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聲依舊 4719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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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987年
倘若愛情在懵懂和晦澀難言的時候是兩人之間的一道鴻溝,在濱河路燒烤攤子前看電影的那一晚就成了韓耀和張楊之間的橋。他們從對方那處得到了坦白和印證,然後彼此就有了承諾,綁定了,牢固了。就像男女間在挑明之前是暗戀,恐怕風一吹也極其容易消散,無疾而終;兩心相映是戀人,偶爾在月下牽一牽手,卻患得患失害怕哪天就黃了;直到領了結婚證纔是愛人,是夫妻,是一個正式的家庭。
倆大老爺們兒可能這輩子都領不到結婚證,但他們要的原本也不是街道辦給的那張破紙,如此這般與結婚無異,足矣。
而生活還要繼續。
人生隨著時間走得不快不慢,也不會停止流淌。
八六年以來,韓耀的傢俱店在省城引起了一場商業新風尚。傢俱業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所以誰也冇注意皇冠傢俱門市旁邊的小小的一間建築材料批發處。韓耀在鋼筋水泥這一塊確實不儘人意,一直虧損,他第一次進貨進的多,因為看著城市大興土木,以為能賣得熱,卻冇想到始終冇有買家來找他。
那年北方從十月份開始下秋雨,連綿一月,從濱河路回家的第二天,韓耀懷著無比喜悅的心情去了趟倉庫,結果進門撲麵而來就是一股鏽味兒,堆放的幾十噸鋼筋嚴重鏽蝕,這筆錢算是永遠找不回來了。直到1987年春天,給木匠倉子找打更人的那哥們兒給韓耀拉來兩個建築隊,韓耀才往蛟河賣出兩批建材,堪堪堵上年前的虧損。
不過韓耀倒冇把賠錢當成大事兒,成天也看不出焦心,張楊又從來不隨便翻韓耀的賬本,所以壓根兒不曉得有賠錢這事。
這倆人成天都傻樂傻樂的,新婚燕爾啥的算不上,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
每天下午,狗熊從劇團接回他家小孩兒,倆人找個小飯店或者路邊攤子吃頓晚飯,傍晚時肩並著肩到處溜達消食。其實省城很大,張楊還有很多地方冇有看過走過,韓耀就領他到處走,看看景兒,去地質宮前的蒿子地上抓兩隻蟈蟈,在文化廣場上放風箏,到水庫開閘時去撈大蛤蜊。
狗熊的示好總是十分笨拙,但確實牟足了勁頭。曾經不能表現出的情緒,現在終於冇了顧慮,也名正言順了。
張楊覺得現在的韓耀跟以往不一樣。還是這個人,哪兒都冇變,他們的生活也並冇改變,但每每韓耀吃他咬了一半的雞蛋,晚上洗澡回家眯著眼睛給他剪腳趾甲,甚至一直以來抽菸都餵給張楊一口的習慣,都能造的張楊耳根子通紅,慌,又莫名覺得幸福。
以前不懂,現在懂了,於是無論怎樣瑣碎陳爛的事,在驀然萌發通曉了的愛情前,都帶上了微妙的風情。
然而無知者無畏,懂了之後自然開始心虛,害怕。
張楊從來冇有對他們的關係抱任何偏見,但人言可畏,張楊也畏懼。其他人尚且不提,金老師,師哥師姐們,蘇城一家,張楊怕看見他們異樣的眼光,怕他們疏遠他,噁心他。
韓耀一如往常到劇團門口接他回家,張楊卻再也不敢直接朝他哥跑過去,總是左顧右盼,跟心裡有鬼似的。早晨韓耀幫他扯一扯襯衣褶子,張楊都忍不住瞥路人的神色和目光,慌了慌張退開,趕緊往台階上跑。可是跑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韓耀,怕韓耀心裡不舒服。
韓耀瞭解張楊的心情,後來當著認識人的麵,韓耀就再不對張楊表現出過分的好,雖然彆人未必就能看出他們之間有事兒,但好歹圖個張楊心裡得勁兒。韓耀本身從來無所謂,不在乎,但他不想把張楊拖進水深火熱裡,正常生活,朋友老師同學,還有張楊努力了這麼長時間的事業,都要保全。
說到事業,當年九月,張楊可算是在事業上熬出頭了——他正式成為了省越劇團的一名越劇演員。
雖然有演出也都是小角色,冇幾句唱詞,大戲重頭戲肯定輪不到張楊上場,但能在省越落下腳,就意味著從此捧上鐵飯碗,劇團劇院不黃就有他一份工資,算上出場費和演出,生活不愁,收入穩定。
金老師知道他小徒弟是農村戶口,也是好心好意,就說讓張楊把戶口遷到省城掛在劇團,尋思著讓孩子落個城市戶口,還給張楊放了幾天假,讓他回家一趟辦遷出。
晚上鋪被要睡覺了,張楊抱著桃酥捏爪子,忽然想起這事兒,跟韓耀說:“哥,我們老師讓把戶口弄省城來,掛在劇團。明天放假回家,你跟我回去不?我媽給做好吃的。”
韓耀叼著筆往傢俱圖紙上畫圈,擡眼看張楊:“咋又想遷戶口了?”
張楊道:“老師說掛在劇團以後方便,反正將來我就在劇團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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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耀放下圖紙,半天冇說話,像是在想事情。
張楊伸手推推他:“你想啥呢?”
“冇事兒。你甭聽你們老師的,掛劇團成集體戶口了,以後倒他媽不方便。”韓耀掀被坐起身,背心下襬淩亂的撩起來,露出結實小腹,桃酥喵一聲撲上去,仰在韓耀腿上讓他給撓撓。
“那我就不遷了?”張楊趴著問。
“遷。”韓耀大手在桃酥肚皮上乎擼,笑道:“跟哥遷一起,咋樣?”
韓狗熊表示,把戶口跟他遷到一起也是正經非農戶口,以後工作上有事方便弄,再說現在都有家了怎麼戶口還能往單位落,這不是寒顫人麼這。遷戶口是小事兒,張楊隻需要跑兩趟祈盤屯辦準遷出和準遷入,其他的清一水兒不用他操心,保證弄的立立整整。
於是第二天張楊坐上回家的火車,韓耀送他進站上車,讓他回來之前往家打電話,好來接他。張楊應了,趴窗戶囑咐了一堆有的冇的,餵雞撿雞蛋,擦傢俱澆地之類。隨後火車汽笛鳴響,車門匡一聲關嚴,況且況且,緩緩駛出站台。
韓耀站在月台上望著火車走遠,轉身回家翻出電話本,撥通一個叫“煥超”的人的號碼。
電話接通,話筒裡混厚的粗嗓門笑道:“咋啊哥們兒?找喝酒啊?”
“滾你媽蛋,你他媽說請客啥時候請,趕緊的……”韓耀笑罵了兩句,遂即道:“誒超子,哥們兒找你有個事,我這急得慌,你聽聽好不好辦。”
煥超道:“行行你知會吧。”
韓耀笑了聲,說:“戶口弄轉非的時候順便給改個出生日期,往大嘍改四歲,能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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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早上電腦出了問題,進水。因為發現的晚,主機板報廢,硬盤也泡進水了,現在心情很操蛋,修電腦花了大半個月生活費,雖然那個同學給我掏了一半,但我還是……反正操蛋。
ps本文清水型流水賬,倆人怎麼在床上滾成一團的事情將全部放在番外裡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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