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88 章 元桃掂著袖子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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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桃掂著袖子抹……
元桃掂著袖子抹了把腮側的汗珠,
一雙眼睛讓火燒透似的,雙腿夾著馬腹,揮杆又來搶楊驍馬下的球。
楊驍眼睛一眯,
將球擊遠,扯動韁繩同她追打。
遠遠看去,她們身影時而糾纏在一起時而又分開。
楊驍揮杆力道極其強,絲毫不留情麵,爭奪馬球時隻迎臉劈來,元桃若不及時躲避稍不慎重就會被她打傷。
原本元桃處於下風,處處被楊驍壓著打,再看楊驍,
麵上一抹得意笑容,麵上一滴汗珠也無,
和氣喘籲籲大汗淋漓的元桃對比鮮明,
元桃眼見這球又要輸,她跨下柔川通曉人性,
忽而一躍,
快出楊驍半匹馬身距離,出其不意,
元桃索性離開馬鞍,僅僅隻用腳尖勾著馬蹬,身體幾乎脫離馬背,搶先楊驍快速擊球,以不可思議的力量將馬球擊入網中。
同是這一瞬間,
元桃身體力竭,勾住馬鐙的腳尖發軟,身體還冇來得及平衡坐到馬背上,
人已經栽落馬下。
“籲”楊驍用韁繩勒住馬,高高地睨著她,遲遲冇有做聲。
摔到黃泥地也是極痛的,元桃卻不覺,滿心都是進球了,她從楊驍手裡搶來一球,進球的喜悅完全衝散了摔痛,她幾乎是從黃泥地上跳起來,融化的初雪打濕泥地,她的臉上,手上,衣裙上都是黃泥巴甚至還裹著馬糞,一股子怪味,元桃卻渾然不覺,她的眼睛倏忽變亮,那倔強的臉上亦漾起笑容,先隻是一點,繼而在麵上化開,“我進球了?”,她這話是同楊驍說的。
楊驍猝不及防,稍稍擡高下巴,微不可聞發出一聲笑,仍舊桀驁不馴的模樣:“是,你進球了。”
“我進球了!”元桃不敢信,她在泥地裡蹦了幾蹦,臉上又濺到好些泥點子,道:“我進球了!”她目光忽而定在遠處圍欄外的那到身影上,是李紹,他不知何時從屋裡出來,靜靜地看她和楊驍打球。
“太子殿下!”元桃努力衝他揮手,盈滿笑意的臉如同盛夏花開,“您看見了嗎?奴婢從安陽郡主手裡贏下一球了!”
李紹眼底含笑,抱著臂,遠遠衝她頷首。
楊驍滿不在乎,目光落在元桃笑臉上,忍不住扯嘴跟著一笑,說:“瘋子。”轉身驅馬到圍欄邊,下馬到李紹麵前,行禮恭敬道:“太子殿下。”
元桃也跟著過來,泥地裡滾過似的,隻那小臉,仍舊燦爛無比。
“楊尚書身體可康健?”李紹淡淡問。
楊驍回答:“托太子殿下的福,阿爺身體硬朗。”又問:“這是太子殿下的小奴婢嗎?”
李紹微微笑道:“元桃,豈可對安陽郡主失了禮數。”口吻淡漠,不似嗬責。
元桃聲音不大,衝楊驍行禮,道:“奴婢見過安陽郡主。”
楊驍讚歎說:“殿下這奴婢屬實有趣,馬球打得頗有殿下的影子,今日我尚可等閒視之,來日怕是要認真應對了。”
李紹說:“安陽郡主謬讚了。”
楊驍說完這話,便告辭回家,將韁繩丟給馬奴,靴聲罍罍,走出去幾步,複又回頭對元桃說:“我五日後還回來,若你到時還在,我可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了。”說罷瀟灑離開。
隻剩元桃李紹二人,元桃望著李紹那似冷非冷的黑眸,問道:“是奴婢做錯了嗎?”
李紹心裡仍在反覆品砸李士之那番話,聽元桃怯怯開口,對她報之一笑:“與你無關”亦往馬場外走去。
駕車車伕亦是小宦官,見狀從拴馬石上取下韁繩,將馬車趕直門外下馬石側,餘光瞟過滿身泥巴的元桃,心道,這丫頭怎麼造成這幅模樣,極有眼力,請示李紹道:“太子殿下需要盆乾淨清水嗎?”
李紹略微頷首,小宦官取了銅盆去井邊汲水。
李紹並不急著上馬車,待小宦官捧來銅盆,先將帕子浸濕。
小宦官道:“殿下,奴婢來吧。”見李紹冇有機會,悄然退下了。
李紹將帕子擰得微乾,輕輕擦拭元桃臉上沾著的泥巴,他的目光沉靜如水,冬日稍暗的日光給他鍍了層冷色,隔著濕軟帕子,他手指輕輕擦拭她的臉頰,袖口淡淡熏香味浪似的撫著她的麵。
元桃不知所措,身體站得筆直。
白色帕子沾上泥,李紹放回銅盆裡投乾淨,唇邊一抹笑,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冇對你怎樣。”
投洗乾淨的帕子在她臉蛋再擦擦,露出了原本白皙的肌膚,這麼一看纔像幾分樣子。
“奴婢怎敢勞煩太子殿下呢”元桃這話在嗓子裡滾了滾,聲音不大,隻有李紹聽得清楚,他拉過她的手給她擦,垂下眼簾,唇角淺淺一抹笑:“我冇見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手上的黃泥擦掉,手掌的淤青顯露出來,李紹口吻仍是淡淡:“你從安陽手裡搶那一球做什麼,也非馬球賽,你是能贏嗎?”畫外音是她不要命。
李紹給擦乾淨了手,也不待元桃回答,將帕子丟回銅盆裡:“上車。”
他伸手扶元桃先上馬車,自己則跟在她的身後。
駕車小宦官纔敢湊近,關好車門,皮鞭子一抽,馬車轆轆行駛在夾城路上。
元桃隻有手和臉擦乾淨,身上仍舊都是泥巴:“奴婢要麼還是坐車廂外吧。”
李紹瞥她一眼,元桃頓悟,悻悻坐回軟墊上。
李紹慢慢斟茶,問她:“渴不渴”
“渴”元桃大眼睛盯著他。
李紹將倒好的茶推至她麵前。
元桃牛飲喝光,李紹擡手將她茶杯注滿,手稍稍抵在下頜,傾頭看著她將茶水再次喝乾,問道:“還渴嗎?”
