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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87章 夜訪醫館·疑雲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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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漏剛敲過子時三刻,銅滴漏的聲落在空寂的後堂,格外清晰。醫館後巷的青石板還浸著夜露的涼,踩上去像踩著塊冰,蘇晚站在廊下,望著顧昭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玄色披風的邊角在夜色裡最後晃了一下,耳尖還殘留著他替自己理鬢發時的溫度,那點暖意在微涼的夜風裡,竟顯得格外分明。

後牆突然傳來細碎響動,,像貓爪撓過磚縫,又像蟲豸在腐葉裡鑽動。她剛攥緊袖中銀針,針尖刺破粗布,抵著掌心的嫩肉,就聽見後門外三聲輕叩——篤、篤、篤,節奏緩而沉,那暗號太熟悉了,從前走方郎中討水喝,總愛這麼敲,說是醫家慈悲,聞聲必應。

蘇大夫,杜某有急事相商......蒼老的聲音壓得極低,像被砂紙磨過的木頭,混著夜風裡的潮氣吹進耳中,帶著股土腥氣。

蘇晚睫毛微顫,蝶翼般的陰影落在眼下,餘光瞥見老吳從角門閃出來,他腳踩在青石板上沒出聲,腰間短刀的牛皮鞘擦過磚牆,發出輕響,像蛇爬過草叢。這是他們早商量好的:但凡深夜叩門,先由老吳打頭陣,他早年在鏢行待過,最會聽聲辨位。

老吳的手懸在門閂上頓了頓,指腹摩挲著冰冷的銅環,借著廊下燈籠的微光看清來者:灰布直裰洗得發白,膝蓋處打了塊補丁,鬥笠壓得極低,帽簷下隻露出半張泛青的下頜,胡茬像亂草般堆著,嘴角還有道新疤,結著暗紅的痂。

他故意粗著嗓子,聲音像從喉嚨裡滾出來的石子:深更半夜找大夫,是問診還是尋仇?先報個姓名來曆,不然這門可不好開。

晉州忠臣舊部,特來見蘇姑娘。對方抬起手,袖口往下滑了三寸,露出腕骨處一道月牙形疤痕,淺得快要看不清,倒像常年握筆磨出來的繭子壓出的印。

老吳眯起眼,眼角的皺紋擠成了堆,突然用力拉開門閂,一聲,門軸缺油的呻吟在夜裡格外突兀。那人被拽得踉蹌半步,鬥笠地掉在地上,露出張瘦削的臉,顴骨高得像兩塊石頭,左眼角有道細疤,像被指甲劃的。

蘇晚在廊下看得清楚:來者約莫四十歲,眉骨高凸,眼窩深陷,此刻正慌忙去撿鬥笠,手指骨節粗大,指腹卻異常光滑——不像乾農活的,倒像常握筆杆的。可那瞬間眼底閃過的精光,比燭火還亮,藏著股不易察覺的狠勁。

請進。她抱臂站在門檻內,月光落在她半邊臉上,聲音清泠得像井水,趙娘子剛送了威脅信來,紙頁上的墨還沒乾,這時候訪客,總得有點真東西,彆是來給我添堵的。

中年男子直起腰,動作有些僵硬,像是久站不動腿麻了。他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動作刻意放慢,像是怕驚著誰,油紙摩擦發出聲:杜某奉晉州義軍之命,特來呈遺詔殘卷。油紙層層展開,露出裡麵泛黃的絹帛,上麵有半行朱筆字跡,......晉州糧銀,當......後麵的字被撕得齊整,邊緣像用剪刀剪過,顯然是被人刻意截斷的。

蘇晚沒接,隻垂眸盯著那半行字,朱筆的顏色發暗,像是年深日久褪了色。春桃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側,手裡還攥著塊剛擦過藥罐的布巾,指尖輕輕拂過絹帛邊緣——這是她辨物的習慣,先摸材質,再聞墨香。

宋錦,春桃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十年前的宋錦,經緯裡摻了蠶絲,摸著滑溜。隻是這做舊的手法太糙,染過茶汁,可邊角沒漬透,對著光看,能瞧見白茬。她歪頭嗅了嗅,鼻尖幾乎要碰到絹帛,墨是鬆煙墨,沒錯,可新磨的,還混了點艾草香——您今早才寫的吧?醫館後院就種著艾草,這味我熟。

中年男子的手指在絹帛上蜷了蜷,指節泛白,像是在用力捏著什麼。他抬頭時已換了副悲切模樣,眼角擠出點濕意:當年傳詔的暗衛被朝廷所殺,殘卷在義士手裡藏了三年,茶汁是用來防潮的......

三年?蘇晚突然笑了,笑意卻沒到眼底,三年前晉州大旱剛起,赤地千裡,百姓連樹皮都啃不上,您說的義士倒有閒心用宋錦藏殘卷,還懂用茶汁防潮?她轉身往廳堂走,木屐踩過青磚響,像敲在人心上,顧統領說要收網,我還愁沒魚咬鉤,您倒自己送上門了,省得我們費事。

話音未落,東側耳房的門開了道縫,冷風地灌進來,吹得燭火晃了晃。顧昭裹著夜色走進來,玄色暗紋錦袍下擺還沾著露水,濕漉漉的,腰間玉牌隨著腳步撞出細碎聲響,,像冰珠落地。

他目光掃過中年男子,像鷹隼盯獵物,最後停在那半捲上:魏將軍如今在何處?

中年男子的喉結動了動,像吞了口什麼東西,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魏將軍退守山林,待......待時機成熟便舉事......

