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162章 血燼歸墟：海底的巫皇之眼
柳詩窈燃燒心口精血化作焚世凰焰，撕裂祭壇汙穢血光直撲明鈺！
柔煙銀鐲感應母子血脈瀕臨崩潰，觸發月華終極守護，空間之力裹挾二人遁入未知。
冰冷鹹澀的海水灌入喉鼻，幽暗死寂的深海巨淵中，古老遺跡緩緩睜開了巨眼。
蕭宸睿手中玉蟬滾燙欲裂，扳指映出歸墟海眼——鑰匙，終於現身了！
轟——！！！
柳詩窈燃燒著心口精血所化的生命之火，與體內焚儘一切的暗紅毀滅凰炎融為一體，化作一件凝練到極致、流淌著毀滅與犧牲意誌的火焰戰衣！她的氣息在這一刻無限攀升，甚至超越了初成涅盤時的巔峰，虛空在她周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絲絲縷縷的漆黑空間裂痕如同蛛網般蔓延！
“明鈺——！母妃帶你回家！！！”
泣血的呐喊撕裂了虛空中肆虐的能量風暴。柳詩窈的身影，化作一道洞穿一切虛妄的赤金與暗紅交織的毀滅流星，悍然衝向那在毀滅紅蓮衝擊下劇烈動蕩、符文明滅不定的祭壇核心封印！
嗤嗤嗤——！！！
阻擋在前的、再次瘋狂滋生的荊棘血鏈和撲上來的汙穢血傀儡，在這道裹挾著柳詩窈決死意誌與燃燒本源的火焰流星麵前，如同烈日下的薄雪。暗紅凰炎霸道地掃過，荊棘瞬間氣化，血傀儡發出無聲的慘嚎，扭曲的符文鎖鏈和粘稠血泥在火焰中劇烈沸騰、崩潰、化作飛濺的汙穢火星，徹底消散於無形！
前方，再無阻礙！
祭壇頂端，那隻由無數汙穢符文構成的巨大豎眼，在毀滅紅蓮的持續轟擊下已變得極其黯淡、扭曲，如同風中殘燭，但它瞳孔深處那非人的、貪婪的惡意卻燃燒到了極致！眼看柳詩窈不顧一切地直撲核心胚胎，豎眼猛地向內收縮，構成它的符文瘋狂旋轉，一股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陰毒的汙穢血光，混合著祭壇基座裂痕中狂湧而出的粘稠汙血，如同沸騰的血海巨浪，層層疊疊，在柳詩窈與那搏動胚胎之間，瞬間構築起最後一道粘稠厚重、散發著絕望禁錮意誌的血色壁障！
“給——本——宮——破！！！”
柳詩窈眼中隻有那血光深處微弱拍打內壁的小小手掌輪廓！暗紅與赤金交織的毀滅凰炎在她伸出的右掌上瘋狂凝聚、壓縮，化作一隻栩栩如生、彷彿由熔岩與星辰核心鑄造的火焰凰爪！凰爪指尖，空間被灼燒出漆黑的、久久無法彌合的裂痕！
燃燒著生命之火的凰爪，帶著柳詩窈所有的不甘、憤怒、絕望與至深的守護之念，狠狠抓向那最後、最厚重的汙穢血光壁障！
滋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按進萬年玄冰！又像是滾燙的岩漿澆入極寒深海！刺耳到極點的能量湮滅聲瞬間爆發！暗紅汙穢的血光與赤金毀滅的凰炎瘋狂對撞、侵蝕、湮滅！
凰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汙穢血光的侵蝕下黯淡、縮小，構成爪尖的毀滅火焰發出痛苦的嘶鳴！但柳詩窈燃燒本源換來的力量也霸道絕倫，凰爪依舊一點點、艱難卻無比堅定地，撕開了那粘稠堅韌的血光壁障！
一寸！兩寸！
汙穢血光壁障劇烈地波動、沸騰，如同被撕裂的傷口，瘋狂地試圖彌合，卻被凰爪上燃燒的火焰死死灼燒、阻止！透過那被強行撕開的縫隙，祭壇核心的景象更加清晰地映入柳詩窈燃燒的瞳孔——那蜷縮的胚胎，眉心神聖豎眼印記的金光在汙穢包裹下頑強閃爍，那隻透明的小手，似乎感應到了外界那不顧一切的衝擊，拍打內壁的頻率陡然加快了一分！
“明鈺！抓住母妃！”
柳詩窈的指尖，在毀滅凰炎的保護下，終於穿透了最後一絲粘稠的汙穢血光，距離那搏動胚胎的“外壁”，僅有毫厘之遙！指尖蘊含的涅盤生機與守護意誌，清晰地傳遞過去！
