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下枝 引蛇
引蛇
過了些時日,付君儀有事出去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沒人知道。
雲枝貍坐在院中石桌的位置,還是往常的老規矩,每個丫鬟早上晚上都要到她那裡去登記一下名字。
輪到景梅的時候,雲枝貍特意多看了她幾眼,有一個瞬間,她在景梅的眼中看見一絲心虛。
“今日我有事要出城一趟,景梅
,你跟我去吧。”等丫鬟們各自散去去做自己的事,雲枝貍站在院子中央朝著景梅所在的方向說道。她一直都是微微笑著的模樣,叫人捉摸不透。
景梅有些詫異。
以往蘭兒還在的時候,跟著雲枝貍出去的都是她。蘭兒走後就變成了汀竹或是小菊,再不濟也是九月十月跟著。怎麼今日叫上她了?
她將信將疑地嗯了一聲。
雲枝貍回到屋內,換了身衣裳在窗邊坐著。她看著窗外的天,看見一隻白色的信鴿從天邊飛過。雲枝貍勾唇,起身來到院中。
“景梅,去找一駕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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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外,有一人手持弓箭將那隻從將軍府飛出的白色信鴿射了下來。
那人將信鴿上頭的信取下。
“她今日要出城一趟。”
信鴿上有福雲公主的標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不久有一人帶著與那標記一模一樣的信鴿到那人身側。
那人接過信鴿,將信重新卷好綁在信鴿的腿上,隨後將信鴿放飛,看著它飛向它該去的地方。
大約兩刻鐘後,將軍府的馬車準備好了,雲枝貍走上馬車往一個角落裡看去,看見角落中的人後她微微點了點頭。
景梅緊隨其後,不過她沒有進去,而是坐下車夫旁邊。
在雲枝貍坐著的馬車走後,又有一架馬車緊隨其後。
躲藏在暗處的人默默跟上。
出了城,景梅問雲枝貍,“少夫人要去何處?”
“就這附近的山上,想采些野菜回去。”
“這樣啊……”景梅低聲呢喃。
雲枝貍隱約聽見一點聲音,問道:“怎麼了?”
景梅忙改口,“沒,沒什麼。少夫人,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座山上的野菜長得最好,要不我帶您去?”
“如此,甚好。”馬車內,雲枝貍一勾唇角,她撩起帷幕往外頭看去,這條路她隱約記得,是一條通往深山的路。
她探出頭,往後瞄去一眼,果真跟著一駕馬車。
這景梅……當真是藏不住事。
不知過去多久,馬車停了下來,景梅在外接引著雲枝貍,等她下了車,她便畢恭畢敬地跟在雲枝貍身側。
“往哪裡走?”雲枝貍看了看這深山,林木繁茂,她往後看去一眼,跟著的馬車不見了。應當是找地方藏起來了吧。
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自是要小心謹慎些。
“少夫人跟著我便是。”
雲枝貍跟在景梅身後,往裡走了些距離,距離不算太遠,隱約還能看見馬車。
她看著景梅,見她不動了。雲枝貍將手縮在袖中,不知摸索著什麼。
“少夫人,就在這采野菜吧。”景梅蹲下身,摘下一顆嫩綠的野菜拿給雲枝貍看。
雲枝貍點了點頭,“不錯,我們采的快些,最好趕在天黑之前回去。”
景梅沒在說話,蹲在地上自顧自地忙活著。
雲枝貍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人影,她沒敢走太遠,隻在馬車附近轉悠。采了些野菜後,她隱約聽見周遭有窸窣的腳步聲。雲枝貍停下手上的動作,將采摘好的野菜放進籃子裡,隨後又在袖子中摸索著。
那窸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雲枝貍定了定心神,“景梅?”
沒有回應……
雲枝貍猛地站起,轉過身一支袖箭飛速射出,乾脆利落地射在一道熟悉的身影的手臂上。
那人雲枝貍見過,是吏部尚書的小兒子,薛紹齊。
此時薛紹齊正齜牙咧嘴地躺在地上抓著被射傷的手臂來回打滾。
撕心裂肺的嘶喊聲回蕩在這片深山。
不久,薛譚明聞聲趕到,一改他書生麵孔,他將薛紹齊扶起,怒目圓瞪地看向雲枝貍,質問道:“少夫人這是作甚?”
“你問我,倒不如好好問問他。平白無故出現在我身後,是何用意?”
