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38章 影劫
寒風卷著冰渣刮過庭州殘破的城牆,裹挾著血腥與焦糊的氣味。被聖山之力冰封的戰場如同巨獸的骸骨,焦黑的戰旗凍在猩紅的冰坨裡,折斷的箭矢斜插在屍體僵硬的指縫間。幾隻寒鴉掠過城頭,發出沙啞的啼鳴,翅膀扇動的氣流掀開一片浮雪,露出雪下青紫色的死人麵孔。
一隻蒼白的手突然從屍堆中探出!
五指痙攣般摳進覆冰的泥土,手背上蜿蜒的舊疤被凍裂,滲出血珠,轉瞬凝成冰晶。江柔煙猛地從疊壓的屍骸下掙出上半身,單薄的粗布衣浸透血冰,緊貼在嶙峋的脊骨上。她劇烈喘息,噴出的白霧迅速消散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氣裡。
“咳……咳咳!”她嘔出一口帶冰碴的黑血,視線艱難聚焦。
眼前是地獄般的景象:傾倒的雲梯壓著穿穆國皮甲的士兵,冰棱從他們大張的口中刺出;一個庭州守軍被長矛釘在城垛,頭顱卻詭異地轉向北方寒眼的方向,凝固的眼珠裡映著那團被幽藍鎖鏈禁錮的、不祥的綠色光繭。更遠處,黑袍人柳玄金湮滅處的地麵,殘留著放射狀的焦黑紋路,中央斜插著一截布滿裂痕的慘白骨杖,杖頭一點幽綠如毒蛇之眼,在陰影裡微弱地閃爍15。
江柔煙掙紮著想站起,右腿卻傳來鑽心劇痛——一根弩箭貫穿了她的小腿,傷口被凍住,反而止了血。她咬牙抓住箭桿,指尖瞬間被寒氣黏掉一層皮。就在她蓄力欲拔時,一陣踩碎冰殼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
“喲,這還有個喘氣的?”戲謔的男聲帶著刀鞘拖地的刮擦聲逼近。三個穿著穆國殘破軍服的男人圍攏過來,皮甲上雙月圖騰的銀扣已被撬走,露出汙黑的底襯。為首刀疤臉踢了踢她腿邊的屍體,靴尖碾碎一隻凍硬的手:“庭州娘們兒就是命硬……兄弟們正好泄泄火!”
一隻油膩的手抓向江柔煙散亂的發髻。她猛然後仰,右手趁機狠狠拔出腿間弩箭!血噴濺的瞬間,她將箭尖捅進最近一人眼眶,順勢旋身,染血的箭桿已橫勒住刀疤臉的咽喉!動作快如鬼魅,帶著一種被死亡淬煉出的狠絕。
“呃啊!”被刺穿眼珠的穆兵慘嚎倒地。刀疤臉喉骨咯咯作響,驚恐地瞪大眼——這女人剛才還像隻垂死的羊,此刻眼神卻冷得像埋了千年的刀。
“雙月教的狗也配碰我?”江柔煙的聲音沙啞如礫石相磨。她手腕發力,箭桿幾乎嵌進對方皮肉,“說!柳玄金的骨杖被誰拿走了?”
刀疤臉徒勞地抓撓箭桿,喉間擠出破碎的音節:“沒……沒人敢碰……那東西邪性……碰過的兄弟都……”話音戛然而止。一支羽箭嘯叫著洞穿他的太陽穴,血漿腦髓噴了江柔煙滿臉。
數十步外,最後一名穆兵握著空弓,轉身就跑。
江柔煙抹開糊住眼睛的血汙,抓起地上一柄彎刀奮力擲出!刀身旋轉著切開寒風,精準地釘入那人後心。屍體撲倒在冰麵上,滑出丈餘才停住。
死寂重新籠罩戰場。她脫力地跪倒在地,右腿傷口因劇烈動作再次崩裂,溫熱的血融化了小片冰雪。劇痛讓她意識模糊,恍惚間,似乎又回到那個陰暗的地窖……
“抬頭。”冰冷的命令自頭頂傳來。
十二歲的江柔煙跪在青石板地上,水珠從她濕透的額發滴落。地窖唯一的光源是高處一扇巴掌大的鐵窗,月光吝嗇地投下一道慘白細線,勉強勾勒出前方太師椅上一雙織金蟒紋靴。
“我說,抬頭。”那聲音帶著不耐。
她顫抖著仰起臉。鐵窗的光恰好照在她眉眼間——黛青的眉,微挑的鳳眼,右眼尾一粒小痣如淚將落未落。
“嘶……”黑暗裡響起壓抑的抽氣聲。一個山羊須老者舉著燭台湊近,昏黃火苗因他激動的喘息而搖曳:“像!太像了!尤其這雙眼,簡直和柳家小姐幼時一模一樣!”
