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8章 暗夜追凶,真相初現
顧昭悠悠轉醒之際,那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淺淡而柔和的陰影,好似一片輕盈的羽毛,輕輕落在臉頰之上。蘇晚正端著藥碗,動作瞬間凝住,目光緊緊鎖住他。隻見他瞳孔裡的焦距,如同被微風悄然聚攏的晨霧,慢慢清晰,又似點點飄散的水汽,重新凝成了一泓深邃的水。
“渴。”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許久未曾被滋潤的乾裂土地,每一個字都透著虛弱。伴隨著話音,他的喉結艱難地動了動,那細微的動作,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蘇晚這才如夢初醒,急忙將藥碗輕輕湊到他唇邊。那藥汁是她精心熬製的參湯,淺褐色的湯汁在碗中微微晃動,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苦味。顧昭專注地喝著,每一口都顯得極為珍惜,直至碗底清晰可見,才緩緩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留下一道淡淡的水漬。
“趙三。”他突然伸出手,抓住蘇晚的手腕,指尖的溫度涼得如同山澗中終年不化的石頭,那股涼意瞬間順著肌膚蔓延開來。
蘇晚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趙三正蹲在篝火旁,專注地往陶壺裡添水。然而,他的腳尖卻不著痕跡地朝著山林方向,那姿態彷彿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隨時準備彈起來,朝著山林逃竄。
“他昨夜裡翻了我的包袱。”顧昭的聲音輕得如同悄然落在草葉上的露珠,生怕被風吹散。“包袱夾層裡有半塊虎符,今早不見了。”
蘇晚的心猛地一緊,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她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昨日在崖邊撿到的碎石,那些碎石的棱角分明,形狀奇特,根本不像是自然塌方所造成的,反倒像是被威力巨大的火藥崩出來的。再聯想到趙三,他平日裡總聲稱自己是打獵為生,可腰間的刀鞘卻磨得發亮,那是隻有常年佩刀,並且時常摩挲,才會出現的痕跡。種種跡象表明,這個趙三,絕非普通的獵戶。
“我讓鐵柱和孫五盯著他。”她一邊說著,一邊細心地把枕頭往他背後墊了墊,調整到一個更舒適的位置。“鐵柱性子直,做事認真;孫五...他怕我們,反而會更聽話,能好好完成盯梢的任務。”
顧昭的拇指在她的腕骨處輕輕摩挲,彷彿在感受她的脈搏,又像是在確認著什麼。“後半夜,”他輕聲說道,聲音雖低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等巡夜的換班,我們跟上去。”
蘇晚本能地想要反駁,畢竟顧昭才剛剛蘇醒,身體還十分虛弱。可當她觸碰到他眼底那灼灼燃燒的光芒時,到嘴邊的話又被硬生生嚥了回去。此刻的他,額角還敷著用於退熱的草藥,可眼中那銳利的光芒,卻已然穿透了病色,恢複了暗衛統領該有的犀利與果敢。
“你現在...”
