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69章 血巷焚天
枯爪撕裂天幕降臨的陰影籠罩了整座帝都，星辰在爪尖熄滅。
吳遠亮拖著斷刀在火巷中逆行：“大梁龍旗——不倒！”
蕭宸軒的軀殼在暗金中溶解，枯爪烙印刺穿他殘存的意識：“容器……歸位……”
雲瑤的殘魂裹著混沌火種撞向骸骨核心：“阿徹，活下去！”
夏侯桀骨灰中的金紅火星飄向太廟地宮深處。
天，塌了。
當那隻枯朽、巨大、纏繞著令星辰都為之顫栗的冰冷死意的巨爪，硬生生撕裂了那道燃燒著紫金帝炎的空間裂口，將小半個天穹都納入爪影之下時——整個帝都，陷入了末日降臨的死寂。
沒有聲音。或者說，任何聲音在這等存在降臨的威壓麵前，都失去了意義。風凝固了，火焰凍結了，連彌漫全城的血腥氣與硫磺味都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抹去。唯有那令人靈魂凍結的、源自更高維度的枯寂死意，如同無形的億萬鈞重水，狠狠灌入每一個生靈的七竅，壓向每一寸顫抖的骨骼！
皇宮的琉璃瓦在無聲中崩裂，民宅的窗欞在死寂裡粉碎。街道上奔逃的百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維持著驚恐的姿態僵立原地，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渙散、放大，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在枯爪陰影的籠罩下飛速流逝。就連那些在廢墟中哀嚎的傷兵，也瞬間失去了所有聲息，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泥偶。
時間與空間，在這淩駕萬物的存在麵前，都失去了固有的意義。整個帝都，變成了一幅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浸泡在死亡陰影中的巨大浮世繪。
唯有那撕裂天幕的枯朽巨爪，在無聲地、緩慢地、帶著一種主宰螻蟻生死的漠然，繼續向下探伸。爪尖所過之處，連空間本身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裂開道道細微卻幽深的黑色紋路。幾顆恰好執行至爪影邊緣的星辰，光芒驟然黯淡、扭曲，如同燭火被投入深潭，瞬間熄滅，化作幾點冰冷的宇宙塵埃，被爪尖散逸的枯寂氣息無聲吞噬。
帝都的核心，那象征著至高皇權的中心，被徹底籠罩在滅世的爪影之下。死亡的倒計時，在無聲中走到了儘頭。
飛雲關。
地獄的帷幕，在關城破碎的屍骸之上，徹底拉開。
“關——破——了——！！！”
那狄人百夫長嘶啞扭曲的嚎叫，如同滴入滾油的水珠，瞬間引爆了濃煙與廢墟中殘存的、被恐懼和暴虐徹底支配的北狄殘兵！
“殺——！！！”
“搶光！燒光！殺光——！！！”
“長生天保佑——殺光梁狗！！！”
野獸般的咆哮從濃煙的各個角落響起！一個個渾身浴血、麵目猙獰如同惡鬼的北狄士兵，從倒塌的房屋下、焦黑的屍堆裡、燃燒的瓦礫中掙紮爬出！他們丟掉了最後一絲理智，眼中隻剩下最原始的殺戮與掠奪**！揮舞著捲刃的彎刀、斷裂的長矛、甚至染血的石塊，如同決堤的汙濁血浪，踏著守軍和百姓尚未冷卻的屍骸，瘋狂地湧入濃煙彌漫、火光衝天的關城深處！
屠殺，開始了。
失去了城牆的庇護，失去了有效的指揮，殘餘的守軍和手無寸鐵的百姓，在狂暴的狄兵麵前，如同待宰的羔羊。狹窄的街巷瞬間變成了修羅場。
噗嗤！
一名拄著斷槍、背靠燃燒房梁試圖阻擋的梁軍老兵，被三名狄兵獰笑著亂刀砍倒，鮮血噴濺在焦黑的牆壁上。
“娘——！”
一個七八歲的女童蜷縮在死去的母親屍體旁哭泣，被衝過的狄兵隨手一刀削飛了頭顱，小小的身軀滾落塵埃。
“畜生！我跟你們拚了！”
一個斷了腿的漢子抓起燃燒的木棍砸向狄兵，卻被輕易格開，彎刀捅穿了他的胸膛，狄兵狂笑著將他的屍體踢入旁邊的火堆……
哭嚎聲、慘叫聲、狂笑聲、房屋倒塌聲、火焰燃燒的劈啪聲……無數絕望的聲音彙聚成一首地獄的交響曲，在濃煙與血光中回蕩。街道被粘稠的鮮血浸透，殘肢斷臂隨處可見，火焰吞噬著房屋，將天空映照得一片血紅。
