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203章 心魘苗狩
“聖裔……感應到了！”
“聖樹……在回應！”
“時機……到了！”
骷髏將領沙啞激昂的咆哮，如同投入滾油的冰水，瞬間引爆了枯林中心死寂的空氣！所有亡靈戰士眼眶中的幽綠魂火瘋狂燃燒，殘破的兵刃齊齊前指，那凝聚了萬古執念與瘋狂希望的冰冷殺意，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壓向吳遠亮和他身後瀕臨崩潰的殘兵！
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吳遠亮獨眼赤紅如血，胸腔中那口壓抑了太久的濁氣化作一聲困獸般的嘶吼，手中鐵槍爆發出黯淡卻決絕的玄黃光芒，死死擋在劇烈顫抖的擔架之前！他知道，這些亡靈早已非人，任何言語在此刻都蒼白無力，唯有死戰！
“龍驤衛！結‘磐石陣’！死戰——！”
殘存的五六名龍驤衛早已被那恐怖的亡靈煞氣駭得肝膽欲裂，但求生的本能和最後的軍魂被吳遠亮的怒吼強行點燃！他們嘶啞地呼應著，殘破的刀劍相互依靠，結成一個搖搖欲墜卻寸步不讓的小小圓陣，將擔架和昏迷的婉荷護在中心！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然而，就在亡靈軍隊即將踏前衝鋒、將這群渺小的生者碾碎的刹那——
異變，搶先一步從內部爆發！
擔架之上，那嬰兒眉心灼熱的暗紅印記驟然亮到極致，彷彿一顆微縮的血色太陽！祂小小的身軀猛地弓起，發出一聲尖銳到撕裂靈魂的啼哭——那哭聲並非嬰孩的無助，而是混合了無儘痛苦、暴虐憤怒以及某種古老威嚴的尖嘯！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亂到了極致的能量風暴，以嬰兒為中心，轟然炸開！
這風暴並非純粹的力量衝擊，更像是一種精神的、位格層麵的……絕對排斥！
左半部分是冰冷、死寂、帶著淨化萬物意味的暗金神性餘燼！
右半部分是灼熱、暴戾、充滿了吞噬與毀滅**的暗紅汙穢本源！
兩種本該相互衝突湮滅的力量，此刻卻因嬰兒這“容器”的劇烈反應，被強行扭曲糅合在一起，化作一片席捲一切的混沌狂潮！
首當其衝的，並非是前方的亡靈，反而是離得最近的吳遠亮和龍驤衛！
“噗——！”
吳遠亮如遭重錘轟擊，護體的玄黃光芒瞬間破碎，整個人吐血倒飛出去，重重砸在一棵焦黑的巨樹殘樁上，眼前一黑，幾乎昏死過去！其他龍驤衛更是慘嚎著被狠狠掀飛，筋斷骨折，瞬間失去戰力！
而那混沌風暴的主要目標——那群亡靈戰士以及他們守護的聖樹心核——卻發生了更加詭異的變化！
風暴掃過亡靈軍隊，他們眼眶中燃燒的幽綠魂火如同被狂風席捲的燭火，瘋狂搖曳、明滅不定！構成他們身體的殘破甲冑和枯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表麵竟然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與聖樹心核上同源的漆黑詛咒鎖鏈虛影！這些鎖鏈彷彿被混沌風暴刺激，瘋狂地收緊、拉扯，似乎要將這些亡靈徹底拖入某種更深沉的束縛與痛苦深淵！
“呃啊啊啊——！”亡靈戰士們發出了無聲卻震撼靈魂的痛苦哀嚎，衝鋒的陣型瞬間大亂，不少亡靈抱著頭顱跪倒在地，魂火劇烈波動，彷彿陷入了某種內部掙紮！
而那顆被漆黑鎖鏈死死纏繞的聖樹心核，反應更是激烈！
翠綠的心臟如同發瘋般劇烈搏動！柔和的生機綠光與侵蝕的詛咒黑光瘋狂衝突、交織！心核表麵，竟然隱隱浮現出一張扭曲的、充滿痛苦與怨毒的巨大人臉虛影，似男似女，發出無聲的咆哮！
混沌風暴的能量與心核的力量劇烈碰撞、湮滅、又詭異交融！整個枯林中心的空間都開始扭曲、震蕩！焦黑的巨樹殘骸發出哢嚓哢嚓的碎裂聲！
那骷髏將領承受著魂火灼燒與詛咒反噬的雙重痛苦，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那引發一切混亂源頭的嬰兒，獨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一絲醒悟般的絕望！
