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密室 第45章 轉機之二
轉機之二
唐緲的心砰砰亂跳,
終於從淳於揚的指縫中找到了自己的嘴巴:“什、什麼?”
“彆告訴他們。”淳於揚重複。
“為、為什麼?”
“從現在開始你得聽我的,”淳於揚耳語,
“必須要擺脫他們了。”
唐緲楞楞地望著前方。他的眼睛其實早已適應了黑暗,
通過放大的、漆黑的瞳孔,
他能看到身側的影子——他比他高半個頭,感覺上卻像高無數倍,大到壓迫。
……擺脫他們?
或許應該首先擺脫你吧?
“你臉上是什麼?”唐緲問。
“一種紅外線裝置,
能把你看清楚些。”
唐緲顫抖了一下,因為淳於揚突然把手放在他的後脖子上,
後脖頸是涼的,而手很燙。
“彆告訴他們機關壞了,
就讓他們蒙在鼓裡。”
“可是……會死人的。”唐緲說。
“天天都會死人。”淳於揚說起“死人”兩個字,平靜得彷彿在談論天氣。
“死在唐家?”
“或許這就是姥姥的本意。”淳於揚輕笑,但短促的笑聲裡一點兒笑意都沒有,
“你沒聽司徒湖山說麼?姥姥年輕時殺過許多人,她並不害怕死人,也許為了保護這個家族,她還願意多製造幾個死人。”
“你怎麼……”
你怎麼知道姥姥的意思?
“我心有靈犀。”
“你是什麼人?”唐緲忽地問。
“我是同夥。”
“誰?”
“你的同夥。”
“可是……”
淳於揚在他耳邊說:“到裡麵商量。”
唐緲把他推開。
他感到頭暈、心口發悶,一半因為煩躁,
一半因為淳於揚指尖傳來的溫度,那溫度沿著脊髓往下傳播,
叫人忍不住要逃。
“彆煩我了,
”他虛弱地說,“性命攸關的事怎麼能不跟人家說呢,
就算是賊,隻偷一把鑰匙也罪不至死吧。”
這時淳於揚突然手臂一揮做了個動作,從常識來推斷,是把腦袋上的夜視裝置迅速取下了。
他剛把那玩意兒塞進挎包,火光便照亮了祠堂小院,原來是司徒湖山、周納德和離離他們等不及,舉著火把前來察看情況。
“晚了。”淳於揚低聲道,“你錯過機會了。”
“出什麼事啦?”司徒湖山邁進門檻,嗓門隆隆的在祠堂四壁間回蕩。
事到如今,唐緲不再隱瞞,回答:“機關壞了。”
司徒湖山的臉頓時變了顏色:“啊?怎麼就壞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跟前,唐緲指著原本藏在青磚下的鐵環給他看,又指向那段鐵索:“像是卡住了,怎麼都拉不動。”
司徒湖山不信,給周納德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起抓住鐵環向後拉,掙得滿臉通紅、滿脖子青筋、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仍然毫無動靜,不由得不信。
“這就是關閉毒水深溝的機關?”司徒湖山再次求證。
唐緲點頭。
“沒騙我?”
是真的,他從唐緲的表情裡看出來了。
“沒彆的地方可以關?”
當然沒有,就算是盞燈泡也不過一個開關,難不成唐竹儀早在幾十年前還有心情弄雙開雙控?
“這可怎麼辦?”司徒湖山在鐵環附近苦悶地踱來踱去,破舊不堪的膠鞋底發出吧嗒聲。
周納德考慮片刻,將火把插在高處的磚縫裡,簡潔地說:“那同誌們,挖吧!”說著徒手將腳下青磚一塊一塊掀開,將磚塊下方的泥土暴露在空氣中。
是該挖出來看看情況,司徒湖山聞言趕緊幫忙。
磚塊鋪設年深日久,下邊那一層約五六公分厚的泥土被壓得平整結實,好在重慶氣候溫潤,尤其是夏季多雨地麵返潮,還不至於板結得無法刨開。
撬開了磚,挖走了泥,卻驚疑地發現泥土底下居然還是石頭!
