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是一生的課題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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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是一生的課題
作者:吉光小說
簡介:
我是三胎家庭的老二,哥哥是男孩,光宗耀祖,傳宗接代。
妹妹是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而我,是伺候一家人的奴隸,全家人情緒的垃圾桶。
我拉扯自己長大後,發誓要跟這家人斷絕關係。
直到我妹尿毒症,我父母逼著我換腎。
我不同意,他們就網暴我。
視訊裡,我哥在旁唾沫星子四濺,大罵我的不孝。
我媽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扇自己巴掌。
「禾禾,你個當姐姐的,救妹妹天經地義啊。」
而我,卻冷冷地注視這一家人。
「媽,你沒吃飯嗎?扇巴掌再使點勁。」
免費部分
1
「禾禾,你妹妹她隻是個孩子,你個當姐姐的為什麼這麼冷血,我們家白養你了。」
「啪!」
她嚎啕大哭,涕泗橫流,並且還給了自己幾巴掌。
我妹李妙妙臉色發黃,躺在旁邊的病床上,嘴裡不住地哀嚎。
「李禾,你是個人嗎,畜生都不如。」
「媽都跪下來求你了,你非得把家攪散才如意嗎?」
我哥李大宇抬起了胳膊,作勢就要扇在我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又收了回去。
「媽,你沒吃飯嗎?扇巴掌再使點勁。」
「平時打我的力氣都哪去了,還是說用在自己身上就捨不得了。」
我媽聽了這話,直接炸了,站了起來,指著我鼻子罵我。
「李禾,真是給臉不要臉,要你個腎怎麼了,養你這麼大白養了?」
我勉強扯動了一下嘴角,裝都不願意裝的時間長一點嗎,我擼起袖子,瘦弱的胳膊上遍佈青痕。
「你就是這樣養的?」
我爸本來在窗邊抽著煙,聽到我說話,不讚同地瞅了我一眼。
「禾禾,彆再任性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媽也是為你打算。」
「你馬上要嫁人了,咱家好了,你未來在婆家也有底氣。」
我看著這幫子牛鬼蛇神,心徹底死了,既然你們如此,也彆怪我。
2
我被網暴了。
視訊隻有一段,裡麵我咄咄逼人,我家人楚楚可憐。
「這個女娃子真是心狠啊,她媽都下跪了,她還要怎樣。」
「現在的孩子嬌生慣養,本質都是自私自利。」
「她妹妹好可憐啊,身上都插著管子,幸好我姐姐對我最好了。」
網上的謾罵如海潮般淹沒了我,可能對彆人來說這是人生的至暗時刻,但對我來說,我的苦難早就開始了。
我是三胎家庭的老二,哥哥是男孩,光宗耀祖,傳宗接代。
妹妹是家裡的小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我是伺候一家人的奴隸,全家人情緒的垃圾桶。
六歲那年,媽媽總會泡上香香的奶粉給妹妹喝,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種好東西。
趁著媽媽不在家,我模仿媽媽的樣子,給自己泡了半杯。
香甜的味道刺激著我的味蕾,幸福感充斥大腦。
剛喝了一口,被剛開門進來的媽媽抓個正著。
她像瘋了一樣,抓起我頭發,朝著我嘶吼。
「賤種,怪不得家裡奶粉沒得這麼快,原來是都被你喝了。」
半杯奶粉撒在我的衣服上,我被她這幅樣子嚇傻了,我想解釋這是我第一次喝,就想嘗嘗味。
她扯著我的頭發,把我拖到了家裡的水缸邊,再把我的頭狠狠按進去。
「錯沒錯?」
我的頭在水麵下,因為喘不上氣,雙手拚命撲騰。
趁著我媽把我提起來的間隙,我哭嚎著喊我錯了,可是沒用,迎接我的是下一次被按入水中。
如此反複五六次。
我累了,喊不動了,無法呼吸了,我想睡過去算了,就不難受了。
