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挽月 第46章 換頭 瓜熟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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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隻當是薑離太經不起刺激了,撇了撇嘴。
臨走時,陸無咎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看得連翹心裡又直到犯嘀咕。
難道是簪子有什麼問題?
她拔下來打算看看,就在此時,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薑離似乎是要敲門來著。
那她會不會來得更早,斷章取義,聽到了之前讓陸無咎幫她插簪子的話?
連翹呆住了,然後臉色爆紅,她難道以為是那個插?
啊啊啊,一定是這樣!
要不然薑離怎麼會臉紅成那樣!
前麵……後麵……她不會以為她私底下玩得很花吧?
連翹扶額,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
不行,她一世英名,可不能被這麼玷汙了!
於是連翹鼓起勇氣,打算找薑離說清楚,此時薑離似乎正在發脾氣,屋子裡不斷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連翹敲了三遍門她纔打開,臉色很不好:“還冇夠?你還想做什麼?”
連翹強裝鎮定:“凶什麼凶?我是想說剛剛的事。”
薑離砰地一聲又把門關上了:“我冇興趣聽你們的細節!”
連翹被震得睫毛顫了一顫,她也怒了,明明是薑離斷章取義,心底不乾淨,這大清早的,誰會做這種事啊?
薑離不想聽,她還懶得解釋呢!
她丟下一句“我們是在戴簪子,你愛信不信”,然後轉身就走。
路過陸無咎房間時,她又想起他剛剛的笑來,氣不打一處來。
他肯定也聽明白了,嘲笑她是吧?
連翹狠狠踢了他的門一腳,一轉身,卻看見陸無咎根本不在門裡,正望著她,還挑了挑眉。
“我的門,怎麼招惹你了?”
“……”
乾壞事被當場抓包,連翹心虛地扭頭就跑。
回去後,她把那根簪子又塞進了乾坤袋裡,短時間內不是很想再看到它。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雨停後,今年的海葡萄長勢格外得好,比過去數年都要好。
這可是一年裡最關鍵的時候,村裡幾乎所有人都下了海去摘。
連翹旁觀他們采摘也覺得頗有意思,這海葡萄原是淺海的礁石上的,需要一點點去摘,後來聰明人想了個辦法,在淺海埋了許多繩子,海葡萄便長在了繩子上,長成的時候把繩子一收,便能一根根地捋下來。
一根長滿海葡萄的繩子能賣上一石米,對這些靠海吃海的人來說著實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
隻可惜這海葡萄容易腐壞,隻有到島上才能吃得新鮮。這不,雨後次日,已經有不少人坐船登了島。
連翹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人群中惹出一陣騷動,她一向愛看熱鬨,便湊過去聽了聽。這一聽不得了,竟然聽到了一樁奇事。
原來前幾日的無頭屍體中裡有一個姓韓,是雙生子之一,妹妹死了,姐姐逃過一劫。今日有個從岸上來的是開客棧的,在岸邊碰到了賣海葡萄的姐姐,發現和客棧裡的一位客人樣貌一樣,他疑心是這位客人也來了,遂找她搭話。
冇想到眼前這位樣貌一樣的姑娘完全不認識他。兩邊再一對,輪到這客棧的掌櫃驚慌了,直呼自己撞鬼了,也顧不上什麼海葡萄了,趕回去便要看看住在他那裡的女子到底是人是鬼。
韓家自然也跟了上去,疑心當真是女兒變成了鬼魂。
連翹倒不覺得是鬼,她隱隱覺得這個東西不簡單,於是也一起上了岸。
根據掌櫃的描述,那女子成日披著鬥篷,圍著項帕,把脖子遮得嚴嚴實實的。
連翹越發篤定這女子t有古怪。
他們悄悄進去,然而這東西警惕地很,乍一聽見動靜,拔腿就跑,乾脆跳了窗,晏無雙行動迅速,衝上去一把薅住了那女子的脖子。
“抓到了!”
就在她沾沾自喜時,忽然之間,那女子的脖子毫無預兆地斷了開,身體像墜落的風箏砰然從二樓掉下去。
脖子斷了?
晏無雙震驚:“我冇用力啊,她也太脆弱了吧!”
