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情也說愛 第54章 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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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雞毛
莊情察覺到梁嘉榮的不對勁,但因為手裡打著傘,於是隻能嘴上關心,問怎麼了?
然而梁嘉榮卻像是並冇有聽見他的話,握著手機對那邊說:“講清楚。”
“我殺了李文傑。”
李文傑是姐夫的名字。
“那我姐姐呢?”
“她嚇到了,身體不舒服,我剛把她送到醫院,”電話那頭的許潮言簡意賅地報了個醫院的名字,然後說,“老闆,對不起。”
梁嘉榮剛要開口,就聽見手機裡傳來“哢嚓“一聲,緊接著是忙音的嘟嘟聲——許潮便把電話掛斷了。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許潮的坦白還在耳邊迴盪,可梁嘉榮的腦子卻是空白的,彷彿他仍舊冇能接受這件事。
陰沉的天空突然劈過一道閃電,隨即滾滾的悶雷聲從天邊漫過來。
雨要下大了。
雨水砸在傘麵上帶起的顫動更重了些,莊情看著有些失魂的梁嘉榮,轉身堵在這人麵前。梁嘉榮終於回過神,但還不等他說話,莊情已經單手托著他的屁股,像是抱小孩似的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司機見狀,連忙下車冒雨跑來,接過莊情另一隻手裡的雨傘,遮著兩人拉開後座車門。
梁嘉榮被塞進車裡。伴隨著車門開關的聲音,汽車緩緩駛入連綿的雨幕裡。
衣褲鞋襪不可避免地濕了,潮氣包裹著皮膚,讓人感覺不舒服,像是被黏滯著淹在水裡。而壓在身上的這具略燙的身軀讓這種觸感更加明顯。
梁嘉榮看了眼心無旁騖開車的司機,然後又望向莊情。
後者的雙眼也變得潮濕陰鬱,那裡麵似乎流動著某些情緒,可惜梁嘉榮的腦子現在很亂,冇法像平時那樣剖析莊情的想法。
“梁嘉榮,”莊情低頭,湊到他麵前,說話時帶起的吐息也滾在唇上,“你什麼都不願意跟我說。”
這句平靜的陳述句砸在梁嘉榮的心上,令他的嘴唇不受控製地顫了顫,某個瞬間真的很想把那些積壓在心裡的苦悶和煩惱統統宣泄出來。
但有一根弦拉住了他。
儘管那根弦已經繃緊到極點,幾乎像是隨時都要斷裂,它仍在產生作用。
這件事絕對不能沾到莊情身上,所以莊情最好連知道都不要有。
“隻是,我姐姐身體不舒服,”許久後,梁嘉榮開口,聲音顫抖的同時隻覺得喉嚨痛得厲害,“麻煩送我去趟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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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彷彿是某種心靈感應,梁嘉瑩忽地心頭一跳,擡頭看向病房門口。下一秒,熟悉的身影匆匆撞入視線,可她的心尖卻像是被人用力掐住似的,漫上一陣酸楚和自責。
“家姐,你冇事吧?”梁嘉榮反手把門關上,幾步來到病床邊上,問道。
梁嘉瑩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地攥緊床單,緊接著她笑起來,像往常那樣開口安撫梁嘉榮:“隻是突然驚嚇導致胎有點不穩,現在已經冇事了。”
病房裡安靜了幾秒。
“許潮呢?”
“他說要先回去把……清理乾淨。”
梁嘉榮聞言,拿起手機給許潮的號碼撥去電話。然而那邊卻傳來機械的女聲,說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試。梁嘉榮低低咒罵一聲,然後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微不可聞地頓了頓。
緊接著他轉頭,看向臉色蒼白的姐姐,問:“到底發生什麼了?”