“我撐得住。”他果斷地截住她的話,眼神中透著堅毅,“趙三這條線索,再晚兩天就可能徹底斷了,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月上中天,銀白的月光如輕紗般灑在大地上,給萬物都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此時,趙三終於有了動作。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往林氏的帳篷裡窺探了一眼,瞧見蘇小川正緊緊蜷在祖母懷裡,睡得香甜,發出均勻而輕微的鼾聲。確認無誤後,他這才貓著腰,如同一隻狡黠的狸貓,悄無聲息地往山林裡鑽去。
張鐵柱早已蹲在老槐樹上,眼睛緊緊盯著趙三的一舉一動。見趙三有所行動,他立刻用手中的枯枝,輕輕捅了捅藏在草窠裡的孫五——這是他們事先約好的暗號。
蘇晚將一把短刀仔細地彆在靴筒裡,確保伸手就能迅速抽出。顧昭則輕輕地將手按在她的後腰上,那隻手堅實而有力,彷彿在傳遞著一種無聲的力量。他帶著她,小心翼翼地朝著陰影更濃重的地方挪動,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生怕發出一點聲響,驚動了前方的獵物。
夜風吹過,鬆針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彷彿是大自然演奏的神秘樂章。蘇晚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同激烈的鼓點,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肋骨,那節奏竟奇妙地與顧昭沉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彆慌。”顧昭的嘴唇幾乎擦過她的耳尖,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帶來一陣酥麻的感覺。“我在。”那簡單的兩個字,如同定海神針,讓蘇晚原本有些慌亂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
不遠處,一座廢棄的土地廟歪歪斜斜地坐落在山坳裡,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森。門楣上“土地神”三個字,早已被歲月的風雨侵蝕得斑駁不堪,如今隻剩下半拉模糊的字跡,彷彿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滄桑。
趙三輕車熟路地繞到後牆,用手中的刀尖,有節奏地敲了三下磚縫——“嗒,嗒嗒”,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如同清脆的暗號,打破了夜的寧靜。
緊接著,廟門“吱呀”一聲,緩緩開了一條縫,透出一點昏黃而搖曳的光,彷彿是黑暗中一隻窺視的眼睛。蘇晚清楚地看見趙三哈著腰,像條滑溜的泥鰍般鑽了進去,隨後廟門又迅速合上,那“砰”的一聲,如同一張血盆大口,瞬間吞下了活物,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李文遠?”顧昭突然在她耳邊低喚,聲音輕得如同鬼魅的低語。
蘇晚微微一怔——那正是前日在流民棚裡,被燒死的老獵戶臨死前,咬著牙斷斷續續說出的名字。當時,老獵戶用儘最後的力氣,緊緊抓著她的手,那隻手滿是鮮血,將她的衣袖染成了一片暗紅,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憤怒,“是李文遠...他要斷我們的活路...”那絕望的聲音,此刻彷彿還在耳邊回蕩。
廟門裡隱隱傳來模糊的對話聲,在寂靜的夜裡,如同絲線般鑽進他們的耳朵。
“那批火藥被流民撿了石頭當證據,蘇晚那丫頭精得很,怕是要壞事。”是趙三那特有的公鴨嗓,聲音中透著一絲焦急與擔憂。
另一個聲音壓得極低,彷彿生怕被人聽見,“節度使大人說了,必要時...”
顧昭的手指猛地收緊,蘇晚明白,這是他準備動手的訊號。
就在廟門被踹開的瞬間,一股陳舊的灰塵撲麵而來,嗆得他們忍不住咳嗽起來。趙三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驚慌失措,慌亂中撞翻了供桌,桌上的香灰如同雪花般撒了滿地,彌漫起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與此同時,一個蒙麵人迅速抄起供桌上的燭台,朝著他們砸了過來。燭台帶著淩厲的風聲,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顧昭反應極快,身形如電般旋身避開,同時短刀“噌”地一聲出鞘,那寒光一閃,已然架在了蒙麵人的頸側。
“彆亂動。”他的聲音冷得像冰錐,彷彿能穿透黑夜,刺入人心,“我這刀,專挑喉管軟的地方割。”
蒙麵人瞬間僵住,身體如同被定住一般,不敢再有絲毫動彈。
顧昭伸手,猛地扯下他臉上的黑布——那張臉蘇晚見過,正是晉州城外有名的李員外家的三公子李文遠。前日老獵戶拚著最後一口氣說出的名字,此刻彷彿就刻在這張因為恐懼而青腫的臉上。
“你...你怎麼...”李文遠的聲音抖得像篩糠,每一個字都帶著深深的恐懼,牙齒也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
“該問這個的是我們。”蘇晚蹲下來,眼神銳利如鷹,撿起他腳邊滾著的信箋。
信箋上的字跡還未乾透,在月光下隱隱泛著墨色的光澤。“晉州災情拖延至冬,藩王舊部接應...”她的指尖微微發顫,一股憤怒與震驚湧上心頭,“原來你們故意不放糧,就是為了逼得流民鬨事,好讓皇上有藉口削藩?”
李文遠的汗水順著下巴不斷滴落,“撲通撲通”地砸在青磚上,濺起小小的水花,形成一個個深色的小坑。“是...是節度使大人的意思,說隻要鬨得夠大,京城的...咳咳!”