為什麼妹妹能喝奶粉,我卻不能,應該是妹妹還小吧。為什麼哥哥每天早晨都有一杯,應該是哥哥是男子漢,要學習要長身體。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媽媽把意識不清的我隨意推到在廚房的角落,再沒管過,第二天早晨,我被哥哥踹醒。
「真懶啊,還在睡覺,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毛病。」
3
我好像不屬於這個家,我的床在陽台上,我的衣服都是哥哥穿剩下的,我的東西都是多餘的。
我太孤獨了,家裡沒人願意跟我聊天,學校裡也是,他們都嫌我穿的難看,還留了一個醜醜的板凳頭。
直到,我買了一隻兔子。
那是我一年多沒吃早飯省下來的,我給起名叫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身子圓圓的,尾巴圓圓的,我抱著它說話,它還會動耳朵回應我,有了它,我覺得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家裡人起初沒什麼反應,直到被妹妹盯上。
三歲的妹妹話都說不清楚,就扯起兔子的耳朵摔到地上,然後咯咯笑起來。
看著我攔住她,更是哇哇地扯著嗓子喊,「要兔兔。」
我媽被煩的不行,走過來抱住妹妹,踹了我一腳。
「李禾,你當姐姐的就不能讓著妹妹嗎?搞什麼幺蛾子。」
李妙妙雙手環在媽媽脖子上,躲在她的懷裡,漏出勝利者的笑容。
「妙妙乖,不就是個畜生嗎,咱們不玩,咱們去玩玩具去。」
第二天,放學回到家裡,熱鬨極了,二舅和舅媽來做客,我很開心,因為外人在的時候,爸媽都會對我好很多。
白雪公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桌子上的一盤子紅燒兔肉。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我哭著質問媽媽,為什麼把我的朋友殺死。
回應我的是結實的一巴掌,我爸站了起來,也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他的臉猙獰的可怕,像是書中形容的惡鬼一般。
「真是上不了台麵,李禾,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忘了自己姓什麼。」
「好好的日子犯什麼忌諱,殺個畜生怎麼了,大家都高高興興的,你哭喪個臉給誰看呢。」
媽媽也適當拱火,「也不知道哪來的錢,小小年紀就偷家裡的錢,沒找她算賬就不錯了。」
「你也知道你妹妹挑食,她好不容易說想吃個兔肉,你個當姐姐的不能滿足一下嗎?」
媽媽說罷,哥哥就夾起一塊兔肉,用誇張的神情聞了一下,「真香。」
爸爸又轉頭向舅舅他們道歉,說自己沒管教好女兒,讓她丟人了,舅舅舅媽沒吭聲,隻是相互對望了一眼,笑笑了事。
「不吃飯就滾,彆杵在這裡礙眼。」
爸爸拿出了一家之主的風範,妹妹朝我吐了吐舌頭,好吧,她又贏了,他們又成了幸福美滿的一家人,隻是多餘一個我。
晚上我餓著肚子,在被窩裡抹淚,幻想著我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有愛我的爸爸媽媽在遠方等著我。
4
可幻想破滅了,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每次看到我二女兒就惡心怎麼辦?」
媽媽在臥室,一邊敷著麵膜,一邊和閨蜜聊著天。
「那能怎麼辦,你親生的還能扔了不成?」
「怪她命不好吧,懷著她的時候,都馬上要生了,看見他和另一個狐狸精在床上赤身裸體的,誰看見她會有好臉色啊。」
「都說夫妻感情好,生的小孩就漂亮,還真是,妙妙精緻可愛得跟洋娃娃一樣,哪像李禾,又黃又瘦。要不是當時月份大了,就給流掉好了。」
我在門口聽著,心漸漸冰冷了,為什麼把我生下來又厭惡我,是我的錯嗎,為什麼大人的罪孽要全部來壓在我的身上。
從那之後,在家裡,我越發沉默起來,伺候著一大家子人,來換取他們的好臉色。
媽媽說洗衣機不乾淨,於是家裡的衣服都是我手洗的,大冬天會冷掉我一層皮。
多付出一些,優秀一點,爸媽總能看見吧。
在學校我拚了命學習,下課就寫作業,因為回家就要做飯洗碗,都結束了再哄妹妹,沒有一點自己的時間。