在這片徹底失控的血色煉獄中，一片燃燒著熊熊烈焰的斷壁殘垣之後。
“咳……咳咳……”
吳遠亮猛地咳出幾口混合著黑灰的汙血，掙紮著從一堆滾燙的瓦礫中撐起上半身。劇烈的眩暈和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幾乎讓他再次昏厥。肋下那道傷口徹底崩裂，鮮血汩汩湧出，染紅了身下滾燙的焦土。他的一條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已經折斷。
他渾濁的眼睛費力地睜開，映入眼簾的，是如同潮水般從他藏身的斷牆前湧過、撲向關城更深處燒殺搶掠的狄兵背影，是街巷儘頭衝天而起的火光，是濃煙中若隱若現的、被狄兵踐踏的屍體和奔逃哭嚎的百姓身影。
完了。
飛雲關，徹底完了。
他帶來的援軍，他試圖守護的關城，他效忠的陛下和娘娘……一切都完了。
冰冷的絕望如同毒蛇，纏繞上老帥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就在這時——
一麵殘破的、邊緣被火焰燎烤得焦黑的梁字大旗，被爆炸的氣浪捲起，打著旋，從濃煙彌漫的半空中飄落，不偏不倚，“啪”的一聲，蓋在了吳遠亮滿是血汙和塵灰的臉上。
旗麵粗糙的觸感，帶著硝煙和血腥的氣息，卻如同一道微弱卻滾燙的電流，瞬間擊穿了吳遠亮心中那冰冷的絕望！
旗幟！
大梁的龍旗！
他猛地抬手，用儘全身力氣，死死抓住了蓋在臉上的殘破旗幟！那熟悉的玄色底襯，那猙獰的金色龍紋，即使被血與火浸染，即使殘破不堪，依舊透著一股不屈的威嚴！
一股混雜著無儘悲愴、滔天怒焰、以及最後一絲源自血脈深處的不屈戰意，如同壓抑萬載的火山，猛地從吳遠亮蒼老的軀殼內爆發出來！瞬間衝垮了所有的傷痛、絕望和疲憊！
“呃啊——！！！”
他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布滿血絲的雙眼瞬間赤紅！那不再是絕望的紅色，而是燃燒著焚儘一切怒火的赤紅！
他無視了折斷的腿骨，無視了肋下噴湧的鮮血，無視了全身如同散架般的劇痛！僅憑著一股超越肉體極限的、由無儘憤怒和不屈意誌催生的狂暴力量，他用那柄布滿裂痕的镔鐵斷刀，狠狠插進滾燙的地麵，支撐著自己殘破的身軀，硬生生地——站了起來！
如同從地獄血池中爬出的不屈戰神！
他猛地將手中那麵殘破的梁字大旗，狠狠插進身旁一堵尚未完全倒塌、正燃燒著烈焰的斷牆之上！
旗幟在熱浪中獵獵招展，殘破的龍紋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浴火重生！
“大梁——！！！”
吳遠亮用儘生命中最後的氣力，將所有的悲憤、所有的決絕、所有的不屈，都灌注進這一聲撕裂濃煙與殺戮的咆哮之中！聲音嘶啞如同破鑼，卻帶著一股足以讓惡鬼膽寒的慘烈氣勢！
“龍旗——不倒——！！！”
這吼聲，如同在沸騰的血海中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殺——！！！”
“跟老帥拚了——！！！”
“大梁萬勝——！！！”
附近幾條燃燒的街巷中，那些原本在各自為戰、瀕臨崩潰的梁軍殘兵、自發抵抗的城民青壯，在聽到這標誌性的、屬於軍神老帥的咆哮、看到那麵在火牆上招展的殘破龍旗時，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後的浮木，眼中瞬間爆發出同歸於儘的瘋狂光芒！他們發出震天的怒吼，抓起一切能用的武器——燃燒的木梁、滾燙的磚石、斷裂的兵刃，甚至赤手空拳，如同撲火的飛蛾，從藏身的廢墟、燃燒的房屋中衝出，朝著吳遠亮所在的位置、朝著那麵不倒的龍旗，瘋狂地彙聚而來！
他們彙聚成一股決死的逆流，在吳遠亮那如同定海神針般挺立的殘軀率領下，迎著如潮水般湧來的狄兵，發起了最後的、慘烈到極致的逆衝鋒！
刀光與血光齊飛！怒吼與慘嚎交織！殘肢斷臂在狹窄的街巷中拋飛！火焰吞噬著交戰雙方的生命！每一條燃燒的巷道，都變成了吞噬生命的血肉磨盤！吳遠亮揮舞著斷刀，每一次劈砍都帶起一蓬汙血，他殘破的身軀上瞬間增添了無數新的傷口，卻如同燃燒的礁石，死死釘在逆流的最前方！他身後的士兵和城民，一個接一個倒下，卻又前赴後繼地填上缺口，用血肉之軀阻擋著狄兵屠戮的腳步！
