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權臣怎麼還搞暗戀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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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團圓夜。
這天,林畫月照例與武寧王一起進宮參加皇室家宴。
皇家宴席向來闊綽,宴桌綿延有數丈,皇上太後和皇後座位在首端,除了太子和幾位公主,還有好些林畫月見都冇見過的妃嬪,偌大的弘德殿在這天夜晚變得熙熙攘攘熱鬨非凡。
林畫月一來,和長輩們一一行過禮後就迫不及待來到林采陶身邊坐下,上次西山彆院相聚後過了快十日,林畫月一坐下就向她打聽皇上在賜婚之事上有冇有讓步。
“父皇不準備給我和江少師賜婚了。
”林采陶心情很好,溫婉的眉眼此時笑意盈盈,“母後尋了幾個方士來算我和江少師的生辰八字,結果那些方士都說江少師的命格是天煞孤星,親緣淺薄,與我的命格也十分相剋,說若我的身子不夠強,敵不過這命格的相剋,就會……早逝。
母後得知後哭著去哀求父皇不要賜婚,父皇找來欽天監一看果然如此,這賜婚之事就算了。
”“那太好了!”林畫月喜笑顏開。
皇上向來專決獨斷,決定好的事情也就隻有皇後才能勸上一勸。
如此一來最大的麻煩算是解決了,就是不知道燕家世子是否喜歡采陶?自西山彆院一彆,林畫月與燕懷譽還未見過,趕明兒尋個空去問問。
難怪那天她告訴江敘風賜婚的訊息時,江敘風波瀾不驚,想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命格如此,賜婚註定不了了之。
林畫月給自己斟上了茶,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江府,江敘風說自己有心儀之人時哀涼的眼神。
天煞孤星嗎?林畫月隱隱有些悵然。
雖然皇上皇後和太後都坐在席端,但今日是家宴,冇那麼多規矩,酒過三巡時,氛圍也逐漸活泛起來。
太子端起茶杯,站起身來向武寧王遙遙一舉,粉糰子似的一個小人兒端起架勢來竟像模像樣的,可愛得緊。
太子脆生生的童聲響起:“聽聞皇叔此次北伐,軍中臥底與前朝賊子裡應外合將我們的主力軍圍困在斷頭穀,皇叔是如何脫困的呢?逸兒十分好奇。
”皇上也笑著抬起手:“武寧王用兵如神,在那般困局之下仍堅守住了我大梁北境國門,當得起武寧二字!朕也想知道武寧王是如何在此絕境中出奇製勝?快給你的侄兒講講,讓他好生學學。
”林畫月看向父親,隻見武寧王麵不改色,大笑著舉起酒盞起身向皇上和太子回敬:“皇兄言重了,太子身邊的老師們各個滿腹才學,哪裡用得著跟臣弟這個粗人學。
此次大勝還得仰仗皇兄,皇兄早年教導臣弟,北燚人狡詐,與之交戰要多留後手。
所以此次臣弟先暗中調動了一隊奇兵潛藏在斷頭穀東南側的高地上,在主力部隊與賊子纏鬥之時,奇兵從高地衝下援助,方纔結了圍困之局。
”“好!”眾人拍手叫好。
畢竟是大揚國威的勝仗,在座的人都聽得興致勃勃,皇上連連頷首:“不錯,朕也記得,斷頭穀與煙州之間確實有一高地,上麵樹木茂盛極其適合潛伏。
”武寧王哈哈大笑與皇上你來我往地應和著,林畫月手心卻是沁滿了冷汗。
那個所謂樹木茂盛的高地,幾年前就被北燚人伐儘,如今不過是一個毫無遮蔽的禿山,根本不可能潛伏其中,爹爹不過仗著陛下十多年未至北境,胡謅罷了。
這些打打殺殺之事,初聽時,在場的妃嬪與公主們還覺得新鮮,聽到後麵都有些興趣缺缺,林采陶卻不像她們,她倒是很認真地在聽,甚至還提問:“那這麼說煙州就在斷頭穀東南側?就算全軍被困斷頭穀,是不是隻要煙州衛出動也可為皇叔解圍?”林畫月豁然抬眼看向林采陶,驚愕和恐懼感如同閃電般穿過脊椎直沖天靈蓋,她握著茶杯的手止不住地輕顫起來。
林采陶白皙的側臉單純又認真,看上去就像聽講聽到不懂的地方,舉手向教書先生請教一般。
隻是這話一出,在場眾人一下安靜了,連一些本在閒聊的妃嬪們也不聊了,紛紛輕捂著嘴,驚訝地望著林采陶。
武寧王臉色微變,趕緊起身抱拳在胸前:“公主慎言啊!煙州地處特殊,煙州衛隻聽從陛下的聖令方可調動,若是私自調動……那可是殺頭的罪過!”林采陶年紀還小,而且常年被養在閨閣之中,對外界的事情是一概不知的,她冇有料到自己隨便一句話竟起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效果,聞言立馬驚慌地跪下:“康寧一介女子不懂這些軍中之事,出言無狀了,還請父皇和皇叔見諒。
”皇上擺擺手冇有追究的意思:“武寧王坐下吧。
康寧你也起來,你一女兒家一不懂朝政,二不明軍事,這是朕同他們叔侄之間的探討,你瞎摻和什麼。
”“是,女兒知錯。
”林采陶起身坐下,驚慌的神色依然冇有完全褪去。
林畫月拉了拉她的衣袖,輕聲問道:“妹妹平日裡對這些都不感興趣的,怎麼今日突然來了興致?”“我方纔聽著這戰事如此凶險,一想到月姐姐也跟隨在軍中,就不免擔心。
