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夢緣 第330章 情義抉擇
地宮震顫，碎石如雨。那自玄冰棺槨中破封而出的恐怖黑影——前朝魔主夏侯桀的殘魂，已徹底凝聚成形。他周身翻滾著濃稠如墨的蝕靈迷霧，那雙猩紅的眼眸，如同地獄深淵燃起的鬼火，帶著碾碎萬物、吞噬生靈的無儘怨毒與饑渴，率先鎖定了祭壇之上氣息最為熾盛、身負“情念玄甲”守護的蕭煜，以及他懷中那剛剛覺醒、眉心金芒流轉的帝星嬰兒！
“螻蟻……交出……血脈！”
沙啞冰冷的聲音，如同萬千冤魂的囈語，衝擊著每個人的神魂。
而另一邊，首輔蘇文瀚見自己苦心經營二十載、意圖用以掌控天下的“陛下”徹底失控，臉色劇變，眼中閃過驚懼、不甘與一絲瘋狂的算計。他猛地看向被魔主氣息逼退至角落的蕭煜，又瞥了一眼地宮入口方向，似在權衡，又似在尋找新的契機。
魔主夏侯桀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修為稍弱的黑衣死士，已在這恐怖的靈壓下麵色慘白，口鼻溢血，甚至有人直接心神崩潰，癱軟在地。
蕭煜首當其衝！
他隻覺周身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懷中嬰兒似乎也感受到了極致的危險，發出細微的嗚咽，眉心的帝星金芒明滅不定。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副由瓔珞以生命鑄就、已然黯淡的“情念玄甲”，彷彿被這同源卻充滿惡意的蝕靈之力徹底激發，暗金色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瘋狂流轉，硬生生在他與嬰兒周身撐開了一道薄而堅韌的屏障，將那毀滅性的威壓隔絕在外！
“咦？”魔主夏侯桀發出一聲輕咦，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與……更深的貪婪，“竟能抵擋本座的‘寂滅靈壓’？這守護之力……有趣！吞噬了你，想必能彌補本座虧損的魂源！”
他不再廢話，一隻完全由精純蝕靈迷霧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撕裂空氣，帶著淒厲的魂嘯，當頭便向蕭煜抓來！鬼爪未至，那陰寒刺骨、侵蝕生機的氣息已讓蕭煜如墜冰窟！
避無可避！
蕭煜眼神一厲，將懷中嬰兒更緊地護住，體內那絲得自星輝洗禮的佛門金剛之力與瓔珞渡來的最後生機瘋狂運轉，儘數灌注於手中的玄鐵鎖鏈，不退反進，猛地向上揮出！
“鐺——！”
鎖鏈與鬼爪悍然相撞，發出的卻不是金鐵交鳴，而是如同萬鬼齊哭的尖銳嘶鳴！蕭煜虎口迸裂，鮮血瞬間染紅了鎖鏈，整個人如同被攻城巨錘擊中，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祭壇邊緣的石柱上，噴出一大口鮮血。那“情念玄甲”劇烈閃爍，雖未破碎，卻明顯又黯淡了幾分。
差距太大了！這魔主即便隻是殘魂，其力量也遠超凡人武學的範疇！
“蕭煜！”
剛剛勉強穩住身形的洛無情見狀，目眥欲裂，不顧自身傷勢，手中長劍化作一道驚鴻，直刺魔主後心，試圖為蕭煜爭取喘息之機。
“蜉蝣撼樹！”夏侯桀甚至未曾回頭，隻是周身翻滾的迷霧微微一震，一股無形的衝擊波便轟在洛無情身上。洛無情如遭雷擊，長劍脫手，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摔出，撞在牆壁上，生死不知。
魔主的目光再次聚焦於蕭煜，猩紅的眼中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看你能撐到幾時！”
就在他準備再次出手，徹底碾碎這礙事的“烏龜殼”時——
“陛下！且慢！”
蘇文瀚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絲急切與諂媚。
夏侯桀動作微頓，猩紅的目光瞥向蘇文瀚，冰冷無情：“你這廢物……還有何話說？”
蘇文瀚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拱手道：“陛下，此子身負的守護之力頗為奇特，似與鏡影法則及至純情念相關，強行攻破恐損及其內蘊藏的帝星血脈精華。不如……由臣設法將其剝離，再完整奉獻於陛下，如此方能物儘其用！”
他說話的同時，袖袍微動，一枚刻畫著詭異符文的黑色玉符悄然滑入掌心。這是他最後的底牌，原本用以在魔主蘇醒後確保自身主導地位的“控魂符”，如今局勢失控，他隻能冒險一搏，試圖先穩住魔主，再圖後計！
夏侯桀沉默了片刻，那猩紅的眼眸盯著蘇文瀚，彷彿能看透他內心所有的算計。地宮內氣氛凝固，隻剩下蝕靈迷霧翻滾的細微聲響和蕭煜粗重壓抑的喘息。
“嗬……”良久，魔主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也好……本座便看看，你這螻蟻……還有何手段。”