他們隻好花時間尋找更稱手的工具,擴大挖掘的麵積,但越挖越是心寒,原來那不是一小塊石頭,是一大塊,鐵鏈從石頭上的一個直徑和茶杯口差不多的、漆黑的小洞中穿出。
由於隻看到石頭暴露在外的一點兒,他們不能判斷它的形狀,隻知道單單從這一麵來說,它是平的。
就算那是一塊石板吧,可它有多厚呢?麵積有多大呢?如果它隻厚約一兩寸,占地一兩平米,那還有被挪開、敲碎的可能;可如果它厚達數尺呢?如果它是長條石的一部分而那石頭重達數噸呢?
唐緲沒來由地想起了陽山碑材,那塊巨石位於南京湯山,高七十八米,重三萬噸。
明成祖朱棣搶了侄兒朱允炆的皇位後,為了籠絡人心,打算在南京為老爹朱元璋豎一塊功德碑,於是征用了無數民伕,用萬人坑裡累累白骨的代價去鑿那塊石頭,最後也沒能把碑豎起來。因為那簡直不是石頭,而是一座山,太重太大,以明代的工程學水平根本無法運輸,即使到了今天依舊困難重重。
有些人好大喜功到想要逆天,最終還是被自然規律扇了一巴掌。
唐竹儀大約是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零年之間製造這個機關的,那時候對建築用石料的加工、切割水平不比明代高明,依靠火燒水潑,用鏨子鑿,估計切不出什麼薄如蟬翼的石頭。
司徒湖山不肯放棄,說:“再挖挖看。”
他們繼續挖掘,將擺放唐家祖先靈位牌的長案都移開了好兩張。幸虧扣放著唐竹儀照片的花梨木條案位於鐵環所在地的對麵,雙方互不搭界,否則就可能有人會發現那張條案下方有個奇怪空鏡框。
時間流逝,火把燃儘,公雞都已經叫三遍了。
一切都是無用功,那塊石板根本摸不到儘頭,或許它在青磚和薄泥之下覆蓋了祖宗祠堂的整個地基。
淳於揚嘗試著把手伸到石頭小洞裡去,但他的骨架太大,隻能伸進去四根手指。唐緲也試,稍微好些,仍舊不行;離離的手掌可以進洞,但到此為止;唯有唐畫能夠伸進去一截胳膊。
她提供的資訊是:“摸不到。”
摸不到石洞的另一邊,說明這塊石頭的厚度比她的小胳膊長。
司徒湖山點燃一根蠟燭,用鐵絲勾住伸進石洞,這才發現那洞不是直的,底下拐著彎呢,難怪唐畫的手臂伸不下去,難怪她說“摸不到”。
大家頓時黯然不語。
司徒湖山一屁股坐在地上,搖頭說了句:“那怎麼辦?就等死吧!”
周納德追問唐緲:“你一定還有彆的方法能出去對不對?這是你家啊!”
唐緲搖頭,他完全無知。
周納德倚靠著柱子癱坐,眼眶由於一夜未睡而泛紅,嘴裡唸叨著這事兒怎麼變成這樣了呢?兒子不孝啊,不能給老孃養老送終了,讓老孃白發人送黑發人啊……組織啊組織,你怎麼把我派到這個鬼地方來了呢?
