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136 章 皰房裡奴婢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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皰房裡奴婢和……
皰房裡奴婢和皰人進進出出,
炭火爐子和蒸鍋上都放置著肉食,元桃從竹簍子裡挑了兩根胡蘿蔔出來,用刀子切成條狀,
收進布囊裡,不禁好奇問道:“這麼多道佳肴,都是給誰準備的?”
皰人道:“貴妃”
“貴妃能吃得了這麼多嗎?”
皰人不耐煩道:“還有範陽節度使,你取完冇有,彆擋在這裡礙事。”
元桃一雙眼睛睜得渾圓,好似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拎著裝好胡蘿蔔的布袋子就跑了出去,上氣不接下氣跑迴圈養白鹿的場地。
阿徽伸出手來:“元桃你回來了?胡蘿蔔呢?”
元桃將胡蘿蔔給她,
任憑她和阿南在一旁分,自己則來到了李紹麵前。
李紹用手指輕輕拭去她額角的汗珠,
道:“什麼事令你跑的這樣急。”
元桃踮著腳湊到他耳邊:“殿下,
昨夜貴妃在樂遊原過得夜。”
李紹並不意外,微笑道:“暑氣蒸人,
貴妃時常和兩個姐妹在樂遊原上避暑納涼。”
元桃說:“那範陽節度使怎麼也在”她像是捉到了個不得了的秘密:“原來傳的那些宮闈秘事都是真的,
貴妃和範陽節度使,竟然都在樂遊原留宿……”
“你碰見他了?”李紹皺著眉頭打斷了元桃興致勃勃的發言。
元桃一怔,
她還是第一次見他臉上這麼明顯的流露出緊張的情緒,道:“那倒是冇有。”
李紹鬆了口氣,轉過身子看著圍欄裡溫順的白鹿,初升的太陽給它鍍了層毛茸茸的金光似的,道:“你今日彆亂跑。”
他怕她碰到範陽節度使。
元桃明白他的心意,
仍是架不住內心好奇:“太子殿下,那個安祿生得什麼樣子,麵貌駭人嗎?傳聞他身達三百斤,
那得是什麼模樣?貴妃那麼美麗又怎麼會看上他呢?他的容貌不止比不過聖人,更比不過年輕的仁王,貴妃是瘋魔了不成嗎?”她喋喋不休的問著。
李紹聽著她跟個小蜜蜂起的,不禁笑了笑,手指推了推她的額頭,道:“這也是你能議論的,不要命了嗎?”
元桃雙手捂著被他推過的額頭,閉上了嘴。
阿徽和阿南瓜分了胡蘿蔔,回頭開口正準備招呼元桃,笑容忽然凝固在臉上,漸漸消散,露出疑惑的神情。
元桃順著兩人視線看去,貴妃正身姿搖曳的從鋪滿鵝卵石小路深處走來,她膚白如雪,鬢髮如雲,兩年裡她身材豐腴圓潤不少,忽而金色陽光一晃,襯得她宛若神女似的,難怪阿徽和阿南會看得傻了眼。
貴妃身後跟著的是個胡人胖子,身材肥碩,臉上生滿鬍鬚,綠色的眼珠深深嵌入眼眶裡,本也是不錯的樣貌,隻可惜極度的肥胖掩蓋了五官,他是邊鎮軍人出身,縱橫行伍之間,那怕臉上堆滿笑容,裝的憨態可掬,也難以掩蓋一舉一動之中散發出的凜冽的殺伐之氣。
一陣寒氣沿著元桃的脊梁速速延伸到四肢百骸,她出於本能的退後一步躲到了李紹身後,這是個真正的殺人如麻的惡鬼,她在安祿的身上嗅到了和馬爺同樣的氣味。
玉容目光稍稍定在李紹臉上,又在元桃和阿徽阿南身上流轉一遍,溫柔說道:“原來是太子殿下。”
李紹端正地行禮:“貴妃”
玉容步伐緩慢走到阿徽和阿南麵前,頭上珠釵輕輕晃動:“這就是兩位皇孫女吧。”她的聲音溫柔極了,像是一陣清風麻酥酥的直往心上撫。
阿徽拘謹的點了點頭,叫了一句:“貴妃。”
安祿凶狠的綠色眼睛落在李紹臉上,又飄遠了,淡漠到極致的不屑,隱隱流動著睥睨天下的神色。
玉容卻根本不在意,她無疑是美麗,比起以前做仁王妃的日子,現如今的她在權勢的滋養下愈發明豔,令人不可逼視,隻是那美麗皮囊之下,她的一雙眼空洞而又麻木,金釵玉環,綾羅綢緞點綴的隻有她的外貌,一日一日,她的心被時間沖刷得連痛苦和思念也消失殆儘。
“過來讓我看看。”玉容興致很好,彎下腰溫柔的照顧著阿徽。
阿徽掙得李紹同意後,拉著阿南走到了玉容麵前。
玉容摸了摸阿徽的頭,道:“用過早飯了嗎?”
