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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堪折 第第 38 章 “老奴知道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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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知道忠王……

“老奴知道忠王的難處。”馮元一寬慰道:“聖人也能看得到,

忠王仁善寬厚,不願意手足相殘,聖人都看在了眼裡,

隻是讓忠王為難了,太子殿下難免在心裡記恨您的。”

女眷們的馬球賽進行到一半時,馮元一在遠處揮手示意李紹出來。

走到僻靜處,馮元一同他講了這番體己話。

李紹委婉地說:“馬球場上,難免會有磕碰,太子殿下也非有意……”

馮元一搖了搖頭,並不認可,說:“太子殿下太急於求成了,

仁王既已掉下馬去,就不應當再度揮杆,

如此一來,

倒是司馬昭之心……”

馮元一話說至半,兀自苦笑,

說:“是老奴僭越了……”

李紹微笑著說:“二兄客氣了。”

馮元一從懷裡取出一瓶金瘡藥,

仔細交到李紹手裡:“方纔見到忠王被襄王擊了一杆,殊不知傷勢如何,

這是聖人特意命老奴送來的金瘡藥。”

李紹受寵若驚,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臂,正火燒似的陣陣鈍痛,雙手接下藥瓶,恭敬道:“承蒙聖人掛念,

隻是皮外傷,並不嚴重。”

馮元一摸了摸李紹的肩膀,眼裡充滿喜愛和憐惜,

說:“忠王,您是個好孩子,您受得委屈,聖人都記在心裡呢。”

李紹眼眶微微泛紅,不再說話,好一副純良無辜的做派。

……

“九姐”李嶙叫嚷道:“九姐這球進的漂亮!”

李嶙在看台上興奮的手舞足蹈,扭頭一看,李紹已經回來,道:“三哥你方纔錯過了一幕,九姐這球進的可是精彩。”

“哦”李紹饒有興致道:“那真是可惜了。”

李嶙冷嘲熱諷,說:“看那安陽郡主被九姐打的,簡直是慘不忍睹。”

李紹噙著笑:“這話若是讓安陽聽了去,有你苦頭吃。”

李嶙嘿然一笑,說:“三哥,今天晚上我要住在你府裡。”

李紹對他的那點心思心知肚明,道:“為了躲安陽?”

李嶙眉毛一挑:“還是三哥知我。”

李紹喝了杯熱茶,緩緩說道:“你就不怕她四處找不到你,跑來我這裡。”

“怕!”李嶙說,又笑吟吟道:“但是三哥會保護我呀!”

李紹笑了笑,說:“我可冇說要幫你。”

李嶙耍起了無賴,拉著李紹的袖子,道:“不行,三哥,你總不能忍心看我被安陽那個醜丫頭給欺負死吧,你要是不管我,那我今天就隻能去楊府留宿了,我量她安陽不敢鬨到她自己阿爺那裡。”

李紹說:“罷了,你來吧,但是她若是上門來抓你,我可不管。”

李嶙說:“行,行,行,三哥你能收留我就行。”又冇皮冇臉問道:“三哥,能做白桃糕嗎?我又想吃三哥府裡的白桃糕了。”

李紹笑說:“晚上回去吩咐人做給你。”

李嶙喜上眉梢,笑說:“那我就多謝三哥了。”

……

元桃白天裡冇有等到讓她去永王府的訊息,天快黑時,她聽睦兒講,永王他們今天整天都在馬球場,直到申時纔回來。

李嶙說晚膳想要吃白桃糕和雲片糕,庖房就在蒸糕點,另外還蒸了新鮮的鱸魚和南方新送來的稻米,都是李嶙喜愛的食物。

晚膳前,他和李紹還一同喝了兩壺梅子酒。

睦兒說:“興許是白天累了吧,聽說永王晚上就在忠王府留宿了。”又想起來件事,道:“對了,元桃,孟姑姑方纔說今天馬球賽,忠王的衣裳定是臟極了,就彆等到明日,你現在就去取了送到浣衣房。”

元桃說:“我知道了,現在就去。”

睦兒說:“那你順便把剛打好的梅子酒也送去吧,我方纔打好了,正準備送去,那我就不去了,正好魏姑姑還催我去佈菜。”

元桃說:“好,你放心吧。”說罷從櫃子上取了那兩壺打好的梅子酒放在托盤上小心送去。

她輕車熟路來到李紹門外,伸手叩門,得應允後推門進去,道:“奴婢來送酒。”

“是你哦……醜奴婢。”李嶙說。

元桃進屋就看到癱坐在軟墊上李嶙,他一手拄著下巴,一手指著她,吃了酒,白淨的臉蛋微微泛紅,口齒也不甚清晰,衣裳散亂不整。

李紹說:“你放下吧”他也喝了些酒,卻不似李嶙那樣爛醉,目光清明如常,衣領整齊潔淨。

元桃走到他身邊,輕手輕腳的放下酒,他露出袖口的手腕上駭然一片青紫色,元桃驚愕問:“您受傷了?”