待什麼?顧昭一步跨到桌前,手掌重重按在案上,的一聲,震得茶盞跳了跳,茶水濺出杯沿,魏老將軍上月就遞了降表,如今在城南粥棚給流民施粥,左手邊第三張木桌,總愛給孩子多分半勺粥。您倒說他退守山林?他突然傾身逼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對方額頭,呼吸裡帶著鬆木香和夜露的冷,說,幽冥門派你來的?還是沈明遠?

幽冥門?中年男子猛地後退,後腰撞在椅背上,一聲,椅子腿在地上劃出道白痕,蘇大夫,顧統領,你們莫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老吳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帶著冷笑。不知何時他繞到了中年男子身後,手裡捏著根細針,針尖泛著幽藍,像淬了毒的冰,您這袖口藏的好東西——赤尾藤的毒,我在晉州見過,專門用來毒殺醫婆的,見血封喉。他把針往桌上一扔,金屬與木桌相撞的脆響驚得燭火晃了晃,蘇大夫的母親當年就是被這玩意兒......

住口!蘇晚突然喝止,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盯著那根細針,耳後薄紅褪得乾乾淨淨,眼底像結了層冰,冷得能凍傷人。

中年男子的臉在搖曳的燭光裡忽明忽暗,突然咧嘴一笑,先前的悲切全化作陰鷙,牙齒黃黑,像嚼過土:既然識破了,那便......

便如何?顧昭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劍鞘重重磕在地上,的一聲悶響,劍刃地出鞘,寒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冷冽。影十四帶著四名暗衛從後窗翻進來,動作快如狸貓,玄色披風在夜風裡獵獵作響,將中年男子團團圍住,刀光在燭火下閃閃爍爍,像織了張網。

杜先生的笑容僵在臉上,突然暴喝一聲掀翻茶案!青瓷茶盞碎了滿地,脆響刺耳,他從靴筒抽出短刀,刀身窄而薄,閃著幽光,刀尖直指蘇晚咽喉——可剛邁出半步,影十四的鎖鏈已地纏上他手腕,鐵鏈扣住骨節,越收越緊,發出的摩擦聲。

暗衛們一擁而上,將他按在青磚地上,胳膊反剪過去,短刀掉在蘇晚腳邊,刀尖離她的鞋尖不過半寸。

蘇晚!顧昭猛地將她拽進懷裡,手臂收得極緊,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裡,直到確認她發頂的銀簪都沒亂,鬢角的碎發也還是原樣,才鬆了鬆手臂,掌心卻仍貼著她的後心,感受著她平穩的心跳。

他低頭時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藥香,混著艾草的清苦,聲音卻冷得像臘月的雪:帶回去審,先拔了他的舌頭——省得再噴毒,臟了我們的地。

蘇晚,你等著!被壓在地上的杜先生突然嘶吼,臉蹭在冰冷的青磚上,磨破了皮,臉上的肌肉扭曲成猙獰的弧度,幽冥門不會放過你,晉州的鬼......那些被你們忘了的冤魂,都會來找你......

堵嘴。顧昭皺了皺眉,眉宇間染上嫌惡,示意影十四用帕子塞住他的嘴。暗衛們架著人往外走,那人還在掙紮,悶哼聲從帕子後麵傳出來,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巷口,隻留下一地狼藉。

春桃蹲在地上撿碎瓷片,手指被鋒利的瓷邊劃了道小口,血珠滲出來,她卻像沒察覺,突然輕聲道:蘇姐姐,他剛才說晉州的鬼......三個月前那個爛瘡老婦,臨死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蘇晚彎腰撿起那半卷,指尖輕輕撫過被撕斷的邊緣,絹帛粗糙的紋理磨著指腹。月光從窗紙破洞漏進來,像根銀線,照在她緊抿的唇上,唇色有些發白。

晉州沒有鬼,她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種奇異的平靜,有的是吃人的狼,披著人皮的狼。她轉頭看向顧昭,眼裡的冰慢慢融成火,灼灼的,顧昭,明日你去見皇上,我去晉州。

不行。顧昭脫口而出,幾乎是本能反應,伸手要碰她的肩,又在半空中頓住,指尖懸在離她衣衫半寸的地方,晉州現在亂得很,流民紮堆,疫病剛過又有毒源,你......

我要去看母親當年出診的路,蘇晚打斷他,把塞進他掌心,絹帛在兩人指間傳遞,帶著她的溫度,要去查赤尾藤的毒源,看是誰在晉州的土地上種了這惡東西,還要去......她突然笑了,眼尾微微上挑,帶著股決絕,要去把那些吃人的狼,一隻隻揪出來,讓他們看看,晉州的百姓不是好欺負的。

顧昭望著她發亮的眼睛,像落了星光,喉結動了動,千言萬語堵在喉頭,最後隻化作一聲歎息。夜風掀起窗紙,吹得燭火劈啪作響,火星子濺到地上,瞬間熄滅。將兩人的影子疊在牆上,像兩柄並鞘的劍,鋒芒藏在鞘中,卻已蓄勢待發。

更漏又敲了兩下,嗒、嗒,已是醜時。他突然伸手把她鬢角的碎發彆到耳後,指腹輕輕擦過她耳尖,那裡很燙:我陪你去。皇上那邊,我讓人遞個摺子,說晉州有新線索,需親自去查。

後巷的更夫敲著梆子走過,聲音遠遠傳來,帶著點疲憊: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蘇晚望著顧昭眼底的星光,突然想起今早趙娘子送來的威脅信,紙頁上那行你們動不了天的字跡,此刻想來隻覺可笑。她摸了摸袖中那根赤尾藤毒針,針尖的涼意透過布料傳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該收網了,她想,這一次,要連那些藏在陰影裡的,躲在皇親國戚身後的,一並收進來,讓他們也嘗嘗,什麼叫身不由己,什麼叫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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