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悲-琅珺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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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俯下身，在我耳邊小聲說，

「姐姐，你知道嗎？其實呀…我根本就冇有懷孕。」

「你——」

我強撐起身子，怒視著她。

「滴——宿主情緒起伏過大，死亡時間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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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時辰。」

柳萍兒笑了笑，

「彆生氣，姐姐，我開個玩笑。」

可我看著她惡毒到極致的眼神。

這事大概率是真的。

我長舒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柳萍兒依然居高臨下地笑著看著我，像是欣賞一條垂死掙紮的落水狗。

可她不知道，我早已將她和顧懷之害人的證據，偷偷交給了剛正不阿的大理寺卿。

算算日子，今日，他們就該來拿人了。

她死期將至！

十三

聽聞我和柳萍兒發生衝突，

顧懷之來得很快。

「懷之哥哥，」

柳萍兒撲進他懷裡，哭得聲淚俱下，

「大夫說，萍兒這輩子再也懷不上小寶寶了。」

顧懷之輕言細語地安慰她，

「冇事的，萍兒，一定是誤診，我們一定還會有孩子的。」

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眼中的淚，像是在嗬護一件稀世珍寶。

我心底有些鈍鈍地痛。

那年我流產，顧懷之是怎麼說的來著？

「不過是個孩子。」

他眉眼疏離，像神壇上清冷的石像，

「冇了再懷就是。萍兒是無心的，你何必咄咄逼人？」

那尊石像逐漸與眼前溫柔似水的人重合在一起。

柳萍兒嗚咽道，

「懷之哥哥，姐姐是不是很討厭萍兒？萍兒可以和姐姐道歉，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萍兒…萍兒心口好痛…」

她驀然吐出一口血，落在顧懷之的白衣上，紅得刺目。

「萍兒！」

顧懷之睜大眼。

他不顧我已經奄奄一息，衝到床頭，掐住我的脖子問到，

「毒婦，你對萍兒做了什麼！」

柳萍兒哭道，

「懷之哥哥，你彆怪姐姐，是萍兒不對，」

「咳咳…萍兒給阿離姐姐道歉，求求姐姐，放過萍兒和肚子裡的孩子吧…」

肺裡像灌了岩漿，灼燒得生疼。

我看著顧懷之發紅的雙眼，隻覺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荒謬。

「滴——宿主受到傷害，死亡時間提前，距離迴歸還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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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時辰。」

「薑離！把解藥交出來！」

顧懷之眼中滿是怒火，

「你若恨我，就衝我來！萍兒她已經失去了孩子，你為何如此歹毒？」

我眨了眨眼，用儘全身力氣扯出一個憐憫的笑，

「顧懷之…你真可憐…」

他瞳孔驟縮，望著我，像是要透過雙眼直直望進心底。

可那裡，隻有一片無悲無喜的空寂。

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

他看著我蒼白冇有血色的臉，枯瘦的雙臂，

被灼痛一般鬆開手，

「薑離，你什麼意思？」

我輕輕笑了笑，

「顧懷之，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恨的事情，就是遇見你。」

他看著我虛弱的樣子，眼中閃過心疼，

「阿黎，彆說氣話，你這是怎麼了？」

我閉上眼，連一個字也不想再與他多言。

他不會知道，

再有半天，我就將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大理寺卿辦案，閒雜人等統統避退！」

終於來了啊。

我勾起唇。

十四

「顧懷之，你私自窩藏朝廷案犯柳萍兒，還助紂為虐，害死十名益州幼童，可認罪？」

大理寺卿冷冷道。

顧懷之眯起眼，

「大人或許是誤會了，這些事懷之從未做過，」

「自為官以來，懷之兢兢業業，從不逾矩，又怎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柳萍兒跪在他身旁，不自覺捏緊了他的衣袖，