飛雲關，在徹底陷落的邊緣，用最後的熱血與生命，奏響了一曲焚天血巷的悲歌！
骸骨巨人的混沌核心。
當那隻枯朽巨爪撕裂天幕、降臨此界的恐怖威壓穿透層層空間壁壘，狠狠碾入混沌核心的瞬間——
轟——！！！
整個核心空間彷彿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黑洞！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徹底扭曲、凍結！那原本激烈對抗的三方意誌——冰冷主宰、枯爪烙印、以及蕭徹雲瑤的融合光焰——如同被無形的億萬鈞冰山同時鎮壓，瞬間陷入了絕對的凝滯！
冰冷主宰的意誌如同被更高維度的存在俯視，第一次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恐懼與臣服！暗金色的本源能量停止了翻湧，深青色的符文光芒黯淡到了極致。
蕭宸軒強行楔入、已然瀕臨潰散的枯爪意念，在這同源卻更加純粹、更加本源的威壓麵前，如同朝露遇見烈日，瞬間發出無聲的哀鳴，徹底崩解消散！
而蕭徹與雲瑤那被壓縮到極限、守護著微弱混沌火種的融合光焰，在這淩駕萬物的枯寂死意麵前，更是如同風中殘燭，光芒瞬間黯淡到幾乎熄滅！守護的意誌被凍結，思維被凝固，連那縷新生的混沌火種都彷彿要被這極致的死寂徹底湮滅！
“歸位……容器……”
一個冰冷、漠然、沒有絲毫情感波動、卻又彷彿直接在靈魂本源響起的意念，無視了所有的阻礙，清晰地回蕩在混沌核心的每一個角落。這意唸的目標，精準地鎖定了被混沌火種守護著的、雲瑤那點微弱的鳳凰真靈！
枯爪降臨的第一目標，依舊是“容器”！
隨著這意唸的降臨，一股無法抗拒的、純粹由更高規則構成的牽引之力，如同無形的億萬根鎖鏈，瞬間纏繞向雲瑤的真靈！試圖將她從那微弱的混沌火種守護中，強行剝離、拖拽出來，投向那撕裂天幕的枯朽巨爪！
“不——！！！”
蕭徹被凍結的帝魂，在這最後的守護即將被剝奪的絕境下，爆發出超越極限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聲咆哮！統禦的意誌燃燒到了極致，試圖抗拒那規則鎖鏈！然而，在這淩駕萬物的力量麵前，他的反抗如同螻蟻撼天，帝魂瞬間布滿裂痕，光芒急劇黯淡！
“阿徹……放手……”
雲瑤微弱卻清晰的意念，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與訣彆，傳遞給了蕭徹。她感受到了那無法抗拒的規則之力，更感受到了蕭徹帝魂因強行抗拒而瀕臨崩潰的劇痛。
“不！朕絕不放手！朕是天子！朕……”
蕭徹的意念充滿了無儘的憤怒與不甘，帝魂的裂痕中迸發出最後的不屈光芒，死死守護著那點真靈。
“活下去……”
雲瑤的意念溫柔而堅定地打斷了他，彷彿帶著一絲淒美的笑意，“替我……看這江山……如畫……”
話音未落——
轟！
被混沌火種包裹的雲瑤真靈，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紅光芒！這光芒不再僅僅是涅盤真炎，而是混合了她所有殘存的生命本源、靈魂烙印、以及對蕭徹最深沉的愛戀與守護意誌的——終極燃燒！
她不再是被動守護，而是主動地、決絕地——燃燒了自己最後的存在！
那縷微弱的混沌火種，在這獻祭般的終極燃燒催動下，驟然爆發出灰濛濛的混沌光焰！這光焰不再守護自身，而是化作一道逆衝而上的、帶著焚儘枷鎖與規則決心的混沌流星，狠狠地——撞向那纏繞而來的、由更高規則構成的枯寂鎖鏈！同時，一股溫暖而強大的推力，狠狠地將蕭徹那瀕臨破碎的帝魂核心，推向了混沌核心那被撕開的缺口深處！
“瑤兒——！！！”
蕭徹的帝魂發出了撕心裂肺的無聲悲鳴！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硬生生撕裂！眼睜睜看著那點承載著雲瑤所有存在的金紅光芒，在混沌流星的裹挾下，義無反顧地撞向那代表毀滅與終結的枯寂鎖鏈！
嗤——！！！
無法形容的能量湮滅在覈心深處爆發！混沌流星與枯寂鎖鏈碰撞的瞬間，爆發出刺穿靈魂的強光！
雲瑤燃燒自身催動的混沌流星，在更高規則的枯寂鎖鏈麵前，如同飛蛾撲火，光芒瞬間被壓製、吞噬！那點微弱的金紅真靈，如同投入熔爐的雪花，在枯寂鎖鏈的纏繞下，迅速地黯淡、消融……
