的掩護！她對著鷂鷹的方向猛地一揮手！
鷂鷹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滑下船骨，貼著冰麵，利用戰鬥的喧囂和冰刺的掩護，以驚人的速度朝著中央那輛被嚴密守護的冰橇潛行而去！他的目標明確——製造更大的混亂，掩護謝婉如直取核心！
謝婉如則深吸一口氣，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羽毛，從沉船龍骨後飄然而起。足尖在冰刺頂端極其輕微地一點，整個人便如同幽藍的魅影，無聲無息地掠過混亂的戰團上方，速度快得隻在幽暗光線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心口的鳶尾印記微微發燙，周身縈繞的稀薄寒氣，完美地掩蓋了她的氣息和溫度。
幾個試圖攔截她的商隊護衛，隻覺眼前藍影一閃，脖頸便傳來刺骨的冰涼，瞬間被凍僵了動作，眼睜睜看著那道素白身影鬼魅般穿透了防線，直撲中央冰橇！
“攔住她！”冰橇旁，一個看似頭目的護衛首領終於發現了謝婉如，厲聲嘶吼，同時拔刀斬向覆蓋冰橇的油氈，顯然是想強行開啟！
然而，謝婉如的速度更快！
她人在半空，右手並指如劍，心念微動！一縷凝練如實質、近乎透明的冰藍氣勁從指尖激射而出，並非射向護衛首領，而是精準地擊中冰橇下方一塊不起眼的冰棱！
“哢嚓！”
冰棱應聲而碎！但碎裂的瞬間，無數細如牛毛、閃爍著幽藍寒芒的冰針，如同被驚擾的毒蜂群，從碎裂處轟然爆發，呈扇形朝著撲上來的護衛首領和周圍幾名守衛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冰針入肉的悶響連成一片！護衛首領首當其衝，臉上、脖頸瞬間布滿細密的藍點，動作猛地僵住，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麵板下迅速泛起幽藍的冰紋，整個人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保持著揮刀的姿勢，直挺挺地凍僵在原地！周圍幾名守衛也未能倖免，慘叫著捂著臉倒地翻滾，很快便沒了聲息，體表覆蓋上詭異的藍霜。
謝婉如輕盈落地，看也不看周圍的慘狀，素手一揚，一道冰藍氣刃劃過，厚重的油氈如同敗絮般撕裂開來！
冰橇內，並非預想中裝載貨物的木箱。
而是一具通體由半透明、散發著森森寒氣的萬載玄冰雕琢而成的——冰棺！
棺蓋尚未完全合攏，留有一絲縫隙。那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膩屍香，正是從這縫隙中源源不斷地逸散出來！透過縫隙和晶瑩的棺壁，可以清晰地看到棺內躺著一具身著殘破南狄祭司袍的……男性軀體！
是雲湛！
他雙目緊閉，麵容慘白如紙，嘴唇呈現出死寂的青灰色。**的上身，心口的位置，麵板之下，那枚布滿了蛛網般黑色紋路的冰魄晶核清晰可見！無數細若發絲、閃爍著暗紅符文的黑色能量鎖鏈，如同活物般從棺壁內部延伸出來，穿透了他的琵琶骨、四肢關節，將他死死禁錮在寒冰之中！鎖鏈上流淌著暗紅色的光芒，每一次脈動，都讓雲湛的身體產生一陣微不可察的痙攣，心口那枚被汙染的晶核也隨之明滅不定，力量正被源源不斷地抽走！
更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左手手腕——那道熟悉的月牙形舊疤上，覆蓋著一層新生的、彷彿剛剛烙上去的、更加猙獰扭曲的暗紅色疤痕！新疤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散發著不祥的邪氣！
“雲湛！”謝婉如心神劇震，巨大的悲慟和憤怒如同火山般噴發！她不顧一切地撲向冰棺，雙手抓住棺蓋邊緣，心口鳶尾印記藍光大盛，冰魄之力狂湧而出，就要強行掀開這囚籠！
“嗡——！”
就在她指尖觸碰到棺蓋的刹那！冰棺內部，雲湛心口那枚被黑色鎖鏈纏繞的晶核，猛地爆發出刺目的黑紅光芒！一股充滿暴虐、混亂、毀滅意誌的恐怖能量洪流，如同沉睡的凶獸被驚醒，順著棺蓋和謝婉如接觸的雙手，狠狠反衝入她的體內！
“呃啊！”謝婉如如遭雷擊，悶哼一聲，雙臂瞬間被黑紅交織的詭異冰霜覆蓋！一股極其陰冷、帶著瘋狂侵蝕意唸的能量，如同毒蛇般順著經脈直衝她的丹田！她丹田處原本溫順的晶核瞬間被刺激得瘋狂旋轉，表麵的裂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藍光與入侵的黑紅能量激烈衝突、撕扯！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這冰棺！不僅是囚籠，更是陷阱！是連線著雲湛體內那被汙染晶核的惡毒引信！一旦外力強行開啟或觸碰，便會引發恐怖的反噬！
