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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夢緣 第100章 血雨斷龍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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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陽穀口,人間煉獄!

壁壘左翼,如同被洪荒巨獸狠狠啃噬過一般,出現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巨大豁口!粗壯的原木和沉重的岩石被恐怖的力量徹底撕裂、粉碎、拋飛!煙塵混合著濃烈的血腥味衝天而起,形成一片汙濁的死亡霧靄!豁口邊緣,焦黑一片,殘留著枯爪死意腐蝕的痕跡,以及某種巨大衝擊形成的龜裂紋路——那是死域邪法加持的攻城重器留下的毀滅印記!

“殺進去!一個不留!”

“血食!新鮮的血食!”

宇文家重甲步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爆發出嗜血的狂吼,踏著同伴和穀民的屍體,瘋狂地湧向那致命的缺口!塔盾在前,長矛如林,組成鋼鐵洪流!更可怕的是混雜其中的屍傀群!它們灰白的眼球隻剩下對鮮活血肉的貪婪,發出非人的、令人頭皮炸裂的嘶嚎,手腳並用,以遠超常人的速度,如同灰色的潮水,率先撲進了豁口!它們無視刀槍,隻撲向最近的活物!利爪撕扯,獠牙啃噬!瞬間,慘叫聲、骨骼碎裂聲、血肉被撕裂的聲音在豁口附近響成一片!殘存的穀民和士兵如同被捲入絞肉機,頃刻間倒下一片!

“頂住!堵住缺口!!”

趙破虜目眥欲裂,獨眼赤紅如血!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拖著精鐵義肢和重傷的身體,如同失控的戰車,揮舞著巨大的斬馬刀,朝著豁口處最密集的屍傀群猛衝過去!刀光如匹練橫掃!

噗嗤!噗嗤!

數頭衝在最前的屍傀被狂暴的刀氣攔腰斬斷!腥臭的汙血和破碎的內臟四濺!

“趙將軍!”

僅存的幾名龍驤衛老兵,包括斷臂的孫瞎子,也爆發出最後的血勇,緊隨其後,用身體、用殘破的兵刃,死死堵在缺口邊緣,與蜂擁而入的敵人展開慘烈的肉搏!刀劍入肉聲、骨骼碎裂聲、瀕死的怒吼聲、屍傀的嘶嚎聲,混雜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構成了地獄的交響!

然而,缺口太大,湧入的敵人太多!尤其是那些力大無窮、皮糙肉厚的異化戰獸!一頭形如巨蜥、覆蓋著腐爛鱗甲的戰獸咆哮著,無視刺來的長矛,猛地撞向孫瞎子!

“老孫!”

趙破虜怒吼,想要救援,卻被幾頭屍傀和兩名重甲步兵死死纏住!

砰!

沉悶的撞擊聲!孫瞎子如同破麻袋般被撞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重重砸在岩壁上,生死不知!

“吼——!”

另一頭形如放大的毒蠍、尾部帶著幽藍毒刺的異化獸,猛地甩動蠍尾,毒刺如同閃電般刺向一名正在奮力劈砍屍傀的年輕穀民後背!

“小心!”

旁邊一名老兵奮力推開青年,毒刺卻狠狠紮進了他的肩胛!

“呃啊——!”

老兵發出淒厲的慘叫,傷口瞬間變得烏黑,身體劇烈抽搐,轉眼間口吐黑沫,氣絕身亡!屍傀立刻撲上,撕咬他的屍體!

“爹——!”

被推開的青年目眥欲裂,發出絕望的哭喊,舉起手中的柴刀,瘋魔般砍向那毒蠍異獸,卻被輕易拍飛!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沒著每一個還能戰鬥的人!壁壘缺口,正在成為吞噬生命的黑洞!

“浩然長存!邪魔辟易!”

一聲清越卻蘊含著無邊怒意的劍鳴響徹戰場!顧長卿的身影如同青色閃電,瞬間出現在缺口上方!他手中青陽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劍氣衝霄!一道凝練如實質的巨大青色劍罡,帶著斬裂虛空的浩然正氣,朝著缺口處最密集的敵人當頭斬下!

轟——!!!