就在這指尖即將觸碰到胚胎外壁的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陡生！
嗡——！！！
緊貼柳詩窈心口的柔煙銀鐲，以及被她護在身側、與銀鐲共鳴的暖玉玉蟬，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月華！這光芒不再是清冷柔和，而是帶著一種決絕的、近乎燃燒的熾烈！兩道月白光柱瞬間交融，化作一個無比凝練、表麵流淌著無數細密銀色空間符文的純白光繭，瞬間將柳詩窈探出的手臂、連同前方那即將被觸及的胚胎，以及兩者之間那被撕開的狹小縫隙，完全籠罩在內！
這光繭出現的刹那，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祭壇頂端那隻汙穢豎眼最後爆發的惡毒精神衝擊，撞在光繭上，如同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地被那流轉的空間符文吞噬、分解！周圍再次撲來的荊棘血鏈和血傀儡，撞在光繭上，瞬間被彈開、淨化！
柳詩窈燃燒著毀滅凰炎的指尖，距離胚胎僅有發絲般的距離，卻再也無法寸進！一股柔和卻沛然莫禦的空間之力，從光繭內部誕生，如同最堅韌的蛛網，將她死死束縛！她甚至能感覺到，光繭內部，銀鐲與玉蟬正在以一種超越極限的速度震蕩、嗡鳴，其核心的空間之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被抽取、燃燒！
它們…在以自身毀滅為代價，強行發動終極的空間守護！
為什麼？！
柳詩窈心中驚怒狂瀾！她就要成功了！隻差一點！
然而，下一刻，一股源自靈魂深處、冰冷刺骨的死亡預警，如同冰錐般狠狠紮入她的意識！
透過那被月白光繭強行穩定住的、撕裂的汙穢血光縫隙，她清晰地看到——
就在她燃燒著毀滅凰炎的指尖前方，那搏動胚胎的“外壁”，並非天然形成！在柔煙銀鐲爆發的極致月華照耀下，那看似汙穢粘稠的血光內壁，顯露出了其本質——一層由無數細密到極致的、暗紅與漆黑交織的巫族惡毒詛咒符文構成的能量膜！這些符文如同活物，正在瘋狂蠕動、增殖，其核心散發出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湮滅與汙染氣息！
更可怕的是，她指尖燃燒的毀滅凰炎，其散發出的磅礴能量與生命氣息，非但沒有淨化這層惡咒之膜，反而像是投入滾油的火星，徹底激發了它的凶性！那層惡咒之膜如同被驚醒的毒蛇，瞬間向內收縮、凝聚，化作一根根比發絲更細、閃爍著湮滅黑芒的詛咒之針，針尖全部對準了她的指尖，以及指尖後方，那脆弱的胚胎！
柳詩窈瞬間明白了！
這層惡咒之膜，是祭壇封印最核心、最惡毒的陷阱！它如同附骨之蛆，早已與胚胎的生命本源糾纏在一起！任何來自外界的、蘊含強大力量的直接觸碰，無論是攻擊還是救援，都會瞬間引爆這層惡咒，將湮滅與汙染的力量，順著接觸點，同時灌入救援者與被封印者的體內！玉石俱焚！
柔煙銀鐲與玉蟬，正是感應到了這針對血脈相連者的終極惡毒陷阱，感應到了柳詩窈燃燒精血不顧一切衝擊下即將引發的毀滅性後果，纔不惜自毀本源，發動了這終極的空間守護！它們強行禁錮空間，阻止了她這最後的觸碰，避免了她和明鈺同時被惡咒湮滅的結局！
“嗬……”
柳詩窈喉中發出一聲極度壓抑、混合著後怕與無儘悲涼的嘶鳴。赤金色的瞳孔中，那焚儘一切的毀滅火焰，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劇烈地搖曳、黯淡下去。指尖距離希望僅有毫厘，卻隔著無法逾越的深淵！強行突破的代價，是與明鈺一同毀滅！
