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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夢緣 第25章 朱門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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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風卷著雪刃刮過青嵐山脊,謝婉如蜷縮在城門陰影裡,單薄的春衫早被寒氣浸透。她盯著掌心半塊連理玉佩——那是蘇雲澤給她的“信物”,如今邊緣已凝了層冰霜。

“子慕予……你們再不出來……我便真要成冰雕了……”她試圖扯出苦笑,齒關卻抖得撞出聲響。不遠處,老道士第叁次將目光釘在徒弟懷裡的白兔上,小道士死死護住顫抖的絨毛團:“師父!它救過我的命!”

石板路的震動就是此刻傳來的。

馬蹄踏碎積雪,玄甲衛隊如黑潮裂開風雪。為首的男人躍下馬背時大氅翻卷如鷹翼,露出內裡繡金螭紋的紫袍——是親王規製。謝婉如混沌的視野裡,隻看見那人腰間懸著的玄鐵令牌:睿王府!

“蕭……”她剛吐出半字便栽進雪堆。

蕭宸軒一把將她抄起,掌心貼住她後心渡入真氣。懷中人輕得像是枯葉,唇色青白如瓷。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探子密報:“謝家女癡守青嵐門十日,疑與齊王暗通款曲。”多可笑,他晝夜兼程踏碎兩匹戰馬,就為親眼驗證這“背叛”。

“殿下,城門卯時才開。”侍衛低聲提醒。蕭宸軒卻徑直走向那對道士師徒,劍尖挑開小道士護兔的臂膀:“燉了。”

“不可!”老道士撲跪在地,“此女身負‘雪魄’之相,寒氣侵體百日不僵!若得靈物熱血為引……”

劍光倏忽掠過兔頸。溫熱血珠滴進謝婉如唇縫的刹那,她喉間驟然爆出淒厲嘶喊!無數冰藍色紋路從心口蔓上脖頸,積雪在她周身蒸騰成白霧。48

襄南城的火光映紅半邊天時,微末正用匕首撬開朱門銅鎖。濃煙從門縫溢位,衛驍捂著口鼻悶咳:“趙玹的私兵……真在裡頭?”

“三百‘血浮屠’,可抵十萬精兵。”微末將燻黑的虎符按進石門凹槽。機括轉動聲中,她想起雲湛接過虎符時發顫的手指。那少年皇子紅著眼說:“等我登基,定將趙玹頭顱懸於南狄國門!”

門內景象讓所有人僵在原地。

青銅兵架空空蕩蕩,中央玄鐵池裡堆滿焦黑骨骸——有人搶先焚毀了整支私兵!馮良用刀尖挑起半片銀甲:“是齊王府的鳶尾印記!”

微末突然疾退。毒箭擦著她耳際釘入門框,箭尾係著杏色絲帕,上書血字:“虎符歸匣日,故人斷腸時。”

雲湛贈她的那方帕子!

暗處傳來拊掌聲。華蓋下走出蟒袍玉帶的男子,腳踩積雪的嘎吱聲像鈍刀刮骨。“微末姑娘。”齊王蕭承弈彎腰拾起虎符,指尖摩挲著虎目處的裂痕,“你以為睿王為何縱你來此?他早知你是我南狄暗樁。”

衛驍的刀劈過去時,齊王隨從中倏地閃出個蒙麵人。雙刃交擊迸出火星,對方袖口翻飛間,微末看見他腕內側的月牙疤——三年前死於皇陵刺殺的影衛統領!

“看清楚,”齊王笑著扯開蒙麵布,“你們殿下連枕邊人都捨得做局,何況你這枚棋子?”

睿王府的暖閣裡,柳詩窈正將胭脂點染在素絹上。畫中紅梅怒放如血,恰似她今晨在雪地裡嘔出的那灘。

“側妃該用藥了。”醫女捧來黑稠藥汁。柳詩窈瞥見窗欞外閃過玄色衣角,突然打翻藥碗!瓷片割破她指尖,鮮血滴上白狐裘,像雪地落梅。

“怎麼回事?”蕭宸軒裹著寒氣踏入。柳詩窈軟倒在他臂彎,淚珠滾進他襟口:“那藥……有人換了我的避子湯……”

當夜,王府宴席燈火通明。柳詩窈撫琴時忽地栽倒,太醫診脈後麵色劇變:“側妃這是……喜脈啊!”滿座嘩然中,老王妃摔了玉箸:“軒兒出征前夜宿在謝姑娘處,你這胎從何而來?!”

柳詩窈慘白著臉拽住蕭宸軒袖擺:“妾身願飲落胎藥自證清白!”