燭火突然被一隻戴著翡翠扳指的手撥開。太師椅上的男人傾身向前,玄色大氅滑落,露出內裡暗紫錦袍。他的臉隱在陰影裡,唯有一雙鷹隼般的眼亮得瘮人:“從今日起,你是柳詩窈的影子。她笑,你便笑;她哭,你便哭;她若傷了一根頭發……”冰冷的指尖劃過江柔煙眼下淚痣,“我便剜掉你這隻眼,明白嗎?”
五年非人訓導烙進骨髓:柳詩窈撫琴時指尖的弧度,執筆時小指微翹的習慣,甚至咳嗽時以袖掩唇的遲疑……都要如刀刻斧鑿般複現。最痛苦的是“修容”——老者用銀針蘸著秘藥,在她右眼尾刺出與柳詩窈分毫不差的淚痣。藥性發作時如百蟻啃噬顱骨,她蜷在柴房草堆裡咬爛了手腕才沒慘叫出聲。
“記住,真正的影子連痛覺都是主人的。”男人捏著她下巴灌下湯藥,“待你替她承了‘雙生劫’,便是解脫之時。”
劇痛將江柔煙拖回現實。寒風中傳來車轍壓過碎冰的吱嘎聲,一隊黑篷馬車正穿過戰場,車轅上懸掛的青銅鈴刻著纏枝蓮紋——是中原世家的標記!她瞳孔驟縮,掙紮著想躲進屍堆陰影,右腿卻疼得無法挪動。
為首馬車倏地停住。車簾掀起一角,一道審視的目光如冰錐刺來。
“拿下。”平淡無波的兩個字。
數名灰衣護衛閃電般掠至,鐵鉗般的手扣住江柔煙肩頸!掙紮中她臉上血汙被粗魯拭去,露出原本的眉眼。護衛首領看清她麵容的刹那,竟駭然後退半步:“大公子!她……她是柳……”
車簾猛地掀開!
錦袍玉冠的青年探出身,雪色貂裘襯得他麵如冠玉,眼底卻凝著終年不化的寒霜。當目光觸及江柔煙眼尾淚痣時,他指間一枚青玉扳指“啪”地碎裂!
“柳詩窈。”青年薄唇吐出這個名字,每個字都淬著毒,“你竟敢逃婚?”
江柔煙被反剪雙手捆住,扔進馬車。廂壁包著玄色絨緞,小幾上錯金螭獸香爐吐著冷梅香,卻壓不住青年身上彌漫的戾氣。他指尖撚著一塊碎玉,目光如刀在她臉上淩遲:“為拒與謝家的婚約,不惜自降身份混跡屍堆?柳氏百年清譽,倒養出個貞烈女!”
“公子認錯人了。”她垂眼盯著車毯上繁複的雲雷紋,“民女江柔煙,並非柳氏貴女。”
“哦?”青年冷笑,猝然掐住她下巴迫使抬頭,“這雙眼睛,這顆淚痣……柳家血脈獨有的‘鳳梢墜淚’,天下豈有第二人?”他指尖力道極大,幾乎要捏碎她頜骨。
疼痛激起了江柔煙骨子裡的反抗。她猛地偏頭掙脫,舌尖嘗到鏽味:“公子既認定我是柳詩窈,可敢讓我看看您腰間玉佩?”