劍罡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尖銳的爆鳴!衝在最前麵的幾頭屍傀和兩名重甲步兵瞬間被劍氣撕裂、蒸發!那頭撞飛孫瞎子的巨蜥異獸,堅硬的腐爛鱗甲如同紙糊般被切開,發出痛苦的嘶嚎,龐大的身軀被硬生生劈飛出去,砸倒一片後續的士兵!缺口處為之一清!

然而,這一劍的代價巨大!顧長卿臉色瞬間煞白,嘴角溢位一縷鮮血。強行爆發超越極限的力量,牽動了龍塚留下的暗傷。更可怕的是,他撐起的、護住大半個壁壘的劍氣屏障,因為這一劍的分神,瞬間黯淡,劇烈波動!

“好機會!血佛大師!”

陣前,宇文嫣眼中怨毒光芒大盛,尖聲叫道。

“阿彌陀佛!送爾等入我主懷抱!”

“血佛”鳩摩羅枯槁的臉上露出猙獰笑意,手中骷髏念珠猛地拋向空中!念珠迎風便長,瞬間化作十八顆燃燒著慘綠鬼火的巨大骷髏頭骨!骷髏眼眶中跳躍著貪婪的幽火,口中發出刺耳的尖嘯!

“萬魂噬心咒!”

十八顆鬼火骷髏如同流星般砸向顧長卿和他身後搖搖欲墜的劍氣屏障!同時,鳩摩羅身後的枯爪祭司們全力催動,粘稠如墨的死氣如同活物般纏繞而上,瘋狂腐蝕著屏障!

顧長卿瞳孔驟縮!青陽劍急速迴旋,在身前佈下重重劍網!

轟!轟!轟!

鬼火骷髏接連撞擊在劍網和屏障之上!每一次撞擊都爆發出慘綠色的能量漣漪和刺耳的鬼嘯!劍網劇烈顫抖,屏障更是明滅不定,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死氣如同跗骨之蛆,瘋狂侵蝕!

噗!

顧長卿再次噴出一口鮮血,身形踉蹌後退,臉色已如金紙!劍氣屏障如同破碎的琉璃,裂紋迅速蔓延!

壁壘之上,失去了屏障保護的士兵和穀民,瞬間暴露在宇文家弓弩手的死亡箭雨之下!

“放箭!”

宇文灼冷酷的聲音如同喪鐘!

嗡——!

密集的破空聲再次響起!箭雨如同死神的鐮刀,收割著生命!慘叫聲此起彼伏!

“頂住!死也要頂住!”

趙破虜渾身浴血,斬馬刀揮舞得如同風車,刀下亡魂無數,但他自己也已成了血人,精鐵義肢的連線處不斷滲出鮮血,動作明顯遲緩!他身邊的龍驤衛老兵,隻剩下最後三人,背靠著背,如同海中礁石,在潮水般的敵人衝擊下,搖搖欲墜!

整個青陽穀口防線,已到了徹底崩潰的邊緣!屍山血海,殘肢斷臂,將這片土地染成了暗紅色!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邊緣!

“隨我——殺敵——!!!”

一聲嘶啞卻穿透了所有喧囂、帶著焚儘一切決絕的女聲,如同鳳凰的清唳,在青陽穀深處轟然響起!

一道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又如同浴血的鳳凰,從穀內踉蹌衝出!

是柳詩窈!

她臉色慘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咬破手腕的血跡,身體虛弱得彷彿隨時會倒下,但她奔跑著,不顧一切地奔跑著!左手高高舉起,無名指上,那枚布滿裂痕的戒指,此刻正燃燒著一點微弱卻無比純粹、帶著神聖與毀滅氣息的金紅光芒!那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地照亮了她染血的容顏和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眸!

她的目標,直指那搖搖欲墜、即將徹底破碎的壁壘豁口!直指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殺戮場!

“柳姑娘!不可!”

顧長卿看到柳詩窈衝來,肝膽俱裂!他想阻止,但被數顆鬼火骷髏死死纏住,分身乏術!

“攔住她!”

宇文嫣也看到了柳詩窈,尤其是她手上那枚發光的戒指,眼中爆發出貪婪和怨毒的光芒!