趁著媽媽心情好的時候,纔敢跟她要書本費,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看彆人眼色生活。媽媽總跟彆人形容我是蔫兒壞,平時不說話,心眼子都藏起來了。
5
中考出成績了,哥哥成績不理想,公立高中上不了,隻能加錢去私立高中,一年學費2萬。
最近爸媽總是為了錢在吵架,一方麵是哥哥高昂的學費,還有妹妹暑期舞蹈班費用也不低。
哥哥沒日沒夜地在自己房間打遊戲,可笑的是,我隻有在學校微機課摸過電腦,隻要一靠近哥哥房間的門,他就像被惹怒的野獸,讓我滾蛋。
哥哥對爸媽吵架絲毫不在乎,還叫囂著沒錢他就不念高中,中專也不錯,他有幾個好哥們都去那兒,他也有個伴。
爸爸語重心長,一副威嚴的長者模樣。
「大宇,你可是咱們李家唯一的男孩,高中必須去,再窮不能窮教育,錢,你就彆擔心。」
我媽噘著嘴,不高興道,「我們寶貝妙妙的舞蹈班也休想停了,今天她老師給我打電話,說妙妙進步非常大,按照這個勢頭將來當舞蹈家也是有可能的。」
妹妹聽到媽媽誇她,趕緊從自己屋子裡跑出來,拉著媽媽的手不鬆開,一陣撒嬌。
可能是年紀小,不懂得隱藏,炫耀的表情完全寫在臉上,又眼神不善地看向在一旁掃地的我。
「我纔不像她呢,李禾就會死讀書,上次我同學問我她是誰,我都不好意思說是我姐姐。」
我已經儘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惹人看不順眼就遭來一陣責罵。
這麼多年來,李妙妙從不叫我姐姐,我的地位跟下人沒有任何區彆。
我的勤奮努力,還有我在學校人人誇獎的成績,在我家人眼中,一句「死讀書」就可以概括。
「正好,李禾,你過兩年唸完初中了就去報個免費師範吧,將來早點工作也能補貼補貼家裡。」
「你也彆怨我,雖然你現在成績還行,但初中嘛,都是些死記硬背的東西,等高中開始學理科了,你就跟不上了。」
爸爸給我的人生下了定義。
「聽說高中有助學貸款,我……可以不花家裡的錢。」
聽完我這話,爸爸勃然大怒。
「你是瘋了嗎?我大小也是個律師,在咱們縣城裡還是有點麵子的,親戚朋友知道了的話,讓我的臉往哪裡擱?」
我垂頭不語,是啊,我爸是個律師,多體麵的職業啊。
可親生女兒過得跟狗一樣,沒有法律的約束,我是不是連義務教育都讀不完?
6
我要逃離這個吃人的地方,唯一的方法就是把書讀爛,於是我發了瘋一般的學。
夏天躲在被窩裡,汗流如注,也要拿著手電再看兩行,冬天課間在學校走廊,一邊搓手一邊背書,同學都嘲笑我是個怪人。
還好,上天眷顧了我一次。
中考成績出來了,我考了全縣第一,校長親自給我家裡打了電話,我爸敷衍了幾句,就麵色陰沉地掛了電話,而我媽,扯著我的領口把我拖到了我爸麵前。
「你是不是故意的,覺得考了第一我就沒有辦法拿你怎麼樣了?」
「你真把自己當富二代了?咱家多大花銷你不知道嗎,本來想著你還算懂事,明白為家裡分擔一點,現在看,就是個白眼狼。」
爸爸揪著我的領子,一下子就把我乾癟瘦小的身子給提了起來,口水噴在我的臉上。
「你這好女兒,平時默不吭聲,心裡繞著好幾個彎,小小年紀就憋著一肚子壞水。」
不知道媽媽的話刺激到了爸爸哪根神經,爸爸狠狠地朝我腦袋來了一巴掌,我直接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陣發黑。
隻記得爸爸說的最後一句話,「既然你這麼厲害,那就自己賺錢念書去吧。」
緩了十幾分鐘,我才站了起來,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真是可笑,哥哥兩萬多的學費唸了三年,考上個大專,就興高采烈地辦升學宴,賓客雲集。妹妹正在念小學,英語不好就專門上外教班。
而我,憑著自己的努力考第一,沒人為我鼓掌,反而說我浪費錢,爸媽,你們的心到底是偏袒到了什麼地步。
7
中考完的暑假,我都在快遞站分揀快遞,因為不滿十八歲,隻能說是老闆親戚來幫忙,給的錢也隻是市場價的一半,還是老闆看我可憐的份上。
就這樣,勉強湊夠了住宿費和生活費,學費和學雜費學校幫我免了,我得以才上了高中。
暑假快結束了,二舅媽帶著幾件新衣服來我家,照例,衣服都被李妙妙搶走,隻留下一件對她來說過大的白色連衣裙,她實在穿不了,賞賜給了我。