離離突然發了瘋,抄起地麵上的一塊青磚就往唐家某位祖宗的靈位上砸去,把那塊百年曆史、寫著肅穆大字的木頭砸飛了。她還不解氣,又去揪牆上的畫像,後來大概是想到了古畫有價值,能賣錢,這才停止了撕扯。
唐緲也隻是看了離離一眼,他心中一樣茫然,以至於望向淳於揚時,瞳孔都有些擴散。
淳於揚回望他,兩人四目相對,但沒有任何交流。
淳於揚盯著眼前這個神情恍惚的家夥,他由於失血而蒼白,小臉盤,眼睛漆黑,麵板柔軟,帶著傷痕,後脖子上還有一層細細的絨毛,其餘地方光潔如瓷。
長得不錯,心地不壞。
淳於揚心想:可惜太菜,不配姓唐,除非跟了我。
清晨六點剛過,太陽從山後冒出了頭,又是三伏季節裡炎熱明朗的一天。
前些天已經立秋,二十四節氣中的“處暑”即將到來,但江南地區有一句俗話:處暑處暑,熱死老鼠,形象說明濕熱難耐的日子還會持續好長一陣。
唐緲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似乎隻喝了幾口水,但他感受不到饑餓,身體的機能彷彿已經停擺,甚至在這樣的熱的天氣裡連一滴汗都不出,那件洗了太多水的白色滌綸襯衫鬆鬆覆蓋在他的脊背上。
他埋著頭,一手摟著唐畫(她靠在他腿上睡著了),另一手的手指按在隱隱作痛的太陽xue上,那手雪白,而指甲漆黑,二者對比鮮明。
僅僅一兩天工夫,他看上去似乎更薄了,嘴唇毫無血色,臉頰都微微有些下陷,眉毛擰著,頭發被向後撈,露出光潔的額頭。
淳於揚遞了一顆糖給他,說:“放心吃。”
唐緲便含起糖,眼珠子定定的。
離離喊唐緲:“喂,姓唐的,你怎麼不去燒早飯啊?”
唐緲和淳於揚均扭頭看了她一眼,唐緲又扭回來繼續揉太陽xue,淳於揚替他端著水杯。
離離說:“姓唐的,你頭痛,我們比你更痛。你好歹能睡,而且一睡十幾二十個小時,我們可都連續熬了幾個晚上了!”
“唉……誰餓了就請誰去燒吧。”唐緲低低地說。
離離哼了一聲,說:“沒種的東西,死就死唄,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好,我去燒早飯,反正不要當餓死鬼!”
她嘴上這麼說,腳下卻一動不動,彷彿隻要離開了唐緲一步,就會被永遠甩下,再也無法逃離唐家。她十分清楚自己將是被最先甩開的那個,人格有缺不代表智商有失。
司徒湖山連續抽了三根煙,忽然大笑起來,說,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你們打算先聽哪個?
沒人理他,反正這老貨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那先說壞的,壞訊息是我們都要交代在這兒了;好訊息是咱們四位等到中午十二點就蠱毒發作死了,不用耗著,死得比較痛快!”司徒湖山說,“哈哈哈哈!”
他在無人捧場的情況下硬撐著笑了幾聲,這才沒趣地抹了抹鼻子。
唐緲揉著太陽xue,心想您就彆現眼了吧,革命烈士纔有資格開視死如歸的玩笑,以您的情況就算拔高一百倍,也不過是被人民民主專政了。
周納德擡頭,精神萎靡地說:“呃,我也有一個好主意,一個壞主意。”
一開始還是沒人理,司徒湖山便表現出同誌般的熱情:“嗯?你說?”
周納德說:“壞主意是向外界求救,咱們四處找找,或許這個家裡有無線電發報機,能對外麵發電報。”
司徒湖山頓時沒好氣:“呸!這家裡連梯子都沒有,還發報機呢!”
“那好主意麼……”周納德望向唐緲,“小唐,你家姥姥應該挺疼你的吧?你說她不見了,所以她應該是躲哪兒去了吧,要不你配合我們演一出苦肉計?我們把你吊在大門口,對姥姥喊話,說她要是再不出來,我們就把你弄……”
他話沒說完,淳於揚就攔在了他和唐緲之間,冷冷地說:“你敢動他一下試試。”
周納德說我就是提供一個思路嘛,同誌們乾工作思想要開放,不要被現實纏住手腳,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要創造條件上……
淳於揚說,你敢動他一下,我把你全家都動了你信不信?
周納德怒道,你這個同誌怎麼說話的?我怎麼聽著很不舒服呢?我們都來自五湖四海,都是為同一個目的聚集到唐家,也要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擰成一股繩,儘早脫離這個困境嘛!
淳於揚說:“你裝得讓我都厭煩,一個美國人,身上最多一半中國血統,是從哪兒學來這一套一套的?”