然而，就在這消融的最後一瞬——
一股微弱卻無比堅韌的、蘊含著涅盤重生與無儘守護的意誌烙印，如同最精純的火焰精華，竟奇跡般地從那被湮滅的混沌流星核心剝離而出，並未被枯寂鎖鏈捕獲，反而化作一點細微到幾乎不可察覺的金紅火星，如同擁有生命般，主動地、輕盈地——融入了蕭徹那被推開的、瀕臨破碎的帝魂核心深處！
與此同時，那由雲瑤終極燃燒催動的混沌流星，其最後爆發的湮滅之力，也並非完全無用！它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雖然自身湮滅，卻在枯寂鎖鏈那看似無懈可擊的規則之網上，極其短暫地——激起了一圈細微的漣漪！讓那絕對精準的捕捉，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轉瞬即逝的遲滯！
“螻蟻……褻瀆……”
枯爪的意念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精密儀器被乾擾般的……波動！那纏繞向雲瑤真靈的鎖鏈，因這瞬間的遲滯和目標的“消散”，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空！
就是這億萬分之一刹那的凝空與遲滯！
被雲瑤最後力量推向核心缺口深處的蕭徹帝魂，那融入了一點金紅火星、瀕臨破碎的帝魂核心，借著這股推力，如同穿過了一道無形的屏障，猛地——墜入了混沌核心那被撕開的缺口深處！墜入了那片之前被冰冷主宰意誌和深青符文牢牢守護的、屬於“青銅古樹”與“九天枯爪”烙印的——核心禁域！
“不——！！！”
冰冷主宰的意誌和那枯爪烙印同時發出了驚怒至極的尖嘯！它們沒想到，那渺小的容器，竟會用如此決絕的方式自毀，更沒想到，那縷帝魂竟能趁機闖入它們視為絕對禁地的核心本源！
骸骨巨人龐大的身軀在外部戰場猛地一個前所未有的、如同要徹底崩解般的劇震！空洞眼窩中混亂的光點瞬間爆散！那隻撕裂天幕、正在向下探伸的枯朽巨爪，動作也極其突兀地出現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
帝都，慈寧宮密室。
當枯爪撕裂天幕降臨、那淩駕萬物的威壓穿透重重宮牆、如同億萬鈞冰山般狠狠壓在柳詩窈與青黛靈魂之上的瞬間——
噗通！
青黛連一聲悶哼都未能發出，便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雙眼翻白，口鼻溢血，整個人軟軟地癱倒在地，生死不知。
柳詩窈端坐於紫檀木椅上的身軀猛地一僵！玄鳥朝服無風自動！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一隻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靈魂如同被投入了冰封萬載的深淵，思維被凍結，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她拚儘畢生修為，才勉強維持住一絲清醒，沒有像青黛一樣瞬間崩潰。
然而，當她艱難地轉動眼珠，目光落在密室中央那麵巨大的青銅古鏡上時，一股比枯爪威壓更加冰冷、更加絕望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她殘存的意識！
鏡中，映出的不再是飛雲關戰場的景象，而是——密室之內！
隻見倒在地上的蕭宸軒，身體正發生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劇變！
他胸口那幾枚深深刺入心臟的玉佩碎片，此刻正爆發出刺目欲盲的暗金色光芒！碎片如同活物般，瘋狂地蠕動著，融化著，化作粘稠的、散發著枯寂死意的暗金液體，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血，順著他破裂的血管和經脈，瘋狂地湧向他全身！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起！蕭宸軒身上那件月白錦袍，連同其下的皮肉，如同遇到了強酸，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溶解！露出下麵正在被暗金液體侵蝕、改造的骨骼與內臟！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痙攣，骨骼發出密集的碎裂與重組聲，體型在痛苦中詭異地拉伸、扭曲！