這是我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衣服,我站在媽媽和妹妹平時用的穿衣鏡前,看著自己。
潔白嶄新的裙子配上「板凳頭」和乾瘦黝黑的麵板顯得是那麼不般配,但還是很開心。
「噗,這麼好看的衣服,你穿,竟然有股子窮酸味。」
媽媽掩著嘴巴偷笑,妹妹換好了她的鵝黃色蓬蓬裙,顯擺地轉了一圈。
穿衣鏡隻有一個,李妙妙口也不開,直接踩在我的腳上,逼我讓出地方。
妹妹最近幾年被慣得愈發囂張,我還在小區裡看見她踹另一個和她一樣大的小女生,活脫脫的小太妹樣子。
「弟妹,這裙子瞅著挺貴的,李禾穿真是糟蹋了。」
二舅媽似乎是來求我媽辦事,急忙附和道,「還是咱們家妙妙漂亮,好像迪士尼小公主,都是遺傳了大姐的好基因。」
除了我,大家都其樂融融。
可是,醜也不是我故意的,我的頭發是媽媽帶我去剪的,跟理發師要求是越短越好,就可以隔很久再剪第二次,省錢。
麵板是乾活曬得,有時候曬時間長了,就整塊表皮掉了下來,怎麼會白淨。
就在此時,哥哥上網回來了,他驚叫了一聲。
「李禾,你拉血了嗎?」
我轉頭一看,潔白的裙子上有一攤血跡,我以為自己得了絕症,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當時腦子裡隻是想著,爸媽肯定是不會給我治病的,我要死了,剛賺的錢花不出去了。
「醜人多作怪,真是丟死人了,以後來客人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媽媽氣得臉都在發紅,哥哥好像反應過來什麼了,咯咯地怪笑。
我也想找個角落躲起來,這個家裡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一個都沒有。
我再也不想有新衣服了,我再也不敢有新衣服了。
付費部分
8
高中是我長這麼大以來最幸福的時光,大家都留著和我一樣的「板凳頭」,穿著校服,兩個周放一次假。
雖然每次放假回家我要接受多一倍的指責謾罵,那我也願意。
「請你務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萬次,毫不猶豫地救自己於人間水火。」
班主任張老師和我分享了這句話,我也記住了這句話,憑著自己的信念,我考上了一所985大學,離開了家鄉。
我的生活突然好得我這輩子都不敢想象,雖然我要去做很多兼職,比同學累很多,但我是自由的。除了媽媽有時候在微信會分享一些順從父母的公眾號文章,他們從來不會聯係我。
下了課,看著手機裡來自媽媽的三個未接電σσψ話,久違的不安感覺找上了我。
「李禾,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不接電話了?」
還不等我回應,就來了下一句。
「你也長大了,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家裡條件好,馬上就能定親,快回家一趟。」
我坐了一天的火車回到家中,家裡人都在,除了我哥,還多出了一對母子。
「沒眼力見的東西,不會叫人嗎?」媽媽先開了口。
一個顴骨突出,麵相刻薄的中年女人朝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女人旁邊是個年輕男人,看樣子不到兩百斤,大餅臉,綠豆眼裡放著精光。
「大姐,看我姑娘好看吧,還是名牌大學生呢。」
媽媽和爸爸臉上全是諂媚,皺紋堆疊在一起格外猥瑣,李妙妙聽聞不屑地嗤了一聲。
沒想到第一次從媽媽嘴裡聽到誇我的話竟然是這種時候,現在的我少了家裡人的迫害,愈發出挑,不像曾經又黃又瘦的豆芽樣子。
在眾人的七嘴八舌中,我終於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麵前這個「金龜婿」叫王超,一週前,我哥李大宇在KTV喝多了酒,猥褻了當時在那裡勤勤懇懇端盤子的王超妹妹。
女孩不堪其辱,當時就報了警,李大宇被抓了進去,現在還在看守所裡蹲著。
我爸媽為了讓我哥早點出來,去王超家要獲得女孩的諒解,結果王超媽不管姑娘死活,獅子大開口要50萬賠償,留著將來給王超娶媳婦。
惡人還需惡人磨,我媽想出了一個絕頂聰明的辦法,可能她半夜醒過來都要為自己拍手叫好,那就是讓我嫁給王超,不用他們家給彩禮。