“……不對……這不是……純粹的……聖裔……”
“……是……汙染！是……詛咒！是……另一種……形態的……侵蝕！”
“……祂會……毀了……心核！毀了……一切！”
“阻止祂！！！”
他發出了更加淒厲瘋狂的咆哮，強行壓製住魂火的動蕩，揮舞斷戟，不顧一切地再次撲向擔架！他身後的部分亡靈戰士也掙紮著重新站起，眼中魂火被瘋狂的毀滅意誌取代！
然而，已經太晚了。
或者說，從這“孽苗”被帶入此地的瞬間，某種平衡已被徹底打破！
懸浮的聖樹心核在混沌風暴的持續衝擊下，搏動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其核心處，那被詛咒侵蝕最嚴重的地方，一點極致的、濃縮了萬古怨毒與汙穢的漆黑光芒，猛地……爆發出來！
如同墨汁滴入清水，那點漆黑光芒瞬間擴散，竟強行壓過了心核本身的綠光，化作一道凝練的、散發著不祥吸力的……黑暗脈衝，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精準無比地……射向了擔架上正在尖嘯的嬰兒！
這並非攻擊，更像是一種……同源相吸的……汙染共鳴！是詛咒本能在尋找更適合的“宿主”！
“不——！”吳遠亮目眥欲裂，掙紮著想要撲過去阻擋，卻根本無力起身！
就在那黑暗脈衝即將觸及嬰兒的瞬間——
嬰兒那雙燃燒著混亂火焰的眼眸，猛地鎖定脈衝！尖嘯聲戛然而止！
祂微微張開了嘴。
不是吞噬，而是……一種更加本能、更加原始的……回應！
一道極其細微、卻同樣凝練無比、混合了暗金與暗紅雙色、散發著混沌與饑餓氣息的能量流，從祂口中射出，迎麵撞向了那道黑暗脈衝！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兩種同源卻又截然不同的邪惡能量最殘酷、最原始的交融與撕扯！如同兩條冰冷的毒蛇在空中相互纏繞、啃噬、試圖吞噬對方！
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扭曲聲！以兩股能量交彙點為中心，一個微型的、不斷塌縮又膨脹的混沌能量漩渦驟然形成！散發出令人靈魂凍結的吸力！
整個枯林中心的能量場徹底失控！亡靈戰士們在這恐怖的漩渦吸力下東倒西歪，魂火被強行拉扯出眼眶！焦黑的巨樹殘骸被寸寸撕裂、吞噬！連光線都變得扭曲不定！
吳遠亮和殘存的龍驤衛被這股吸力拉扯著，如同狂風中的落葉，隻能死死抓住地麵凸起的岩石，才避免被捲入那死亡的漩渦！
而處於漩渦最中心的嬰兒，身體劇烈顫抖，眉心印記瘋狂閃爍，小小的身軀彷彿隨時都會被這兩股恐怖能量的對衝徹底撕碎！
就在這萬物崩毀、一切都將走向最終湮滅的絕境——
“夠了。”
一個清冷、疲憊、卻帶著某種洞穿虛妄力量的女聲，如同九天之外落下的冰泉，清晰地響徹在這片混亂的死亡之地。
一道柔和的、卻堅韌無比的青碧色光柱，如同劃破混沌的創世之矛，從天而降，精準無比地……插入了那微型能量漩渦的正中心！
嗡——！！！
青光大盛！磅礴而純淨的生命氣息混合著某種古老的封印之力轟然爆發，強行將那相互撕扯的黑暗脈衝與混沌能量流分隔開來！
光芒斂去，顯露出其中身影。
青木聖女懸浮於空，手中的龍首木杖散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杖身之上浮現出無數玄奧複雜的自然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轉。她絕美的容顏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嘴角有一縷未乾的血跡，顯然強行介入這兩股能量的衝突對她消耗巨大。
她冰冷的目光掃過下方一片狼藉的景象，掃過那些痛苦掙紮的亡靈，掃過奄奄一息的吳遠亮等人，最終落在了那顆光芒黯淡、詛咒黑氣再次占據上風的聖樹心核，以及擔架上那因為能量衝擊暫時停止而再次陷入昏迷、眉心印記卻依舊微微發燙的嬰兒身上。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惋惜與凝重。
