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264章 陰影與抉擇之途

    控製核心空間內，時間彷彿被那突如其來的“最高許可權通訊請求”凍結了。隻有立體模型穩定執行發出的微弱光芒，映照著三張神色各異的臉。

青木聖女抱著再度沉睡的嬰兒，背靠冰冷的石台，疲憊如潮水般陣陣襲來，但神經卻繃緊如弦。艦隊司令部……這個稱謂代表著巡天者軍團，乃至整個銀河聯盟的最高軍事權力機構。他們的目光穿透無儘星海，鎖定這個偏遠的“鐵幕”哨站，意味著此地發生的一切，已不再是邊境衝突級彆的區域性事件。聯想到那古老意識離去前的警告——“觀測者”，一股寒意沿著她的脊椎悄然爬升。

林恩少校的反應更為劇烈。他幾乎是從地上彈射而起，儘管傷勢在那一縷蔚藍光芒下穩定下來，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震驚、疑慮、乃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交織在他眼中。艦隊司令部的直接介入，完全超出了常規流程，也超出了他的許可權和預期。這意味著，哨站裡發生的事情，遠比他想象的更複雜、更嚴重。他下意識地看向青木聖女和她懷中的嬰兒，眼神無比複雜。剛才那如同神跡般的一幕，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體係。這已非簡單的“異常生命體”或“上古遺民”，而是牽扯到了帝皇傳說、足以驚動聯盟最高層的存在。

那兩名匍匐在地的收割者精英，在古老意識消失後，似乎從絕對的壓製中恢複了一絲活性，但它們依舊不敢妄動，彷彿在等待某種指令，或者說，在恐懼著可能隨時再次降臨的威壓。

“通訊請求持續……是否接駁？”控製係統的合成音冷靜地重複著，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林恩少校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作為現場軍銜最高的軍官，他必須做出回應。他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裝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複鎮定，儘管依舊沙啞：“接駁通訊。身份驗證：鐵幕哨站臨時指揮官，林恩少校。”

立體模型上方，光線彙聚，投射出一個清晰的全息影像。影像中並非預想中的艦隊司令部作戰指揮中心，而是一個簡潔、肅穆的個人辦公室背景。一位身著深藍色將官禮服、肩章上綴著三顆將星的中年男子端坐在辦公桌後。他麵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即使隔著星海，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嚴與鐵血氣息也撲麵而來。他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控製室，掠過匍匐的收割者精英，最終定格在林恩少校和青木聖女身上。

“林恩少校，”將領的聲音低沉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我是銀河聯盟巡天者軍團，第七邊防艦隊司令，霍恩上將。”

霍恩上將！林恩少校瞳孔微縮，立刻挺直身軀敬禮，儘管動作因傷勢而有些變形：“上將閣下！”

霍恩上將微微頷首，目光轉向青木聖女，尤其是在她懷中的嬰兒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探究與凝重。“哨站的情況，最高監測係統已部分反饋。‘收割者’的突襲，封印單元的異常波動，以及……剛才記錄到的、超出常規能量等級譜係極限的爆發。”他的話語直接切入核心，“彙報具體情況，少校。尤其是關於這位……女士，和她懷中的孩子。”

林恩少校不敢隱瞞，迅速且簡潔地將事件經過陳述了一遍，從妙音坊襲擊、青木聖女被俘，到收割者突襲、防線崩潰，以及最後在控製核心內發生的、涉及帝皇信物和嬰兒體內古老意識覺醒的驚人變故。他隱去了自己對青木聖女的部分猜測和交易細節，重點描述了戰鬥過程和那古老意識展現出的恐怖威能。

霍恩上將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彷彿在聽一份再平常不過的戰報。直到林恩少校提到“帝皇之火”和古老意識直接鎮壓封印、嗬退收割者時，他的指尖才幾不可察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帝皇信物……火種……”霍恩上將低聲重複著這兩個詞，目光再次投向青木聖女，這一次，帶著更深的審視，“青木女士，是嗎？根據林恩少校的陳述，你似乎掌握著一些……至關重要的資訊，並且與這起事件的核心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青木聖女深吸一口氣，迎上霍恩上將的目光。她知道，麵對這種層級的人物，任何謊言和掩飾都毫無意義，反而會引來更大的懷疑。她需要展現一定的坦誠，以換取可能的合作空間，或者說，生存空間。

