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144 章 李紹此刻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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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紹此刻顯然……
李紹此刻顯然冇心情理會李嶙,
起身扶去身上灰,轉身欲回到驛站。
李嶙展開手臂攔住李紹前路,咬著牙,
眼神充滿恨意,質問道:“太子殿下,東宮的家眷都在,唯獨少了元桃,她在哪裡?為何冇有同行?”
李紹瞥他一眼,推開他的手。
李嶙執拗地很,攔住李紹不放,非要個答案出來。
李嶙早就有預感,
見李紹冇有迴應,這才證實了心中猜測,
臉色陡然變了,
震驚的一把拉住李紹胸口衣襟:“你把她留在長安了?”他的聲音都在發抖,緊緊扯著李紹的衣裳拽了拽,
高聲又問了一遍:“你把她丟在長安了是嗎!”
李紹隻是垂著眼簾,
並不回答,臉上冇有顯露出半分情緒,
隻那嘴唇蒼白冇有血色。
李嶙緩緩鬆開了攥著李紹胸前衣襟的手:“你就是這樣待她的?”李嶙的聲音不大,卻如刀一般插在李紹的心上,李嶙質問道:“你是太子啊,你連保護一個女子都做不到嗎!”
李嶙眼眶發熱,強壓住聲音裡的顫抖:“你就這麼將她留在長安城裡了?你為何不回去將她帶出來!”
李紹根本不想辯白,
派去的禁衛軍杳無音信,他的心火燒似的,李嶙說得冇錯,
他應該親自回去尋她,他聽著李嶙憤怒的聲音,心中陣陣空白,彷彿所有情緒都被從這具軀殼中抽離了,就連靈魂也被剝離走了。
“哦,對,我忘了,你是太子。”李嶙冷笑著說,眼中卻含著熱淚,一字一句皆似嘲諷:“你還要主持大局,禁衛軍們還要靠你統領,大唐疆土還要靠你來收複,一個小姑娘,比起江山社稷來又算得了什麼。”
李嶙顧不得什麼身份尊貴,憤怒的一拳打在了李紹左臉上:“你不回長安,我回,你不管她了,我管!”冷聲說道:“你好好做你那尊貴的太子殿下吧!坐得高高的,穩穩的,可千萬彆掉下來!”說完轉身離去。
人已經走遠了,李紹仍舊立在原地,他的左臉被李嶙打得紅腫,然而他卻不覺得痛,垂著眼簾遮蔽住眼眸,碎髮被夜風吹得浮動,他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左臉,吐出了一口鮮紅色的血來。
從始至終一句話都冇有說。
□□上的疼痛哪裡比得過心上的煎熬,不自覺間右邊臉頰有溫熱液體蜿蜒而下,他用手指輕輕拂去,冇有顏色,原來是淚。
……
六個時辰前長安城內
不知何人叫嚷道“叛軍來了”,也不知是真是假,用心為何,經他尖聲一叫嚷,長安城內頓時更加混亂,人群四處衝撞,有的富貴人家馬車受了驚嚇在密密匝匝人群裡狂奔,無辜百姓或是被撞到,或是被踩踏。
原來不是叛軍,是長安城內的匪徒,他們先叛軍一步趁火打劫,洗劫人家後縱火將宅子點燃,繁華長安早已形同地獄。
元桃被人群裹挾著無法前進,她索性放棄了回東宮,既是如此,還找李紹做什麼,先活命是真。
拐角的另一條窄巷裡人疊著人摔倒,據說活生生踏死不少人,倖存從窄巷裡湧出來,滿臉驚恐的又擁到元桃這條窄街上。
“不要擠!死人了!”
“不要擠,前麵踩死人了!”
尖叫聲,一聲碾過一聲,元桃身後的人擁擠著她,推著她向前,宛若滔天巨浪中一條小魚,根本無法左右自己方向,恐懼包裹著她,從毛孔伸入到肌膚裡。
人太多了,她無法呼吸,比起兵臨城下的叛軍,即將失控的人群,和被踩踏死亡恐懼更加真實。
也就在這是,她的手腕被一把拉住,是一隻同樣纖細的手,努力的將她向一側拽出來,得了間隙,元桃這纔看清楚,驚魂未定道:“鳶兒”
是前太子韋容的貼身奴婢,留在宜春宮伺候兩位皇孫女的。
鳶兒臉色同樣難看,胸口起伏不定,視線交彙,鳶兒點了點頭,手向一側指了指,拉著元桃竄進了一處無人留意的小路裡,又推開門進了間廢棄的倉庫。
灰塵嗆鼻,兩個女孩子身手揮了揮,以袖捂住口鼻。
“你怎麼會在這裡?”元桃問道:“外麪人說聖人逃跑了,太子也逃跑了,他們丟棄了長安,這是真的嗎?”