希望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這認知帶來的絕望，比之前任何一次打擊都要沉重！心口精血燃燒帶來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隨之而來的是掏空五臟六腑般的極致虛弱與劇痛！
然而，終極守護的代價已然付出！
嗡——！！！
月白光繭驟然爆發出刺破虛空的強光！籠罩其上的無數銀色空間符文瞬間燃燒起來，化作最純粹的空間之力！這股力量不再柔和，而是帶著一種撕裂一切、強行挪移的狂暴意誌！
轟！！！
整個被光繭籠罩的空間，包括柳詩窈、她伸出的手臂、以及前方那被汙穢血光包裹的胚胎，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宇宙巨手狠狠攥住，然後朝著某個無法預測的、被銀鐲與玉蟬最後鎖定的坐標方向，蠻橫無比地投擲了出去！
在空間被徹底扭曲、撕裂、拋離祭壇所在的死寂虛空的最後一刹那，柳詩窈燃燒著不甘與絕望的瞳孔，死死鎖定了祭壇頂端那隻汙穢豎眼。她清晰地看到，那隻巨大的豎眼，在光繭爆發的空間之力衝擊下，猛地向內塌縮，構成它的無數符文瘋狂閃爍、潰散，彷彿受到了某種反噬！而在那即將潰散的瞳孔最深處，一絲驚愕、憤怒，以及…一絲計劃被打亂的冰冷懊惱，一閃而逝！
不是純粹的惡毒！那眼神，帶著屬於智慧生靈的…情緒！
轟隆隆——！！！
空間徹底破碎、重組！柳詩窈隻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撕扯著她的身體和靈魂，眼前是無儘旋轉、破碎的光怪陸離景象，耳邊是空間被蠻橫撕裂的、足以震碎神魂的恐怖尖嘯！她最後殘存的意識，死死護住心口銀鐲與身側玉蟬的位置，如同守護著最後的希望火種，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與撕裂的劇痛之中。
……
冰冷！
刺骨的冰冷，混合著鹹澀的液體，如同無數根鋼針，狠狠紮入柳詩窈殘存的意識。
窒息感緊隨而至！粘稠、沉重的液體粗暴地灌入她的口鼻，帶著深海特有的腥鹹與一種難以言喻的、沉澱了萬古歲月的腐朽氣息，瘋狂地湧入她的氣管和肺部！
“咳…咳咳咳！！！”
劇烈的嗆咳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強行將柳詩窈從深沉的昏迷與空間撕裂的餘痛中拽醒！她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黑暗！
絕對的、濃稠如墨的黑暗！
隻有極其微弱、彷彿來自遙遠星空的點點幽藍色冷光，如同鬼火般在視野的極限處閃爍不定，勾勒出一些巨大、扭曲、非自然的輪廓陰影。
身體沉重得像灌滿了鉛汞，每一個關節、每一寸肌肉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心口處，精血燃燒帶來的極致空虛感如同一個無底黑洞，瘋狂吞噬著她的生機。涅盤真元枯竭，經脈如同乾涸龜裂的河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之前被荊棘血刺洞穿的傷口雖然被涅盤之力勉強彌合，但汙穢侵蝕留下的隱痛如同附骨之疽，在虛弱的狀態下更加清晰地啃噬著她的神經。
她正懸浮著，或者說，是在緩緩下沉。
冰冷刺骨、粘稠沉重的海水包裹著她，巨大的水壓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彷彿要將她的骨骼內臟都碾成齏粉！水流帶著一種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緩慢力量，拖拽著她向更深、更黑暗的深淵墜落。