顧昭手中的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寸,冰冷的刀鋒幾乎貼上了李文遠的肌膚,“京城誰?”
“是...是...”李文遠突然雙眼一翻,嘴角溢位黑血,那黑血如同墨汁般,緩緩流淌在青磚上,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腥味。
蘇晚見狀,急忙撲過去掐他的人中,試圖挽救他的生命。然而,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僵硬,牙關緊閉,顯然是嘴裡咬著毒囊,自儘身亡了。
“跑了一個。”顧昭麵色陰沉,伸手狠狠扯起趙三的衣領,那男人早已嚇得尿了褲子,一股刺鼻的尿騷味彌漫開來。“說,李文遠剛纔要提誰?”
“我...我就管送火藥,真不知道上頭是誰!”趙三嚇得大哭起來,鼻涕和眼淚糊了一臉,“求您饒命,我把知道的全說!”
後半夜的篝火劈裡啪啦地燃燒著,火星四濺,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流星。
蘇晚神情嚴肅地把收集到的碎石、帶著火藥殘渣的布片,還有李文遠的毒囊,全都小心翼翼地收進木匣。隨後,她拿出封條,在上麵按了林氏藥鋪的印——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穩妥的儲存證據的方式。
老趙蹲在旁邊,默默地抽著煙,那煙頭的火星子在他臉上忽明忽暗,如同鬼魅的眼睛。“晚丫頭,咱們這些流民,真能把狀告到金鑾殿?”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疑慮,在夜風中顯得有些飄忽。
“能。”顧昭站在蘇晚身後,聲音堅定而有力,像是浸了蜜的鐵,既有溫柔的一麵,又透著不可動搖的堅毅,“我在京城,有能遞摺子的人。”
這時,小翠抱著睡眼惺忪的蘇小川湊了過來,小川揉著眼睛,奶聲奶氣地問:“姐姐,我們要去京城了嗎?”
蘇晚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手指穿過他柔軟的發絲,如同撫摸著最珍貴的寶物。月光灑在她手背上,宛如撒了一把細碎的銀片,閃爍著清冷的光芒。“等把這些證據送出去,”她輕聲說道,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期待,“我們就進城。”
顧昭靜靜地望著她的側影,那輪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風輕輕掀起她的發梢,露出耳後一點淡紅的胎記——那是他昏迷時,曾用指尖悄悄觸碰過的地方,那一抹淡紅,彷彿是黑暗中的一點溫暖,讓他難以忘懷。
忽然,一聲清脆的鴿哨劃破夜空,那聲音如同利箭般,直直地穿透了寂靜的黑夜。
眾人下意識地抬頭望去,隻見一隻灰鴿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掠過皎潔的月亮。它的羽翼下閃爍著一點金光——那是一塊龍形令牌,在月光的映照下,晃了晃,隨後又迅速隱進了雲層之中,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要變天了。”老趙掐滅煙頭,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明兒個過鷹嘴崖,得趁早動身。”
蘇晚望著遠處黑黢黢的山影,那連綿起伏的山巒,如同沉睡的巨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神秘而危險。鷹嘴崖她聽說過,那是一條極為險峻的山道,窄得隻能容一匹馬通過,兩邊都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可此刻,她的心中沒有絲毫懼意,隻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這團火在她的胸膛裡燃燒,燒得她喉嚨發緊,燒得她滿心急切,隻想立刻把木匣裡的證據送到該去的地方,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顧昭默默地走到她身邊,將自己的外袍輕輕披在她肩上,那外袍帶著他的體溫,瞬間溫暖了她的身體。“睡會兒吧。”他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卻又充滿了關懷,“明兒還有硬仗要打。”
蘇晚輕輕地靠在他懷裡,聽著他胸腔裡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那聲音如同戰鼓,給她帶來無儘的勇氣與力量。山風卷著草葉,輕輕地掠過他們的腳邊,發出沙沙的聲響,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狼嚎,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淒厲。
她知道,這一路註定不會太平,前方充滿了未知的危險與挑戰。可隻要有他在身邊,隻要懷裡還緊緊抱著木匣裡的真相——她就有勇氣,也有決心,堅定地走下去,直至揭開所有的謎團,還流民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