數名離得近的宇文家重甲步兵和兩頭屍傀,立刻調轉方向,獰笑著撲向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

柳詩窈眼中沒有絲毫懼色,隻有冰冷的決絕!她將全部的心神、全部的意誌、連同靈魂深處那一點源自血脈的悲愴與守護,瘋狂地灌注進左手那燃燒的戒指!

“以吾之血!燃吾殘魂!護吾親族!衛吾河山——!!!”

她再次發出那穿透靈魂的誓言!戒指上的金紅光芒驟然暴漲!雖然依舊微弱,卻形成了一圈清晰可見、帶著神聖淨化氣息的火焰光環,以她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嗡——!

如同熱油潑進了冰水!那圈金紅色的火焰光環掃過撲來的重甲步兵和屍傀!

嗤嗤嗤——!

重甲步兵身上的玄黑鎧甲瞬間被灼燒出青煙,如同被烙鐵燙傷,發出淒厲的慘叫,動作瞬間僵硬!而那兩頭屍傀,更是如同遇到了剋星!它們身上的灰敗死氣如同冰雪般消融,發出驚恐絕望的嘶嚎,身體在金紅光芒的照耀下,迅速變得焦黑、枯萎,如同被點燃的紙人,眨眼間化作兩堆冒著青煙的灰燼!

這突如其來的淨化之火,瞬間震懾了豁口附近一小片區域的敵人!無論是宇文家士兵還是屍傀,都本能地感到恐懼,動作出現了一絲遲滯!

“是柳姑娘!是殿下的姐姐!”

“那光!能殺邪魔!”

“殺啊!跟著柳姑娘!殺出去!”

這微小的變故,卻如同在絕望的深淵中投入了一顆火星!壁壘上、豁口處殘存的穀民和士兵,被柳詩窈那決絕的身影和戒指爆發出的神聖光芒所激勵,早已被恐懼壓製的血性瞬間被點燃!他們爆發出最後的怒吼,如同受傷的群狼,竟然發起了短暫的反撲!

“好機會!趙將軍!帶人堵住缺口!”

顧長卿精神一振,強壓傷勢,青陽劍爆發出最後的光華,死死擋住鬼火骷髏和死氣的侵蝕!

趙破虜渾身浴血,如同地獄歸來的魔神,獨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他看到了柳詩窈,看到了那點希望之火!他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龍驤衛!沒死的!跟老子堵住口子!給柳姑娘開道!殺——!!!”

僅存的三名龍驤衛老兵,爆發出生命中最後的怒吼,如同三塊磐石,死死釘在豁口最前沿!趙破虜巨大的斬馬刀舞成一片死亡風暴,將試圖靠近柳詩窈的敵人絞碎!

柳詩窈借著這短暫的混亂和己方爆發的士氣,踉蹌著衝到了豁口附近!她臉色更加蒼白,身體搖搖欲墜,戒指上的光芒也開始劇烈閃爍,顯然這爆發對她虛弱的身體和殘魂造成了巨大的負擔!但她眼神依舊堅定,染血的左手,帶著那點微弱卻神聖的金紅火焰,猛地按向豁口邊緣一塊被汙血和死意浸染的、巨大的、作為壁壘基石的斷龍岩!

“淨——!!!”

隨著她一聲蘊含意誌的清叱,戒指上的金紅火焰順著她的手掌,瘋狂湧入那塊巨大的岩石!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放入冷水!濃烈的黑氣從岩石內部被強行逼出,發出滋滋的消融聲和淒厲的尖嘯!岩石表麵覆蓋的汙血和死意迅速蒸發、淨化!整塊巨大的斷龍岩,在金紅火焰的包裹下,竟散發出一種溫潤的、帶著微弱浩然氣息的玉白色光芒!這光芒雖然微弱,卻頑強地抵抗著周圍死意的侵蝕,並且隱隱形成了一道微弱的光膜,覆蓋了豁口邊緣的一小片區域!

這光膜雖然脆弱,範圍也小,卻如同在汙濁的洪流中豎起了一麵神聖的壁壘!衝入豁口的屍傀和異化獸,本能地畏懼這光芒,衝擊的勢頭為之一緩!而穀內的士兵和穀民,站在這光膜之後,竟感到一絲微弱的心安,枯竭的力氣彷彿都恢複了一絲!

