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40章 舊賬新算
天色剛矇矇亮,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儘,回春堂的木門便被“叩叩”敲響。
來的是一名中年婦人,身著靛青色的布裙,洗得有些發白,但料子卻是上好的雲錦,頭上插著一支素銀簪子,看似簡樸,實則處處透著不經意的體麵。
她自稱姓柳,一進門,目光便精準地落在蘇晚身上,眼眶微微泛紅。
“您就是蘇姑娘吧?可算找到您了。”柳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您可能不記得了,當年逃荒路上,若不是您施捨了半塊乾糧,我們母子……早就成了路邊的枯骨了。”
蘇晚心中一片清明,麵上卻露出幾分恰當的迷茫與回憶。
她攙扶著柳夫人坐下,奉上熱茶,聲音溫和:“夫人說笑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不知夫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柳夫人捧著茶杯,溫熱的觸感似乎給了她些許勇氣。
她歎了口氣,目光掃過醫館內簡樸的陳設,意有所指地說道:“蘇姑娘,您是活菩薩,心善。可這世道……不太平啊。”
她壓低了聲音,身子微微前傾,眼神裡帶著一絲試探與蠱惑:“京中風雲變幻,如今這朝堂,就像一艘千瘡百孔的破船,隨時都可能傾覆。姑娘這般的人才,屈居於這小小的醫館,豈不可惜?依我看,良禽擇木而棲,蘇姑娘……何不早作打算?”
蘇晚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銳利。
她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彷彿在認真思索柳夫人的話。
“夫人的意思是?”她輕聲反問。
柳夫人見她似乎意動,心中一喜,話也說得更大膽了些:“我家那位……雖走得早,但也留下了一些人脈。他生前常說,當今聖上沉迷丹道,不理朝政,太子又軟弱無能,唯有慶王殿下,英明神武,有撥亂反正、重整朝綱之誌。如今,無數有識之士都已暗中投效,隻待時機成熟,便可一舉開創新的盛世。蘇姑娘醫術通神,若能得您相助,於慶王殿下而言,無異於如虎添翼。屆時,姑娘想要的榮華富貴、地位權勢,不過是探囊取物。”
慶王!
蘇晚心中猛地一沉,果然是他。
柳夫人口中的“有識之士”,絕非烏合之眾,這背後必然有一個龐大而縝密的組織在暗中運作,其目標,便是扶持慶王登基,顛覆如今的朝堂。
而他們找上自己,恐怕不僅僅是因為所謂的“醫術”,更是看中了她手中那足以攪動風雲的毒術。
“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蘇晚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與猶豫,“隻是此事體大,我一介女流,實在……需要些時日考慮。”
“應當的,應當的。”柳夫人見魚兒沒有脫鉤,立刻見好就收,站起身來,“這是我的誠意,還望姑娘不要推辭。”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錦囊,不由分說地塞進蘇晚手中,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蘇姑娘是聰明人,該知道怎麼選。我等姑孃的佳音。”
說罷,柳夫人轉身離去,步履從容,彷彿吃定了蘇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她前腳剛踏出醫館大門,一道黑色的影子便如鬼魅般從後堂的陰影中滑出,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
正是影十一。
“她的話,你怎麼看?”顧昭從內室走了出來,神色冷凝。
蘇晚掂了掂手中的錦囊,開啟一看,裡麵竟是滿滿一袋金葉子,在晨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她隨手將錦囊扔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包裹著一個危險的真相。”蘇晚冷聲道,“逃荒路上的救命之恩是假,試探拉攏是真。他們果然是衝著我來的,或者說,是衝著我手中的‘寒骨散’殘方來的。”
顧昭的我這就讓影十一把他揪出來,直接拿下審問,不怕他不開口!”
“不行。”蘇晚立刻否決了他的提議,語氣不容置疑,“我們現在連對方的底細都沒摸清,隻知道一個‘柳先生’的名號和‘慶王’這個目標。這個柳先生在組織裡是什麼地位?他背後還有多少人?這些我們一概不知。貿然抓捕,隻會打草驚蛇,讓他們立刻切斷這條線,我們就再也查不到了。”
顧昭眉頭緊鎖:“那你想如何?難道真要考慮她的提議?”