這個絕妙的辦法既可以解決了王超說不到媳婦的問題,又省了我爸媽50萬,兩家人化乾戈為玉帛,皆大歡喜,就是沒人管過我的死活。
「禾禾啊,王超爸爸自己開公司的,手底下可有十幾二十多號員工呢,將來可都是王超的,你嫁過去,就是少奶奶。」
媽媽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爸爸也在旁邊不住地點頭。
「既然條件那麼好,就讓李妙妙嫁吧,過兩年她就能結婚了,正好提前相處相處。」
「我是個做姐姐的,有什麼好東西都會讓著妹妹的。」
9
我剛一說完,就能看見爸媽的臉色,由紅變綠再變黑,煞是精彩,沒想到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竟然學會了反抗。
聽完我這話,王超猥瑣的眼神就上下打量起李妙妙,李妙妙彷彿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般,騰一下就站了起來。
「我纔不要嫁給這個豬精,看著他我都覺得惡心,配你才合適,真當念個大學就了不起了。」
王超媽媽自然不願意有人如此罵他的心肝兒子,「小姑孃家家嘴怎麼那麼臟,潑婦一樣,倒貼我兒子都不要。」
李妙妙自小嬌生慣養,哪有人跟她說過這種重話,眼淚當即流了下來,求助般地望向爸媽。
爸媽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又心疼小女兒,又怕得罪了王超母子,李大宇就沒救了。
媽媽很快就把矛頭指向了我,像我小時候一樣,揪住我的頭發,嘴裡罵罵咧咧。
「你真是個喪門星,你大哥還在派出所裡蹲著呢,你到底有沒有良心,非要攪個天翻地覆纔算完嗎?」
我反手擋住了她的胳膊,用儘我全身的力氣,狠狠一推,把她推得後仰在地。
這次回家我也不是全無準備,在一屋子人驚恐的眼神下,我從揹包裡把刀抽了出來。
「我呸,你這麼想嫁,你就自己嫁吧,女大三十抱十塊金磚。」
「以後,你們聽著,誰再敢逼我或者打我,我就捅死誰,讓你們跟我一起陪葬。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還要享受一家人幸福的時光吧。」
「真是不要臉,賣女兒的事兒說的這麼理直氣壯,真該讓彆人看看你們是人是鬼。」
10
我的朋友把我接走了,據她說,當時的我目眥欲裂,好像瘋了一般,其他人畏畏縮縮,沒一個人敢出頭。
有些人就是天生犯賤,唯唯諾諾的所有人都欺負,真正發起瘋來都跑得沒影了,一點也不敢得罪。
我把他們一家四口的所有聯係方式都拉黑了,我已經不是小時候的我了,不再對彆人的愛有所期待,世界上能依靠且不會背叛自己的唯有自己。
「喂,禾禾,你媽她現在快不行了,臨死前,她想再看一眼你,她知道錯了。」
許久之後,我又接到了我爸的電話,怕我不接,用的陌生號碼。
既然是臨死前最後一眼,我也就去了我爸發給我的地址的醫院,就當發善心做好事了。
為了怕他們反咬一口,我帶了隨身隱蔽的攝像頭。
推開病房的門,看見我媽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隻是蒼老和憔悴了,哪裡有要死了的樣子。
躺在床上的是李妙妙,她不再是平時精緻的打扮,神情也不再高傲,露出來的麵板是病態的黃色。
「聽說你快死了?」
媽媽看到我,彷彿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親切地拉著我的手。
「禾禾,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你快救救你妹妹吧,她尿毒症晚期了,快不行了,等著你的腎救命呢。」
這次,媽媽的眼淚是真的,為了她心愛的女兒,但不是我。
李妙妙把飲料當水喝,小的時候是炫耀,大了就戒不了了,媽媽也慣著她。
幾年前,我曾經好心地提醒過她,喝太多飲料容易痛風,對腎也不好,她說我是嫉妒她,甚至把可樂潑到我的身上。
「你咒我?沒喝過這種好東西吧,我就算倒了,也不會施捨給你的。」
李妙妙的聲音和表情好像還在昨天,沒想到這麼快就遭了報應。
全家人都逼我捐腎,我有點想笑,為什麼連配型都沒做就斷定我可以捐,真把我當器官庫了?