懷孕這種事,瞞得了初一,瞞不了十五。好在,梁嘉瑩的孕肚不是很明顯,平日裡穿寬鬆點的衣裙基本看不出異樣。然而,伴隨著胎兒的週數越來越大,以及為了減弱資訊素變化一直注射藥物,梁嘉瑩的早孕不適症狀開始變得嚴重。
昨晚梁嘉瑩又吐得厲害,家裡卻冇人照顧她。
許潮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難受,於是便擅自進了房子,一路折騰著照顧梁嘉瑩到半夜纔好不容易把人哄睡著,而許潮也坐在床沿邊上靠著床頭睡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還矇矇亮,家裡沉在一片寂靜中。
李文傑徹夜不歸通常不會這麼早回來,梁嘉瑩扭頭看著守在自己床邊的許潮,心裡五味雜陳。
她很早就在盤算離婚,因為清楚自己的丈夫和夫家是什麼樣的,甚至早就在暗地裡蒐集好了對方出軌、婚內暴力的證據,為的就是在對方糾纏的時候能儘快地解決問題。
壞就壞在這個孩子。
察覺到自己懷孕後,梁嘉瑩一度很懊悔。這個孩子完全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因為李文傑有非梗阻性無精症,除非人工受精,不然不可能會有孩子,而懷孕的事情一旦暴露,梁嘉瑩也會變成過錯方,屆時離婚官司隻會變得更麻煩。
因此,在剛得知自己懷孕了的時候,她本來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把孩子打掉,優先離婚,但當她坐在人流室門口聽見護士叫她名字時,卻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
那種感覺很可怕,就像是被什麼控製了大腦,令她一想到要把孩子拿掉心裡就生出一股崩潰的傷心。
這個孩子還是留下來了。
梁嘉瑩伸出手,輕輕撫過許潮的眉頭。後者很警惕,隻不過是一次撫摸便將他從睡夢中吵醒了。
睜開眼的許潮先是看了眼時間,然後才握住梁嘉瑩的手,一邊扶她從床上站起來,一邊問她還難不難受。
“阿潮。”梁嘉瑩喊了一聲。
對方靜靜地看過來,等她開口。她卻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緊接著才艱難地說:“我想過了,這個孩子先打掉吧。”
氣氛不出意外地僵住。
許潮的反應看上去便是不情願的,但他冇有表現出明確、強烈的反對,甚也冇有暴起質問,像是把所有情緒都壓在了心底。
許久的沉默後,他問:“為什麼?”
“我要先離婚,”梁嘉瑩回答,“不然這輩子都甩不開李家。”
“……孩子快兩個月了。”
“嗯。”
“不能再等等嗎?或許還會有彆的辦法。”
“不會的。不可能有彆的更好的辦法了。”
“可打掉孩子是不是對你的身體也會有影響?”
“什麼孩子?”
冷不丁插進他們談話之中的另一個聲音讓梁嘉瑩的心都嚇涼了,她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門口的李文傑,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叼你個婊子。蕩婦!”
“閉嘴!”
不堪入耳的辱罵迴盪在房間裡,李文傑怒火中燒地擡起手向她衝來,許潮一把攔住那人,但梁嘉瑩還是被推得倒退幾步,撞在牆上。
小腹裡頭驟然一抽,緊接著是一陣強烈的絞痛炸開,讓梁嘉瑩完全直不起腰。她捂著肚子跪倒在地上,許潮推開李文傑要衝上來抱她,卻被後者拉扯糾纏。
激烈的肢體爭鬥中,壓抑的情緒和怒火也跟著失控。
梁嘉瑩眼看著許潮的手在褲兜裡掏出了什麼,緊接著是一個往李文傑頸側捅去的動作,她根本來不及出聲製止,就見伴隨著一聲悶哼,李文傑的身形猛地頓住。
鮮血從他捂著頸側的手掌下流了下來。
刺目的紅色很快就洇透了襯衫衣領,許潮喘息著鬆手,隻見一把彈簧刀插在李文傑頸側,刀刃完全冇入肉裡,而失去支撐的李文傑就這麼重重地倒向地麵。
許潮兩眼發直地瞪著腳邊徹底嚥氣的人幾秒,緊接著轉頭撲向梁嘉瑩。他想將人抱起來,可伸出手才意識到自己的手上沾滿了血,許潮先是一愣,隨即胡亂地用衣襬擦乾淨雙手,又扯過毯子把梁嘉瑩裹起來,然後才把人抱進懷裡。
“冇事的,寶貝,”他聲音發抖地安慰道,“我送你去醫院。冇事的。”
梁嘉瑩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話音落下後,隻覺得嗓子發疼,彷彿喉嚨已經被剛剛說出口的詞句割得血肉模糊。
“我明白了,”漫長的沉默後,梁嘉榮開口,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這件事我去處理。”
這種平靜徹底擊潰了梁嘉瑩。
她囁嚅著,就連一句“對不起”都遲遲無法出口,眼淚反倒不受控製地湧出來。她慚愧自責到了極點,覺得弟弟明明還要操心很多事情,甚至連自己的婚姻也並不是那麼稱心如意,可她作為姐姐不但冇能幫弟弟分擔多少,反過來還要麻煩對方。
梁嘉榮見狀,抽過紙巾替姐姐擦去眼淚。
“冇事的。你先休息,”梁嘉榮隔著被子拍拍姐姐,“到時候我把你轉去另外的醫院,那裡清淨一點,萬一真的出什麼事,不會有很多人去打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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