“霍恩上將，”她的聲音因虛弱而有些沙啞，但依舊清晰平穩，“我確實來自一個與世隔絕的失落文明，青木一族。我族守護著一些關於上古時代的破碎傳承。這枚戒指，”她抬起戴著星權之戒的手，“是我在一處帝皇時期的遺跡中所得。至於孩子……他的來曆複雜，與您所說的‘火種’有關，但具體緣由，涉及我族核心秘密，恕難詳述。我們被捲入此事，並非本意，隻為求生。”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方纔情況危急，若非……孩子體內的力量覺醒，恐怕封印已被破壞，收割者已然得逞。那股試圖連線封印的神秘資訊流，以及這些收割者異常精準的襲擊，背後似乎另有黑手。古老意識離去前，曾警告‘小心觀測者’。”

“觀測者……”霍恩上將咀嚼著這個詞，眼神變得更加深邃，他並沒有對青木聖女保留部分資訊表示不滿，似乎早已料到，“關於‘觀測者’的存在，聯盟最高科學院及機密檔案中有過零星記載，但始終無法證實。那是一群遊弋於現實與虛無縫隙之間的神秘存在，據說他們以觀察宇宙興衰、文明更迭為樂，甚至……會暗中引導或乾預某些關鍵節點的走向。”

他的話語，無疑證實了“觀測者”並非空穴來風，且聯盟高層對此並非一無所知！這讓青木聖女和林恩少校的心都沉了下去。如果連聯盟都視為神秘莫測的“觀測者”都插手此事，那這潭水有多深，可想而知。

“青木女士，”霍恩上將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無論你之前身份如何，現在，你和你的孩子，已經處於一場遠超你們想象的風暴中心。‘帝皇之火’的顯現，意味著上古的契約與危機或許正在重啟。聯盟，乃至整個已知文明，都無法置身事外。”

他身體微微前傾，帶來的壓迫感透過全息影像依然清晰可感：“我以第七邊防艦隊司令的身份，正式向你提出邀約。並非囚禁或審問，而是合作。請隨同林恩少校及其殘部，即刻撤離‘鐵幕’哨站，前往第七艦隊主力駐防的‘磐石’要塞。在那裡，你會得到最高階彆的保護，同時，我們也需要你的知識和……你孩子的特殊性，來應對即將可能到來的更大危機。關於你的身份和待遇，我們可以另行協商。”

合作？撤離？前往更深處的軍事要塞？

青木聖女心中飛快權衡。霍恩上將的提議，看似給出了更好的條件，從囚犯變成了合作者。但這何嘗不是從一個較小的囚籠，轉移到一個更大、看守更嚴密的囚籠？在“磐石”要塞，她將完全處於巡天者軍團的掌控之下，生死不由己。所謂的合作，主動權永遠在對方手裡。

但是，拒絕呢？以她目前虛弱的狀態，帶著一個可能再次引起覬覦的孩子，能逃到哪裡去？外麵是充滿敵意的宇宙，妙音坊、收割者，還有那神秘的“觀測者”都可能隨時出現。留在破損的“鐵幕”哨站，更是坐以待斃。

霍恩上將似乎看穿了她的猶豫，補充道：“‘鐵幕’哨站經曆此戰，防禦體係損毀嚴重，已不適合繼續執行看守任務。封印單元將啟動緊急轉移程式，由特殊部隊接管。你們留在這裡，已無意義，且極度危險。至於那兩名收割者精英……”他冷冷地掃了一眼依舊匍匐的怪物，“它們將是寶貴的研究樣本，會有專門小組處理。”

這時，控製係統再次發出提示：“檢測到多艘高速艦船進入哨站空域，識彆訊號為第七艦隊直屬特種行動支隊。”

援軍已經到了，而且顯然是霍恩上將直屬的精銳。這意味著，對方早已做好了周全安排，所謂的“邀約”，其實沒有多少拒絕的餘地。

林恩少校也看向青木聖女，眼神複雜，低聲道：“青木女士，上將的提議……是目前最穩妥的選擇。‘磐石’要塞的防禦遠非哨站可比。而且，繼續留在這裡，一旦‘觀測者’或其他勢力再次發動襲擊……”

