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下枝 暗巷
暗巷
四方縣有一魚龍混雜之地,名曰暗巷。於每日亥時開啟,子時結束。到此地的人遍佈各行各業,多以錢財奇物進行交易。
當下剛好亥時。
付君儀和陸春並排走在暗巷中,街邊交易的商販間的談話實在叫人膽寒。
“這可是雨南國聖子的手指,能不能換你這……”客人指著那商販桌上放著的顏色鮮豔的粉末。
商販冷哼一聲,“奇物!奇物!你要如何證明這是雨南國聖子的手指?那雨南國盛產瑪瑙,雨南國聖子的拇指上帶著一個紅瑪瑙扳指,那纔是奇物!奇物!”
客人垂著頭,眼底藏起一抹凶色。
付君儀小聲說道:“這暗巷做買賣,除了這常見的以奇物置物和金錢交易外,還有第三種。便是……”
陸春麵色一凝,“那我們不幫幫那商販?畢竟也是一條性命……”
付君儀拍他的頭,“此地的商販亦非尋常商販,大多都是走投無路和亡命之徒,都不是好招惹的。”
“此地這般混亂,朝堂為何不出手收拾這地方?”陸春不解,問付君儀。
“此地人雜,朝廷不好出手。”付君儀眸光一凝,落在不遠處一個身材臃腫的人身上,“況且,朝廷有時想要得到什麼訊息,也會到此地探知一二。”
陸春順著付君儀的目光看去,見到那個人時他隱隱覺得眼熟,片刻後恍然發覺,險些沒叫出聲來。
“那不是……”
付君儀趁著陸春還沒說完話,低聲同他說道:“想活命,就不要說話。在這裡犯蠢,老天爺也救不了你。”
陸春卑微地低下頭,跟在付君儀身旁。
“啊!”方纔那麵露凶氣的客人袖中亮起一抹銀光,他正準備一刀揮過去,欲殺人奪寶。可他的刀還沒打出,便被一個穿著像官差的人抹了脖子。
血液飛濺,落到這裡的商販和客人身上。那些人都見怪不怪地連瞧都沒瞧一眼。
“這暗巷的規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想殺人奪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我呸!”那個商販完全沒有懼色,他手上也攥著一把刀。
那幫他殺了要刺殺他的“官差”他也沒謝他半分,更是連半點尊重也沒給。
那邊身材臃腫的人往過來看一眼又彆過頭去,從懷中掏出一顆夜明珠來。
在那人身前的商販兩眼放光,“哎呦,孫公公,您這一出手可真是大手筆啊,這夜明珠可是價值連城,敢問孫公公要在小的這換些什麼?”
孫公公指了指桌子上的所有寶物,“一顆夜明珠,夠還你這桌子上的所有東西了吧?”
“夠的夠的!小的給您包起來!”
真是夠亂的,陸春隻覺得這附近陰嗖嗖的。
到了一個地方,付君儀停下腳步擡頭看了一眼那上頭的牌匾。
“到了。”付君儀看著麵前那上頭畫著凶獸的木門。
陸春也看去,“拈花樓?什麼地方?”
付君儀拍他的後腦,用力一推。陸春腳下重心不穩,一下子撞開了門。
然而那門內的人連看他一眼都沒有。
陸春卻傻了眼,他緊忙捂住眼睛,“完了完了,要長針眼了!”
那裡頭的人幾乎都衣著暴露,浪蕩汙穢……
陸春傻站著不動,付君儀拽著他往裡走。
“少將軍,你,你何時變成這樣的人了?!我,我要把這件事全都說給少夫人!”
付君儀扯他的衣領,“多嘴。”
他們行至二樓,靠最裡麵的一間屋子。付君儀一長一短兩長一短地叩響門環。
屋內一個幼童的聲音響起,“請進。”
隨著幼童的話音落下,門緩緩開啟。
陸春眯著眼,看見這門開啟後竟然是一條通向下麵的樓梯。
兩人走下去,是一條連燈都很少點的巷子。
“你們終於來了。”巷子中的一間屋子中傳來一道中年女子的聲音。
付君儀和陸春走過去,在那間屋子前停下腳步。
陸春問道:“難道這裡纔是真正的暗巷?”
“陸春侍衛問的不錯,你們剛才走過的,不過是前街罷了。這暗巷的唯一入口便是拈花樓。而這拈花樓是整個暗箱最醃臢之地,沒有足夠強大的內心,是沒有辦法從那裡走到這的。”
足夠強大的內心?方纔陸春一直閉著眼睛,並不知道除了那些衣裝暴露的男女外,這拈花樓內還有什麼東西。
不過在走到二樓的時候,他隱隱問道一股血液的腥臭味。
門從裡麵開啟。
屋內燈火通明的,那中年女子正坐在他們麵前。
“少將軍為的,我都已經知道。隻是光是這點小事,怕是不會讓少將軍想到暗巷吧?亦或者說,來這暗巷是你和那位大皇子的計劃,到此地查探死士不過是個幌子?”中年女子揮了揮手中煞白都扇子。
付君儀頷首,“果然什麼都瞞不住暗巷,不知如何稱呼你?”