“這…這是…”

宇文灼在陣前看得真切,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那戒指…竟能淨化死意?激發地脈微靈?!”

“不可能!”

鳩摩羅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柳詩窈手上的戒指,臉上枯槁的肌肉劇烈抽搐,充滿了難以置信和貪婪,“那是…那是玄穹遺物?!竟能克製我主死意?!必須奪過來!毀了它!”

他猛地一指柳詩窈,對空中盤旋的鬼火骷髏厲聲喝道:“殺了她!奪下戒指!”

十八顆燃燒著慘綠鬼火的骷髏頭骨,瞬間舍棄了顧長卿,發出刺破耳膜的尖嘯,如同十八顆地獄隕星,帶著滔天的死意和怨毒,從四麵八方,朝著力竭的柳詩窈瘋狂噬咬而去!速度快到了極致!

“柳姑娘小心!”

顧長卿驚駭欲絕,不顧一切地想要救援,但距離太遠,鬼火骷髏速度太快!

趙破虜也被數名宇文家悍卒和一頭異化獸纏住,分身乏術!

柳詩窈剛剛淨化斷龍岩,身體如同被徹底掏空,眼前陣陣發黑,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沒有了。麵對那索命的十八顆鬼火骷髏,她甚至連閃避的力氣都沒有!她隻能下意識地將燃燒著微弱金紅光芒的左手護在身前,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但更多的是解脫——玨兒,姐姐…儘力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陡生!

轟隆——!!!

一道粗大無比、帶著毀滅氣息的暗紫色雷霆,如同上蒼震怒投下的神罰之矛,毫無征兆地從青陽穀後方、那片被枯爪死意汙染的、如同巨大傷疤般的焦黑山巒深處,撕裂陰沉的天幕,狠狠劈落!

目標,並非青陽穀戰場!而是那片死寂山脈的某個隱蔽角落!

這道雷霆是如此恐怖!即使相隔甚遠,青陽穀口的每一個人都感到頭皮發麻,心臟彷彿被無形的大手攥緊!狂暴的雷威伴隨著一種令萬物凋零的枯寂死意,瞬間橫掃四方!

噗!噗!噗!

那十八顆氣勢洶洶撲向柳詩窈的鬼火骷髏,如同遇到了天敵剋星,在這股突如其來的、混合了天威與枯爪本體意誌的恐怖威壓衝擊下,慘綠色的鬼火瞬間黯淡、搖曳,發出驚恐的嗚咽,竟硬生生在半空中凝滯了一瞬!連鳩摩羅都臉色大變,悶哼一聲,顯然心神受到了反噬衝擊!

就是這一瞬間的凝滯!

“滾開——!!!”

一聲如同受傷雄獅般的咆哮在柳詩窈身側炸響!一道渾身浴血、拖著精鐵義肢的龐大身影,如同炮彈般狠狠撞了過來!是趙破虜!他拚著後背硬捱了異化獸一爪和兩名悍卒的刀劈,血肉橫飛!他用自己的身體,如同最堅實的盾牌,死死擋在了柳詩窈身前!同時,他那柄巨大的斬馬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決死意誌,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血色匹練,狠狠斬向最近的三顆鬼火骷髏!

鐺!轟!

刀鋒與鬼火骷髏碰撞,爆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和能量炸裂聲!三顆骷髏被狂暴的刀氣劈飛出去,表麵的鬼火劇烈搖曳!但趙破虜也如遭重擊,斬馬刀脫手飛出,龐大的身軀踉蹌後退,口中鮮血狂噴,後背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泉湧!精鐵義肢的連線處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

“趙叔!”

柳詩窈失聲驚呼,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保護柳姑娘!”

顧長卿也終於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擺脫糾纏,青陽劍化作一道驚鴻,瞬間出現在柳詩窈身邊,劍氣縱橫,將後續撲來的鬼火骷髏暫時逼退!但他自己也到了強弩之末,身形搖晃,氣息萎靡。

戰場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天罰之雷和趙破虜的捨身一擋,陷入了極其短暫的詭異凝滯。

然而,宇文灼的眼中,殺機卻更盛!他死死盯著柳詩窈手上那枚依舊閃爍著微弱金紅光芒的戒指,又瞥了一眼遠方那雷霆劈落、死意翻騰的山脈,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冰冷的弧度:

“垂死掙紮!那雷霆…是枯爪聖尊的力量!看來那深埋地下的玄穹小孽種,終究還是沒能逃出來,觸怒了聖尊,引來了天罰!正好,送你們姐弟一起上路!全軍聽令!碾碎他們!奪下那枚戒指者,賞萬金!封千戶侯!”