青年一怔。
江柔煙盯著他懸在蹀躞帶上的蟠龍玉佩急聲道:“柳氏詩窈與謝氏長公子指腹為婚,信物乃一對陰陽合璧的蟠螭佩!螭首左顧者為陰,在柳小姐處;右顧者為陽,當在謝公子腰間!您這枚——”她目光如炬,“螭首直視為龍,是王爵之物!您究竟是誰?”
車廂死寂。香爐白煙筆直上升,在青年陰鷙的注視中微微扭曲。
“謝雲湛。”他忽然開口,聲音沉如古井,“你口中那位謝家長公子,三日前已被釘進棺材,送去北疆和親了。”
江柔煙如遭雷擊。雲湛?葬龍淵寒眼裡那個被封印的胚胎?可謝家明明……電光石火間,她想起柳玄金死前的嘶吼——“玉綰的血脈必須斷絕”!玉綰夫人是謝婉如姐妹的母親,而謝家……
“看來柳小姐不知情?”謝雲湛(青年)俯身逼近,貂裘邊緣的銀狐毛掃過她脖頸,“你未婚夫用命換來的和約,卻被你爹柳玄金親手撕碎!他在庭州引爆汙穢鎖鏈時,可想過他女兒還在我謝家為質?”他猛地扯開她衣領,露出鎖骨下一道陳年鞭痕:“這道‘戒妄痕’,可是柳玄金親手抽的?虎毒尚不食子啊柳詩窈……”
衣襟撕裂聲刺耳。江柔煙劇烈顫抖——這道疤是當年她模仿柳詩窈儀態出錯,被柳玄金用蘸鹽水的馬鞭抽的!若此刻暴露身份必死無疑!求生本能讓她脫口而出:“我不是柳詩窈!真正的柳詩窈早在半年前就……”
話未說完,車身劇震!
一支玄鐵重箭穿透廂壁,“奪”地釘在江柔煙耳側!箭尾雕著赤目狼頭——是北遼死士的“血狼箭”!
“護駕!”車外護衛怒吼,兵刃碰撞聲與慘叫聲炸響。
謝雲湛一把將江柔煙按倒在座榻下,反手抽出榻底長劍。又一支箭破窗而入,被他揮劍斬斷!飛濺的木屑中,江柔煙看見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與訓練她的男人一模一樣!
馬車已被射成刺蝟。江柔煙被謝雲湛拽出車廂時,護衛僅剩三人背靠車輪死守。雪地上倒伏著十餘具灰衣屍體,圍攻者則是一群披雪狼皮、臉塗靛青的北遼人,為首壯漢手持巨弓,弓弦猶在震顫。
“蕭鐸!”謝雲湛劍指弓手,“遼王撕毀盟約,是要與中原開戰?”
名喚蕭鐸的遼人大笑:“謝世子何必裝糊塗?柳玄金那老狗臨死前,把‘聖山遺鑰’打進你妹妹雲湛體內了吧?”他貪婪的目光掃過謝雲湛心口,“交出遺鑰,或交出你身後那個柳家女——她可是啟動寒眼封印的活祭品!”
聖山遺鑰?活祭品?江柔煙心頭巨震。
“妄想。”謝雲湛劍挽霜花,人已如鬼魅掠出!
劍光潑灑如銀河傾瀉,瞬間絞碎兩名遼人喉管。蕭鐸怒吼,重弓如斧劈下,卻被長劍格住,濺起一溜火星。兩人身影快得看不清,所過之處冰雪迸裂,血霧噴濺。
一名遼人死士趁機撲向江柔煙!她抓起地上一把雪塞進對方口鼻,趁其窒息奪刀反刺。刀刃沒入胸膛的黏膩感讓她胃裡翻湧,卻不敢停手——更多遼人圍了上來!
“上馬!”謝雲湛突然拽著她後領甩向一匹無主戰馬。她狼狽爬上去,見他反手將一物拍進馬臀——竟是那枚螭首直視的蟠龍佩!玉佩邊緣鋒利如刀,馬匹吃痛狂飆!