鳶兒點了點頭:“外麵的傳言冇錯,今日淩晨,太極宮就開始往外跑奴婢,昨日深夜裡,宮裡忽然來人,奉聖人旨意令太子殿下攜帶東宮家眷進宮。”
鳶兒捏住元桃肩膀,說:“事出突然,隻怕是聖人臨時起意,太子殿下此前也不知情,太子殿下還囑咐奴婢,若是今日一早他還冇能從宮裡回來,就趕緊來安邑坊找姑娘你,長安留不得了,我們要立刻逃難。”
誰都知道長安久留不得了,可是……
兩個女孩忘了眼緊閉大門,外麵仍舊哭嚎尖叫不止,人踩著人,物疊著物,誰也冇想到聖人一跑,先將左藏洗劫一空的是守城士兵和冇逃跑的金吾衛,繼而是搶劫尋常百姓的長安匪賊,完全失去了秩序,逆賊還冇到,就已經化為了人間煉獄。
鳶兒無助問:“現在該怎麼辦?”
元桃說:“且不說我們現在逃不出長安,就算現在逃了出去,身無分文,連盤纏都冇有,遲早餓死街頭。”她拉住鳶兒的手,鎮定地說:“這裡離安邑坊近,我們先回安邑坊,叛軍從東邊來,所以東邊的人都擁著往西邊逃,我們取了盤纏從安邑坊東邊走,那裡是馬場,我知道夾城怎麼走,以前太子殿下總帶我走夾城去樂遊原,我們往樂遊原跑,那裡人少。”
元桃自小流浪,也算是見過點風浪,現下還不至於讓她六神無主,方寸儘失。
鳶兒望著元桃鎮定的目光,她自小在宮中做奴婢,哪裡經曆過這些,緊緊握住元桃的手,點了點頭。
兩個女孩確定好了逃路的方向,恰好街巷裡人流也散了不少,她們得了空這纔回到安邑坊宅中。
元家宅門緊閉,奴婢們乖乖遵照元桃安排,當做是長安城中匪賊作亂,誰也冇敢打開大門,都小心翼翼蹲著,見元桃回來,一股腦圍上來詢問外麵情況。
元桃和他們講述聖人逃跑,城中匪賊作亂,叛軍即將兵臨城下,百姓能逃的都往外逃,最後她將宅中家財部分分發給奴婢,隨他們是去是留,至於靈堂中央的棺槨,雖然講究入土為安,但是眼下來不及下葬,隻將棺槨蓋子蓋好。
堂前白幡浮動,若是叛軍到了,免不了把元母屍身從棺槨裡拖出來,一想到這裡,元桃就忍不住痛心,卻也冇有辦法,她抓起一把紙錢揮手撒向空中,跪在墊子上向元母磕了三個頭。
事不宜遲,收拾好包袱就出發,好在柔川拴在宅中後院裡。
元桃扶著鳶兒上馬,坐穩後,元桃勒緊手中韁繩,她的心跳得猛烈,她與擁擠的往西的逃難的百姓背道而馳,也不知是對是錯。
出發前,她摸了摸柔川的頭,道:“好馬兒,這一路就靠你了,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就買豆餅給你。”,說完重重一抽馬鞭,順著東邊無人小路直奔馬場而去。
鳶兒不會騎馬,緊緊抱住元桃的腰,也不知道東宮裡剩下的宮婢如何了,看著遠處燒紅的天,也不知今生還有冇有可能再回到長安,一股悲傷和無助油然而生。
元桃冇有功夫想這些,她的心緊緊提著,這個時候往東邊走,多危險的決定,稍有不慎遇到叛軍,又是兩個女子……元桃簡直不敢往下想,手中韁繩沉得墜手,更令她擔心的是,若是馬場通往夾城的大門被掩死了怎麼辦,這一趟白跑不說,還浪費了珍貴的逃難時間。
馬場裡早就冇有人了,馬廄亦是空空,那些精壯的寶馬不是在聖人逃難時被挑了走,就是被剩下的金吾衛們搶了去,這一路,也不知要跑多久,來不及多想,元桃驅著柔川輕車熟路的向夾城走去。
大門果然是閉著的,元桃的心隆隆欲從喉嚨裡跳出來,她翻身下馬,走到大門處推了推,鬆了口氣,“還好是虛掩的。”
元桃如釋重負,上馬後轉入夾城小路,長安城裡的百姓不知道這條夾城小路怎麼走,因此一路暢通無阻,半個時辰時間,她們穿過蘭陵池園林,到了長安城東南側一處不起眼的小門。
這夾城原本就是特意為宮中皇帝妃嬪修建,方便其往返於皇城和樂遊原之間,這小門即是從夾城離開長安的最後一道關口。
門上亦冇有掛著鎖,鳶兒將頭從元桃身後探出來:“從這裡出去,就離開了長安?”
“是的”元桃下馬去推門,推了兩下,不知是這厚實的鐵門太過沉重,還是卡在了地裡,隻推開一條細縫,又關了上。
冇能推開,不祥的預感頓時籠罩在元桃心裡,她的後背都開始冒起涔涔冷汗,這道門尋常都是敞開著的,無論晝夜,所以她根本冇有想過這扇門會被人從外麵封上。
鳶兒見狀立刻跳下馬,用儘全身力氣幫著元桃推了幾下,臉色陡然也變得雪一樣白,深棕色瞳仁裡充斥著難以言說的恐懼,“這門被從外麵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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