重賞之下,宇文家士兵和屍傀的凶性被徹底點燃!短暫的凝滯被更加瘋狂洶湧的攻勢取代!缺口處,再次成為血肉磨盤!

柳詩窈扶著幾乎站立不穩、氣息奄奄的趙破虜,看著那枚戒指上越來越黯淡的光芒,感受著身體深處傳來的、如同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和冰冷,眼中充滿了絕望。玨兒…那雷霆…難道真的…不!她不相信!

就在這時,她左手無名指上,那枚瀕臨熄滅的戒指,在接觸到趙破虜身上湧出的、滾燙的、帶著龍驤衛不屈戰魂氣息的鮮血時,那點微弱的金紅光芒,極其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彷彿受到了某種悲壯意誌的共鳴!

汙穢裂縫,生死一線!

那一點微弱的、帶著草木氣息和水汽的天光,在蕭景玨眼中不斷放大!如同溺水者終於看到了水麵!生的希望,點燃了他身體裡最後一絲潛能!

他手腳並用,不顧一切地朝著光的方向攀爬、挪動!嵌入龍骨的左手每一次用力,都帶來鑽心刺骨的劇痛,鮮血早已浸透了包裹的破布,順著指尖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但這點痛苦,比起逃離這汙穢地獄的希望,根本不值一提!

近了!更近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涼風拂過臉頰的觸感,帶著泥土和青苔的氣息!前方的裂縫豁然開朗,不再是狹窄的縫隙,而是一個傾斜向下的、布滿濕滑苔蘚和嶙峋怪石的巨大溶洞出口!天光,正是從出口外照射進來!

出口外,是迷濛的雨幕!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洞口上方的岩壁流淌下來,形成一道小小的水簾。

雨水!清新的空氣!

蕭景玨心中狂喜!他猛地加速,身體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雨幕籠罩的出口撲去!隻要衝出去,就暫時安全了!就能找到路,回到姐姐身邊!

就在他身體即將衝出洞口的刹那!

一股冰冷、粘稠、充滿了純粹惡毒與貪婪的意誌,如同潛伏在黑暗沼澤最深處的毒龍,毫無征兆地,猛地從溶洞側上方一片極其隱蔽、被濃稠死意和汙穢苔蘚覆蓋的岩縫中爆發出來!

這股意誌,比他在龍塚廢墟中遭遇的那縷枯爪分念,強大了何止十倍!充滿了本體的暴虐與鎖定獵物的興奮!

不好!

蕭景玨渾身的寒毛瞬間炸起!龍魂的本能發出了最淒厲的警報!但身體前衝的慣性已無法停止!

“小蟲子…終於爬出來了…你的血肉…你的龍魂…還有那該死的骨頭…都是本尊的——!!!”

一個沙啞、重疊、如同無數冤魂哀嚎彙聚而成的精神咆哮,直接在他靈魂深處炸響!與此同時,一道純粹由高度凝聚的枯爪死意構成的、足有手臂粗細的暗金色鎖鏈,纏繞著令人作嘔的汙穢符文,如同捕食的毒蛇,無聲無息卻又快如閃電,從側上方那岩縫中暴射而出!目標,直指蕭景玨的——脖頸!

這不再是偷襲!這是枯爪本體意誌,在他即將逃出生天的最後時刻,發動的絕殺一擊!時機、角度、力量,都陰毒到了極致!就是要在他看到希望曙光的一刹那,將他拖入永恒的絕望深淵!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死亡的氣息,冰冷徹骨,瞬間籠罩了蕭景玨的全身!

“吼——!!!”