薛譚明輕抿起唇,他看著雲枝貍忽地狡詐一笑。
雲枝貍頓時感覺脖子被人狠狠勒住,呼吸不暢。她努力去看正勒她之人的麵孔是否與她心中所想一般。待看清那人的臉後,果真與雲枝貍想的一般無二。
景梅正用一根粗麻繩死死勒住雲枝貍的脖子,她是用了渾身上下全部的力氣,巴不得就這樣將雲枝貍給勒死在這深山。
雲枝貍苦苦掙紮,千鈞一發之際,一路尾隨這兩架馬車之人從暗中闖出。一記手刀敲暈了景梅,隨後扶住雲枝貍將將倒下的身子。
粗麻繩從雲枝貍的脖子上脫落,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貪婪地呼吸著。直到她看見救她之人,朝他微微一笑,“夫君。”
付君儀扶著雲枝貍從薛紹齊與薛譚明身旁走過,走到兩人身側時,付君儀用力朝薛紹齊受傷的胳膊上踹了一腳。
箭刺入的更深了,幾乎要穿透整個手臂。薛紹齊大聲嚎叫。
“哥,你幫我殺了他!幫我殺了他!”
薛譚明鬆開薛紹齊,站起身質問付君儀,“少將軍何必苦苦相逼?!”
付君儀冷言冷語,“你們想要我夫人的命,我取他一條手臂有何不可?”
薛譚明聽到付君儀的話睜大了眼,“一條手臂?”他顫抖著聲音蹲下身去,渾身如同被掏空了一般。
薛紹齊聽見付君儀的話更甚,他咬緊牙關,忍著劇痛試著擡起手臂,可是他全然感覺不到這條手臂的存在。
這可是右手啊!右手!
怎麼辦……怎麼辦……
他慌亂地想著,急火攻心,一口血猛地噴了出去。
早知道就不出來了,早知道就不陪著福雲公主瞎胡鬨了。
可一切都晚了。
他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了。
薛譚明揪心地看著薛紹齊,他將他扶起,眸光晦暗不明地盯著付君儀,“此仇,我薛譚明今日再次立誓,不報誓不為人!”
“你愛不愛當人與我何乾?”付君儀嗔笑,“對了,你們的那架馬車已經被我毀了,從這裡到京城總麼說也得有個十裡遠,且這路上可沒有可以歇腳的地方。你們自求多福吧。”
“你!”薛紹齊欲言又止,扶著薛譚明往回去的路走。
付君儀扶著雲枝貍上了馬車,接著他用景梅方纔勒住雲枝貍脖子的那條粗麻繩將景梅捆綁在樹上。
不住過去多久,景梅從昏迷中醒來。她的意識還有些模糊不清。
等到意識逐漸清醒,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被綁在樹上。景梅奮力掙紮,可是越是掙紮感覺綁的越緊。她便不敢再亂動了。
雲枝貍和付君儀走到她麵前。
景梅一臉疑惑地問,“少夫人,我這是……怎麼了?”她看向付君儀,“還有,少將軍你怎麼也來了?”
雲枝貍不得不在心裡讚歎,她勾起唇角,語氣溫柔地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必要繼續裝下去嗎?”
景梅又掙紮了兩下,麵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怎麼了,少夫人?”她定了定心神,目光落在雲枝貍的脖子上,“少夫人,你的脖子……”
雲枝貍終是看不慣景梅這惺惺作態的模樣,一巴掌扇了過去。
霎時,景梅露出凶惡的眼神。
“怎麼,不裝了?”雲枝貍瞧著景梅,是真的覺得很好笑,她問景梅,“有一點我是真的搞不懂,將軍府一不差你吃喝穿戴,二不虧待你居住環境,你還有何不滿?”
景梅瞪著雲枝貍,“憑什麼,你我都是鄉野出身,我就隻能是丫鬟,而你卻成了這將軍府的少夫人?”
“這不公平!”景梅怒喝道。
“這世上不公之事甚多,你還能都嫉妒不可?”雲枝貍反問,“可我從未虧待過你,今日你竟要置我於死地!”
“殺了你,福雲公主便會讓我到她哪去,到時我便是公主的丫鬟!隻要能得公主青睞,殺了你,有何不可!”
雲枝貍冷笑,她沒回答她。隻聽身後傳來付君儀的聲音,“夫人何必與她置氣,天色不早了,該跟為夫回府了。”
雲枝貍朝著付君儀的方向走去,她先上了馬車,隱隱聽見外頭的車夫同付君儀說小的這次表現得不錯吧?
雲枝貍笑著搖了搖頭,這景梅當真是糊塗至極。
見雲枝貍和付君儀都上了馬車,被綁在樹上的景梅傻了眼。這時她才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要殺了她!
她不停地叫罵著,直到馬車從視野中消失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周遭實在空曠,一聲鳥叫都被拉的聲長。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馬車從薛紹齊和薛譚明身邊駛過。
車上的車夫得意地笑著。
就你們這些人也想搞事情,真不如到郎中那看看腦子!
他邊想邊笑,加快了馬兒的速度,趕在日落時分回到京城。
回到將軍府,付君儀連忙將汀竹叫來檢視雲枝貍的傷勢。
雲枝貍的脖子上擦破了些皮,汀竹給她塗抹了些藥膏。
她沒見到景梅,也沒多問,心裡隱約有些些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