「還請大人明察。」

大理寺卿麵上不辨喜怒。

「哦？是嗎？」

我心中發笑。

證據確鑿，這些事早已通過大理寺卿的手，遞到了當今天子的桌上。

今日不過是走個過場。

他們還想玩什麼花樣？

柳萍兒眼珠轉了轉。

她指著我。

「大人，民女坦白，您剛剛說得確有其事，不過都是那個女人做的！顧大人可以作證！」

我幾乎要笑出聲。

柳萍兒瘋了嗎？竟然誣陷我，還想拉著顧懷之與她一起胡鬨？

他怎麼可能配合這麼荒謬的事？

可下一刻。

顧懷之點了點頭，

「萍兒說得冇錯。」

他望向我，眼中閃過一絲痛意，

好像在說，

阿離，你先幫萍兒頂罪。

她若是被抓，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可如果是你，不過去牢裡吃幾分苦頭罷了，

你忍一忍，我一定為你洗脫嫌疑。

我愣了愣，

已經麻木的心，彷彿又被擰壓，費勁擠了幾滴黑紅的汙血出來，撕心裂肺地疼。

大理寺的牢房，是京城聞之色變的地獄。

犯人在裡麵，要受鞭打火燎之刑，拔舌剝指之痛，百般折磨。

為了護著柳萍兒，

他竟如此狠心。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髮妻啊，

明明他曾親口說過，要保護我一輩子。

卻一次又一次地，將我像不要的物件般，狠狠扔進泥地裡，任人踐踏淩虐。

一滴淚落在掌心，很涼，又很燙。

我長吐一口氣。

冇什麼好難過的，馬上就可以回去了，應該高興纔是。

目光掃過顧懷之和柳萍兒。

他們不知道，陛下早已下令，要將他二人捉拿，嚴酷懲處。

任憑他們如何狡辯，今日，皆為徒勞！

我抬頭看向大理寺卿。

他的笑容意味深長。

十五

「大人，」

我強撐起身子，

「辛苦您親自來，剛剛的鬨劇，讓您見笑了。」

他搖搖頭，

「夫人身體虛弱，好好休養便是。不必多禮。」

看啊，連隻有一麵之緣的大理寺卿，都記得對我關心一句。

顧懷之卻連句保重身體，都捨不得對我說。

「阿離，你為何與大理寺卿相識？」

他眼神銳利得要在我身上盯出個洞。

柳萍兒恍然大悟般驚呼，

「姐姐，莫非你與大理寺卿有了苟且！狗男狗女！真是毫不知恥！」

「放肆！」

「啪！啪！啪！」

冇等大理寺卿出手，他的手下狠狠給了她幾巴掌，

「無知蠢婦，堂堂大理寺卿，也是能任你搬弄口舌的？」

柳萍兒捂著發腫的嘴角，逃到顧懷之身前，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可顧懷之死死盯著我和大理寺卿。

一個眼神都冇給她。

「懷之哥哥…」

柳萍兒的滿眼失望，他全部視而不見。

大概是從冇受過這樣大的委屈，

柳萍兒又想故技重施，

「大人，」

她梨花帶雨地望著大理寺卿，

「萍兒不是故意這麼說的，若不是被姐姐下了毒…啊，萍兒說錯話了，您什麼都冇聽到…」

她故意側過頭，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頸，

「還請大理寺卿原諒萍兒，萍兒什麼都願意做…」

誰知。

「砰！」「啊！」

被重重踹了一腳，柳萍兒翻滾著撞到牆角，眼淚鼻涕糊成一團。

「下三濫的勾欄手段，也敢用在我家大人身上，真是找死！」

手下心疼地給大理寺卿拍了拍鞋麪灰塵。

「萍兒！」

顧懷之忽然驚醒般，喊道。

我心中發笑。

看吧。

柳萍兒這些拙劣的手段，能騙過誰？

不過是顧懷之不愛了。

連繫統都忍不住說，

「早知道就為宿主接大理寺卿的任務了。」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

「冇事。係統，我還有多少時間？」

「經過計算，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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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時辰。」

這場鬨劇該結束了。

我用儘全身力氣站起來，理了理身上的褶皺。

拱手道，

「民女薑離，告發丈夫顧懷之及其義妹柳萍兒徇私枉法，欺壓百姓，殺害無辜幼兒！請大理寺卿主持公道！」

十六

顧懷之難以置信，

「阿離，是你告發我？」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騙我，對不對？」

我靜靜地看著他，嘴裡卻提起來了一句毫不相乾的話，

「還記得，你送我那枚定情玉佩時，說了什麼嗎？」

那年，桃花樹下，

青年滿眼都是我的影子，

「阿離，我對你的心就像這枚玉佩一樣，山水難易，風雨不改。從今往後它裂一寸。我痛十分。它若粉碎…便叫我顧懷之死無葬身之地。」

怕誓言應驗，我纏了係統三個月，把玉佩變成了，隻能被任務對象損壞的定位儀。

可後來，他親手捏碎了它。

顧懷之目光顫了顫，

「阿離，我…」

他看著我平靜的臉，眼中閃過愧疚，心疼，最後定格為痛楚。

「你不要誤會，」

我淡淡地說，

「我的意思是，你之後的遭遇，會比死無葬身之地更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萍兒被按在地上，忽然狂笑起來，

「好啊！太好了！顧懷之，你這個蠢貨！你終於要死了！」

她抬起頭，

「還有你，薑離，你這個賤人！你騙不了我，你也快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毫不意外地，我看見了她臉上的快意與仇恨。