絕境之下,蕭景玨雙目瞬間化為一片暴戾的金紅!龍魂的凶性被徹底激發!玄穹血冕印記瘋狂搏動,爆發出最後的光熱!丹田內那縷混沌灰芒不顧一切地燃燒起來!而嵌入左手的龍骨碎片,更是傳來一股悲愴而憤怒的共鳴力量,瞬間流遍全身!

他猛地扭轉身軀,將嵌入龍骨的左手,連同整個左臂,不顧一切地擋在了那道索命的暗金鎖鏈之前!同時,右拳緊握,凝聚了全身殘存的所有力量——玄穹印記的餘熱、混沌灰芒的湮滅、龍骨碎片的悲憤,朝著鎖鏈射來的方向,狠狠轟出!這是他最後、最絕望的反擊!

“給我——開——!!!”

轟——!!!

暗金死意鎖鏈,狠狠撞擊在蕭景玨擋在前方的左臂之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清脆無比的骨骼碎裂聲,清晰地響起!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徹底!

蕭景玨的左臂,從手肘上方一點的位置,被那蘊含著枯爪本體恐怖力量的死意鎖鏈,硬生生地——撞斷!撕裂!

暗金色的血液混合著淡金色的皇室之血,如同噴泉般狂湧而出!那嵌入掌心的、閃爍著微光的龍骨碎片,連同半截斷臂,在巨大的衝擊力和鎖鏈的纏繞下,瞬間脫離了蕭景玨的身體,被暗金鎖鏈死死纏住,猛地拽向那岩縫深處!

“呃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不僅僅是肉體的撕裂,更有靈魂被硬生生扯碎的痛苦!蕭景玨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眼前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和猩紅充斥!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巨大的衝擊力狠狠砸向溶洞出口的岩壁!

砰!

他的身體重重撞在濕滑的岩壁上,又滾落下來,砸在出口邊緣的泥濘中!右拳轟出的那絕望一擊,失去了目標,狂暴的能量在溶洞中炸開,碎石飛濺,卻未能傷及那岩縫分毫!

“桀桀桀…好精純的龍氣…好美味的骨頭…小蟲子…你的命,本尊也收下了…”

岩縫中傳來枯爪本體意誌貪婪而滿足的獰笑,那截纏繞著斷臂和龍骨碎片的暗金鎖鏈,正急速縮回!

斷臂之痛!龍骨被奪!死亡的陰影緊隨而至!

蕭景玨躺在冰冷的泥濘中,左肩處傳來毀滅性的劇痛和空蕩感,鮮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湧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泥水。視線模糊,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迅速沉入黑暗的深淵。玄穹印記黯淡到了極致,混沌灰芒幾乎熄滅。枯爪本體的意誌如同冰冷的潮水,順著傷口瘋狂湧入,侵蝕著他的生機和靈魂。

完了嗎…姐姐…我…還是沒能…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最後一瞬!

他模糊的視線,似乎看到那被鎖鏈拖拽向黑暗岩縫的、屬於自己的斷臂手掌中,那塊嵌入的龍骨碎片,突然爆發出一點極其刺目、帶著決絕悲愴意誌的——純白色光芒!

嗡——!!!

一股古老、神聖、充滿了不屈守護意誌的龍魂本源之力,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轟然爆發!順著纏繞的暗金鎖鏈,狠狠衝擊向岩縫深處枯爪的意誌!

“吼——!!螻蟻!安敢——!”

岩縫中傳來枯爪本體意誌又驚又怒的咆哮!那純白的光芒帶著一種同歸於儘的決絕,死死抵住了暗金鎖鏈的拖拽,甚至反向灼燒著鎖鏈上的汙穢符文!

這突如其來的、來自龍骨碎片最後本源的反噬,讓枯爪的意誌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和混亂!鎖鏈的拖拽之力為之一鬆!

而就是這千鈞一發、用龍骨碎片最後靈性換來的刹那生機!

蕭景玨那即將徹底熄滅的求生意誌,如同被澆上了滾油!玄穹血冕印記猛地一跳!身體裡最後一絲力量被壓榨出來!他僅存的右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摳住了出口邊緣一塊凸起的、濕滑的岩石!

然後,他用儘全身的力氣,猛地向外一翻!

噗通!

冰冷的、帶著泥漿的雨水,瞬間包裹了他殘破的身體!