他竟真的暫時收手，那龐大的鬼爪緩緩散去，但恐怖的威壓依舊籠罩全場，顯然隻要蘇文瀚有任何異動，便會迎來雷霆一擊。
蘇文瀚心中稍定，知道暫時爭取到了機會。他轉向蕭煜，眼神複雜，有嫉恨，有貪婪，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蕭侯爺，事到如今，何必再做困獸之鬥？將這嬰兒交給本座，或許……本座能在陛下麵前，為你求個痛快，甚至……留你那心上人一縷殘魂轉入輪回，也未可知。”
他刻意提及瓔珞，試圖攻破蕭煜的心防。
落雁關，帥帳。
瓔珞的氣息已然徹底斷絕，身體冰涼，如同沉睡。流螢跪在榻邊，淚已流乾，隻是死死握著公主冰冷的手，不肯鬆開。
然而，就在星隕閣地宮中，蕭煜遭受魔主重創、玄甲明滅不定、“情念玄甲”與魔主蝕靈之力激烈衝突的刹那——
“嗡……”
那枚已然化為齏粉、散落在瓔珞掌心與衣襟上的菱花鏡碎片，其中最為核心的一粒微塵，竟毫無征兆地，再次亮起了極其微弱的、彷彿迴光返照般的乳白色光暈！
與此同時，瓔珞眉心那已然熄滅的金芒印記處，一絲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空間漣漪，悄然蕩漾開來！
已陷入無邊黑暗與沉寂的瓔珞的殘存意識，在這同源力量的劇烈衝擊與血契的最後牽引下，竟被短暫地、強製性地喚醒了一絲！
她“看”不到，也“聽”不到，卻能清晰地“感覺”到——蕭煜正麵臨絕境！生命之火如同風中之燭！那由她鑄就的玄甲正在哀鳴！還有……一股龐大、熟悉卻充滿絕對惡意的蝕靈本源，正在瘋狂地衝擊著現實世界的壁壘！
是鏡影世界的蝕靈迷霧源頭？！它竟然……降臨現實了？！就在星隕閣！
必須……做點什麼……
這縷清醒的意識如同烈焰，灼燒著她即將徹底消散的魂源。她沒有力量再去乾預戰局，也無法再次傳遞力量。但……她想起了青木姐姐消散前傳遞給她的、關於鏡影與現實關聯的碎片知識，想起了那麵神秘菱花鏡最後碎裂時，捕捉到的一絲……屬於星隕閣地宮更深層的、與鏡影世界連線的薄弱點的空間坐標！
那坐標，就在祭壇之下，玄冰棺槨原本所在位置的地底深處！
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在她意識中形成——既然無法力敵，那便……引走它！或者，為蕭煜和孩子，開啟一條生路！
她將這最後的、關於地宮空間薄弱點的坐標資訊，混合著自己對蕭煜與孩子最深的祝福與守護執念，以及一絲自毀魂源換來的微弱推力，通過那幾乎不存在的血契聯係與菱花鏡碎末的共鳴，如同投入浩瀚海洋的一枚石子，向著蕭煜的方向，傳遞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那粒發光碎末徹底黯淡，瓔珞眉心的漣漪平息，那縷強行喚醒的意識，也如同燃儘的星火，帶著無儘的眷戀與擔憂，再次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這一次，或許……是真的永彆了。
星隕閣地宮。
蕭煜正強忍劇痛，試圖尋找反擊或脫身的機會，蘇文瀚的話語如同毒蛇，不斷侵蝕著他的意誌。就在他心神因瓔珞而出現一絲波動的刹那，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伴隨著一個精確的空間坐標，猛地湧入他的腦海！
是瓔珞！又是她！
這意念如此微弱，卻帶著訣彆的意味，讓他心臟如同被瞬間撕裂！他幾乎能想象到她為此付出的最後代價！
“瓔珞——！”
他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咆哮，赤紅的眼眸中，悲痛與暴戾交織，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火焰噴湧而出！
不能讓她白白犧牲！絕對不能！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不再理會蘇文瀚的蠱惑，而是死死盯住了祭壇中央、那原本放置玄冰棺槨、此刻已被魔主黑影占據的位置下方！根據瓔珞傳遞的坐標，那裡……是生路所在！
然而，如何突破魔主與蘇文瀚的雙重封鎖，到達那裡？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地宮入口處，原本被魔主威壓震懾、動彈不得的殘餘黑衣死士中，一名看似普通、眼神卻比其他死士多了一絲清明的中年男子，眼中猛地閃過一絲決絕！他是石悍早年安插在蘇文瀚勢力中的暗樁“影鋒”，一直潛伏至深，此刻，終於到了不得不動的時刻！
他趁著魔主注意力在蕭煜與蘇文瀚身上，蘇文瀚也在全神貫注盯著蕭煜的刹那，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枚龍眼大小、通體赤紅的珠子——這是軍中用以同歸於儘的“烈焰雷”！
“侯爺！走——！”
他發出一聲震天怒吼，用儘全身力氣，將“烈焰雷”擲向魔主夏侯桀與蘇文瀚之間的位置，同時自身如同撲火的飛蛾，悍不畏死地衝向蘇文瀚！
“放肆！”
“螻蟻敢爾！”
魔主與蘇文瀚同時怒喝！