“用過了”
安祿百無聊賴的等待著,陰測測的綠眼睛四處環視,停留在了躲在李紹身後的元桃的臉上,四目相對的刹那,綠色的眼睛眯了眯,饒有興致。
元桃趕忙收回了視線,整個人都躲在了李紹身後,心裡一陣忐忑不安,也就在這時,李紹輕輕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溫暖乾燥。
“這是太子殿下的貼身奴婢?”安祿開口道,極流麗的長安官腔。
李紹淡淡道:“不是”
“哦?那是太子殿下的妾室嘍。”
李紹不予回答,態度稍顯得倨傲。
安祿吃癟,不屑地扭頭冷哼一聲,好像他愛理這個太子似的,鐵打的聖人流水的儲君,總有他被廢黜的一天。
但是架不住安祿好奇,清了清嗓子,探頭說道:“小丫頭,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好兄弟。隻可惜,他這次冇有隨我來長安。”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對元桃說道:“有人和你說過嗎,你的眼睛不像唐人。”
藏在李紹身後的元桃目光一沉,稍稍側身露出臉來,小動物似的打量著安祿。
“對!”安祿喝道:“就是這個眼神,你和他生得可真像,你多大,說不好他真是你的阿爺。”
元桃心中震盪,嘴上說:“纔不是,我有阿爺,我阿爺是兗州元英。”
“哦,是嗎?”安祿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們兩個自小是過命的交情,十六七歲的時候總是一起去偷羊。”他這人說話有意思,音調抑揚頓挫。
玉容鳳眸一眨,掩麵笑嗤嗤說:“你這麼胖,還能偷羊,也不怕惹人眼。”
安祿大腹便便,伸手重重拍了兩下,滑稽模樣惹得玉容更是笑個不停,滑稽地說道:“天菩薩,您真是料事如神,所以我被抓了去,差點丟了命。”
玉容纖纖玉手指著安祿肥碩臉頰,說:“那你的好兄弟呢?”
“他瘦,瘦得很猴一樣,所以他逃了出去。”
玉容問:“那他冇管你?”
“該死的混蛋,管我纔出鬼,不過後來他跑回來替我求情了,他有一雙大眼睛,和她一樣,他定定看著你不說話時候,活脫脫像個鬼,冇這小丫頭生得好看,但是他有個小相好,是從高麗跑出來的,和這小丫頭倒是像。”說著,安祿咂舌:“像,真他孃的像嘞。”
安祿活潑有趣,見多識廣,惹得玉容發笑,道:“那你下次再來長安,把你的好兄弟也帶上,如果投緣,認個乾女兒也不錯。”
安祿聰明人,早早看破李紹和元桃之間關係,道:“那怎好占太子殿下的便宜。”
玉容帶著安祿觀賞了會兒被稱為祥瑞的白鹿,安祿身材肥胖,受不得熱,在太陽下稍微站了會兒,就大汗淋漓,臉色漲紅,先行一步去亭子裡納涼。
隻剩下玉容,她手指輕輕撫摸白鹿,笑容散去,褐色的眼睛是如水的平靜,蛾翅似的睫毛忽而輕眨:“他怎麼樣了?”
李紹自然知道她指得是誰,與玉容隔了段距離:“吾已經半年未曾見過他了。”
“聽聞聖人又給他賜了門婚事?”單從聲音裡,聽不出半分端倪。
李紹從容道:“貴妃娘娘想知道什麼?”
“想知道什麼?”白鹿溫暖濕潤的舌頭舔舐了她的指尖,她喃喃重複,卻始終冇有回答。
“貴妃這樣很危險。”李紹說道。
貴妃髮髻上的鳳鳥金簪雙翅抖動,聲音不易察覺慌亂:“殿下在說什麼?”
李紹笑笑:“吾是說範陽節度使,您和他走得這樣近,很危險。”
玉容也笑了笑,是輕蔑,亦是麻木:“我和太子殿下不同,他和太子殿下也不同,您不懂我心裡的苦。”說著衝元桃微笑:“她就是去歲上元節,殿下拚了命也要從右相手裡救下的人?”
玉容有些倦了,不待李紹回答,回身從李紹身側走過,那長長的用金絲做線繡著鳳鳥的衣襬若有若無的劃過他的長靴,聲音輕柔和遙遠:“我想,或許太子殿下也並非全然不懂,隻不過時候未到罷了。”
現下隻剩下元桃,她確實聽不太懂玉容的畫外音,什麼去歲上元節,什麼拚了命從右相手裡救下,什麼時候未到,她全然不知。
“貴妃說的話是何意?”她問道。
風將她鬢角碎髮吹亂了,李紹伸手彆在她的耳後,微笑道:“冇什麼。”
“您拚命也要救我嗎?”元桃動也不動站在地上,張口就戳破。
李紹被她的耿直給逗笑了,無奈道:“她胡說的,貴妃久居深宮,哪裡知道什麼?”
“哦,原來是這樣。”元桃內心頓時輕鬆不少,轉身跑去和阿徽阿南一起喂白鹿,跑遠了些,回頭再望,李紹仍站在原地,唇角含著淡淡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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