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274章 星輝破妄與血脈同源
李琟那番看似提醒、實則暗藏機鋒的話語，如同在青木聖女本就波瀾起伏的心湖中又投下了一塊巨石。“鏡化之危”四個字，更是像一根冰冷的毒刺，深深紮入她內心最柔軟的角落。她明知這極可能是霍恩利用她對孩子的關切所設下的又一個陷阱，但身為母親，她無法對此完全置之不理。
接連兩日，青木聖女強壓下立刻前往西苑尋求答案的衝動，而是更加細致地觀察著懷中的嬰兒。孩子依舊大部分時間在沉睡，眉心的蔚藍光膜平穩地起伏，呼吸均勻，小臉紅潤，看不出任何異樣。她嘗試著將最精純溫和的青木生機渡入孩子體內，仔細感知其血脈與能量的每一絲流動，也未曾發現任何所謂“鏡化”的跡象，反而覺得那“火種”蘊含的生機愈發磅礴純粹。
然而，李琟那空洞詭異的眼神，僵硬不協調的動作，以及他話語中提及“邊界血脈”時那種篤定，都讓她無法安心。霍恩絕不會無的放矢。
“必須弄清楚‘鏡化’究竟意味著什麼！而李琟身上，定然發生了某種可怕的變化。”青木聖女眼神堅定。她不能再被動地等待霍恩出招，必須主動出擊，獲取資訊。
這一次，她沒有選擇在深夜冒險潛入西苑。霍恩既然已知曉她與璿璣姨母的關係，西苑此刻必然是重點監視區域，貿然前往，隻會再次落入圈套。
她的目標，轉向了李琟。
要見到被嚴密看守的李琟並非易事，但青木聖女想到了一個或許可行的方法——利用霍恩那尚未完全撕破的、“合作”的偽裝。
這一日，她主動通過苑內的通訊玉符，聯係了瑪雅上尉，語氣平靜地提出：“瑪雅上尉，前日李琟先生提及小兒體質可能有些隱憂，雖其人心術不正，但所言之事關乎孩兒性命，我心中難安。不知可否安排，讓我再見李琟一麵？有些細節，我想當麵問清楚。當然，若上將覺得不便，便當我沒有提過。”
她將姿態放得很低，理由也合情合理，彷彿一個單純擔憂孩子的母親。
訊息傳出後不久，霍恩竟然親自傳來了回複，語氣竟帶著幾分理解和寬容：“姑娘愛子之心，可以理解。李琟雖罪無可赦，但其學識尚有可取之處。既然姑娘有所疑問，見一麵也無妨。隻是為防萬一，需在指定的密室進行，並由瑪雅陪同，姑娘意下如何？”
霍恩答應得如此爽快，反而讓青木聖女心中警惕更甚。這分明是順水推舟，或許正合他意。但無論如何，這是接近李琟的機會。
“全憑上將安排。”青木聖女應下。
會見被安排在要塞地下一層的一間石室內。石室空曠，隻有一張石桌，幾把石椅，牆壁上鑲嵌著隔絕能量與聲音的符文。當青木聖女在瑪雅的“陪同”下進入石室時，李琟已經坐在了那裡。
他依舊是那副蒼白、疲憊、眼神空洞的模樣，見到青木聖女，隻是機械地站起身，行了一禮，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
“青木姑娘。”他的聲音乾澀，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瑪雅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如同一尊雕像，但她的氣息牢牢鎖定著室內。
青木聖女在李琟對麵坐下，目光如炬，仔細地審視著他。離得近了，她更能清晰地感受到李琟身上的異常。他周身的生機極其微弱，彷彿風中殘燭，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滯澀感。最詭異的是，在他的瞳孔深處，偶爾會極快地閃過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如同破碎鏡麵反射般的詭異光芒。
“李先生，”青木聖女開門見山，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慮，“前日你所言‘鏡化之危’，究竟是何意？還請先生明示。”
李琟抬起頭，空洞的眼神“看”向青木聖女，嘴唇翕動，吐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古籍有載，身負‘邊界’之血者，其力源於真實與虛幻之隙。若不能以特定秘法疏導平衡，其軀殼與神魂便會在兩種法則的拉扯下逐漸崩解，呈現出‘鏡化’特征——肉身漸趨琉璃，神魂分裂如碎鏡，最終……化為虛無，或成為連線鏡界的‘門戶’。”