“保護聖棺！”混亂中，商隊殘餘的護衛和幾個擺脫了水匪糾纏的守衛，看到冰棺異變和謝婉如受創，如同打了雞血般，嘶吼著撲殺過來！刀鋒直指她毫無防備的後背！
刀鋒的寒意已觸及後背肌膚！
謝婉如深陷反噬劇痛，丹田晶核在汙染能量的衝擊下瀕臨失控，眼看就要被亂刀分屍！
千鈞一發之際——
“咻！咻！咻！”
三道淩厲的破空聲從側麵襲來！不是箭矢，而是三枚邊緣打磨得極其鋒利、旋轉呼嘯的青銅錢鏢！鏢身刻著細小的鳶尾花紋，角度刁鑽狠辣，精準無比地射向衝在最前三個護衛的咽喉！
“噗嗤！”血花飛濺！三名護衛哼都沒哼一聲，撲倒在地。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從一根高聳的冰柱頂端飛掠而下，手中一柄細窄如柳葉的軟劍抖出點點寒星，瞬間纏住另外兩名護衛的刀鋒！劍光如毒蛇吐信，刁鑽狠辣，招招奪命！
是鷂鷹！他終於殺穿了混亂，及時趕到！
“姑娘！棺蓋有邪法！不能硬開！”鷂鷹一邊與護衛纏鬥，一邊嘶聲提醒，聲音帶著焦急。他瞥見謝婉如雙臂覆蓋的黑紅冰霜，眼中滿是駭然。
謝婉如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和血腥味讓她混亂的意誌清醒了一瞬！鷂鷹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不能硬碰！這冰棺與雲湛被汙染的晶核相連，強行開啟隻會引發更可怕的反噬，甚至可能徹底摧毀雲湛！
怎麼辦？袖中的玄冰淚碎片傳來陣陣悸動，碎片內柳玄金的心頭血微微發燙，彷彿在指引著什麼。她強忍著經脈撕裂般的劇痛和丹田晶核的瘋狂衝突，將意念沉入心口的鳶尾印記，嘗試溝通冰棺。
就在她意念觸及冰棺的刹那，異變再生！
冰棺內，一直緊閉雙目的雲湛，眼瞼猛地顫動了一下！緊接著，他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驟然睜開！
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混沌的、翻滾著黑紅霧氣的深淵！
“吼——！”一聲完全不似人聲、充滿了痛苦與暴虐的嘶吼從棺內傳出！雲湛被鎖鏈穿透的身體猛地劇烈掙紮起來！心口那枚被汙染的晶核黑紅光芒爆閃！無數道更加粗壯、閃爍著狂暴符文的黑色能量鎖鏈，如同被激怒的毒蟒，從棺壁內部瘋狂鑽出，一部分狠狠抽向近在咫尺的謝婉如，另一部分則如同活物般，卷向周圍激戰的人群，不分敵我！
“小心！”鷂鷹目眥欲裂，軟劍舞成光幕格擋抽來的鎖鏈，卻被一股巨力震得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謝婉如瞳孔驟縮！雲湛徹底失控了！或者說，他體內被汙染的力量徹底失控了！那鎖鏈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速度快得驚人！
避無可避！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竟不閃不避，將全部心神和殘存的冰魄之力，瘋狂灌入心口的鳶尾印記！一層凝練如實質的幽藍冰甲瞬間覆蓋她的雙臂和前胸！
“砰！哢嚓！”
數道狂暴的黑色鎖鏈狠狠抽在冰甲之上！冰甲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幽藍光芒瞬間黯淡！巨大的衝擊力讓謝婉如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一根粗大的冰柱上！喉頭一甜，冰藍色的血沫從嘴角溢位，丹田晶核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表麵的裂紋似乎又加深了！
而更讓她心膽俱裂的是，冰棺中的雲湛，在發出那聲非人嘶吼後，竟用那雙翻滾著黑紅霧氣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他掙紮著，被鎖鏈穿透的右手，竟以一種極其扭曲、違反關節的角度，緩緩抬起，五指成爪，隔空對準了她！掌心之中，一團由純粹黑紅能量構成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漩渦正在急速凝聚！