明鈺！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的意識！柳詩窈猛地掙紮起來，不顧身體的劇痛與虛弱，強行催動體內殘存的一絲涅盤真元，在指尖燃起一縷微弱的赤金火苗！
火光搖曳，如同風中殘燭，僅僅照亮了周圍不足一丈的範圍。
借著這微弱的光芒，柳詩窈驚恐地看到，自己正身處一片無法想象的巨大空間。上方是望不到頂的、吞噬一切光線的幽暗水幕。下方，同樣深不見底，隻有更加濃重的黑暗。而在這片如同巨獸食道般的垂直深淵中，無數巨大到令人心膽俱裂的陰影懸浮著、矗立著！
那是一些難以名狀的巨大骸骨！如同史前巨獸的殘骸，扭曲的脊骨如同連綿的山脈，巨大的頭骨空洞的眼窩比房屋還要龐大，在幽藍冷光的映照下，散發著森然死氣。更有一些龐大到無法形容的、非金非石、表麵布滿詭異紋路的建築殘骸，如同被神靈遺棄的宮殿碎片，傾斜著、倒插在深淵的峭壁之上，或懸浮於冰冷的海水之中。斷裂的巨大石柱上，雕刻著早已被歲月和海水侵蝕得模糊不清的、扭曲怪誕的圖騰，依稀可見扭曲的觸手、怪異的豎眼和難以理解的幾何符號，散發出古老、蠻荒、令人不安的巫族氣息。
這裡…是深海！一片沉睡著遠古巫族遺跡的深海死域！柔煙銀鐲最後的力量，竟將他們母子拋入了這絕地！
明鈺在哪裡？！
柳詩窈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不顧一切地四下張望，微弱的神識如同觸角般艱難地向周圍探去。冰冷的海水阻隔了大部分感知，神識隻能蔓延出十數丈便難以為繼。
沒有！視野所及，神識所觸，除了死寂的海水、巨大的骸骨和冰冷的遺跡殘骸，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隻有無處不在的、令人絕望的巨大水壓！
恐慌如同冰冷的海蛇，瞬間纏緊了柳詩窈的心臟！她強行壓下喉頭翻湧的血腥氣，指尖的火焰因為心神的劇烈波動而明滅不定。
就在這時！
嗡……
緊貼在她心口位置的柔煙銀鐲，再次傳來一絲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震顫！這一次，不再是熾烈的空間之力，而是一種微弱的、如同脈搏般的指引波動，帶著一絲溫暖與熟悉的氣息，指向她身側下方！
柳詩窈猛地低頭！
借著指尖搖曳的火光，她看到了！
就在她身體下方約兩丈深的海水中，一團微弱卻無比純淨的、如同小月亮般的金色光暈，正在緩緩地、微弱地搏動著！光暈的中心，正是那個被汙穢血光包裹著的搏動胚胎！此刻，那層汙穢血光似乎被海水隔絕了祭壇的力量源泉，顯得黯淡了許多，而胚胎眉心那枚神聖的豎眼印記，正頑強地散發著溫暖的金光，艱難地撐開一小片純淨的區域，抵禦著深海的壓力與寒意！
他還在！他還活著！
巨大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間衝散了部分虛弱和冰冷！柳詩窈毫不猶豫，強提殘存的力量，奮力向下潛遊！沉重的海水阻力如同無形的泥沼，每一步下潛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牽動著全身的傷痛。
終於，她靠近了那團微弱的金色光暈。冰冷的指尖，帶著無儘的顫抖，小心翼翼地，隔著那層黯淡了許多的汙穢血光外壁，輕輕觸碰。
沒有惡咒的湮滅反應！祭壇的力量被深海與空間距離隔絕了！
“明鈺…明鈺…母妃在這裡…”
柳詩窈的聲音在深海中無法傳出，隻有無聲的意念在呐喊，帶著哽咽的狂喜與無儘的心疼。她看到，那金色光暈中的胚胎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眉心豎眼的金光也隨之明亮了一絲，彷彿在回應。
然而，這微弱的希望之光剛剛燃起，便被更深的絕望陰影所籠罩！
嘶…嘶嘶…