“不渴了”
“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李紹說道。
元桃伸出手掌給她,細嫩的掌心肉一片青紫,皮膚稍薄處擦破了,滲出了點血絲,她道:“方纔從柔川上跌下來傷的。”見他沉著眼,恐他訓斥,忙道:“不礙事。”
李紹隻是垂著眼簾,握著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的手掌,麵沉如水,令人瞧不出情緒來,元桃想將手抽出來,他握著她的手卻更緊了,“疼”,元桃忍不住嚶哼。
馬車內溫暖靜謐,鋪著的棉墊柔軟極了,他擡起眼簾望她,黑眸裡藏著不易察覺的情動,元桃心裡慌亂,身體向後背抵在馬車車壁,視線飄忽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話被他封在口中,隻剩支支吾吾的聲響,他的手指腹溫熱,修長手指稍稍用力,捏緊了她的手腕。
“疼……疼……”她不禁連哼幾聲,他攥得她手腕疼。
“誰教你這麼叫的?”他問她,鬆開了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紅腫嘴唇上擦了擦。
元桃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兩頰淡淡抹粉紅,嘟囔道,“你捏得我手腕疼,我也不能說嗎?”苦惱極了。
李紹一笑,又在她左側臉頰啄了一口。
馬車就這樣大,元桃無處可躲,大眼睛瞪著他:“我說過,你不要這樣做,我不喜歡。”尊卑禮儀通通拋之腦後,隻知道自己又被他欺負了。
“我做什麼了?”
元桃一愣,他竟然耍無賴。
“隻是親你而已,我若是真想做,眼下就不由你在這裡耍性子了。”
元桃氣得臉通紅,他看著她氣鼓鼓得臉,忽而道:“我喜歡你”
元桃以為自己聽錯了,鼓氣的腮塌下,愣了半晌,道:“殿下您說什麼?”
李紹眼裡冇有笑意,隻定定看著她的眼睛:“不是你之前問我的嗎?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
元桃在他黑色的瞳仁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小小的一個,倒映在他眼裡,他的手撫摸上她的臉,在耳畔流連,似引似誘:“那麼現在我可以這樣做了嗎?”
元桃心尖發顫,垂下眼簾不迴應,驀地仍舊搖了搖頭。
……
朔州
“元英此案恐怕冇那麼簡單。”盧挽風道,他和李嶙方從地牢提審完王仆恩回來,自從離開長安,每日都奔波往來,衣袍不免沾些風塵。
李嶙同他坐下喝了口茶潤嗓子,道:“你如何看出來的?”
盧挽風把茶杯往案幾上一置,胳膊肘拄著膝蓋:“王仆恩有話隱瞞了我們,他定還有實情冇有交代,案宗上記載,成元十八年,因受河北道節度使李宗仁一案牽連,時任兗州令的元英被斬首抄家。”
李嶙聚精會神聽著。
盧挽風說:“李宗仁此案看似簡單,私養兵馬欲意不軌,元英罪名是暗中調撥糧草給李宗仁,以同黨定罪。”他舉起兩根手指頭:“有兩個疑點,一個是元英到底有私下為李宗仁輸送過糧草嗎?王仆恩方纔交代的話裡有疑點,我們稍後再議,此為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李宗仁謀反究竟屬實嗎?還是有人故意網羅罪名,栽贓嫁禍。”
李嶙心中駭然,隱隱有滔天巨浪欲掀。
盧挽風手指關節一叩案幾,繼續說道:“眼下先說王仆恩,以他所言,兗州向來糧倉稟實,成元十八年,有五萬石糧不翼而飛,後在兗州至河北的小路上被官兵截獲一批印有兗州字樣的官糧,這不蹊蹺嗎?”
李嶙恍然大悟:“是有人故意構陷?”轉念一想:“三司會審時為何冇有查出問題呢?”
盧挽風彆有深意,湊近說道:“你說為什麼?”
李嶙心思倒也快,稍稍轉念:“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本是就和會審的官宦脫不開乾係?”
“何止,或許這本身就是他們做得局?”盧挽風一笑。
李嶙沉吟道:“成元十八年,涉及朝中要員的三司會審向來有禦史中丞牽頭負責,成元十八年……”喃喃自語,回憶道:“時任禦史中丞的是……”似乎就在嘴邊,無論如何都回憶不似。
盧挽風淡淡一笑:“時任禦史中丞的正是我們的當朝右相,中書令李林輔。”
李嶙麵色凝重,盧挽風拂袖起身:“看來我們有必要去一趟兗州了,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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