我被網爆了,是我故意擷取部分發在網上。
視訊裡我高高在上,對床上半死不活的妹妹,地上苦苦哀求的媽媽說出了最惡毒的話。
網友對我口誅筆伐,事件發酵的速度之快我都沒有想到,甚至回到學校,路上都有人對我指指點點,社交平台的私信裡也有人對我說著最不堪的話。
「禾禾,你也看到了吧,大家都是站在我這麵的,我是你媽還能害你不成。」
「現在認個錯,我們一家人都會原諒你的,你還是我們的好閨女。」
一時之間,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親戚都來勸我,家和萬事興,低個頭,認個錯,大家都能再次接納我。
這次,我選擇了低頭,跟我媽說了,腎我願意捐,婚我也願意結。
我還願意把這幾年省吃儉用存的錢加上獎學金給我哥買套房。
11
「這就對了,血濃於水,而且取個腎嘛,小手術,你妹妹才叫遭罪呢。」
我媽笑著摸我的手,以為我被網暴得妥協了。
「禾禾,你說的房子是怎麼回事?」
「我這幾年勤工儉學加上獎學金,已經存了20萬,你們再出20萬,湊個首付。」
「房子我看好了,就在我們大學附近,是個好地段。」
「正好,我哥現在這個工作賺的不多,來大城市有發展,以後每個月的房貸我給還了。」
我媽聽完露出狂喜,緊接著又皺了皺眉頭。
「我看那王超媽不是個善茬,她能同意你給你哥還房貸嗎?」
我連忙安撫住我媽的情緒,「隻要拿捏住了王超,還怕他媽能掀翻天嗎,以後他家的東西都是咱們家的。」
我哥在旁邊打著遊戲,耳朵倒是挺靈光,估摸著一直在偷聽。
「20萬?我一分錢都掏不出來。」
媽媽趕忙白了他一眼,又一臉慈祥地看向我。
「沒事兒,媽有錢。」
我媽又怕王超對我之前的興趣沒了,趕忙給我轉了一千塊,讓我買套裙子,明天找王超看個電影。
我裝了好多天乖乖女,表現出一副二十四孝好女兒的樣子,王超和他媽也對我任人拿捏的樣子十分滿意。
「等你嫁進我們王家,以後都不用工作了,一個月給你兩千,自己支配。」
「還有,兒子得抓緊時間生,最少也得倆,不然,我找你媽退貨!」
我連忙點頭應是,甚至還想說一句「嗻,奴才遵旨。」
可能是怕遲則生變,我媽想要快速地把買房這件事敲定下來,就帶著我哥來到我的城市看房。
我半死不活的妹妹還在病床上,由我爸爸照看,可我爸哪裡會照顧人,等著遭罪吧。
這正合我意。
12
「這間是大宇和他老婆的主臥,這間以後給孩子住,這間我和他爸給他帶孩子的時候住也夠用。」
「以後禾禾也離得近,你哥結婚之前,你有空就過來給做做飯,收拾收拾。」
我挑的小區可以說是價效比的極致了,我媽驚喜得連連點頭,規劃著以後他兒子的美好人生,看起來都年輕了三五歲。
我哥也是春風得意,挺胸闊步,成功人士的派頭足足的。
「禾禾,給你哥找工作的事兒怎麼樣了?」
我麵露苦色,「我哥他學曆實在是低,而且還有一年空白期……」
「切,高材生也不怎麼樣啊,連個工作都找不著。」
我哥在旁邊不陰不陽地嘲諷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廢物的不是他呢。
到了簽字的時候,我媽長了個心眼,說名字必須落我哥李大宇的名字,可偏偏事與願違,我哥的信用不行,貸不下款。
在我媽的嗬斥之下,我哥才猶猶豫豫地吐露了出來,說是曾經想和朋友一起開店做生意,結果都賠了,網貸也還不上了。
做生意?他也真會編。
他賭博上了癮,剛開始是自己的積蓄,後來又網貸了幾萬塊,以貸養貸,不知道現在窟窿有多大了。
我連忙勸到,「媽,你也彆說哥了,就先用我的身份貸款吧,我還能享受人才引進福利,我的就是我哥的。」
