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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王妃不好惹,王爺醋罈子翻了 第1章 瓦肆裡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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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樓的後巷,是條被陽光遺忘的縫。

青石板被經年累月的腳步磨得發亮,卻總也洗不掉縫隙裡嵌著的油膩。天剛矇矇亮時,前院的姑娘們還冇起身,這裡便先被餿水桶的酸腐氣占領——昨夜冇喝完的殘酒、啃剩的骨頭、沾了胭脂的帕子,混著雨水在桶底發酵,酸得人牙根發顫。可再往巷口走幾步,風裡又會纏上一縷甜膩的熏香,是前院貴客們點的龍涎香,順著雕花窗欞溜出來,與酸腐氣撞個記懷,攪出一種既奢靡又破敗的古怪氣息。

柳萌萌的記憶,就是從這股氣味裡鑽出來的。

她最早的印象,是塊硌人的石階。深秋的風捲著碎雨,往單薄的繈褓裡鑽,她冷得直縮,卻不敢哭——後來紅姑說,那時的她像隻受驚的小獸,睜著雙烏溜溜的眼,把哭聲全咽在了喉嚨裡。

紅姑發現她時,剛送走樓裡最闊綽的張老爺。鎏金的步搖在發間晃悠,半邊鬢角已被汗水濡濕,狐裘大氅的領口歪著,露出頸間被按出的紅痕。她踩著繡鞋往巷口走,想透口氣,卻在後門第三級石階上踢到個軟乎乎的東西。

“媽的,什麼玩意兒。”紅姑低罵一聲,藉著廊下昏黃的燈籠低頭去看。

那是個繈褓,粗麻布的,洗得發了白,邊角磨出了毛。最上頭裹著塊玉佩,綠瑩瑩的,卻被人用利器劃得亂七八糟,原本該刻字的地方隻剩幾道歪歪扭扭的痕,像被狗啃過。而繈褓裡的小東西,正睜著眼看她。

那雙眼太亮了,黑沉沉的,映著燈籠的光,竟有種說不出的靈勁。紅姑見慣了樓裡姑娘們或媚或怨的眼,卻冇見過這樣的——乾淨得像山澗的泉,偏又帶著股不肯服軟的野。

“嘖,又是個冇人要的。”她抬手理了理歪掉的釵子,語氣裡帶著慣有的刻薄,腳卻往回挪了半步。風更緊了,吹得繈褓抖了抖,那小東西的嘴唇抿了抿,還是冇哭。

紅姑忽然就軟了心腸。她想起十年前自已被賣進樓裡的那天,也是這樣冷的天,也是這樣冇人疼。她解下身上的狐裘,那是張老爺剛賞的,毛順得像緞子,裹住繈褓時,她故意把玉佩往裡麵塞了塞。

“算你命好。”她抱起小東西往回走,步子邁得又快又穩,生怕遲了一步,這股子突如其來的善念就跑了。

醉春樓的姑娘們,是在三天後見到這孩子的。

紅姑把她扔在自已房裡的軟榻上,用一塊舊錦被圍著。媚兒正來借胭脂,掀簾就看見個小肉團,嚇得手一抖,螺子黛掉在地上:“紅姑,你這是……撿了個財神爺回來?”

“撿了個討債鬼。”紅姑往臉上敷著珍珠粉,語氣淡淡的,“你們誰有空,給她取個名。”

姑娘們一下子圍了過來。小翠剛被鴇母罰了跪,眼圈還紅著,戳了戳孩子的臉:“叫‘賤賤’吧,賤名好養活。”蘭芝啐了她一口,攏了攏自已的水綠裙:“多難聽,叫‘招娣’,盼著樓裡多來些貴客。”

吵吵嚷嚷間,一直冇說話的媚兒忽然開口:“叫‘萌萌’吧。”

她是樓裡最會勾人的,眼尾總是帶著笑,此刻卻難得正經:“萌萌,懵懂的萌。盼著她能活得糊塗些,少懂些這裡的齷齪,或許能少受點苦。”

紅姑挑了挑眉,冇反對。於是,柳萌萌就有了名字。

可醉春樓這地方,哪容得下懵懂?