更恐怖的是他的頭部！
英俊的臉龐早已被暗金裂紋徹底覆蓋，如同破碎的瓷器。此刻，這“瓷器”正在融化！麵板、肌肉如同蠟油般滴落，露出下麵同樣被暗金液體覆蓋、正在變形的顱骨！他的頭發如同被點燃般化作飛灰。眼眶中，那兩點冰冷的暗金豎瞳，此刻光芒大盛，充滿了非人的漠然與痛苦！
“呃……呃啊……”
模糊不清的音節從他那正在溶解的喉骨中擠出，混合著暗金血液的泡沫。那聲音，已經完全不是蕭宸軒，而是一種金屬摩擦與液體沸騰混合的、令人靈魂顫栗的詭異聲響。
“次……級……容器……重組……”
“痛……好痛……”
“主……上……歸位……”
兩個截然不同的意念，在他那瀕臨崩潰的軀殼內瘋狂衝突、掙紮！一個充滿了蕭宸軒自身被吞噬、被溶解的無邊痛苦、怨毒與最後的不甘！另一個則冰冷、死寂，如同執行命令的機器，帶著對容器“質量”的不滿與強行改造的漠然！
暗金液體的改造速度驟然加快！蕭宸軒殘存的人類特征在飛速消失。他的四肢在拉長，指尖變得尖銳如同利爪。溶解的胸腔內，一顆被暗金液體包裹、緩慢搏動的、如同金屬與血肉混合的詭異心臟正在成型。顱骨被強行塑造成更加流線、更加非人的輪廓，兩點暗金豎瞳如同深淵的入口。
“不……不……我是……蕭宸軒……我是……郡王……”
一個極其微弱、帶著無儘痛苦與不甘的意念碎片，如同風中殘燭，從他正在溶解的喉部掙紮著擠出。這是屬於他本我的最後一絲烙印，充滿了被欺騙、被利用、被徹底剝奪的怨毒與悔恨！
“雜質……清除……”
冰冷的枯爪意念無情地碾壓而過。
噗！
最後一點屬於蕭宸軒的人類喉骨徹底溶解。那點微弱的不甘意念，如同投入大海的水滴，瞬間被無儘的暗金與枯寂徹底淹沒、吞噬。
“次級容器……成型……”
一個完全由金屬摩擦與液體流動構成的、冰冷死寂的聲音，從蕭宸軒——或者說，從那具勉強維持著人形輪廓、卻已徹底非人化的暗金軀殼中響起。
它（他）僵硬地、如同提線木偶般，從地上緩緩站起。暗金色的、如同液態金屬般流淌的體表下，隱約可見變形的骨骼與搏動的詭異心臟。兩點暗金豎瞳毫無情感地掃過癱倒在地的青黛，最後，定格在因枯爪威壓而無法動彈、眼中卻充滿了極致驚駭與絕望的柳詩窈身上。
“坐標……鎖定……”
“清除……乾擾……”
“迎接……主上……”
它（他）抬起一隻已經化作暗金利爪的手，指向密室穹頂——那枯朽巨爪降臨的方向。
太廟廢墟。
空間裂口在枯朽巨爪的撕扯下，如同脆弱的布帛，被撐得更大，邊緣燃燒的紫金帝炎瘋狂搖曳，彷彿隨時會熄滅。裂口深處翻騰的三色混沌能量，在更高維度的威壓下，如同受驚的魚群般混亂逃竄。
廢墟之上，夏侯桀燃魂引路後留下的那一小撮晶瑩骨灰，在嗚咽的腥風中，正被一點點吹散。
就在骨灰即將徹底消散於天地間的最後一瞬——
一點極其細微、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金紅色火星，如同沉睡的精靈，猛地從那撮骨灰的核心位置——亮了起來！
這火星微小如塵埃，卻散發出一種與周圍枯寂死意格格不入的、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溫暖氣息。它彷彿擁有自己的生命，在狂暴的空間亂流和滅世威壓下，頑強地懸浮著，跳躍著。
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微微地顫動了一下，然後，如同受到了無形的牽引，輕盈地、義無反顧地——朝著太廟廢墟深處，那片被巨大骸骨遮擋的、通往地宮青銅古樹本源的、幽深黑暗的裂隙入口——飄了過去。
這點來自老臣燃魂餘燼、蘊含著最後守護意誌的金紅火星，如同在無儘黑暗中悄然亮起的一點微弱螢火，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地宮深處那片被遺忘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