“抓住祭品!”蕭鐸氣急敗壞。
數支血狼箭追射而來,江柔煙伏低躲閃,忽聽身後一聲悶哼。回首隻見謝雲湛左肩中箭,踉蹌跪地,長劍拄入冰麵才撐住身體。遼人一擁而上……
馬匹衝上山坡刹那,她看見謝雲湛染血的手結出一個詭異手印——
“轟!!!”
驚天爆響中,遼人所在冰麵塌陷!幽藍寒氣如巨蟒破土而出,瞬間將十幾人凍成冰雕。蕭鐸半身凝冰,狂吼著擲出巨弓砸向謝雲湛後背!
“小心!”江柔煙失聲。
謝雲湛卻似背後長眼,側身避開,反手抓住弓身借力躍上冰崖。他肩頭箭傷滴落的血在雪地點成紅梅,一步步走向驚呆的江柔煙,染血的手掐住她脖子:
“說,真正的柳詩窈在哪兒?”
暮色吞噬了最後一縷天光。庭州城在身後燃燒,火光將天穹染成潰爛的胭脂色。江柔煙被捆住手腳橫搭在馬背上,每一次顛簸都讓胃部遭受重擊。謝雲湛策馬疾馳,肩頭斷箭隨著動作湧出更多鮮血,他卻渾然不覺。
“半年前……”江柔煙艱難喘息,“柳玄金發現柳詩窈體內‘雙生劫’提前發作,命我……咳,命影子替她承劫。真正的柳詩窈被送去……”
話音驟停。
前方雪原上,一支黑甲騎兵如沉默的潮水漫延而來。玄鐵重鎧,馬佩金羈,為首將領高舉的赤旗上繡著鬥大“周”字——是女帝直屬的玄甲軍!
“謝世子!”將領勒馬抱拳,鐵甲鏗鏘,“奉陛下急詔,命世子即刻押送柳氏女返京!庭州餘孽……”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江柔煙,“可就地處決!”
謝雲湛握韁繩的手青筋暴起:“柳玄金已死,柳詩窈是唯一能解開寒眼封印的鑰匙,陛下豈會自斷生路?”
“世子離京日久,有所不知。”將領抬手,身後騎兵“唰”地展開一幅絹畫。火光映照下,畫中少女雲鬢花顏,眼尾淚痣鮮紅欲滴——竟與江柔煙有九分相似!
“真正的柳詩窈,十日前已入宮伴駕。”將領的聲音淬著冰,“此女不過是個贗品。陛下有令——”他猛地揮手下劈,“殺!”
弓弦震響!
江柔煙絕望閉眼,卻聽見箭矢撞上金鐵的刺耳摩擦。睜眼隻見謝雲湛揮劍格飛箭雨,左手已多了一枚幽藍晶石——正是射入他肩頭的那截斷箭箭頭!此刻晶石內部光流奔湧,散發出與寒眼同源的恐怖氣息。
“聖山遺鑰!”玄甲將領駭然失色,“你竟將它從雲湛公主體內剝離……”
“不是剝離。”謝雲湛五指收攏,晶石藍光暴漲,“是繼承。”
以他為中心,暴風雪轟然爆發!
冰晶如億萬刀刃盤旋,戰馬驚嘶,玄甲軍陣型大亂。謝雲湛趁機斬斷江柔煙繩索,將她拽上自己馬背:“抱緊!”駿馬如離弦之箭衝入風雪。
“為什麼救我?”她在他耳邊嘶喊,“我確實是個贗品!”
“贗品?”謝雲湛冷笑。疾馳中他突然扯開她後領——
火光與雪光交織下,江柔煙後頸赫然烙著一個拇指大的暗紅符文!形如雙蛇銜尾,正與寒眼中纏繞雲湛胚胎的汙穢鎖鏈紋路一模一樣!
“柳玄金在你身上種了‘同命契’!”他聲音壓著狂風,“柳詩窈若死,你陪葬;你體內封印的聖山汙穢若爆發,柳詩窈亦會化為膿血!這纔是真正的‘雙生劫’!”