“當然不。”蘇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但我們可以讓他以為,我們動搖了。”
她看向顧昭,眸光清亮而堅定:“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他想拉我入局,那我就將計就計,親自入局看一看。我要讓他相信,我是一個可以被利益收買的合作者,隻有這樣,他才會放下戒心,露出更多的破綻。”
就在此時,一陣微風拂過,影十一悄然回到了堂中,單膝跪地:“主子,蘇姑娘。屬下跟丟了。”
顧昭眼神一厲:“跟丟了?”
“是。”影十一的聲音沉穩依舊,“那柳夫人出城後,進了一處廢棄的茶樓。屬下不敢靠得太近,隻看到她與一名身穿青衫的男子密會。那人身形頎長,但始終背對窗戶,麵容模糊不清。他們交談片刻後,那男子便從茶樓後門離開,屬下追上去時,他已經利用複雜的地形消失無蹤了。”
“廢棄茶樓……”蘇晚低聲重複著,眼中光芒一閃,“不必自責,這本就是意料之中。他們行事如此謹慎,恰恰說明所圖甚大。這個地方,就是他們選定的下一個接觸點。”
她抬起頭,看向顧昭:“今晚,我要去會會這位‘柳先生’。”
“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顧昭想也不想便拒絕。
“我必須一個人去。”蘇晚的態度無比堅決,“隻有我一個人,才能表現出足夠的‘誠意’,才能讓他相信我正在考慮投誠。你和影十一可以埋伏在周圍,但絕對不能讓他發現。記住,今晚的目的不是抓人,而是套取更多的資訊,讓他對我徹底放下防備。”
顧昭盯著她看了許久,從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喙的堅決和強大的自信。
他知道,他攔不住她。
最終,他隻能沉聲應下:“好。但你若有絲毫危險,我會立刻出手。”
傍晚時分,殘陽如血。
城郊那座廢棄的茶樓在暮色中宛如一頭沉默的野獸。
蘇晚一襲素衣,步履從容地推開了吱呀作響的木門。
茶樓內空空蕩蕩,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空氣中彌漫著腐朽木頭的味道。
二樓的窗邊,一道青色的身影背對著她,正靜靜地看著窗外的落日。
“你來了。”那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感。
他緩緩轉過身,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是那種扔進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到的型別。
可他的眼睛,卻銳利如鷹,彷彿能洞穿人心。
他就是柳先生。
蘇晚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走到他對麵的桌案前坐下。
她沒有說任何廢話,直接從袖中取出了那張寫著“寒骨散”的殘頁,輕輕放在布滿灰塵的桌麵上。
“我願意合作。”她的聲音清冷而平靜,在空曠的茶樓裡回響,“但我有我的條件。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我為誰效力,最終能得到什麼。我不喜歡和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影子打交道。”
柳先生的他低沉地笑了起來,笑聲在寂靜的茶樓裡顯得格外刺耳。
“真相?蘇姑娘,你太天真了。”他微微前傾,聲音低得幾乎成了耳語,充滿了令人膽寒的威脅,“你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以為,你今天踏進這裡,還能全身而退嗎?”
話音剛落,一股極致的危險感瞬間籠罩了蘇晚!
“咻——!”
窗外,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驟然響起!
一支閃爍著幽藍光澤的淬毒弩箭,撕裂了脆弱的窗紙,化作一道死亡的電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射蘇晚的心口要害!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快到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從房梁之上猛然躍下,快如鬼魅,精準無誤地擋在了蘇晚身前!
“噗——!”
弩箭沒入血肉的聲音沉悶而清晰。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顧昭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他悶哼一聲,嘴角溢位一縷刺目的鮮血。
那支致命的弩箭,正深深地插在他的後肩,離心臟不過分毫之差。
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緩緩挺直了脊背,用自己的身體為蘇晚築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柳先生臉上的譏諷和得意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無以複加的震驚與錯愕。
顧昭冰冷的目光死死鎖定在他臉上,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聲音沙啞,卻帶著雷霆萬鈞般的壓迫感,一字一頓地說道:
“現在……你可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