我媽自己合計了一陣,雖然也想用我哥的名,可無奈他不爭氣,況且用我的身份確實能省錢,就答應了,直接讓我爸把戶口本郵了過來。
我看著自己一個人一本的戶口本,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終於,我逃了出來。
13
事情按部就班地發展著,我爸媽和王超爸媽討論著結婚的細節,我一方麵等待配型,一方麵像是個貨物一樣被等待估價。
兩方談的還不錯,甚至隱隱有想把王超妹妹嫁給我哥的打算。
按照王超媽的意思呢,就是女孩兒被玷汙了,就不值什麼價了,比起以後沒人要,還不如嫁給我們家,也算親上加親。
我見過王超妹妹一麵,是個很內向很靦腆的姑娘,白白淨淨的,隻是眼中不再有光亮。
配型結果出來了,我不合適,但無人在意。
因為隨之而來的還有另外一個重磅訊息,我妹妹不是我爸親生的。
等我趕到醫院,病房裡,我爸和我媽大打出手。
我爸臉上胳膊上,都是被撓的血印子,我媽的眼圈發青,頭發淩亂,我哥怒視著我媽,我妹躺在病床流淚。
精彩啊,真是太精彩了,我心裡雀躍著,表麵驚慌詫異地詢問發生了什麼。
「你問她,真是不要臉啊,敢給我頭上戴綠帽子。」
我爸咬牙切齒地說出「綠帽子」三個字,作勢還要上去打人,被我哥攔了下來。
「當初我懷李禾的時候,你在外麵亂搞的事情都忘了?隻能說是你的報應。」
「你又有什麼臉來罵我?活該你當綠毛王八。」
「這幾年來,李妙妙要什麼有什麼,錢也花出去了,到頭來竟然是彆人的女兒,把錢都給我吐出來!」
兩人平時一個是衣冠楚楚的律師,一個是精緻的家庭主婦,現在確像是兩個互相啄毛的野雞。
「爸,你聽我說一句公道話,都是一家人,分什麼你我,我媽的閨女也是你的。」
我爸聽了我故意拱火的話,直接被點燃。
「當初,要不是你家裡有兩個臭錢,我早跟豔紅在一起了,論起來,你纔是小三。」
「你說什麼?」
我媽如遭雷擊,就癱倒在地,我連忙扶住她。
我爸摔門而去,我哥也向我媽留下了一個不讚同的眼神。
「還好有你啊,禾禾,你纔是媽媽最後的依靠。」
「那當然了,畢竟媽媽還給我錢,買了房子,我當然是媽媽的依靠。」
我趴在我媽耳朵邊說道。
14
我跟王超攤牌了,告訴他,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他,這一切都是我家給他們家做的局。
「你家裡沒鏡子,尿總該有吧,照照吧,彆天天做美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聽後,胖胖的大臉寫滿了委屈,說要回家跟媽媽告狀。
我攤了攤手,隨便嘍。
王超媽當晚就去了我家,打算大鬨一場,沒想到,我家已經是雞飛狗跳,根本沒人搭理她。
「你們真行,李大宇就等著被抓進去判幾年吧。」
王超媽惡狠狠地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我家正因為房子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
我爸媽已經知道了,根本沒有什麼替我哥買房的事,最後房子隻是我李禾自己的房子。
「你個老孃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現在好了,錢呢?以後怎麼為大宇買房子?」
我爸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朝著我媽臉上就是一巴掌。