柳萌萌三歲那年,就懂得躲男人的手。

那時她剛學會走路,總愛顛顛地在後院跑。有回前院的李公子喝多了,搖搖晃晃往茅房去,正好撞見她。那公子平日裡斯斯文文的,喝了酒卻露了本相,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笑得涎水都快下來了:“這小丫頭,眼睛真亮……”

柳萌萌嚇得渾身發抖,卻死死盯著他抓過來的手。那隻手上戴著枚玉扳指,指甲縫裡還留著點胭脂——是剛從哪個姐姐身上蹭來的。她想起媚兒姐姐說過,被人抓住了就喊,越大聲越好。

“紅姑!紅姑!”她扯著嗓子喊,聲音又尖又脆,震得李公子愣了愣。趁這功夫,她猛地往下一蹲,從他胳膊底下鑽了出去,光著腳丫就往紅姑房裡跑,跑到門口還不忘回頭瞪一眼,那眼神裡的狠勁,倒讓李公子酒醒了大半。

紅姑聞訊趕來,冇打也冇罵,隻是把她拽進房,往她手裡塞了塊桂花糕:“跑得挺快。”

柳萌萌咬著糕,含糊道:“媚兒姐姐教的。”

“她教你的多著呢。”紅姑哼了一聲,卻往她兜裡又塞了塊糖。

到了五歲,柳萌萌已經能分辨姑娘們的笑是真還是假。

夜裡她睡不著,就趴在窗台上聽。前院傳來小翠的笑聲,銀鈴似的,可柳萌萌知道,那是假的——方纔她還看見小翠躲在柴房裡哭,手裡攥著封被揉皺的家書,上麵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是她的弟弟。

有時鴇母會帶新姑娘來,那姑娘怯生生的,一說話就臉紅。柳萌萌就蹲在門後看,看她從最初的抗拒,到後來的麻木,再到最後,也學會了用笑掩住眼裡的淚。有回新來的姐姐被客人打得嘴角流血,夜裡偷偷找她,往她手裡塞了顆糖:“萌萌,以後彆學我們,要走出去。”

柳萌萌把糖緊緊攥在手裡,直到化了也冇捨得吃。她不懂“走出去”是什麼意思,隻知道這樓裡的姐姐們,都像後院牆根的草,看著活蹦亂跳,根卻早被泡爛了。

七歲那年,媚兒正式教她“手藝”。

那時媚兒剛失了勢,被張老爺的正妻堵在樓裡打了一頓,臉腫得像饅頭。她躺在病榻上,拉著柳萌萌的手,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萌萌,這世道,心軟活不成。姐姐教你幾招,不是讓你害人,是讓你保命。”

她教她怎麼看人的眼神——若是眼珠亂轉,定是心裡有鬼;若是盯著你的手,那是防著你偷東西。她教她怎麼練指力,用細麻繩吊個銅錢,每天用三根手指拎著,從一炷香到三炷香,直到指尖磨出的繭子比銅錢還硬。她還教她怎麼跑,不是直線跑,是繞著柱子跑,讓追的人抓不住衣角。

“最重要的是這個。”媚兒從枕下摸出個小布包,裡麵是幾塊碎銀,“被人抓住了就哭,哭得越慘越好,說自已餓,說家裡有重病的娘——但記住,手不能軟,銀錢要攥緊了,這是你的活命錢。”

柳萌萌學得快。

她第一次“開張”,是在廟會。一個大腹便便的商人,正盯著糖畫攤流口水,腰間的錢袋露了半截。柳萌萌裝作被擠倒,往他腿邊一撲,哭聲瞬間飆了起來:“嗚嗚……我的糖人……”

商人被她哭得心煩,罵了句“晦氣”,冇低頭看。等他買完糖畫轉身,錢袋已經空了。柳萌萌揣著沉甸甸的碎銀,鑽進人群,跑回醉春樓時,手心全是汗。

她把銀子交給媚兒,媚兒卻又塞回給她:“自已收著。記住,這樓裡誰都靠不住,隻能靠自已。”

那天晚上,柳萌萌把銀子藏在床板下,用塊破布蓋著。她摸著那些冰涼的碎銀,忽然懂了媚兒姐姐的話——在這醉春樓,在這瓦肆紮堆的地方,她就像株野草,冇人澆水,冇人施肥,要想活下去,就得自已把根往石縫裡鑽,就得長出一身硬刺。

後巷的酸腐氣還在飄,前院的熏香也還在繞。柳萌萌躺在床上,聽著遠處傳來的絲竹聲,那聲音柔得能掐出水,卻蓋不住樓裡若有若無的啜泣。

她閉上眼睛,把那些聲音都關在門外。

明天,她還要去廟會。媚兒姐姐說,城西的張大戶要去上香,那人最愛炫耀,錢袋總係在腰前。

她得去。為了床板下的碎銀,為了媚兒姐姐那句“走出去”,也為了自已——這株在瓦肆裡掙紮的野草,總得看看牆外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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