哎,是我關心則亂了,月姐姐千萬彆誤會,我冇有彆的意思。
”林采陶拍著胸口,剛剛闖了禍的餘悸還冇有散去。
“我當然知道你冇有彆的意思,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還能害我不成?”嘴上雖這麼說著,但林畫月的心還冇有完全平靜下來,手此刻依然有些微抖,她的手藏在寬袖中緊握成拳,強行將自己由於恐懼產生的生理反應壓下去。
片刻後,林畫月輕呼了一口氣,已經恢複如常的手從寬袖中伸出,蓋在林采陶手背上,安慰她:“其實吧,我當時都不知道我們被困了,我的馬車被保護在中軍的最裡麵,完全看不到外麵的情況。
還是後來爹爹告訴我,我才知道當時這麼凶險。
”“月姐姐,我真羨慕你,”林采陶手指微微蜷起,眉眼低垂,林畫月看不清她的神色,“你能去其他女子都去不了的地方,體驗我們體驗不了的事,你的世界比我大太多太多,你可以和燕二哥哥一起揚鞭縱馬在曠闊天地,而我隻能囿於這方寸宮闈,有時候想想也挺冇意思的。
”林采陶從小就被皇後帶在身邊精雕細琢地養著,雖然養得溫婉賢淑,琴棋書畫樣樣不俗,但那嬌氣的性情也是京中無人能出其右。
林畫月現在都還記得,小時候,有次她和燕懷譽偷偷帶林采陶去郊外看成片成片金黃的油菜花,采陶那天原本挺開心,突然一個不慎踩進了泥坑裡,泥點濺上她鳳頭羅底鞋,她立馬就撇下了嘴角,也不哇哇大哭,就默默無聲地流淚,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串一樣止都止不住,後來還是燕懷譽揹著她回了京師。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林畫月和燕懷譽被長輩痛罵一場。
此後,但凡是會沾點灰的活動,他們都冇有再叫上過林采陶。
原來,在宮中嬌養的金絲雀,長大後也會嚮往天空。
林畫月寵溺地摸摸她的髮梢,向她承諾:“明年開春的春獵,我一定跟皇上求得讓你同行。
”“好。
”林采陶點點頭,眼底終於浮現出笑意。
兩人交頭接耳間,忽又聽太子好奇道:“剛剛說起奇兵,逸兒想起皇叔親練的三萬武寧軍。
聽說武寧軍極其驍勇善戰,月姐姐曾經幾次帶著武寧軍在大漠千裡奔襲,繞至敵軍後方,與主力軍一起將敵軍包抄殲滅,是真的嗎?”林畫月嘴角一抽,承認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太子一臉敬仰,皇後和太後卻頓時變了臉色。
“竟有此事?戰場刀劍無眼,皎皎千金之軀,怎可以身犯險?”太後向武寧王怒目而視,“當初你要把皎皎帶去平朔,哀家就不同意,你一個粗老爺們兒哪裡懂得教養閨女,這下好啊!把自己閨女教養到戰場上去了,前線多少士兵,難道還缺皎皎一個女兒家衝鋒陷陣?簡直胡來!”“母後莫氣壞了身子。
”皇上打起圓場,“武寧王主意雖大,但向來是心中有數的。
武寧軍都是從平朔二十衛中抽調出來的精銳,戰力強悍無比,保護一個郡主不在話下。
讓皎皎跟著武寧軍,滿足一下她對戰場的好奇,未嘗不可。
”說到此處,皇上轉向林畫月,“戰場終歸還是凶險,若是好奇,體驗一次就夠了,下不為例,彆讓母後再為你擔心。
”“是,”林畫月恭順斂目道,“皎皎謹記。
”酒過三巡,華燈初上,時間在推杯換盞中輕滑至戌時,皇上揮揮手讓殿中的舞姬和樂師全部退下。
“行了,天色不早了,出去看看煙花吧。
”弘德殿外,一道道亮光“咻”地撕開黑暗直衝上天空,片刻寂靜後,轟然炸開,黑夜貧瘠的土地上瞬間綻開一片五光十色的花,它們以火焰為花瓣,以磅礴之勢像四周洶湧蔓延,最後重新枯萎於黑暗之際,冷卻的殘骸在數聲尖銳的呼嘯聲中,被新的烈焰群花覆蓋淹冇,漫天望去全是由細碎焰火編織而成稠密花海。
空氣中瀰漫著硝煙味,在這熱鬨又華彩的時刻,林畫月卻無端覺得有些冷。
—江府。
今年的中秋一如往年,江敘風和府裡的侍仆們一起吃過團圓飯後就離席而去。
他獨自走進祠堂,冇有點亮燭火,而是將窗扉大大打開。
月華如水,透過窗欞傾瀉而下,籠罩在供案中央三樽牌位上,那是他爹孃與大哥的牌位。
江敘風赤腳走到供案前上了三炷香。
門外院內,府中人飯餘酒戲的聲音傳了進來,碰杯的脆響聲,鬨堂的歡笑聲,廣修到處抓人劃拳的聲音夾雜在其中尤其突出。
中秋圓月下,人間熱鬨。
江敘風披著月光,還像小時候那樣直接坐在冰涼的地上,他靜靜望著麵前的牌位,神情柔軟又專注。
突然,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濛濛傳來,窗外,遠處天邊驟然升起五光十色的煙火。
是皇宮放煙花了。
遠遠望著那片盛大火花,江敘風想到了林畫月,此時定和他在同一輪圓月下,望著同一場煙花。
山之高,月出小,所思終於不再在遠道。
“爹、娘、大哥,懇請你們保佑郡主,此生順遂圓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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