他滾出了溶洞!滾進了外麵迷濛的雨幕之中!重重摔在了一片泥濘的、布滿枯枝敗葉的山坡上!

幾乎在他身體滾出溶洞的同一瞬間!

轟——!!!

一道粗大無比、帶著毀滅氣息的暗紫色雷霆,如同上蒼的震怒,撕裂陰沉的天幕,精準無比地狠狠劈落在那個溶洞出口!以及出口上方那片隱藏著枯爪意誌的岩壁!

轟隆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雷光刺目!整個山體都在劇烈顫抖!溶洞出口在雷霆的轟擊下瞬間坍塌、崩碎!狂暴的雷蛇混合著枯爪死意,瘋狂肆虐!那片岩壁更是被炸開一個巨大的焦黑深坑,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

枯爪本體意誌發出一聲充滿痛苦和暴怒的咆哮,瞬間被這恐怖的天罰之雷和崩塌的山體強行隔絕、壓製了回去!那截纏繞著斷臂和龍骨碎片的暗金鎖鏈,也在這毀滅性的力量下,瞬間崩斷、消融!

蕭景玨被爆炸的衝擊波狠狠掀飛出去,如同破麻袋般在泥濘的山坡上翻滾了十幾圈,才撞在一棵枯樹上停了下來。他渾身焦黑,衣衫襤褸,左肩斷臂處一片血肉模糊,焦黑的傷口邊緣還殘留著絲絲暗紫色的電弧,發出滋滋的聲響,帶來毀滅性的麻痹和劇痛。雨水混合著血水和泥漿,將他徹底染成了一個泥人。

他躺在冰冷的泥水裡,意識模糊,隻剩下斷臂處那毀滅性的劇痛和靈魂深處枯爪死意侵蝕的冰冷。玄穹印記黯淡無光,如同死物。混沌灰芒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雨點冰冷地打在臉上,卻無法喚醒他沉淪的意識。世界在旋轉,在遠離。

玨兒…

姐姐在…

活下去…

一個遙遠而溫柔的、帶著無儘擔憂的呼喚聲,彷彿穿透了時空的阻隔,又彷彿隻是瀕死前的幻覺,極其微弱地,在他靈魂即將徹底熄滅的灰燼中,輕輕響起。

姐姐…

蕭景玨殘存的意識,如同被這聲呼喚注入了一絲微弱的火星。他沾滿血泥的右手手指,極其輕微地、抽搐般地…動了一下。

千裡之外,吳郡,夜雨。

雨絲纏綿,敲打著吳郡老宅深院的重重屋簷,發出單調而壓抑的沙沙聲。與青陽穀的血雨腥風相比,這裡的雨,帶著江南深秋的濕冷和一種深入骨髓的陰鬱。

一處精緻卻不失雅緻的書房內,燭火通明。紅木書案上,一爐上好的沉水香靜靜燃燒,嫋嫋青煙升起,試圖驅散雨夜的寒意,卻更添幾分朦朧。琅夏並未就寢。他換下白日那身月白長衫,穿著一件更為家常的靛藍色細布直裰,坐在書案後。燭光將他俊朗的側臉映照得半明半暗,溫潤依舊,卻多了一絲白日裡不曾顯露的深沉。

他麵前攤開的,並非經史子集,而是一張極其詳儘、標注著各種蠅頭小楷的吳郡城防圖。他的目光,卻並未落在圖上,修長的手指間,正把玩著一枚小巧玲瓏的物事。

那是一枚玉扣。質地溫潤,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造型古樸,呈祥雲如意狀,中間有一個小小的穿孔。玉扣表麵沒有任何紋飾,隻在邊緣處,用極細微的陰刻手法,刻著一個幾乎難以辨認的古篆字——“江”。

燭光下,玉扣散發著柔和內斂的光澤。琅夏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玉扣邊緣那個小小的“江”字,眼神幽深,如同古井深潭,映不出半點情緒。書房內隻有燭火燃燒的輕微劈啪聲和窗外無儘的雨聲。