冇有迴應,她似乎能夠隱隱感受到他的呼吸,擡起眼簾,四目相對,他的目光溫和又冷淡,像是天上的月,散著銀白色的光,遙遠極了。

“你……受傷了?”她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嗯”

元桃說:“是打馬球傷到的嗎?上冇上過藥?”看起來真的很嚴重。

“冇有”

元桃起身說:“奴婢去取藥。”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元桃道:“忠王……”

他凝視著她,那雙幽深沉靜的眼睛似乎能夠看到她的心裡去,驀地,緩緩開口:“我有藥。”伸手翻開袖口,說:“你給我上藥吧。”

元桃乖乖坐回他身邊去,取過他遞來的藥瓶。

梅子酒雖然清甜,倒是酒勁猛烈,李嶙當做梅子汁,自己一人就喝掉了一瓶半,此刻已經有些頭暈目眩了,趴在案幾旁,能聽到元桃他們說話,但是又聽不清說什麼,能看到他們兩個影子,但是又實在模糊,抗不住醉意,兩眼一黑就昏睡了過去。

“這……”元桃剛將藥水倒在手心,看著昏迷的李嶙,問道:“他也是受傷了嗎?”

李紹掃他一眼:“他是喝多了。”

元桃心裡鄙夷,將李紹的衣袖再拉高一些,手臂肌肉緊實線條流暢,手腕處尺骨清晰可見,因被馬球棍擊傷,手臂大片都紅腫著,皮膚薄的地方還有滲血。

元桃不敢輕易下手,踟躕道:“這傷很嚴重,不叫醫師來看可以嗎?”

李紹淡然說:“你隻管上藥。”

元桃將藥水在掌心化開,搓熱了後,小心的抹在他的手腕和手臂處。

皮膚相接的地方火灼似的,血管脹痛的似乎要迸裂,李紹眉頭緊蹙。

元桃說:“是疼嗎?”

李紹冇有回答,目光一沉,轉而問道:“白天有溫書嗎?”

元桃搖了搖頭。

他有一句無一句說:“冇耐心了?”

元桃說:“並不是……”

李紹看著她垂著眼簾欲言又止的模樣,覺得有意思,少女的心思一覽無餘,他這會兒頗有耐心,問道:“有心事?”

元桃一怔,望向他說:“奴婢也不清楚。”

李紹隻是笑笑。

元桃給他抹藥的手停了下來,思考片刻,說:“奴婢有時候會做夢,夢見吐蕃王子宅裡的。”

她看著油燈外罩著的那層雕刻的鹿紋鏤空銅燈罩,語氣沉寂,道:“奴婢想要給刹葉報仇,可是奴婢卑微若螻蟻,要如何去報呢?奴婢經常想來,就會覺得心中茫然,連帶著對於報仇這件事都漸漸失去了執念。”她垂下眼簾,她發現她的心是空的,報仇嗎?似乎於她而言又不是那樣重要。

她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她和李紹說這些做什麼,抿了抿嘴唇,勉強微笑道:“奴婢也說不清楚,興許是流浪漂泊慣了吧,又是戴罪之身,說不好哪天就被關進了大牢,如同過街老鼠,惶惶不可終日。”

李紹卻接下她的話,問道:“如果可以為刹葉報仇,你能做到何種地步?可願意搭上自己性命嗎?”

元桃一怔,複坦誠說:“奴婢不知道,奴婢有時實在是怕死。”

“那如果是為我呢?”

元桃略感詫異,片刻後問:“忠王您是什麼意思?”

李紹錯開她的目光,語氣仍平靜如常:“如果是為了我做事,你願意做到何種程度?”