青木聖女閉上眼睛，感受著懷中嬰兒平穩的呼吸。孩子的安危是她唯一的軟肋，也是她必須前行的動力。古老意識警告“未來的路更險”，暗示她必須接觸更核心的勢力，才能揭開謎團，找到真正的生路。巡天者軍團，儘管充滿不確定性和風險，但至少目前看來，他們與“收割者”等是敵對關係，且對帝皇遺產有所瞭解和敬畏。

或許，藉助他們的力量，是現階段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關鍵在於，如何在合作中，儘可能保持自主性，獲取更多資訊，提升實力。

她重新睜開眼，目光恢複了冷靜與堅定：“我接受合作，霍恩上將。但我有幾個條件。”

霍恩上將眉梢微挑：“請講。”

“第一，我和孩子必須擁有基本的人身自由和尊嚴，並非囚犯或實驗品。我們需要獨立的、安全的居所，而非牢房。”

“第二，我有權知曉與‘帝皇’、‘火種’、‘歸墟’及‘觀測者’相關的、非核心機密的資訊，以判斷局勢。”

“第三，在涉及孩子的事情上，我必須擁有最終決定權。任何檢查或研究，需征得我的同意，且不能對孩子造成任何傷害。”

“第四，我需要資源，用於恢複傷勢和提升實力。唯有擁有自保之力，我才能更好地‘合作’。”

她的條件清晰而明確，既表明瞭合作的態度，也劃定了底線。

霍恩上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評估這些條件的可行性。最終，他點了點頭：“可以。你的條件基本合理。我會下令給予你相應的待遇和許可權。具體細節，抵達‘磐石’要塞後，由專人與你協商。現在，請立刻準備撤離。林恩少校，由你負責護送青木女士及其孩子，並交接哨站指揮權。”

“是！上將！”林恩少校立正領命。

通訊切斷，全息影像消失。

控製室內再次恢複寂靜，但氣氛已然不同。那兩名收割者精英被隨後湧入的、穿著全封閉重型裝甲的特種士兵迅速製服、注射了某種強效抑製劑後拖走。一隊技術官開始接管控製係統，進行資料備份和封印單元轉移準備。

林恩少校看向青木聖女，神色複雜地歎了口氣：“青木女士……不，或許該稱你為青木閣下了。請隨我來吧，撤離艦船已經在機庫待命。”

青木聖女點了點頭，抱著孩子，跟隨著林恩少校，步履有些蹣跚地走向甬道出口。經過那扇巨大的守夜人石門時，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石門依舊矗立，彷彿沉默的見證者，見證了帝皇的輝煌，守夜人的犧牲，以及剛剛發生的驚心動魄。

走出迴廊，回到那片經曆過慘烈戰鬥的大廳。大廳已被清理，但牆壁上的焦痕和地上的血跡依舊觸目驚心。倖存的巡天者士兵們正在忙碌，看到林恩少校和青木聖女出來，紛紛投來混雜著敬畏、好奇和些許不安的目光。

穿過殘破的通道，抵達相對完好的機庫。一艘流線型、明顯比普通戰艦更小巧更精銳的突擊艦正停放在那裡，引擎發出低沉的嗡鳴。

登上艦船，進入安排好的艙室。艙室雖然簡潔，但比之前的隔離室寬敞舒適得多，有獨立的休息區和洗漱設施。

艦船緩緩駛出“鐵幕”哨站的港口。透過舷窗，青木聖女看到那座如同黑色巨獸般的哨站，在星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孤寂和殘破。它就像一座被遺棄的墓碑，埋葬著無數秘密與犧牲。

而在哨站遠處的深空背景中，似乎有幾點微弱的光芒一閃而過，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青木聖女卻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被注視的感覺。

觀測者……他們的目光，從未離開。

艦船加速，駛向幽暗的深空，目的地——“磐石”要塞。

新的旅程已經開始，前方是更深的迷霧，更險的漩渦，還是……一線真正的生機？

青木聖女抱緊孩子，看向窗外無垠的星海，眼神堅定。

無論前路如何，她都將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