篤篤篤。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

琅夏並未抬頭,聲音平靜無波。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灰布短褂、身形精瘦、麵容普通到扔進人堆就找不到的中年漢子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如同融入陰影的狸貓。他對著琅夏恭敬地躬身行禮,聲音壓得極低:“公子,查清了。吳家那位‘麒麟兒’吳念安,三日後辰時,會依慣例前往城西‘慈恩寺’為其母祈福誦經。隨行護衛四人,皆是吳家好手,其中領頭的吳猛,是吳老賊心腹,有七品武夫修為。寺內…有我們的人。”

琅夏摩挲玉扣的手指微微一頓。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書案一角。那裡,靜靜躺著一張空白的、印著金色纏枝蓮紋的精緻請柬。請柬旁邊,是一個小巧的、通體烏黑、沒有任何光澤的瓷瓶。瓶塞塞得嚴嚴實實。

“慈恩寺…倒是個清靜的好地方。”

琅夏的聲音依舊溫潤,如同在談論天氣,“祈福誦經?心誠則靈。可惜…佛祖也未必能渡儘世間惡業。”

他拿起那張空白的請柬,指尖在“纏枝蓮紋”上緩緩劃過,動作輕柔,如同撫摸著情人的發絲。

“吳念安…念安…”

他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冰冷到毫無溫度的弧度,“名字是好名字。可惜,投錯了胎,認錯了爹。”

他將請柬放在麵前,拿起一支細若發絲的小狼毫,飽蘸了硃砂。鮮紅如血的硃砂,在潔白的請柬上,緩緩書寫下幾行字:

“聞君雅意,慈恩祈福。

舊怨難泯,新債當償。

血色為引,姻緣初啟。

盼君一晤,了斷前塵。

——故人

敬上”

字跡清俊飄逸,卻透著一股森然寒意。尤其是“血色為引,姻緣初啟”八字,那硃砂紅得刺眼,如同剛剛凝結的鮮血。

寫罷,琅夏輕輕放下筆。拿起那個烏黑的小瓷瓶,拔掉瓶塞。一股極其微弱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甜腥氣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又被沉水香的氣味迅速掩蓋。他動作極其小心,用一根銀針,從瓶內蘸取了一滴無色無味的粘稠液體。那液體在燭光下,隱約泛著一絲幽藍的光澤。

琅夏的目光,落在請柬上“吳念安”三個字上。他手腕穩定,沒有絲毫顫抖,將銀針上那滴致命的液體,極其精準地,滴在了“念安”二字的最後一筆——那一點“心”字底上。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水滴落入熱油的聲響。那滴幽藍的液體瞬間滲入紙張,消失不見。隻在“念安”二字上,留下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濕潤印記,轉瞬即逝。請柬依舊潔白,字跡依舊鮮紅,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琅夏將烏黑瓷瓶重新塞好,放在一旁。拿起那枚溫潤的“江”字玉扣,指腹在玉扣邊緣那個小小的刻字上,再次用力地摩挲了一下。然後,他拿起那張蘊含著致命殺機的請柬,將玉扣輕輕壓在了請柬的落款“故人敬上”之處。

“把這個,”

琅夏將壓著玉扣的請柬,輕輕推向那精瘦漢子,聲音平靜得如同在吩咐一件尋常小事,“在吳念安抵達慈恩寺,進入大雄寶殿,跪於蒲團的那一刻…放在他觸手可及的香案之上。”

精瘦漢子雙手恭敬地接過請柬和玉扣,如同捧著千斤重物。他感受到那請柬上殘留的一絲冰冷殺意,身體微微一顫,頭垂得更低:“是,公子!屬下必不辱命!”

“去吧。小心行事。”

琅夏揮了揮手,重新將目光投向書案上的城防圖,彷彿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精瘦漢子如同鬼魅般退了出去,消失在門外的雨幕中。

書房內,隻剩下燭火燃燒的劈啪聲,沉水香的氤氳,和窗外永無止境的沙沙雨聲。

琅夏獨自坐在燭光裡,俊朗的側臉一半明亮,一半隱於深深的陰影之中。他拿起書案上那支蘸著硃砂的小狼毫,筆尖懸在城防圖上方,似乎在猶豫,又似乎在思索。

硃砂,如同凝固的血滴,懸而未落。

雨,還在下。夜色,愈發深沉。血色姻緣的絲線,在江南的煙雨樓台中,無聲地勒緊了第一個犧牲品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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