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如同無數細密的爪子在刮撓著堅硬的岩石，從四麵八方的黑暗海水中傳來！這聲音並非通過水流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帶著一種冰冷的、毫無生機的惡意！
柳詩窈瞬間汗毛倒豎！一股被無數雙眼睛鎖定的致命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指尖微弱的火光猛地搖曳，照亮了周圍的海水——
隻見在那些巨大骸骨的縫隙中，在那些傾斜遺跡的陰影裡，在冰冷海水的每一個角落…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了無數雙眼睛！
那不是生物的眼睛！而是一顆顆懸浮在海水中的、拳頭大小的、冰冷光滑的暗紅色晶體！每一顆晶體內部，都有一點幽綠的光點在閃爍，如同被禁錮的惡靈之眼！這些暗紅晶體如同深海魚群，密密麻麻，無窮無儘，將柳詩窈和那團微弱的金色光暈，徹底包圍！
它們的目光，冰冷地、貪婪地，死死鎖定在柳詩窈身上！更準確地說，是鎖定在她身上尚未完全乾涸的金紅色凰血氣息，以及她指尖那縷微弱卻精純的涅盤火焰上！
深海遺跡的守護者…被驚醒了！
……
紫宸殿偏殿。
死寂依舊如同冰冷的裹屍布，牢牢覆蓋著這片空間。龍榻上，蕭宸軒的抽搐已經微弱到了極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啞聲，胸口的巫神之眼印幽光閃爍，如同貪婪的鬼火，吮吸著他最後一點生命殘渣。太醫和影龍衛高手早已麵無人色，如同行屍走肉般徒勞地忙碌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藥味和絕望的氣息。
端王蕭宸睿端坐在龍榻不遠處的紫檀木圈椅上，蟒袍下擺紋絲不動。他微闔著雙目，手指看似隨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輕輕敲擊著光滑的紫檀木麵，發出極其細微、卻帶著某種冰冷韻律的篤篤聲。那張素來溫雅持重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靜，彷彿榻上垂死掙紮的不是他的皇兄，而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器物。
然而，這份平靜之下，卻蘊藏著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暴戾與不耐。柳氏全族的鮮血已經流乾，首級懸於城門，足以震懾所有心懷異動者。影龍衛高層被他以雷霆手段清洗，換上了更聽話的鷹犬。朝堂之上，再無人敢對他的意誌置喙半分。大局已定，隻等那龍榻上的廢物徹底嚥下最後一口氣，他便可順理成章，以監國親王之位，執掌這大梁山河！
唯一的變數…便是那遁入虛空的凰女，和她帶走的鑰匙！
時間，他需要時間。他需要蕭宸軒這具活死人作為誘餌，更需要…徹底掌控那座祭壇的力量！
篤…篤…篤…
指尖敲擊扶手的節奏，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漠然。
突然！
“呃…嗬嗬嗬嗬……”
龍榻上，原本氣息奄奄的蕭宸軒，身體猛地向上弓起一個誇張的、幾乎折斷脊椎的弧度！喉嚨裡發出不似人聲的、如同惡鬼磨牙般的怪異嘶鳴！胸口的巫神之眼印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幽綠光芒！那灰黑色的詛咒死氣如同沸騰的毒液，瘋狂地翻湧、凝聚，化作數條粗大凝實的、長滿猙獰吸盤的灰黑觸手虛影，狠狠噬咬向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脈！