中年女子勾唇,“在暗巷最避諱的便是暴露名諱,當然縱使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誰。”
“至於如何稱呼我,一個單字便可。”
陸春聽的雲裡霧裡。
“單掌櫃既然已經猜到此次前來在下不是為了死士,那不妨再猜猜看,在下至此所求為何?”
“這世上人心最難猜測。”單掌櫃一挑眉梢,“就好比現在少將軍心裡想的答案,就有兩個。”
“哦?”付君儀追問,“不妨說說看?”
陸春:這麼多問題?
他摸了摸懷中的荷包,不知道準備的銀兩夠不夠。
單掌櫃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拿錢做事。”
付君儀給了陸春一個眼色。
陸春如同割肉一般將荷包丟了過去。
單掌櫃將荷包在手中顛了兩下,“這些銀兩隻夠換一個答案。”
付君儀斟酌一番,最終問道:“慶安王在什麼地方?”
“嗯……”單掌櫃饒有興趣地瞧著付君儀,“我以為你會選擇問那個問題。”
陸春:哪個問題?他疑惑地看著付君儀。
“不過這個問題的確對目前你們的狀況十分重要。大明的慶安王英勇無比,被人陷害險些慘死。不過他福大命大,後又逃回了京城。說來也巧,少將軍還見過他,並且同他說了話。”
付君儀神色一驚。
陸春更是險些驚掉下巴。
京城他所接觸的人並不多,很快,他想到一個人,一個和他本身沒有半點瓜葛的人。
便是那瘸腿乞兒,那時他還問讓他幫忙找人……
付君儀抿起唇,唇角微微勾起。
“多謝。”
陸春稀裡糊塗地被帶走了。
出了真正的暗巷,陸春早已建立好心理準備,準備一探究竟外頭到底有什麼。
卻在門口的地方被那幼童攔住。
幼童說道:“二位,請走這邊。”
二人順著幼童所指的方向看去。
“這沒有路啊?”陸春腦子快要炸了。
幼童微微一笑,一轉身旁的燈台。隻聽“轟”的一聲,牆內機關轉動,木牆遁入地下。
陸春驚的張大嘴巴。
“瞧你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在外彆說是我的人。”付君儀調侃道。
陸春慚愧,“哪有哪有。”
二人順著密道走下去,在儘頭有一扇木門,木門開啟後是一間屋子。二人出了屋子,竟走到了四方縣最繁華都一條街道。
此時這條長街還有商販在賣東西。
付君儀走到一個賣首飾的商販那停下腳步,在攤子上選了一件仙鶴發釵。
陸春皺眉,“你明明有錢,為何要我付!”
“你是我的侍衛,你的錢便是我的錢。”付君儀道。
“簡!簡直是無可理喻!我要去告訴祖母!一定要告訴!”陸春氣的眼睛都紅了。
怎麼說,他也是從小便在將軍府,祖母待他同付君儀沒兩樣。
付君儀毫不在意陸春的話,自顧自地往董府走。
陸春看著攤子上的發釵,還有好多好看的款式。他後悔交錢給那單掌櫃了。要是現在懷中還有錢,他也能給汀竹買一件不錯的發釵。
再過不久,也就到了汀竹該及笄的日子。總是要準備及笄禮的。
隻可惜,他現在身無分文……
“快點走。”
付君儀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陸春低著頭,悻悻跟上。
回到董府,付君儀發現客房主臥的燈還亮著。付君儀心下一緊,不會還未休息吧。
他緊忙回了屋,見到雲枝貍打了一個哈欠,心裡不知為何有些愧疚。
“怎麼還沒休息。”
“自是關心你。”雲枝貍道。
付君儀隱隱覺得心中喜悅,“閉上眼睛。”
雲枝貍照做,但實在太困,她閉上眼睛就有一種要睡著的感覺。
付君儀將發釵戴在她的發中。
“乾嘛?”雲枝貍懶散地問道。
付君儀拿來銅鏡,“看看,好不好看?”
雲枝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嗯,我本來就很好看,不是嗎?”
付君儀點頭。
雲枝貍將發釵去下,“太晚了,該休息了。”
付君儀抱著被褥,在屋中看了看,發現沒有能夠休息的地方,他便打算在地上睡。
“我在這裡睡,夫人還是早些休息吧。”
“躺在那乾嘛?上來一起。”雲枝貍皺眉,“我們還是不是夫妻?”
付君儀道:“既然夫人都說了,那我便都聽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