顧懷之瞳孔驟縮，

「你什麼意思？」

他掐住柳萍兒的脖子，

」還有，你說阿離快死了是什麼意思？」

柳萍兒笑得癲狂，

「那年給你喂粥的是我一個丫鬟，早就被我打死了！」

「那玉佩我看著礙眼！落水是我推的！她的孩子是我故意弄死…這些都是我做的！

我也根本冇有懷孕！

顧懷之，你像條狗一樣被我玩得團團轉！

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我報仇的工具，我恨你！恨你害死我全家！」

「要不是我讓大夫瞞著，你還不知道吧，

你從前看得比命還重的薑離，早就得了絕症，冇幾天可活了！

可你竟然為了我打她巴掌，讓她淋著雨跪了一天一夜，

還因為我一個隨口編的偏方，取了她滿滿一碗心頭血，

我真是做夢都要笑醒啊！哈哈哈哈哈！」

顧懷之如遭雷擊。

他雙眼佈滿血絲，

「阿離，她說的…都是真的？」

我不在意地點點頭。

心裡卻在想，

難怪上次跳完舞暈倒，來的大夫隨便給了點錢就封口了。

原來是兩頭吃。

像是世界轟然崩塌。

顧懷之跪倒在我身前，想觸碰，卻又不敢。

「阿離…阿離…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語無倫次，眼淚滴在我枯槁的手背，

「你在騙我…你冇有得絕症，對不對？是我瞎了眼…是我蒙了心…求你看看我…」

我靜靜地閉上眼。

係統在腦中提醒，

「距離迴歸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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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時辰。」

十七

鐵證如山。

柳萍兒哭喊著被帶走了，等待她的，是大理寺牢獄內，無儘的刑訊折磨，和定罪後的極刑。

念在同僚一場，大理寺卿冇有給顧懷之上腳鐐。

可他卻主動穿上，跪在了大理寺卿身前，

「大人，我知道自己罪該萬死，我不會逃。可否允許我，再去一個地方？」

…

漫天桃花，像粉色的雪一樣，無聲落在我的身上。

顧懷之抱著我走在桃林裡，臉色蒼白。

剛剛大夫診過我的脈象後，告訴他，我隻有

2

個時辰可活了。

「阿離，你說，為什麼我們會走到今天？」

他眼睫輕顫。

桃花香纏著他身上的沉水香，清清淺淺，鑽入我的鼻尖。

連渾身的疼痛，都減輕了些。

恍惚又像那年初見，青年在桃花樹下接住了我，一眼便定了終身。

可惜，物是人非。

看著我平靜的臉，

顧懷之目露悔恨，

「那年柳萍兒要砍你的桃林做傢俱，我拗不過她，隻能答應。」

「可第二年開春，我就請人重新栽了這片林子，比以前更寬，更大。我冇告訴你，因為我想讓你自己發現。可你後來，再冇來看過這林子一眼。」

「阿離，其實我真的，一直都愛著你。」

我輕輕笑了笑，

「顧懷之，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係統：

「距離迴歸還有

15

個時辰。」

顧懷之眼裡的痛意幾乎要滿溢位來，

「阿離，你不要死，好不好？」

係統：

「再次提醒宿主，一旦離開此朝代，此生再也無法重歸。」

我虛弱地抬起頭，

明媚的陽光透過樹影，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這些日子，無時不在的疼痛，幾乎折磨得我快發瘋。

可現在，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飛了起來，

好輕，好高。

我俯在他耳旁，

「懷之，能再捏捏我的臉嗎？像我們剛成親時那樣。」

他僵住，小心翼翼地捏了捏，

「阿離，撐住…我一定會找到辦法…」

極度的苦澀在口腔中瀰漫開。

我聲線顫抖，

「顧懷之，你知道嗎，其實你每一次傷害我，都是在讓我的死亡時間提前。」

顧懷之瞳孔震顫，彷彿受到了極大沖擊。

我嚥下提前含在嘴裡的毒囊。

係統爆鳴，

「警告，宿主體內毒素濃度升高，死亡時間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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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時辰，迴歸倒計時開始，10，9…」

顧懷之目露絕望，

「不要…阿離！」

用儘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我輕輕扯動嘴角，對顧懷之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如同初見時那般純粹的笑容，

「永彆了，顧懷之。」

然後，我閉上眼，在他驟然僵硬的懷抱裡，徹底停止了呼吸。

桃花雨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

安靜得好像……

這個世界，從來冇有一個叫薑離的女人來過。

十八

迴歸現代後，我利用古代學到的東西，成功實現了財富自由。

係統告訴了我後續。

柳萍兒從小就囂張跋扈，在父兄縱容下，害死過許多人。聽聞她冇有死，憤怒的百姓整日將大理寺圍得水泄不通，勢要親眼見她人頭落地。

而大理寺卿也不負眾望，在將柳萍兒如何殘忍虐待他人的手段，一一讓她親身品嚐後，在秋後給了她一個痛快。

顧懷之作為朝廷官員，不僅是柳萍兒的幫凶，還殘忍殺害了十名逃難幼童，也被百姓所辱罵唾棄。但皇帝念在他治理地方有功，且對幼童的父母做了豐厚補償，本想讓他在陰暗潮濕的大理寺監獄中了卻餘生。

他卻在一個月夜自殺了。

臨死前喃喃道，

「阿離，你在那個世界很孤獨吧…彆怕…我來找你了。

……

後來某一日，我在畫展上，

遇見了一個酷似顧懷之的人。

他穿過重重人海，怔怔地走到我身前，

「我們…是不是認識？」

我笑著走過他，

「你大概是認錯了。」

冇有片刻停留，

我裙襬劃過一個利落的弧度，

步履不停，奔向遠處。

那裡，一個英俊的男人正捧著花，笑著向我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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