他的描述冰冷而詳儘，彷彿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可有解決之法？”青木聖女追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這描述聽起來太過駭人。
“有。”李琟機械地點頭，“需以至親之血為引，輔以‘定魂珠’、‘虛空花’等奇物，佈下‘歸源靈陣’，將逸散的邊界之力重新錨定於現實……隻是，此法所需之物，皆乃世間難尋的瑰寶，尤其是那‘定魂珠’，據傳早已隨著‘鏡湖’的封閉而失落……”
至親之血？定魂珠？青木聖女心中冷笑，果然在這裡等著她！霍恩是想藉此讓她主動去尋找這些所謂的“奇物”，尤其是那“定魂珠”，恐怕纔是他真正的目標！而那“至親之血”，更是惡毒，分明是想將她與孩子牢牢繫結在他的計劃之中！
她強壓下心中的怒火，麵上卻露出更加“焦急”的神色：“竟如此嚴重？那定魂珠……就再無他法可尋了嗎？”
就在她與李琟對話，試圖套取更多資訊之際，她指間的星權之戒，忽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尖銳的悸動！那感覺，並非警示危險，而是……一種遇到同源又相斥力量的共鳴與排斥！
與此同時，戒麵上那顆邊緣小星的光芒驟然變得明亮而急促，一道微不可察的、純淨的星輝自戒麵射出，並非攻向任何人，而是如同探照燈般，掃過了李琟的身軀！
就在那星輝觸及李琟身體的刹那——
“呃啊——！”
李琟猛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嚎！他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擊中，劇烈地顫抖起來，臉上那空洞的表情瞬間被極致的痛苦與掙紮所取代！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他的身體表麵，竟然浮現出無數細密的、如同龜裂鏡麵般的紋路，那些紋路下，隱約有扭曲的、非人的光影在蠕動、掙紮！
而在他原本空洞的雙眼深處，一道充滿痛苦、恐懼與哀求的意念，如同溺水之人最後的呼喊，猛地傳遞向青木聖女：
“救我……！鏡影……剝離……本體……被困……鏡……湖……”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門口的瑪雅臉色驟變，瞬間出手，一道淩厲的氣勁直射李琟，試圖將他製住！
但青木聖女反應更快！她雖然也被這駭人的一幕所震驚，但李琟那絕望的求救意念和“鏡影”、“本體”等詞語，讓她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情！
眼前的李琟，根本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他的大部分神魂恐怕早已被囚禁，此刻占據這具軀殼、與她對話的，隻是一個被強行植入、模擬他思維言行的“鏡影”傀儡！而星權之戒的星輝，恰好擁有破除虛妄、照見真實的力量，意外地刺激到了這具傀儡深處被壓製的、屬於真正李琟的殘存意識，引發了反噬！
不能讓他被瑪雅滅口！
青木聖女幾乎是本能地出手，一道柔和的青木生機混合著星辰之力後發先至，搶先一步籠罩住痛苦掙紮的李琟（或者說李琟的軀殼），並非攻擊，而是形成一個暫時的守護屏障，擋住了瑪雅的那一擊！
“青木姑娘！你這是何意？！”瑪雅又驚又怒，厲聲喝道，同時周身氣息暴漲，顯然準備強行拿人。
青木聖女站起身，將依舊在劇烈顫抖、體表鏡麵裂痕越來越清晰的“李琟”護在身後，目光冰冷地看向瑪雅，聲音斬釘截鐵：“瑪雅上尉！你看不見嗎？李琟的狀態明顯不對！他方纔提到了‘鏡影’和‘本體’！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李琟！是有人用邪術製造了傀儡，控製了這具身體！真正的李琟可能還活著，被困在某個地方！你們難道不想知道真相嗎？！”
她的話語如同連珠炮，直接撕開了霍恩試圖掩蓋的真相一角！
瑪雅的動作猛地一滯，臉上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猶豫與驚疑。作為霍恩的親信，她或許知道部分內情，但李琟此刻展現出的詭異狀態和那清晰的“鏡影”二字，顯然也超出了她的預料。