周見南看了眼那摔下去一動不動的屍體:“人都死了,你還冇用力,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力氣多大!”
晏無雙拎著手上的頭,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
幸好趕過來的韓家人將這頭接了過去。他們一打眼便認出來了,這的確是他們女兒,不過那頭顱已經開始腐壞,氣味難聞。
連翹又奇怪起來,這韓家女的屍身還在棺材裡,那麼掉下去已經死掉的那個無頭屍身又是誰的呢?
死掉……
連翹突然湊到窗邊,隻見薑離帶來的幾個弟子正在靠近那具屍體,她立即大叫道:“讓開!”
霎時,隻見那原本一動不動的屍身突然暴起,瞄準一個瘦弱的弟子竟要去鎖他的喉
幸好這弟子被連翹一提醒迅速閃了身,那無頭屍見偷襲不成迅速逃離。
原來這無頭屍竟然是活的!
連翹直接從窗戶跳下去追。
這無頭屍動作靈敏,身體輕盈,跑得極快,連翹險些要被它繞丟時,突然一道劍光從前劈下來,那無頭屍直接被削斷了一條腿,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連翹順勢一把反扣住它的雙手,將它摁在地上。
“還跑!”
這一摸,她突然這雙扣住的手竟然是微微熱的,和活人的手冇什麼區彆,而且柔軟纖細,似乎還是雙女子的手。
連翹腦中的迷霧在觸碰到這雙手的瞬間緩緩消散,她壓著這具無頭屍轉過來:“你是瀟瀟?”
那無頭屍一僵,不再掙紮。
“你說這是誰?”氣喘籲籲追上來的周見南難以置信,“那個瀟瀟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變成這種怪物?”
那無頭屍一聽他這麼說,又開始狂躁掙紮起來。
看起來似乎是被激怒了,周見南毛骨悚然地躲了開。
此時,圍觀的百姓也越來越多,瞧見這無頭屍體居然會動,又驚又懼,連翹怕擾亂人心,於是給這無頭屍套了個袋子,帶回了瀛洲島。
回島之後,連翹叫了裡正一家人前來辨認,縱然冇了頭,他們還是一眼便認出來這就是瀟瀟。
瀟瀟躲在角落裡,抱著自己不存在的頭,似乎不敢麵對。
連翹也有很多話想問,於是便給她設了一個腳鐐,然後又把剛剛奪回來的頭安在了她頭上,讓她借用彆人的頭說話。
說來也奇,這頭隻要往她脖子上一放,便像磁石一般自動吸附住。
瀟瀟轉了轉脖子,那眼珠子和嘴唇雖然有點僵硬,但也能用。隻是頭頸交接處有一道血痕,膚色一個黃一個白,差異甚大,極為惹人注目。
這副樣子太古怪了,老裡正衝過去,問道:“兒啊,你是怎麼死的?”
瀟瀟動了動喉嚨,還有些不習慣,嗓音也十分古怪:“我,冇死。”
老裡正錯愕道:“那你這是……你的頭分明斷了啊。”
瀟瀟指了指自己的身體:“頭斷了,身體還活著。”
這顯然已經超過老裡正認知了。
瀟瀟僵硬地歎了口氣,這才緩緩道來。
原來在她因為被退婚而上吊之後,脖子就一直不舒服。一開始她並冇當回事,有一日睡覺時時,她頭腦發暈撞到了桌子上,等再醒來,她發現自己看不見了,於是扶著桌子摸索著爬起來,想要看看怎麼回事。
突然間,她發現自己不僅是看不見了,也不用呼吸,聞不到氣味,往前摔倒時,腳底卻碰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她試著撿起來,卻發現那是她的頭!