這句話落地後,祠堂裡大約持續了三分鐘的靜默,連周納德自己都沒能把話接上。
“淳於揚,你說周乾部是什麼?”還是唐緲最先開口。
“我說他是中美友好的橋梁。”淳於揚冷笑。
“……”唐緲問,“周乾部,你……”
周納德的臉色已經變換了好幾輪,從白到青到紅到紫到綠再回到白,最後他撓了撓頭,嘿嘿一笑:“美國人民也有每天學習《人民日報》和《參考訊息》的權利吧?你們不學習是會退步的喲!”
“……”
突然,司徒湖山像是被蛇咬了似的跳起三四尺高,指著周納德喊:“我、我x你媽!!!”
周納德嚇得往後一縮。
司徒湖山吼:“老子他媽早知道你不是好東西,居然是個美國鬼子!什麼周納德,什麼鄉乾部,啊呸呸呸!老子跟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老子這就把你打回你媽x裡去!!”
第一個字剛蹦出口,他就不分青紅皂白跟周納德扭打在了一起,拳腳雨點般地往人家身上招呼。
周納德雖然二十**歲正值壯年,而且身材壯實,但哪能跟司徒湖山這位老牌練家子相比,隻剩了招架的份:“慢慢慢!聽我解釋等等等等老司!我雖然是美國人,但我老孃是中國人,而且我爹還是美國共|產|黨|員啊!我們全家對華夏文明十分崇尚和嚮往!”
司徒湖山怎麼會聽他的,好一頓爆錘,邊打邊吼:“打死你個美國間諜,你他媽一定是美國陸|軍第十軍的,抗|美|援|朝打的就是你!想反攻是不是?想佔領朝|鮮|半島是不是?想得美!還對華夏文明崇拜嚮往呢,誌|願|軍好不容易纔把你們打出去,你居然他媽的還敢捲土重來?世事真他媽難料,想不到我司徒湖山早年抗日,如今死到臨頭了,還能拉個美國鬼子兵當墊背!”
這個人身法比螳螂還詭譎,出招比猴子還靈活,周納德勉強還擊了幾拳但都沒觸及要害,反倒是自己的鼻血被打得噴出來了,門牙也岌岌可危。
周納德狼狽不堪地向淳於揚求援:“同誌!淳於揚!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趕緊跟老頭解釋啊!”
淳於揚的確不想救,離離正看好戲呢,更不可能插手這場糾紛,反倒是唐緲趕緊把唐畫放在桌案上睡平,然後跑來拉架。
“表舅爺,快住手!你現在再打周乾部就是外交事件了!”
司徒湖山揪著周納德的衣領子說:“沒事兒,他是美國間諜,不歸外交部管,歸安全部管!我直接把狗|日的打死了,深挖出他們埋伏在祖國心臟的一顆□□,還為國家立了一大功呢!”
“我不是間諜,向老天爺發誓我不是!”周納德嘶聲喊冤。
唐緲繼續勸說:“算了算了,就算他是間諜,如今也被俘虜了,國際公約上說要善待被俘人員啊!”
淳於揚忽然“嗤”地一聲笑出來。
唐緲怒道:“淳於揚你個吊人怎麼回事?這可是你闖的禍!”
“你說我什麼?”淳於揚問。
“吊人啊!”
淳於揚又“嗤”地笑了,而且笑完他居然走了,完全不顧他人死活。
周納德大喊:“淳於揚你彆走啊,你跟他解釋啊,你知道我身份的!”
淳於揚於是說:“司徒先生,這人是我爺爺淳於烈的關門弟子,美國人,周納德是他的中文名,英文似乎叫簡森或者傑森,他的母親是美籍華人,父親是一名外交官。”
司徒湖山驚疑地問:“老烈這濃眉大眼的,居然收了個美國鬼子當徒弟?”
“對對對,我是周納德,純純的!”周納德喊。
“那你就能證明他不是美國陸|軍間諜?”司徒湖山指著問淳於揚。
淳於揚說,不能。
於是周納德繼續被摁在地上摩擦。
唐緲攔著說行了行了,再打下去出人命了,美國也有好人,也有同情革命的,周乾部他爹加入了美國共|產|黨,說不定還在組織內還擔任一定職務,以後就是我們的同誌了!