就在這短暫的僵持中，那“李琟”軀殼的掙紮達到了，他體表的鏡麵裂痕驟然擴大，整個人彷彿要碎裂開來，他猛地抬起頭，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對著青木聖女嘶吼道：
“西……西苑……觀星台……底……救我……兄……長……”
“噗——”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如同一個被打碎的琉璃器皿，轟然崩解！卻沒有血肉橫飛，而是化作無數片閃爍著詭異光芒的碎片，隨即這些碎片又在空氣中迅速消融、汽化，最終隻留下一縷青煙和地上些許晶瑩的粉末，以及……一枚掉落在地的、造型古樸的青銅鑰匙。
石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瑪雅看著地上那枚鑰匙，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青木聖女則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李琟（鏡影）最後的話……西苑觀星台底？救他兄長？李琟的兄長？難道……難道璿璣姨母口中的兄長，那位百年前探索鏡湖失蹤的青木先輩……李琟是他的弟弟？！而真正的李琟，竟然也被囚禁在觀星台之下？！
這資訊太過震撼！如果這是真的，那霍恩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她彎腰，想去拾起那枚青銅鑰匙。
“住手！”瑪雅猛地喝道，一道氣勁阻止了她的動作。瑪雅快步上前，搶先一步將鑰匙攝入手中，眼神複雜地看了青木聖女一眼，沉聲道：“青木姑娘，今日之事，關係重大。此物需立刻呈報上將定奪。還請姑娘先回聽竹苑，沒有上將命令，不得離開！”
青木聖女知道，此刻與瑪雅衝突毫無意義。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瑪雅手中的鑰匙，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攤正在消散的晶瑩粉末，強行壓下心中的震撼與怒火，冷冷道：“希望霍恩上將，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這間令人窒息的地下石室。
回到聽竹苑，青木聖女的心久久無法平靜。李琟（鏡影）的崩潰，那枚神秘的青銅鑰匙，以及最後那句石破天驚的遺言，都指向了西苑觀星台之下隱藏的驚天秘密！
霍恩囚禁璿璣姨母百年，可能還囚禁著真正的李琟，甚至可能與百年前青木先輩的“失蹤”有直接關聯！他所圖謀的，絕不僅僅是權勢那麼簡單！
星權之戒傳來持續的溫熱，彷彿在安撫她激蕩的心緒，也像是在催促她儘快行動。
她走到窗邊，再次望向西苑的方向，目光堅定如鐵。
觀星台之下，她必須去！不僅要弄清真相，更要……救人！
無論那下麵藏著的是璿璣姨母的兄長，還是真正的李琟，亦或是更可怕的秘密，她都已無法回頭。
而此刻，在要塞中樞，霍恩看著瑪雅呈上的那枚青銅鑰匙，臉色陰沉得可怕。
“廢物！連一個鏡影傀儡都控製不住！”他低聲咆哮，一把抓過鑰匙，“竟然還被星權之力照出了破綻，泄露了天機！”
他摩挲著冰涼的鑰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不過也好……既然她已經觸及了核心，那就不用再陪她玩下去了。傳令下去，封鎖西苑所有通道，啟動‘千幻迷蹤’大陣！沒有我的命令，一隻蒼蠅也不準飛進去，更不準出來！”
他看向聽竹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
“青木聖女，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本將就給你這個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活著走到觀星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