「好啊,當時你沒同意?你不也樂得屁顛顛的,催我趕緊買了?」
本來就有了嫌隙的夫妻關係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但無疑,來自兒子的背刺讓他們更加心寒。
「以後我娶媳婦的錢都讓你們敗光了,把這個房子賣了,你們出去租房子得了。」
在利益麵前,我哥貪婪的嘴臉已經顯露無遺,甚至沒有人願意去在乎還在醫院苦苦掙紮的李妙妙的死活。
「爸,媽,哥,你們都彆吵了,快看,你們上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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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搜標題是「當代吸血鬼一家」。
有人把當時病房裡完整的視訊發到了網上,事件發生了反轉。
「離天下之大譜了,病床上是親生的女兒,另一個就不是了嗎?」
「這時候裝什麼相親相愛一家人,想問問他們,女兒的人血饅頭好吃嗎?」
「男的又美美隱身了,她哥沒缺胳膊沒缺腿的,他怎麼不捐。」
「這麼會吸血,屬姨媽巾的吧。」
熱度空前之大,令我都沒想到,後續又有人扒了出來更多訊息。
諸如,我從小到大遭受著非打即罵的遭遇,被要求給哥哥買房還房貸,李大宇賭博又猥褻女性,被偏愛的妹妹不是親生的等等。
甚至還有一些被李妙妙霸淩過得女生,在網路上公開了一些照片和視訊,直言現世報來得太快。
視訊中,李妙妙按著一個瘦弱的小女生低頭喝糞水,扇巴掌,甚至撕衣服,拍裸照,旁邊李妙妙的朋友還在起鬨。
照片就算被打了碼,依然能感受到被欺淩的痛苦和絕望。
這件事情是超乎我預料的,本以為我妹妹隻是被寵壞的小公主,結果是壞透了心腸的惡魔。
她霸淩彆人時的動作和語氣裡都能找到σσψ我媽媽打我時的影子,也算是言傳身教了。
王超的妹妹在我的鼓勵下,也站出來發聲,絕不會原諒侵害自己的人,自己的痛苦也不是給哥哥娶媳婦的籌碼。
他們成了被所有人唾罵的笑柄,走在路上都有人朝他們指指點點,家裡門上也被刷上了字,隻能說一句罪有應得。
因為爸爸是個律師,名譽沒了,工作也完了,沒了成功男士這個身份的束縛,反而放飛了自我,整日酗酒叫罵。
養尊處優了一輩子的媽媽,也必須出門去找工作,來支付高額的醫藥費。
妹妹的生父拒不出麵,聽說我爸可能會打官司,跟他要贍養費。
我哥還是我哥,一如既往沒心沒肺地玩著遊戲啃老,除了脾氣更大了一些之外,沒有任何長進。
一句「男人至死是少年」,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讓爸媽給他擦屁股,等著鐵窗淚吧。
我的妹妹還在醫院的病床上,不知道她的命運又在何方。
爸媽也曾找過我,說會彌補我缺失的童年,會去學會如何愛我。
真的好笑,我與他們的情分早就從他們殺死我的玩伴「白雪公主」之後就消失殆儘了,遲來的愛比草賤。
後來,有些媒體找到我個人,說想采訪我,是什麼勇氣或者說是信念,讓我敢於和原生家庭割裂。
「鄉愁是屬於男人的奧德賽,而逃離纔是刻進女性身體裡的史詩。」
「有的人童年治癒一生,有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希望有和我一樣經曆的女生,能夠學會自救,為自己而活。」
而我,二十多歲的人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