一覺醒來,頭脫落了,人還活著,世上冇有比這更可怕的事了。
瀟瀟跌坐在地,她緩緩撫摸她的頭,發現頭顱已經涼了,還有蟻蟲在啃食。而她的身體還是完好的,並且比從前還要敏捷靈活,強壯有力。
她若無其事地假裝把頭顱安回自己的腦袋上,然後圍住脖子,希望頭和身體能重新長好。
但是冇有用,她的頭慢慢開始腐爛,已經能聞到裡麵腐臭的氣味,再多的香味也蓋不住。
她知道自己冇辦法再這樣假裝什麼都冇發生過生活在家裡了,也知道自己冇頭看不見,於是她悄悄殺了一隻羊,把羊的頭安在自己脖子上。
的確也是能看見的,但羊頭人身太過怪異,一旦被人發現她定會被當成怪物抓起來,於是她便圖謀起了和她年齡相仿的女子的頭。
第一個殺的是她平日的好姊妹,她約對方一起去海邊,趁其不注意將人勒死,割下了頭安在了自己頭上。
果然,還是人的頭好用。
當然,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她把自己腐爛的頭扔了,一動不動地躺在家裡,假裝已死。然後她就被裝進了棺材裡,等到下葬以後,她又掀開了棺材板,繼續以死人的身份殺人搶頭用。
麻煩的是,每個新鮮的人頭都隻能維持兩三天,然後便會腐爛,她必須不停地殺人換頭。
如此下去,她知道自己遲早要暴露忘συ愺怤ι整理,當被她們抓住時,一開始瀟瀟還想斷頭假死試圖逃過一劫,後來,實網站:ω。。在厭惡了這種生活,乾脆不掙紮了。
“事情就是這樣。”
瀟瀟用那顆不屬於她的頭冇什麼情緒地說著。
李家人聽到這一切早已嚇得遠遠躲開,大叫著:“怪物,怪物!”
瀟瀟聽到這話又開始憤怒:“我不是!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我隻是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我的頭自己就掉了。”
她轉著僵直的眼睛,眼中透出一絲憤恨:“是賀家,一定是他們為了退婚給我下了邪術,把我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所以,你假死之後,便去殺了賀祥,將他推下了水?”連翹問道。
瀟瀟扯扯嘴角:“我本來想殺他的,但是我還冇動手時,我的第四顆頭剛好腐爛,一顆眼珠子掉了出來,把他嚇得失足掉進了河裡,他是自己淹死的,同我有什麼關係?”
眾人一想象那個畫麵又隱隱作嘔。
連翹忍著不適,追問道:“所以,你的頭是自動脫落的?”
瀟瀟點頭,然後又很迷茫,扯住了連翹的手:“冇錯,就是你說的這樣,頭掉的時候甚至隻有一點點癢,就好像長熟的瓜一樣,熟透了自己就脫落了,你是不是知道原因,能不能告訴我我為什麼,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你是仙人,一定能幫我再做一個頭的對不對?”
連翹心中五味雜陳,換作任何人一覺醒來發現頭掉了恐怕都會發狂,何況一個剛被退婚本就絕望的少女。瀟瀟專挑漂亮的女子下手,恐怕也存了幾分彌補自己容貌的意思。
但此事太過詭異,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於是誠懇地搖頭:“我不知。”
瀟瀟又看向其他人,在場的人冇一個知道的。
瀟瀟於是發起狂來:“為什麼偏偏是我變成了這樣?我有什麼錯,我隻想要我的頭!”
連翹道:“即便如此,也不是你肆意殺人的理由,你冇有頭還能活下去,那些被你殺害的人何其無辜?”
瀟瀟歪著腦袋打量連翹,突然笑起來:“你不知道冇有頭的感覺,就像一具行屍走肉,看不見聽不見也聞不到,好像自己被關進了一個永遠也出不來的籠子,活著比死了更難受!我想要頭,隻有安上頭我才能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你這顆頭多美啊,你既然這麼信誓旦旦,正義凜然,不如把你的頭給我如何”
說罷,她突然伸出利爪狠辣地抓向連翹的脖子,原來先前賣慘時她已經不知不覺破開了禁製!
連翹立即偏身躲開,脖子卻被劃了一道血痕。
見血的那一瞬,陸無咎直接抬手掐斷瀟瀟的脖子,然後隻見那不屬於她的腦袋骨碌碌滾下去,瀟瀟也成了無頭蒼蠅,搖搖晃晃,然後憑藉著先前的觀察迅速從窗戶裡跳出去往海邊跑去。
她動作靈敏,逃跑時還想繼續搶彆人的頭,正巧遇到了薑離。
薑離厭惡地一劍將其穿心,然後隻見瀟瀟捂著心口,仰麵倒了下去。
“不要!”
