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引路 我養了十年的刀(楊廉抻)[番外]
我養了十年的刀(楊廉抻)
女子身披銀甲,長槍麵對眾多逼近的士兵,臉上未露懼意。
她似乎不是我記憶中的十載,又好似還是當初那個不茍言笑,麵如寒霜的十載。
士兵在耳旁催促時,我隻覺得聒噪。有那麼一瞬間,我是享受的,看見她從容應對,一手槍法使得遊刃有餘。這就是我的十載,我養了十年的刀。
可當雪落在我的臉龐,被冰醒的那一刻起,我才意識到。這刀不屬於我,當我說出“放箭”二字時,耳旁聽不見彆的聲音。
我看著她在箭雨裡躲避,箭矢劃傷她的耳廓,那殷紅的血格外刺目。我知曉,她是恨我的。原來她早就知曉,我便是害死她全家的罪魁禍首。
那段日子的光陰,不過是一場夢。
舅舅說的沒錯,楊家專出情種。父皇一生都在愛柳惋,甚至寵愛母後也不過是因為舅舅。
那龍椅太冰冷,若是沒了尤歸,這後半生又該如何度過?
我知曉滅門之仇放在誰的身上都無法被原宥,當尤歸的匕首朝我刺來時,一個念頭湧入腦海,以死贖罪罷,楊廉抻,你這一生終究是死局。
匕首刺入心胸時,並沒有想象中的痛。我的目光一直在看她,想從她眼裡看到一絲不捨或是口中一句,原宥。
我與尤歸相差五歲,十五歲的我遇到了十歲的她。
年僅十歲的尤歸站在街上,雙眼通紅,光著腳。我深知是自己導致的她家破人亡,後來舅舅能準我收留尤歸,也隻是看中她身後尤家人脈。
宮裡多有不便,我便在宮外買了一處私宅留給她住。我時常覺得尤歸就像一根勁草,在從地牢出來時,那股韌勁變得格外明顯。
舅舅有意讓我培養她成為殺手,日後為自己所用。一開始我有些猶豫,可到了後麵,我漸漸不想放手了。一把趁手的刀,是捨不得換的。
我給她取名為十載,一來隱藏身份,二來便是我的私心。
兒時的我總是形單影隻,身邊的仆從大多怕我,畏懼我。十載不一樣,她有時候嘴上說著不敢,可行動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宮外那處府邸就像我的世外桃源,東宮到府邸這一段路,我曾走過無數遍。
十載學的武功,是我手把手一招一式教的。女孩學得很快,也許是埋於心底的恨罷。
我從未聽過她喊累,每日晨間雷打不動練武,春夏秋冬,未曾懶怠。
有一段日子,我把公務都搬到了書房。每日覺得累了,便擡頭往外看看。院外的花開了又謝,十載的武功也漸漸練得爐火純青。
除了武功外,識文斷字也十分重要。後來我便把她叫進了書房,叮囑她抄詩文。或許學武之人都一樣,寫出來的字東倒西歪,慘不忍睹。
我輕歎,握住她的手在紙上描摹。少女身上散著若有若無的花香,不知為何,我的手心有些燙。匆匆落筆,我便出了書房。
日子長了,我有心與她保持距離,便派她出去執行任務。十載一出去,我便一整宿睡不好。我怕她受傷,又怕她丟了性命。
好在她自保能力過人,派出的任務無一次失敗。十載很少笑,臉上就像化不開的冰。有時候,我很想讓她多笑笑,可話到嘴邊,卻始終未說出口。
十載的心裡裝著仇,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怎可讓她輕而易舉放下?
每當我想起這些時,那剛伸出的手最後都會縮回袖中。我總在想,若是能瞞她一輩子該多好,那我與她之間的鴻溝是不是就都填平了?
若此時有人來問我,是否想過養了十年的刀會在將來的某一日刺向自己?
我的答案便是:實則,我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