“陛下——！！！”
偏殿內瞬間亂成一團！太醫們嚇得癱軟在地，影龍衛高手臉色劇變，拚命運功壓製，卻被那爆發的詛咒之力狠狠反噬，口噴鮮血！
蕭宸睿猛地睜開雙眼！
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沒有擔憂，沒有焦急，隻有一絲被打斷思緒的、冰冷的厭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不是他！他根本沒有催動扳指！這詛咒的突然爆發…是祭壇那邊出了問題？！
就在這念頭閃過的刹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空間悸動，毫無征兆地穿透了遙遠的虛空阻隔，狠狠撞入了蕭宸睿的識海！這悸動並非實質的能量衝擊，而是一種玄之又玄的、來自同源空間坐標的劇烈震蕩感！彷彿有一根無形的線，被狠狠扯動了一下！
蕭宸睿的瞳孔驟然收縮！搭在扶手上的右手猛地一顫！
幾乎是同時，他寬大的蟒袍袖口內，緊貼著腕部麵板的那枚暖玉玉蟬，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那溫度並非火焰的灼燒，而是一種彷彿來自空間本身的、要將接觸之物都熔解汽化的恐怖高溫！玉蟬通體瞬間由溫潤的乳白轉為刺目的赤紅，其內部，那枚被抹去卻殘留神韻的豎眼印記位置，一點細小的金光猛地亮起，瘋狂閃爍！
“唔！”
蕭宸睿悶哼一聲，手腕處的麵板瞬間被燙得皮開肉綻，發出嗤嗤的焦糊味！劇痛讓他臉色微變，但他眼中爆發的，卻是比劇痛強烈百倍的——狂喜與冰冷刺骨的銳利！
鑰匙！是那枚空間鑰匙的氣息！它在劇烈波動！它在強行發動空間之力！它…終於從虛空深處，被逼出來了！
顧不得手腕的灼傷，蕭宸睿的左手猛地探入另一側袖中，緊緊攥住了那枚緊貼拇指內側的漆黑玉扳指！
嗡！
扳指入手冰涼，但在他意念催動的瞬間，其內側那個扭曲的紋路驟然亮起幽暗的光芒！蕭宸睿強橫的神識毫無保留地灌注其中，透過扳指與祭壇之間那玄奧的聯係，循著玉蟬傳遞而來的、那空間鑰匙劇烈波動的軌跡，蠻橫地逆向追溯而去！
漆黑扳指光滑的表麵，幽光流轉，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漸漸地，潭水般的幽光深處，一幅模糊、扭曲、卻帶著令人心悸的熟悉感的畫麵開始凝聚、顯現——
無邊的、濃稠如墨的黑暗！
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如同史前巨獸的森白骸骨！
傾斜倒塌的、布滿詭異扭曲紋路的非金非石建築殘骸！
冰冷刺骨、粘稠沉重、散發著萬古死寂與腐朽氣息的…幽暗海水！
而在那黑暗海水的深處，一點微弱卻無比熟悉的、純淨的金色光暈，如同沉沒的星辰，正在緩緩搏動！光暈的核心，正是那被汙穢血光包裹的胚胎！更遠處，一個燃燒著微弱赤金火焰的、熟悉的身影輪廓，正被無數懸浮在海水中的暗紅晶體之眼死死包圍！
畫麵一閃而逝！扳指表麵的幽光劇烈波動了一下，瞬間黯淡下去。
但蕭宸睿的嘴角，已然勾起了一抹冰冷、殘酷、帶著掌控一切的毒蛇般的笑容。
“歸墟海眼…巫皇沉眠之墟…”
他低沉的、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在死寂的偏殿中響起，如同毒蛇吐信，“竟被逼到了那裡…真是…自尋死路！”
他緩緩抬起右手，看著手腕上被玉蟬灼傷的焦黑傷口，眼中沒有絲毫痛楚，隻有一片熾熱的貪婪。左手拇指，緩緩地、用力地撚動著那枚漆黑的扳指，彷彿在撚動著獵物脆弱的脖頸。
鑰匙，現身了。
狩獵，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