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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引路 此恨綿綿無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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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恨綿綿無絕期

杜封的死傳入了宮中,劉甘驍這是完全沒把聖旨放在眼裡。禦書房內靜得詭異,殿內的侍從將頭埋得更低,呼吸也跟著收緊。

不光皇帝震怒,杜勤痛失義子也悲憤交加。從禦書房出來,幾片枯葉落在杜勤的鞋麵。他的心裡空落落的,平日裡總是恭候在外的人影沒有了。

外麵飄起細雪,杜勤隻穿了件馬褂,未披鶴氅。有小太監碎步跑來,躬身給他打傘。

杜勤擡手揮去,小太監收起傘道,“公公,彆看這雪小,等走到屋裡衣裳就濕了。”

小太監話說的中聽,杜勤一字沒聽進去。細雪裹著馬褂邊,他一個半百的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些風霜又算得了什麼?

“你先回去罷,咱家想一人走走。”杜勤道。

小太監低低的哎了一聲,將宮燈雙手遞給了他,這才邁步離開。

杜勤提燈往前走,這條路他與杜封走過千萬遍,以前總覺得杜封聒噪,現在走這狹窄的小道,杜勤耳根是清淨了。

這條道的對麵是采衛殿,現下禁軍到了輪值的時候,腳步聲齊整有序。殿內,外麵的訊息傳不進來,劉堇嬋早已讓林數玉提早備上了白綾。

她玉指反複在綢緞上摩挲,那絲絲涼意刺入指尖,劉堇嬋盯著它出神。

林數玉哭得眼圈浮腫,啜泣聲在殿內飄蕩,時不時用手巾擦著淚。

“阿玉,彆哭了。”劉堇嬋目光不移白綾,喃喃道,“若哥哥兵敗,本宮便同他一起去。”

“那太子呢?”林數玉哭著跪到劉堇嬋身前,“娘娘想想太子……”

“抻兒……”劉堇嬋輕撫林數玉的肩,“他是皇上的兒子,再如何,念及父子之情,他也不會對抻兒下死手。”

浩蕩的軍隊抵達都城時已至後半夜,鐵蹄穿過街巷,吵得家家戶戶開窗探頭。道上黑漆一片,隻有宮牆上懸掛的燈籠照明。

牆上集結了排排禁軍,宮門正上方走出了一人,火光映照在他晦暗不明的臉上。杜勤舉過火把,“劉甘驍,你果然有意謀反。”

“本將沒想過反,”劉甘驍仰視而來,“是皇上寒了將士們的心,聽信你等閹人挑唆,本將不過是不服罷了。”

“信口雌黃!”杜勤氣得腮幫鼓起,他看向劉甘驍腰中佩劍,一時想到了杜封,怒火衝上心頭,“逆賊劉甘驍,披甲帶劍入宮,意圖謀反!給咱家拿下!”

火把從高空拋下,火勢逼退馬匹,隔絕了宮門與大軍。上方箭矢落下,大軍持盾抵擋,劉甘驍鎮定自若,擡手讓人去撞門。

同一時刻,楊廉抻帶兵繞至北門,大門緊閉,守衛不嚴。楊廉抻命人放火燒門,大軍後退數步。

不一會滾滾濃煙緩緩飄到上空,有士兵急忙跑來報,“杜公公,北門破了!”

“什麼?”

杜勤朝下望去,士兵還在撞門,劉甘驍意味不明的笑聲傳了過來。

“杜勤!北門已破,現下放本將進去,還能饒你不死!”

杜勤未回話,宮殿五門都有禁軍把守,北門雖兵力不多,但絕無可能輕而易舉就被攻入,隻有一種可能。禁軍裡麵有劉甘驍的人。

李匱把守的北門,這濃煙引起了他的注意。等人趕到時,門已經從外頭攻破。大軍如洪流般衝進皇宮,李匱拔劍迎了上去。

劉甘驍兵分三路,另一邊肖銘原帶少數精兵攀上宮牆,借著夜色隱藏身形。側門從裡開啟,一批精兵放輕步子潛入。

小道的一端,楊奕逢正帶兵巡邏。二人一頭一尾相撞,展開了廝殺。

臨恫大營進入都城時,遙望上空火光衝天,這是劉甘驍殺入宮裡了,他們晚來了一步。

陶昆縱馬飛奔,尤歸緊跟其後。一路暢通無阻,宮牆外彌漫著燒焦的氣味,道上屍體一堆又一堆,分不清究竟是誰的部下。

“分開救人。”陶昆道。

後排士兵各自分散,尤歸帶領一批將士進入宮門。甬道裡血流成河,白骨遍地。馬蹄走過,尤歸聽到了慘叫聲。她策馬過去,看到一排鐵甲士兵斬殺宮人。

尤歸當即持槍奔去,長劍與槍杆相擊,她握緊抽回,槍頭打了一個轉刺進了那士兵的喉中。噴射的血飛濺,宮女大叫一聲,當場昏倒。

尤歸來不及扶她,身後士兵已加入苦戰。她側身下馬,將宮女一手提入懷內,馱著人上馬。

當務之急是往大殿去,尤歸腿夾馬腹,一手將宮女摟緊,另一隻手握著長槍。麵對擋在身前的士兵,尤歸毫無懼色,力道注入長槍,來一人她就殺一人。

腥味很快蔓延全身,找到一處偏僻的長廊,尤歸把人放下,轉身上馬時,宮女扯住了她的手。

“去大殿,皇上危矣。”宮女聲音孱弱,眸中焦灼。

“好。”