江柔煙如墜冰窟。原來她從來不是影子,而是……容器!
馬匹衝上高崗。謝雲湛猛地勒韁。
下方山穀中,竟矗立著一座燈火通明的軍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鎮中行走的兵卒皆身著前朝穆國鎧甲,城門大旗上“穆”字如血!
“柳玄金的老巢……竟在周朝腹地?”江柔煙難以置信。
“他經營三十年的‘鬼域’。”謝雲湛凝望那片燈火,肩頭血跡在貂裘上洇開大朵暗花,“女帝以為柳詩窈入宮便能挾製柳黨,卻不知柳玄金早將半數朝臣替換成鬼域訓練的‘皮囊人’!隻要柳詩窈一個訊號……”
話音未落,軍鎮中央一道赤色煙花尖嘯著躥上夜空,轟然炸開!
漫天流火組成巨大的雙月圖騰,久久不熄。幾乎同時,西方天際亮起數十道同樣的煙花,如同赤紅星辰墜落大地!
“開始了。”謝雲湛的聲音輕得像歎息,“雙月淩空,人間鬼域。”
江柔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遙遠的北方,葬龍淵寒眼深處,那被幽藍鎖鏈禁錮的綠焰光繭,正隨著漫天煙花明滅的節奏,一下、一下地搏動起來,如同沉睡巨魔的心臟。
幽藍冰晶無聲蔓延,覆蓋了謝雲湛半邊臉頰。他咳出一口冰渣,指間那枚聖山遺鑰的光芒急劇閃爍,彷彿隨時會熄滅。
“遺鑰在排斥你……”江柔煙看著他肩頭傷口滲出的血已凝成冰晶。
“它本就不屬於人類。”謝雲湛抹去唇邊冰血,目光掃過她後頸的銜尾蛇烙印,“想活命嗎?幫我做兩件事。”
他撕下一幅貂裘內襯,咬破手指疾書:
“第一,將這血書交給涼州都督沈破奴,他藥箱夾層有克製皮囊人的‘斬魂散’配方3;第二——”他猛地將遺鑰按進江柔煙掌心!
劇痛!晶石如同燒紅的烙鐵黏在她皮肉上,無數冰藍色光流順著手臂經脈瘋狂湧入!
“以你體內汙穢為引,遺鑰為匙,潛入鬼域!”謝雲湛的聲音被風雪撕扯得破碎,“找到……柳詩窈的‘命燈’!燈滅之前毀掉同命契,否則你們都會……”
冰裂聲自他心口傳來。幽藍堅冰瞬間覆蓋全身,將他定格成策馬遠眺的雕像,連眼中最後一縷焦灼都凝固成冰。
貂裘血書飄落在江柔煙膝頭。她顫抖著撫過冰雕冰冷的眼睫,又低頭看向掌心——聖山遺鑰已嵌入血肉,與麵板交界處蜿蜒出蛛網般的幽藍紋路。北方寒眼深處,那搏動的綠焰光繭突然劇烈震顫,一道汙穢的意念順著冰藍紋路刺入她腦海:
來……雙生歸一……
劇痛讓她蜷縮在地。再抬頭時,瞳孔深處一抹幽綠轉瞬即逝。
她掰開謝雲湛冰凍的手指,取下那枚螭首直視的蟠龍佩。玉佩背麵陰刻小篆——
“宸”
風雪更烈了。
江柔煙裹緊染血的貂裘,將玉佩與血書塞進懷中。掌心的遺鑰隨寒眼光繭的搏動閃爍明滅,如同為她引路的星。
她最後望了一眼謝雲湛的冰雕,策馬衝下山崗,奔向那座燈火通明的鬼域軍鎮。
貂裘在風中翻卷如垂死之蝶,馬鞍旁懸掛的彎刀撞出清響。刀身倒映著天穹——赤紅雙月圖騰之下,北方寒眼的綠光正穿透萬裡層雲,與軍鎮升起的煙花遙相呼應。
雙月同輝,影劫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