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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66章 西山驛道·迷霧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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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晚就著燭火往藥囊裡塞金瘡藥,瓷瓶碰撞發出細碎的叮當聲,映得她眼下的青黑愈發明顯。燭芯爆了個燈花,將她鬢角新沾的水汽照得透亮——方纔特意燒了滾水洗頭,皂角的清苦氣混著雪夜的寒氣,倒真掩去了醫館裡常年不散的藥味。

顧昭站在她身側,指尖反複摩挲腰間的玄鐵短刀。刀鞘上的暗紋是西域工匠鏨的,此刻在跳躍的火光裡泛著冷硬的光,每一道凸起都硌著指腹,像在提醒他什麼。“影十一守前院,虎子跟在後頭。”他突然開口,聲音壓得低,氣音裹著白汽噴在冰冷的空氣中,“西山驛道七拐八彎,我總覺得……”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欞上凝結的冰花,“今日這雪下得蹊蹺,落下來不是軟的,是帶著棱的冰碴子。”

蘇晚係緊藥囊的繩結,抬頭時碎發掃過耳尖,帶起一陣微麻的癢。“柳承安的信是用鬆煙墨寫的,”她屈指彈了彈窗台上未化的積雪,指尖沾的涼意滲進皮肉,“這種墨遇潮會泛青,他算準了雪夜濕度正好,字裡行間藏的東西才會顯形。”她忽然笑了,指尖輕點在他胸口暗衛令牌的獸紋上,冰涼的指甲蓋刮過金屬凸起,“顧統領這是要學戲文裡的英雄救美?”

話音未落,外間傳來影十一叩窗的輕響——三長兩短,尾音帶著刻意壓下的震顫,是出發的暗號。

山道比預想中難走百倍。雪被夜風吹成了冰碴,踩上去哢嚓作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蘇晚扶著山壁往上挪,指尖摳進凍裂的岩石縫裡,冷意順著指縫往骨頭裡鑽。眼角餘光瞥見顧昭始終落後她半步,玄色大氅掃過的雪地上,總能看見他用靴跟刻意抹掉的腳印,像在替她掩蓋行蹤。

“到了。”影十一突然停住,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蘇晚抬頭,廢棄的西山驛在雪霧裡若隱若現。斷了的驛牌斜插在土堆裡,“西”字被積雪糊去半邊,露在外麵的筆畫彎彎曲曲,倒像個“血”字,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

顧昭剛摸出火摺子,拇指還沒擦出火星,頭頂突然傳來碎石滾落的簌簌聲。“趴下!”他一把將蘇晚拽進道旁灌木叢,枯枝劃破她的手背,滲出血珠瞬間凍成了小紅點。與此同時,碗口大的石頭從山頂砸下,“咚”地砸在他們方纔站的位置,碎成白裡透紅的雪塊——那紅不是石頭的顏色,是混著的血。

“弩箭!”影十一的喝聲像刀劈開夜霧,帶著金屬摩擦的銳響。

蘇晚隻覺耳畔生風,顧昭的大氅突然兜頭罩下來。黑暗裡她抓住他的手腕,觸到一片溫熱的濕滑,是血。那黏膩的觸感順著指縫漫上來,混著他身上龍涎香的冷冽,在雪夜裡釀出令人心悸的腥甜。

等大氅被掀開時,顧昭左肩正往外冒血,血珠砸在雪地上,洇開一朵朵刺目的紅。箭頭從他大氅裡掉出來,淬著幽藍的光,在月光下流轉著蛇信子般的光澤。“毒箭。”蘇晚的聲音沉得像鉛,扯下自己的腰帶要給他紮止血帶,粗糙的棉布蹭過他滲血的傷口,顧昭悶哼一聲,卻被影十一突然擋住。

暗衛統領的玄色勁裝已染成暗紅,影十一單膝跪地,後背插著三支箭,箭羽還在微微顫動,箭頭全沒入肉裡。“保護蘇姑娘。”他聲音發悶,像被血堵住了喉嚨,伸手去摸腰間的飛刃時,指節抖得幾乎握不住,“這些人……箭法齊整,換弦時沒有雜音,是宮裡調教師傅的手法。”

顧昭咬著牙扯下箭簇,血珠子濺在雪地上,發出細碎的聲響。“是影衛的手法。”他突然抓住蘇晚的手,掌心燙得嚇人,“去驛站地窖,入口在正廳第三塊青石板下,我和影十一斷後。”

蘇晚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血腥味和雪的寒氣在鼻腔裡衝撞。她望著顧昭蒼白的臉,又望瞭望影十一後背翻卷的血肉——那裡的血已經開始發黑,顯然箭上的毒在蔓延。突然從藥囊裡摸出個小瓷瓶,塞給他時指尖抖得厲害:“吃下去,能緩半個時辰毒性。”轉身拽起發愣的虎子往驛站跑,靴底碾過結冰的血漬,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地窖入口藏在驛站正廳的青石板下。虎子蹲在碎磚堆裡,指甲縫全是泥,凍得通紅的手指扒開一塊長了青苔的磚,下麵露出半枚銅鎖——鎖芯的紋路扭曲盤繞,和晉州府衙糧倉的鎖頭一模一樣,是工部特製的“九轉玲瓏”。