“枯榮執念，萬古不移，可敬，亦可悲。”她清冷的聲音如同審判，“然此‘苗’，非汝等所能覬覦、所能掌控。強求之果，唯有共同湮滅。”
那骷髏將領掙紮著抬頭，魂火黯淡，嘶聲道：“……青木……遺族……你們……也要……插手……”
“……聖樹……不能……就此……沉寂……”
“聖樹早已沉寂。”聖女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留存於此的，不過是一縷不甘的殘念與汙穢的詛咒。真正的複蘇，絕非依靠外物，更非依靠此等……禁忌之‘苗’。”
她不再理會亡靈，目光轉向吳遠亮：“凡人，汝等羈絆已深。此‘苗’命運，非尋常之力可斷。然繼續留於此地，唯有點燃此心核殘燼，與這萬古枯榮同葬一途。”
吳遠亮艱難地抬起頭，獨眼中充滿了血絲與不甘：“……去……哪裡？”
聖女抬手指向一個方向，那是枯林更加深處、能量更加混亂的區域：“循此方向，至‘無聲峽’。峽內有先民遺留的一處‘避煞所’，或可暫避外界窺探。能否抵達，能否存活，看汝等造化。”
“為何……幫我們？”吳遠亮死死盯著她。
聖女眸光微閃，聲音依舊冰冷：“非是幫汝等。此‘苗’關乎甚大，絕不能落入‘它們’手中。在吾族達成共識之前，它……必須‘存在’。”
話音落下，她不再多言，手中木杖再次頓地！
嗡！
一圈更加龐大的青碧色光環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如同溫柔的潮汐，拂過整片枯林中心。所過之處，那失控的能量亂流被強行撫平，掙紮的亡靈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動作凝滯，連那顆躁動的聖樹心核也暫時恢複了平靜，隻是綠光愈發黯淡。
這並非治癒，而是強行鎮壓！以無上法力，暫時凍結了此地的時空！
“走！”聖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急促，“此法持續不了太久！”
吳遠亮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猶豫，強忍著劇痛爬起，嘶吼著催促還能動的手下：“背上人！走！”
殘存的龍驤衛掙紮著爬起，攙扶起昏迷的同伴，抬起擔架，踉蹌著、頭也不回地朝著聖女所指的方向亡命奔去。
就在他們的身影即將消失在焦黑樹乾之後的刹那——
青木聖女猛地轉頭，望向枯林另一個方向的天空，冰冷的眼眸中驟然閃過一絲厲色！
“來了……好快！”
隻見那個方向的天空，灰黃色的雲層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撕裂！一道粗壯的、完全由粘稠黑泥和痛苦哀嚎魂影構成的汙穢洪流，如同潰堤的冥河，朝著枯林中心狠狠衝撞而來！洪流之中，隱約可見無數扭曲蠕動的魔影，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貪婪與饑餓意念！
幾乎同時，另一個方向的地麵猛然拱起、裂開！一隻完全由蒼白骨手拚接而成的、巨大無比的骸骨巨爪，撕裂大地，帶著萬鈞之勢，狠狠抓向聖樹心核！爪風淩厲，甚至將空間都劃出細微的黑色裂痕！
“它們”果然來了！而且不止一方！
青木聖女臉色一寒，手中龍首木杖爆發出衝天的青芒，毫不猶豫地迎向了那兩道恐怖的攻擊！
“孽障！安敢覬覦！”
轟隆隆——！！！
恐怖的能量碰撞在枯林中心再次爆發，遠比之前更加激烈！青光、黑泥、骨爪瘋狂交織、湮滅！
而吳遠亮等人，則趁著這最後的、用他人戰鬥換來的寶貴間隙，如同喪家之犬，拖著殘軀，背著那引發災禍的根源，衝入了枯林深處更加黑暗、更加未知的險境。
背後的驚天大戰聲迅速遠去，被扭曲的枯木和混亂的能量場隔絕。
前方，隻有死一般的寂靜，和一條彷彿通向地獄深處的、狹窄扭曲的幽暗峽穀。
無聲峽。
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