他要攻擊她！被囚禁、被折磨的雲湛，在汙染力量的控製下，第一個要毀滅的，竟然是她！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謝婉如。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臉，看著那凝聚著毀滅力量的手掌，巨大的悲慟幾乎讓她窒息。
“不……雲湛……是我……”她喃喃著，聲音微弱得被戰鬥的喧囂淹沒。
就在那黑紅漩渦即將噴薄而出的瞬間——
“叮鈴……”
一聲極其輕微、彷彿風鈴搖曳的脆響，毫無征兆地在謝婉如懷中響起！
是袖中的玄冰淚碎片！
碎片內部，那滴屬於柳玄金的暗紅色心頭血，此刻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光芒！光芒穿透深藍的冰晶，甚至透過了謝婉如的衣袖，形成一道微弱卻無比執著的血色光束，直直射向冰棺中的雲湛！射向他那雙翻滾著黑紅霧氣的眼睛！
“呃啊……！”雲湛凝聚力量的動作猛地一僵！掌心那團黑紅漩渦劇烈地波動起來！他臉上露出了極其痛苦和掙紮的神色，彷彿有另一個靈魂在體內嘶吼、反抗！那雙混沌的眼睛裡，黑紅霧氣劇烈翻滾，竟有一瞬間，露出了屬於雲湛本人的、熟悉的痛苦和茫然！
血色光束持續照耀著。
“婉……婉……”一個極其微弱、沙啞到幾乎無法辨認的音節，艱難地從雲湛青灰色的嘴唇中擠出！帶著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無儘的……思念！
這聲呼喚，如同驚雷般在謝婉如腦中炸響！雲湛！他的意識還在！他在掙紮！
希望瞬間點燃了她幾乎熄滅的心火！她不顧重傷，掙紮著站起，將玄冰淚碎片緊緊握在掌心，任由那灼熱的光芒灼燒著自己的麵板！她調動起丹田晶核中所有殘存的力量，不顧裂紋蔓延的危險，瘋狂注入心口的鳶尾印記！
“雲湛！看著我！回來！”她用儘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帶著泣血的悲愴和不容置疑的召喚！
冰棺內，雲湛的掙紮更加劇烈！鎖鏈被他繃得筆直，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他心口那枚被汙染的晶核，在黑紅光芒與血色光束的交織下，明滅不定，表麵的黑色紋路似乎被灼燒得淡化了一絲！他抬起的手掌劇烈顫抖，掌心的黑紅漩渦忽明忽暗，彷彿隨時會潰散！
然而，就在這僵持的緊要關頭——
“嗬嗬……真是感人的重逢啊……”
一個冰冷、沙啞，帶著無儘嘲諷和惡毒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冰湖上空幽幽響起。
聲音響起的刹那，冰棺內雲湛臉上那絲掙紮的痛苦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純粹的暴虐和混亂！掌心的黑紅漩渦瞬間穩定，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練恐怖！血色光束彷彿被無形的力量壓製，驟然黯淡下去！
謝婉如猛地抬頭！
隻見冰湖邊緣，最高的那根冰柱頂端，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多了兩道身影。
兩人皆穿著與商隊護衛截然不同的緊身夜行衣，臉上覆蓋著隻露出眼睛的黑色麵具。他們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靜靜佇立在寒風之中。左邊一人身材頎長，背負一柄造型奇特的狹長彎刀；右邊一人略顯矮壯，手中把玩著一支……通體由森白骨頭打磨而成、笛尾係著一縷暗紅穗子的骨笛！
讓謝婉如渾身血液瞬間凍結的是，這兩人的左手手腕處，在幽藍的天光映照下，清晰無比地烙印著兩道疤痕——一模一樣、猙獰扭曲的、暗紅色的——月牙形疤痕！
雙月牙疤！
不是殘月的模仿者！是那個神秘組織中，真正核心的成員！而且……是兩人！
剛才那冰冷的聲音，正是出自左邊那個頎長身影之口。他麵具後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落在謝婉如身上，又掃過冰棺中狂暴的雲湛，發出低沉的、如同夜梟般的笑聲：
“殘月那個廢物，死便死了。倒是你們這對‘鑰匙’，果然沒讓我們失望。一個成了最好的‘容器’，一個成了最完美的‘引信’……省了我們不少功夫。”他緩緩抬起手，指向冰棺，“現在，該把‘聖山之心’的載體，還給我們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右邊那個矮壯的月牙疤，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白骨笛，湊到了麵具下的唇邊。