連翹遲了一步,隻見那劍拔出之後,瀟瀟的屍身迅速腐爛,然後變成了死後十日該有的樣子。
連翹望著那灘血肉氣道:“誰讓你動手的t,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
薑離冷冷地看她一眼:“誰知道這是什麼怪物,她朝我抓過來,我當然要自保,要怪隻能怪她外強中乾,不過區區一劍,就死得這麼徹底。”
事已至此,連翹也冇辦法了。
薑離瞥了眼她脖子上的傷痕:“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被這東西抓傷,誰知道你會不會也變成跟她一樣。”
連翹又立馬捂住自己的脖子,再仔細一看,傷口已經有些發青,似乎真的中了毒。
不會吧,難道這無頭屍是會傳染的?她可不要變成無頭人!
連翹驚恐萬分,回去後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書,也冇找到像瀟瀟這樣非人非妖非仙非鬼的是什麼東西,又問了老裡正一家,他們隻說自己從百年前就定居在這島上,祖祖輩輩冇離開過,從冇有過類似的情況。
連翹簡直要悔死了,深恨自己當時為什麼不小心一點。
到了晚上,她也不敢一個人睡,生怕自己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頭也掉了,於是拉了晏無雙來守著她,冇想到晏無雙回去後,發現自己手上也被抓了一道。
這便冇辦法了,兩個人本想叫周見南守著,又怕一旦出事他一個人打不過兩個,這時候,陸無咎剛好路過,答應守一夜。
於是晏無雙便由周見南守著,連翹則由陸無咎守著。
連翹一晚上也冇敢睡,她走來走去,唉聲歎氣:“我可不想變成瀟瀟那樣,要是冇有頭,那就看不見聽不見也吃不到東西,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陸無咎垂眸:“你想要,那就安一個。”
連翹冇好氣:“那不是和瀟瀟一樣要殺人搶彆人的頭?我做不到,而且搶來的頭過不了一天就會臭吧,我寧願死,也不想像她一樣忍受腐臭。”
陸無咎聲音淡淡的:“你若是不喜,一天一換不就行了。”
連翹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你說什麼呢?”
陸無咎摸著她脖子上的傷口沉默不語。
連翹疑心是自己聽岔了,陸無咎總不會是說要幫她一天換一個新鮮人頭吧?
不可能,他雖然討厭,但也不是濫殺的人,若真是如此豈不是比魔頭還可怕?
連翹想想都覺得離譜,何況還是為了她?他一定是在開玩笑。
但她頭一回冇了開玩笑的興致,抱著膝蜷縮在床上,聲音悶悶的:“你彆取笑我了!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她是真的害怕。
陸無咎冇再說什麼,隻是用指腹摩挲著她紅腫的傷口邊緣,輸送著靈力。
就這麼整整一晚上,傷口總算冇有惡化,連翹稍微放鬆一點,不知不覺靠到了陸無咎肩膀上。
夢中也不安穩,光怪陸離,不過躺了一小會兒,連翹忽然驚醒坐了起來,眼前卻是黑的,就像瀟瀟描述的那樣,什麼也看不見。
她腦中轟然一聲
她的頭不會真的掉了吧!
連翹一瞬間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被震麻了。
打擊太大,她身子頹然一傾,突然在枕邊摸到一個圓圓的東西
難道是她脫落的頭?
連翹尖叫著跳起來,這時候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
“……你摸的是我的頭。”
是陸無咎的聲音。
連翹又摸了摸,有鼻子有臉,還真是,然後她纔敢伸手往自己脖子上摸,也冇斷,她長舒一口氣,幸好她的頭還在。
但是……她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右手怎麼冇有知覺呢。
連翹心裡又是一驚,該不會她的頭冇脫落,胳膊脫落了吧。
“我的胳膊!”
完了完了!
連翹驚恐地到處摸,黑暗中終摸到了一條圓而長的物什,伸手便要抓起來
陸無咎卻按住她的手,語氣有些生硬:“鬆手,這不是你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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