-

大殿外,尤歸帶兵策馬趕到時,看見一人屈膝跪著,左膝中了一箭,血順著箭矢流淌,長階上倒下了一批禁軍。

夜色朦朧,李匱看見又一批士兵到來時,他長矛撐起一邊身體,想著決一死戰。正當李匱往下俯衝時,站在士兵前頭的女子持槍攻入叛軍內部。

是救兵!李匱眼眶濕熱,長矛砍斷箭桿,奮起衝去。

長矛迎麵攻上,楊廉抻劍鋒偏轉,他縱馬避開。

大殿內沒有點燭火,寒風吹著殿門搖擺,殿內沒有一人。楊賦世孤坐龍椅,兩隻手搭在柺杖上,老眼看著殿門上閃動的火光,刀光劍影下,門上溢位一灘血。

他在等,等太子會不會為了皇位弑父。

一門之隔,兩方天地。冰徹入骨的雪在發上凝結成霜,李匱腰間中了數箭,宛若刺蝟般趴在地上。他還想起身,長矛剛揮出去時,手就鬆開了。李匱死了,禁軍猶如無頭蒼蠅般挨著殿門。

楊廉抻翻身下馬,待邁步上長階時,聽見後方馬蹄紛亂。他回身,從眾多將士裡看到了尤歸,她披著銀甲,長槍負於身後鶴立。

他們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一路從正門廝殺到這,尤歸身後的士兵不多了。反觀楊廉抻,圍在前麵的士兵一排接著一排。

“十載,隻要你按兵不動,你剛剛殺的人,孤可以當做沒有看見。”

“殿下,你當知曉,我的目的不止於此。”

楊廉抻的指尖嵌入了掌心,微末的刺痛讓他瞳孔赤紅,“你想要孤的命。”

這聲音很輕,尤歸隔著排排士兵,還是看懂了他的話。她翻身上馬,不再猶豫,持槍往前排士兵掃去。

後排的弓箭手做著準備,就等太子一聲令下。掩在袖子裡的手始終未拿出,楊廉抻的目光隨著她的身形移動,心口彷彿被人左右拉扯,他該要放箭麼?

“殿下。”

前排的士兵倒下大片,女子招式勢如破竹,弓箭手催促道,“再這樣下去,兵力經不起耗。”

斜後方有人帶兵前來,蕭倚奇看見了尤歸,二話不說縱馬紮進人海。場麵越發混亂,這猛烈的攻勢讓前排士兵後退半步。

“殿下!”

“放箭。”

這一聲,楊廉抻彷彿用完了氣力。

箭雨落下,士兵齊刷刷倒了一排。尤歸抄起地上盾牌舉至身前,艱難邁步。他們這一方不久後處於弱勢,幾個士兵踩過地上屍體持劍砍來。

尤歸閃身避過,一邊躲著箭雨,一邊用盾擋住叛軍的刀劍。一支箭矢擦著耳廓飛過,瞬間火辣辣的疼。

壓上來的叛軍,蕭倚奇擡腿踹開,長矛橫穿士兵心胸。

楊廉抻拔劍親自上陣,長劍裹著寒風拂過蕭倚奇甲衣,左右士兵將他團團圍住。蕭倚奇將長矛換到左手,身體騰空跳起,踢了過去。

後方利刃襲來,蕭倚奇應接不暇,背上捱了一刀。冷風逮住洞口灌入,蕭倚奇咬牙應對。

箭雨停了,尤歸扔掉盾牌,見蕭倚奇被圍困。她長槍擲出,後排士兵閃開一條道。尤歸拔出匕首,與蕭倚奇打著配合。

楊廉抻以一敵二,尤歸這處應對的士兵少,她身形敏捷,旋身避開劍鋒,匕首往男子胸口刺去。

男子大掌按住尤歸手腕,她抽不回來,隻好擡腿踢向他的腕骨處。尤歸的招式,楊廉抻都躲過了。

天上飛雪越下越急,倆人發間白了一片。楊廉抻鬆開了她的手,得到反擊的空隙,尤歸反握住匕首迫近。

空氣突然歸為靜謐,尤歸瞳孔皺縮,她以為楊廉抻這次也能躲過,可男子抓住了她的手,將刀刃在心口處定住,毫不遲疑地送入心胸。

尤歸感到一抹猩紅血氣激入胸腔,她愣怔住,模糊的明黃身形在自己麵前倒下,男子的聲音還在耳側回蕩,“十載…孤這條命,可否換你一次原宥?”

大雪紛飛,尤歸僵在原地,血蔓延至腳踝。太子倒下,叛軍一時亂了陣腳。

此時,隻見一人疾步而來。他撿起匕首收起,看尤歸還失魂般站著,鄒時將人打橫抱起。在李山菁的護送下,遠離此地。

尤歸手上的血是冷,那股滑膩讓她心裡不適。鄒時找到一處僻靜的偏殿將人放下,把匕首放到她腳邊。

“阿歸,你且聽我說。”鄒時放慢語氣,“無論外麵發生了什麼,都先彆出來,太子的事我來處理。”

“鄒時……”尤歸回神,瞳孔血紅,說話時唇齒打架,“我殺了太子…他們都看見了……”

“我知曉。”鄒時擁住她,輕撫著柔聲道,“不怕,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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