“不準。”蕭宸軒扣住她手腕,“既是皇家血脈,便生下來。”他目光掃過席間,兵部尚書鄭峒正偷偷擦拭額汗——三日前,此人剛將京畿佈防圖獻給齊王。

更漏子時,柳詩窈的貼身婢女被發現溺斃井中。她懷裡揣著齊王府的銀票,還有半包活血紅花。

地牢的火把劈啪爆響。謝婉如蜷在草堆裡,腕上鐵鏈隨著咳嗽輕顫。她聽見腳步聲停在牢門外,玄色金線靴尖沾著雪泥。

“虎符是假的。”蕭宸軒的聲音比鐵柵更冷,“你故意引齊王搶個贗品。”

謝婉如低笑出聲。她當然知道真虎符在哪兒——那夜雲湛醉酒,將虎符塞給她時說:“此物能調南狄死士……若我遭不測,你交給大周太子。”

“殿下可知齊王為何非要虎符?”她突然昂頭,“因為先帝遺詔寫明,得南狄虎符者方為真龍!”

蕭宸軒捏住她下巴的力道幾乎捏碎骨頭:“你怎知遺詔內容?”

“我娘叫玉綰。”謝婉如吐出這個名字時,看見蕭宸軒瞳孔驟縮,“二十年前被你母後杖斃的司天監女官……也是先帝枕邊人。”

地牢陷入死寂。先帝暴斃前夜,唯有玉綰當值。而蕭宸軒胸口始終戴著半塊龍紋璧——與謝婉如的玉佩能合成完璧!

“先帝用虎符拓本騙過齊王,真品早熔進這玉佩。”謝婉如將斷玉按進他掌心,“你母後殺我娘,是為掩蓋你是玉綰之子……和遺詔真正的繼承人!”

鐵鏈嘩啦墜地。蕭宸軒眼底血色翻湧,像被困住的獸。

五更鼓響時,齊王府地室正上演酷刑。雲湛被鐵鉤穿透鎖骨吊起,血順著赤足滴進下方銅盆。

“微末姑娘選得妙。”齊王用銀箸夾起盆中血玉,“以皇子心頭血養蠱,虎符才認主呢。”

石門在此時轟然洞開!蕭宸軒提劍立於火光中,身後是黑壓壓的玄甲衛。當他舉起那枚完整的龍紋璧時,齊王笑容凝固了——璧身嵌著的正是虎符核心!

“不可能……玉綰當年明明摔碎了它……”

“她摔的是鴛鴦佩。”蕭宸軒劍尖滴血,“真璧早縫進我繈褓。”

殺戮開始得猝不及防。齊王死士腕間月牙疤在劍光中忽隱忽現,直到微末的匕首捅進齊王後心。“為南狄複仇?”齊王咳著血笑,“你可知滅南狄王族的……就是睿王外祖家?”

微末僵立當場。衛驍的驚呼聲穿透血腥:“主子當心!”

柳詩窈竟從屍堆中爬出,將淬毒金釵刺向蕭宸軒!劍光閃過時,她隆起的小腹撞上鋒刃。鮮血噴湧中,她死死攥住蕭宸軒衣襟:“你早知……這孩子是齊王的……”

地室突然劇烈搖晃。火藥引線嘶叫著竄向堆滿火油的角落——齊王真正的後手!

蕭宸軒抱起昏迷的謝婉如衝向出口時,聽見微末在火海中嘶喊:“告訴雲湛……虎符在謝姑娘妝匣夾層!”

謝婉如在杏林深處醒來。案頭壓著撕碎的婚書,和半塊沾血的虎符。

侍女說那場爆炸焚儘王府地庫,微末姑娘屍骨無存。說柳側妃腹中死胎被驗出齊王血脈,鄭尚書已下詔獄。說睿王殿下今晨受封太子,正午時卻單騎出城。

她赤腳跑過迴廊,看見蕭宸軒立在梨樹下。玄鐵甲卸了,素白中衣後背滲著血痕,掌心緊緊攥著合二為一的龍鳳佩。

“先帝遺詔在此。”他將黃帛塞進她手裡,“要麼入主東宮替我理政……”他忽然咳出滿手血沫,“要麼用虎符調兵殺了我,替你娘報仇。”

謝婉如撫過他心口那道新疤——是柳詩窈金釵刺穿的。她將虎符按進他傷口,聽見血肉灼燒的滋滋聲。

“我要第三樣。”她踮腳咬破他嘴唇,“把雲湛和南狄軍隊……還給我。”

風雪驟急。宮牆外傳來雲板九響——先皇後吞金自儘了。蕭宸軒在喪鐘聲裡抱住謝婉如時,一滴熱淚墜進她頸窩。

極高處的鴟吻脊上,蒙麵人正將弓弩對準相擁的兩人。箭鏃映出他腕間月牙疤,也映出遠方城樓上飄揚的齊王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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