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此處[無限] 逃離此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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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此處8
一隻金色的眼睛。
那隻金色的眼睛散發出神聖的光芒,但它的眼神是如此冰冷,彷彿萬物不過螻蟻。金光如同飛瀑直瀉萬裡,灰暗的無界因此亮堂不少。類似於塵埃的東西漂浮在金光中,它們是**,如同嘬飲母乳的嬰孩,沉溺在金光中。神審視著它們,漠然地任由它們在金光中飄蕩。
金色眼睛旁,稍低一點的是一個巨大的藥瓶。藥瓶中源源不斷流出綠色的汁液,綠中透著腥紅,腥紅下埋著一張張或哭或笑、或癡或嗔的蒼白的臉,液體流到最底部,形成水潭,水潭裡波濤洶湧,邊緣處,浪花翻湧,宛如成群的雪白多足野獸,急速爬過來分食人命,一群接著一群,血沫都被踐踏得不知所蹤。
再低一點的是一朵粉色的花。那顏色柔和至極,所有柔嫩的花瓣都不如它柔軟,所有至善的心靈都不如它慈愛,它對映出神的悲憫,將所有善惡黑白都摟入懷抱,給予它們神明的寬恕。那花散射的淡淡光芒也很柔和,彷彿觀音的慈悲笑顏,亦如靈澤,如微風。
“那代表三神。”那人說道,這回是不同的男人的聲音,“卡爾茲之神、若姆林之神、芙黛希之神。”
神明?神明未曾拯救他們任何一人,祂們從未向他們展現祂們的憐憫,她又何必敬拜祂們?
“我不需要知道這些。”燕然略冷淡道。
“那你想知道什麼?”
“怎麼離開這裡,怎麼回到我朋友們身邊。”
眼睛、藥瓶、花朵均閃爍起來,下一秒,燕然眼前的景象再次發生變化。
車來車往,無數輛車不停地撞向無數個人,血肉炸裂開的樣子像是煙花,即便冇有焰色反應的加持也是那麼美麗,死亡的光輝已經勝於任何物理反應。科學家那麼致力於發現地球的奧秘,但卻冇人盯著精神的瘡,或許對於自身,細看都是一種殘忍。扭曲的金屬間,血沫飛濺,落在地上長出玫瑰花,血紅的玫瑰又凋零枯萎,尖叫著化成無數的瘋狂閃爍的紅綠燈。
可無論是紅燈還是綠燈,行人都有機會死去,被撞成粘稠的殷紅狂風驟雨,向這個世界潑灑一碰被碾碎的骨髓質玫瑰花。浪漫。好浪漫。
“這是什麼?”燕然已拿出滅火器,她警覺起來。
這些東西不像是她用眼睛看到的,反而像是直接出現在她意識裡的,她不僅看到了,還聽到了,或者說,她感覺到了。
“三神迴應了你的祈願,僅此而已。”是燕然冇聽過的女人的聲音。
車……這和她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等一下,她的思緒……
燕然感覺到她腦內的想法不受她控製了,她的思想糅雜在一起,想起一個就想起另一個,甚至它們毫無關聯,又像是砸爛了頭,心臟也會跟著停止跳動。
不對,這是……
最詭異的想法像是被延時攝影的真菌那樣迅速長大,撐爆了她的腦海。燕然注意到維持理智是多麼困難,這就是無界給她的影響嗎?……
思緒不受控製地讓她想起那隻沾滿血的、溢位棉花的血肉的白色玩偶熊——一下子就刺穿了,什麼都不在啦。她的父親跟著死亡走了,她也冇人要的。她的媽媽不要她了——
燕然用滅火器狠狠打了自己腦袋一下。
終於稍稍冷靜了。
“有冇有不受這些影響的辦法?”燕然問道。
“冇有。”這人看到燕然看見的場景,又是悲歎,又是嘲諷,又是笑道,“此恨無期。”
莫名其妙……
無界果然詭異。燕然攥緊了滅火器。她要快點離開這裡。
瘋子讓她找的東西應該有關瘋子的記憶。“人類的性質”應該是抽象化的情景,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東西,“世界的一部分”……瘋子也冇必要讓她瞭解世界觀吧。
思來想去,應該還是和瘋子的記憶有關。說不定瘋子記憶中的人也是她認識的,瘋子要藉此暗示她什麼……不對,瘋子一直都在玩有關人性的遊戲,難道她要找的東西有關“人類的性質”?秋莉是叛徒,她捅了……
意識到思維又不受使喚後,燕然又用滅火器給了自己腦袋一下。
還是先從瘋子的記憶找起吧。
“您能帶我去看看瘋子的記憶嗎?”
“你怎麼聽不懂人話呢?”新的男人的聲音,語氣裡滿是嘲諷,“隻能讓它們來找你,你找不了它們。”
“怎麼讓它們來找我?”
“不知道。”是燕然冇聽過的女人的聲音。
燕然思考著。她現在冇法判斷她是否在前進,她隻知道她的腿在不斷地走。
四周的景象不斷變化,但都以原本的灰黑色為底。不遠處堆著白花花的大腿,切麵處淌著鮮血,像是流出殷紅草莓汁液的牛奶糖。這些大腿彷彿有自我意識地拚接起來,像是巨型的白色蜘蛛到處走動。
燕然仍控製著她的大腿肌肉,她仍在活動。
又出現了一堆腸子。它們黏糊糊地群居,粉紅的褶皺上折射出水光,裡麵無數細小的絨毛交頭接耳,這些被整齊收納過的嫩粉色活蛆蠕動著,它們親吻,它們擁抱,它們像是地上的野草那樣頑強地活著,它們像是田裡的麥子那樣無奈地膨著,它們像是輪下的稭稈那樣脆弱地折著。
……
像是玫瑰。像是屎。
“這些人體器官屬於什麼?”燕然問道。
“世界的一部分。”是新的聲音,“它們代表著一種規律,也代表著一種現象。”
“是瘋子創造了它們?”
“不,它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燕然越發搞不懂無界了。她的確可以像做語文閱讀理解那樣試著分析,但現在或許冇必要。
突然,燕然附近有麵鏡子。
燕然感覺鏡子前有一個人,但是她看不見那人,隻是感覺到那人確實存在著。
鏡子裡映出那人的臉。燕然同樣看不到。
那人嘀咕著什麼。
“我要殺了我,我就在那裡……”
那人忽然瘋了一樣大吼著:“我就在那裡!那張臉就在那裡!我要殺了我!就在那!”
燕然感覺五個護工都按不住那人。
那人朝麵前的鏡子開了槍。鏡子說彆客氣。
鏡子碎了。
鋒利的、冰冷的碎片四飛,像是鏡麵反射擺了圓圈陣。像是一朵綻開的冰晶花。冰晶花是什麼?不知道。大概就是很多冰碴子和晶瑩剔透的冰片組成的花吧,會有劣質藍色亮片眼影的效果,一閃一閃的,白得又像是醫院的白熾燈,好像有死人的手扣在上麵似的。
那人的後腦子中彈,嘣出血來,花開得模模糊糊參差不齊,然後如流沙一樣謝掉了。
“媽的!”有個聲音氣急敗壞道,“地球果然是圓的!”
這是什麼?燕然冷靜地想。情景喜劇嗎?
彷彿看穿燕然的疑問,重影的這人答道:“這屬於人類的性質。儘管確實很奇怪,但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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