顧昭撞開地窖門時,蘇晚正借著他遞來的火摺子翻賬冊。黴味混著血腥味湧進來,嗆得她咳嗽了兩聲。火光照亮泛黃的紙頁,她指尖在“北疆藥材往來明細”幾個字上停頓,突然捏住其中一頁:“顧昭,你看這個。”

賬冊中間夾著張殘頁,墨跡被水浸得模糊,邊緣發皺,卻能看清“供給晉州軍營,代號‘紅蓮’”幾個字,墨色深得發黑,像是寫的時候蘸了太多墨,又像是被血浸透後陰乾的。

顧昭的手指突然收緊,捏得紙頁發出脆響,“紅蓮是先皇平叛時的密令代號,專指……”他盯著蘇晚,喉結滾動,“晉州三年大旱,軍營卻在調藥材……蘇晚,你說這‘紅蓮’,會不會是……”

“毒。”蘇晚脫口而出,聲音裡帶著冰碴。她想起逃荒路上見過的屍體——腹脹如鼓,唇色發烏,指甲縫裡凝著黑垢,和急診科見過的烏頭與曼陀羅混閤中毒症狀一模一樣。

虎子突然拽她袖子,小手上的泥蹭在她袖口,“蘇姐姐,這裡的數字排得怪。”他指著賬冊邊緣密密麻麻的小字,那些數字擠在一起,像蟲子爬過的痕跡,“像不像你教我記藥引的法子?用當歸的片數記日期,用穴位的編號記地方。”

蘇晚湊近,火摺子的光烤得她臉頰發燙。那些數字看似雜亂,卻暗合她在太醫院學的記憶編碼:“七七四十九”是七月十五,“膻中”對應禦膳房三庫,“取樣送京”四個字寫得極輕,像是怕被人看見。

回京城的路走得極快。顧昭的馬幾乎是撞開城門衝進去的,鐵蹄踏在結冰的石板路上,發出震耳的脆響。蘇晚趴在他後背,能聽見他急促的心跳——比中了毒的人還快,每一次搏動都帶著滾燙的血,透過薄薄的衣料熨著她的掌心。

禦膳監的偏廳裡,主簿的汗把官服浸透了,後背的衣料貼在身上,顯出嶙峋的脊骨。顧昭的暗衛令牌拍在案上,震得茶盞跳起來,茶水潑在賬本上,暈開一片深褐:“近年藥材進出記錄。”

“顧統領……”主簿的手指在賬本上發抖,墨跡被他的汗蹭得模糊,“這些都是按密旨調配的,小的真不知道用途……”

“密旨?”顧昭突然笑了,那笑比殿外的雪還冷,眼角的紅血絲在燭火下格外猙獰,“誰的密旨?”

主簿張了張嘴,喉結猛地滾動,突然捂住喉嚨,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紫。蘇晚眼疾手快扶住他,卻見他嘴角滲出黑血,腥氣裡混著苦杏仁的味道——是氰化物。

“追!”顧昭踢開椅子衝出去,玄色披風掃過案幾,帶落的燭台在地上砸出火星。蘇晚攥著染血的賬本站在原地,指尖捏著最後一頁的批註:“按孫公公口諭,加三分烏頭。”墨跡還帶著點潮,像是剛寫不久。

後半夜的醫館格外安靜,隻有雪粒打在窗紙上的沙沙聲。蘇晚坐在門檻上,望著外牆上新添的墨跡——“你以為你在破局,其實你已被困於局中”,字跡清瘦如竹,和柳承安的信一模一樣,筆鋒裡藏著的韌勁卻多了幾分狠戾。

墨跡旁畫著朵血蓮,花瓣邊緣用淡墨勾了細小的鋸齒,是她在太醫院見過的毒藥標識,專指混合了烏頭與曼陀羅的劇毒。

“蘇晚。”顧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未散的寒氣。

他換了身乾淨的玄衣,左肩纏著白布,滲出血的地方洇開暗紅的花。“影十一說,那毒箭的箭頭產自內廷造辦處,上麵的龍紋是今年新改的樣式。”

蘇晚站起身,指尖撫過牆上的血蓮,指腹蹭過墨跡未乾的花瓣,沾了滿手冰涼的黑。夜風吹來,卷著遠處宮牆的方向飄來的龍涎香,濃鬱得有些發膩——隻有宮裡頭位份夠高的太監,才用得起這種摻了麝香的料子。

顧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突然攥緊她的手。遠處街角,兩盞明黃宮燈在雪霧裡搖晃,燈穗上的金絲在風裡簌簌作響,燈上“禦”字被風吹得忽明忽暗,像隻窺視的眼。

“看來……”他低頭吻了吻她發頂,聲音輕得像歎息,呼吸裡的龍涎香混著淡淡的血腥,“有人等不及要見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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