夏侯桀袖袍一拂，一股黑氣便卷向那“烈焰雷”。而蘇文瀚則是又驚又怒，他沒想到自己麾下的死士中竟然藏著叛徒！他下意識地揮掌拍向衝來的“影鋒”！
“轟——！！”
烈焰雷提前被魔主的黑氣引爆，狂暴的火屬性元氣與蝕靈之力猛烈衝突，發生劇烈的爆炸！整個地宮劇烈搖晃，碎石如雨落下！
爆炸的中心，魔主身影微微一晃，顯然這凡間火器傷不到他根本，卻成功激怒了他。而蘇文瀚則被爆炸的氣浪掀了個趔趄，雖未受傷，卻狼狽不堪。那名忠心耿耿的“影鋒”，則在蘇文瀚含怒一掌與爆炸的雙重衝擊下，當場化為血霧，屍骨無存！
但這突如其來的自殺式襲擊，也為蕭煜創造了唯一的機會！
就在爆炸發生、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蕭煜動了！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將體內所有力量，連同那副“情念玄甲”殘存的力量，儘數灌注於雙腿，身形如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抱著嬰兒，不顧一切地衝向祭壇中央那個坐標點！
“攔住他！”蘇文瀚氣急敗壞地嘶吼。
數名反應過來的黑衣死士試圖阻攔。
“滾開！”蕭煜狀若瘋魔，手中鎖鏈如同狂龍亂舞，每一擊都凝聚著搏命的意誌，硬生生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玄甲光芒急速黯淡，身上再添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但他衝鋒的速度，卻沒有絲毫減緩！
“想逃？給本座留下！”魔主夏侯桀也被徹底激怒，一隻更加凝實、遮天蔽日的鬼爪再次凝聚，帶著湮滅一切的恐怖氣息，抓向蕭煜的後心！這一爪，比之前更加淩厲，誓要將他連同那帝星血脈一起捏碎！
前有坐標未明，後有魔主絕殺！
眼看那鬼爪即將臨體，蕭煜甚至能感受到背後那蝕魂銷骨的寒意！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刹那——
他懷中的嬰兒，彷彿也感受到了這極致的危機，眉心那點帝星金芒，在與蕭煜身上源自瓔珞的守護之力、以及下方那空間坐標隱隱傳來的吸引產生共鳴下，竟再次主動爆發！
這一次，不再是溫和的守護，而是一股帶著帝星威嚴、彷彿能引動空間法則的磅礴力量！
“嗡！”
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自嬰兒眉心衝天而起，並非攻擊魔主，而是精準地轟擊在蕭煜前方一步之遙、那處瓔珞指示的空間坐標點上！
“哢嚓——！”
彷彿琉璃碎裂的聲響，那處的空間，竟被這凝聚了帝星血脈、守護執念與空間坐標指引的力量，強行撕裂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不穩定的金色裂縫！裂縫之後，並非地宮景象，而是一片光怪陸離、充斥著混亂空間亂流的未知之地！
是生路！也是絕路！
誰也不知道這空間裂縫通往何處，可能是鏡影世界，可能是虛空亂流，也可能……是徹底的湮滅！
沒有時間猶豫！
蕭煜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猙獰抓來的鬼爪，看了一眼氣急敗壞的蘇文瀚，看了一眼這吞噬了瓔珞幾乎所有生機的人間地獄，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的瘋狂！
他猛地抱緊懷中因力量爆發而再次陷入昏迷的嬰兒，一步踏出，義無反顧地衝入了那道金色的空間裂縫！
“不——！”蘇文瀚發出不甘的咆哮。
魔主的鬼爪狠狠抓在裂縫消失的地方，卻隻抓到了一片虛無的空間漣漪。
“空間裂隙？！”夏侯桀猩紅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凝重與一絲……忌憚，“竟能引動帝星血脈強行撕裂空間……是那個女人的守護執念在作祟？哼！逃入空間亂流，九死一生！但……本座複蘇需要完整的帝星本源，絕不能失去這‘鑰匙’！”
他猛地轉頭，看向蘇文瀚，聲音冰冷刺骨：“廢物！給你最後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召集你所有能動用的力量，給本座找出穩定追蹤空間裂隙的方法！他們……跑不了太遠！”
蘇文瀚麵對魔主那毫不掩飾殺意的目光，渾身一顫，連忙躬身：“是！陛下！臣……臣定當竭儘全力！”
他知道，自己已無退路。若不能找回帝星血脈，下一個被這魔主吞噬的，就是他自己！
魔主夏侯桀冷哼一聲，龐大的黑影緩緩沉入地底，繼續汲取地脈陰氣穩固殘魂，但那恐怖的威壓，依舊籠罩著整個星隕閣。
蘇文瀚直起身，看著那空間裂縫消失的地方，又瞥了一眼落雁關的方向，臉上陰晴不定。蕭煜和那孩子落入空間亂流，生死難料，但那個同樣身負奇異力量、似乎與這一切息息相關的夏侯瓔珞……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