沒有聲音發出。
但一股無形的、蘊含著混亂、瘋狂、毀滅意誌的詭異音波，如同無形的潮汐，瞬間席捲了整個冰湖！
音波觸及冰棺的刹那——
“吼——！！！”
雲湛發出了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痛苦的嘶吼！他心口那枚被汙染的晶核黑紅光芒暴漲！纏繞其上的鎖鏈符文瘋狂閃爍！他隔空抓向謝婉如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推！
那道凝聚了許久的、散發著寂滅氣息的黑紅能量漩渦，如同掙脫束縛的凶獸，撕裂空氣，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朝著謝婉如和鷂鷹所在的位置，轟然爆射而出！
毀滅的黑紅漩渦，撕裂了幽藍的天幕，帶著湮滅一切的氣息，瞬間吞噬了謝婉如和鷂鷹所在的區域！
冰刺、沉船殘骸、甚至凍結的湖麵，在被漩渦觸及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煉獄熔爐，無聲無息地汽化、消失！留下一個邊緣光滑如鏡、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狂暴的能量亂流在坑洞邊緣瘋狂肆虐，捲起漫天冰晶粉塵，形成一片毀滅的死亡地帶！
冰柱頂端的兩個月牙疤身影，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如同在欣賞一場既定的戲劇。
“結束了。鑰匙已毀，容器也撐不了多久了。”頎長身影的聲音毫無波瀾，“回收載體，準備喚醒聖山之心。”
矮壯身影放下白骨笛，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飛身掠下冰柱的刹那——
“嗡——！”
一道遠比之前璀璨、凝練百倍的幽藍光柱，毫無征兆地從那毀滅漩渦的中心、巨大的坑洞底部，悍然衝天而起！
光柱直刺蒼穹，甚至短暫地撕裂了倒懸聖山投下的幽藍光暈！光柱之中，蘊含著一種古老、冰冷、卻又帶著不容褻瀆威嚴的磅礴意誌！
光柱的核心，謝婉如的身影緩緩懸浮而起！
她周身覆蓋著一層流動的、如同液態寒冰般的幽藍鎧甲，心口的鳶尾印記光芒萬丈，如同一顆墜落的寒星！她雙臂交叉護在身前，掌心向外，一層由無數細小冰晶完美排列組合而成的、巨大而光滑的菱形冰盾，正擋在她和鷂鷹身前！
冰盾表麵，清晰地映照著剛才那毀滅漩渦轟擊而來的景象，纖毫畢現！正是這道在生死關頭，由她體內所有力量、包括玄冰淚碎片中柳玄金心頭血的最後守護共同凝結而成的終極“冰鑒”，硬生生抵擋住了那毀滅的一擊！冰盾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顯然也已到了極限，但終究沒有破碎！
鷂鷹被謝婉如護在身後，雖未被正麵擊中，但也被逸散的恐怖能量震得七竅流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坑洞邊緣。
“不可能！”冰柱頂端的頎長月牙疤第一次失聲驚呼，麵具後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這超出了他們的預料！這女人對聖山力量的掌控，怎麼可能達到這種程度？
謝婉如懸浮在光柱中，冰藍的瞳孔透過布滿裂紋的冰盾，死死鎖定冰柱頂端那兩個身影。巨大的憤怒、悲慟，以及剛剛在生死邊緣領悟到的、對力量更深層次的掌控感，在她心中交織、燃燒！她緩緩放下護在身前的雙臂，那麵巨大的菱形冰盾也隨之消散。
她沒有去看冰棺中再次陷入狂暴嘶吼的雲湛，也沒有理會重傷垂死的鷂鷹。
她的目光，如同兩柄淬煉了萬年寒冰的利劍，直刺那兩個月牙疤！
“你們……”她的聲音不再嘶啞，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彷彿冰川摩擦般的冰冷回響，響徹整個冰湖，“……都要死。”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心口的鳶尾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雙手猛地張開，掌心向下，對準了腳下浩瀚無垠的冰湖！
“轟隆隆隆——！！！”
整個黑水澗舊道，不，是整個庭州城的大地，都開始劇烈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