周納德含淚嘶吼:“我是好人,我愛好和平,我與中國人民心連心!我跟美國陸|軍沒關係,我爺爺是美國空軍!我來了以後除了賴過淳於揚一回,沒做過壞事啊!”
唐緲和事佬當到底,先把打得還不儘興的司徒湖山拉開,然後將奄奄一息周納德扶起來,癱靠在柱子上。
他蹲下問周納德:“哎周乾部,你既然是美國人,你們家有大彩電和洗衣機賣嗎,能不能幫我媽搞一台走私貨?”
周納德用袖口擦著鼻血說:“這話你應該找日本人問去,比如姓鬆下的。我可以搞到走私汽車,你想要嗎?”
“謝謝,心領了,怕我福薄消受不起。”唐緲又問,“哎周乾部,你普通話為什麼說得這樣好啊,我們可一點兒也沒聽出美國口音來,是跟你媽學的?”
“我媽不會說普通話。”周納德說,“她已經是第三代移民了,隻能磕磕絆絆說兩句粵語,還不能保證日常交流。”
淳於揚插嘴說:“周納德此人是個語言天才,能夠在短時期內掌握任何一種語言,包括方言。相信他再跟姥姥多呆幾天,說不定就滿口貴州味重慶話了,當年他學習蘇州話隻用了一個禮拜,就說得和弄堂裡的任何一位土著不相上下。”
“我的媽呀!”唐緲感歎,“周乾部你不同凡響啊!”
周納德趕緊謙虛:“哪裡,哪裡。”
唐緲問:“那你會說南京話嘍?”
“那太簡單了。”
“揚州話呢?”
“也會。”
“說一句來聽聽?”唐緲問。
周納德說:“死你媽媽的!”
“……”
唐緲雖然身軟力乏,但一記新時期產業工人強國戰略義不容辭鐵拳還是差點兒把周乾部的屎都搗出來。
周納德一邊哭叫一邊捂著肚子解釋說:“因為好多……好多城市我停留的時間不長,揚州什麼的……我隻到過汽車站!所以我會講的方言以罵人話居多!南京話我就講得比較好了!”
“講一句?”
周納德說:“吊呆比。”
唐緲補上一記技術創新科研攻關繼往開來飽含深情飛腿。
這次換司徒湖山拉架,說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唐緲努力掙脫問:“周納德,死你媽媽的!你既然會說好幾國外語,還跑到我們家偷鑰匙乾麼四?!”
“我真沒偷你們家鑰匙啊!!”周乾部恨不得死在當場。
司徒湖山一副“我早知道”的模樣:“我就說吧,這個x不是好東西,居然還敢給我裝鄉乾部,還什麼張家口過來的。你彆說裝得還挺像,美利堅合眾國把你放出來太委屈人才了,你個x是國寶級演員啊!”
周納德說這位群眾你誤會我了,我是根正苗紅哇!你們知道克萊爾李陳納德吧?美國陸軍航空隊少將,幫忙建立中國空軍的大功臣,我的名字就是從他那兒來的,往大了說我繼承了他的遺誌,往小了說我也發揚了他的風格!
司徒湖山突然抄起手說:“我當年在重慶,倒是和陳納德有一麵之緣。”
“是嘛?”周納德終於和這位爺找到了一絲共識,顯得很高興,“那你一定知道駝峰航線嘍?二戰期間為了打破日本人的封鎖,空運美援物資必須從喜馬拉雅山翻越,那是世界上最危險的一條航空線。我爺爺就是飛駝峰航線的,看在美軍損失的一千五百架飛機、三千飛行員的份上,你就承認我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吧!”
淳於揚補充道:“此人長期滯留,是個中國通,怕是比在場所有人都更瞭解中國的山川地理、文化沿襲,的確是老朋友了。”
“所以還是個美國間諜!”司徒湖山鐵口直斷。
唐緲逼問:“哎周乾部,彆痛說革命家史了,你到底來我家乾嘛?”
“為了寶貝。”周納德一麵倒抽冷氣、摸著打得烏青的眼眶,一麵用眼神示意離離,“跟那位女同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