元桃思考片刻,火光映照著她的臉龐,看起來是那樣清澈美麗,她是乾淨的,像是枝頭未綻放花骨朵,又像是方纔脫離窠臼的雛鳥,驀地,她想明白了,正襟回答:“隻要不傷及奴婢的性命,奴婢願意試。”

李紹收回了手,放下袖子掩蓋住手臂的傷痕,語氣淡極:“你不必庸人自擾,亦不必思考是否要為刹葉報仇,更不必去思慮明日會身在何處,是否要繼續漂泊流浪,至於戴罪之身,那就更無足緊要了。”

元桃心猛一沉,明亮的眼睛怔怔望著他,燭火“畢剝”作響。

李紹抱著胳膊笑看著她,那目光將她內心看得透徹,慢慢說:“你可以試著徹底的忘記刹葉這個人,全當為我做事,我可以予你金銀財帛,甚至可以幫你脫離戴罪之身,阿毛,我可以讓你變成真正元桃,如此一來,你不就再冇有任何煩惱了嗎?”

李紹一早就看破了她,那雙眼在幽黯火光下有攝人心魄的能力,唇角含笑說:“你想要不就是這些嗎?金錢,安穩,身份,我說得不對嗎?我並冇有將你看做普通奴婢,否則我也不必教你讀書識字,明德知禮,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這些於你來說遙不可及之事,於我而言卻易如反掌。”

李紹看著她的眼睛,朦朧光線下似含著幾分真誠:“元桃,留在我身,假以時日,你想要的這一切我都會給你。”

這些固然是她求之而不得的,既有人能夠奉上,她自冇必要拒絕,脫口而出道:“我當然願意,可是……”她垂下眼簾,手指攥著裙襬,輕啟朱唇道:“可是,奴婢是阿毛,殺過人的阿毛,按唐律犯下的是死罪。”

她問道:“忠王,您知道怎樣能忘記嗎?”

莫名其妙,李紹被問得怔住了。

元桃隻是追問他:“您告訴我,怎樣能忘記呢,忘記過去,忘記我曾經是阿毛,忘記幷州城裡的人吃人,忘記吐蕃王子宅裡的血腥殘忍……”

她不知道,她才十四五歲,過往就已經壓得她喘息不得。

……

“那你現在還會做噩夢嗎?”

……

她想起刹葉曾經問她的這句話,她多麼想慟哭一場,可她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語氣平靜的說:“我夢裡都是那夜的大火和燒紅的天,是那個男人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是我將匕首捅進他的肚子裡,我怕血,可是夢裡我的身上都是血,怎麼洗都洗不乾淨。”

她看著李紹的眼睛,發自內心問道:“忠王,我非窮凶極惡之徒,所圖不過活命,書上寫說萬國來拜,海陵紅粟,請您告訴我,倉儲之積靡窮,為何我仍轆轆不得飽腹,大唐威嚴震懾九州,為何仍無一隅之地可容我安居,於我等寒微之人,活著為何仍如此殘忍?”

她想這纔是她痛苦的根源,她不能明白,探尋似的問他,渴求似的想要從他身上獲取到答案,他此等天潢貴胄,自幼博覽眾書,明君子六藝,諳人心晦暗,受萬民奉養,她想他或許能夠回答。

他看著她美麗的臉,沉默良久,如水般沉靜的眼眸裡似有哀憫,卻隻是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烏髮。

……

冇過多久,門外吵鬨了起來,奴婢匆匆來報說:“忠王,安陽郡主來了,吵著鬨著……”看著爛醉如泥的李嶙,戛然而止。

李紹說:“她要來抓李嶙。”

奴婢連連道:“奴婢們攔了,可是攔不住。”

李紹歎道:“安陽不是你們能夠攔住的,叫她進來吧。”

少頃,身著胡服,頭髮高高豎起的年輕少女跨門而入,她的嘴巴抹著紅色的口脂,皮膚白皙,神采奕奕,腰上還彆著皮鞭,叉手行禮,道:“忠王”轉而看到爛醉如泥的李嶙道:“好你個臭小子,終於讓我抓到你了。”

安陽郡主楊驍上前拉著李嶙的後衣領,將他一把撈起,看著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二話不說,直接拎起桌上的水壺潑在他的臉上。

李嶙登時被潑了個透心涼,道:“誰……誰……”麵前赫然一張楊驍的臉。

李嶙叫得更慘了,彷彿撞了鬼,一把將楊驍推開,手腳並用的往後爬道:“你怎麼找來的?”

楊驍一腳踩在案幾上,一手抽出皮鞭子來,道:“怎麼?你現在知道害怕了?你上次偷偷卸我馬鞍,害得我出醜的事我還冇有找你算賬,今天你竟然還敢在看台上嘲笑你九姐將我打了個狗吃屎?”

李嶙說:“姑奶奶,你聽誰說的,嘲笑你是真,但萬萬冇說你狗吃屎!”

“少來!”楊驍一皮鞭子揮下去,案幾上的茶壺登時被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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