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當晚病秧王爺和我一起失憶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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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長姐嫁給了傳說中命不久矣的靖王。
新婚當夜,一群刺客闖入,我為護他,後腦著地,他為護我,胸口中刀。
雙雙昏迷。
醒來後,我倆看著對方,一臉茫然。
我失憶了。
他也失憶了。
我隻知道我叫阿月,他隻知道他叫蕭恒。
我們以為自己是一對家道中落的普通夫妻,在王府裡小心翼翼地過著日子。
一起攢錢,想在京郊買個小院子。
直到那天,我長姐,也就是真正的靖王妃,找上門來,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一個替嫁的賤人,竟敢勾搭王爺!
我身邊的病秧子夫君,緩緩站起身,將我護在身後,周身氣勢驟變:放肆,誰敢動本王的王妃
……
阿月,我們……是不是很窮
蕭恒拉著我的袖子,聲音裡帶著一絲委屈。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心疼地歎了口氣。
嗯,非常窮。
我們住的這個家大得離譜,空得嚇人。
屋子多到我們根本不敢走遠,生怕迷路。
傢俱都是又硬又硌的木頭,上麵還落了層灰。
最要命的是,這個家裡還有一群房東的下人。
他們神出鬼冇,看我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有同情,有為難,還有點......尷尬
我把這歸結為我們交不起房租。
蕭恒,彆怕,天無絕人之路,咱們總能想到辦法的。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故作輕鬆。
可是我餓。
他小聲說,眼睛盯著桌上那盤孤零零的青菜。
這又是房東家的管家,那個總是板著臉的福伯送來的。
每天三餐,準時準點,永遠是一葷一素一湯,用最樸素的瓦罐裝著。
我嚴重懷疑這是他們喂狗剩下的。
忍一忍,等我們攢夠了錢,就搬出去,買個帶院子的小房子,我天天給你做紅燒肉。
真的他眼睛一亮。
真的,我還會種一棵石榴樹。
他開心地笑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點血色。
我看著他的笑,心裡又酸又軟。
我不知道我們以前是什麼人,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淪落至此。
我醒來時,腦子一片空白,身邊躺著的就是他。
我們身上都帶著傷,是他胸口那道猙獰的刀疤,和我後腦時不時的鈍痛。
我們唯一的身份證明,就是我口中無意識念出的阿月,和他懷裡一張寫著蕭恒的字條。
我們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阿月,你看這個。
蕭恒不知從哪裡拖出來一個半人高的青色花瓶,獻寶似的推到我麵前。
這瓶子好醜,顏色跟發黴了一樣,上麵畫的也亂七八糟的。
我嫌棄地戳了戳。
可是它很大,很重。蕭恒一臉認真地分析,我們把它賣給收破爛的,應該能換不少銅板吧夠買好幾個肉包子了。
我眼睛一亮。
對啊!
這屋裡雖然冇什麼值錢東西,但這種又大又占地方的破爛可不少。
蕭恒,你真是個平平無奇的省錢小天才!
我激動地抱住他的胳膊。
我們說乾就乾,立刻開始在屋子裡搜尋可以變賣的破爛。
這個缺了口的玉碗,應該能賣幾個錢。
那幅掛在牆上、黑乎乎的字畫,紙都發黃了,扯下來當柴火都嫌臟,但賣給收廢紙的,總能換兩個銅板。
還有那把看起來鈍得可以的匕首,鞘上鑲的石頭五顏六色,俗氣死了,拿去鐵匠鋪,興許能回回爐。
我們正熱火朝天地規劃著我們的致富之路,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福伯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出現在門口。
他目光掃過我們腳邊那堆破爛,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兩位……主子,這是在做什麼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發飄。
我心頭一緊,護食似的把那隻缺口玉碗藏到身後。福、福伯,我們……我們在打掃衛生。
蕭恒結結巴巴地回答,緊張地看著我。
福伯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個被我們準備當廢品一號賣掉的青花瓷瓶上。
他的嘴唇哆嗦了幾下,最終什麼也冇說。
他隻是對著我們深深一鞠躬,然後退了出去。
門關上的瞬間,我聽到門外傳來他壓抑的、帶著哭腔的怒吼。
來人!把王……把府裡所有前朝的、禦賜的、值錢的東西,全都給本管家鎖到庫房裡去!
一件都不能留!聽見冇有!
福伯的反應讓我和蕭恒惴惴不安了好幾天。
我們以為他要去房東那裡告狀,把我們趕出去。
但奇怪的是,他什麼也冇做。
隻是從那天起,我們屋裡的破爛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看起來嶄新卻普通的木質桌椅。
夥食也變了。
不再是精緻的瓦罐,而是粗糙的陶碗,裡麵的菜色也從一葷一素變成了水煮青菜和兩個窩窩頭。
我和蕭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
房東這是在用行動警告我們,再敢動他家的東西,連飯都冇得吃了。
蕭恒,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我把窩窩頭掰成兩半,一半遞給他,我們必須自己賺錢。
怎麼賺他啃著窩窩頭,愁眉苦臉。
我看了看他那雙乾淨修長的手。
雖然他身體虛弱,手無縛雞之力,但失憶後,他唯一冇忘的,就是寫得一手好字。
那筆鋒,龍飛鳳舞,連我這個外行都覺得賞心悅目。
賣字!我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就去街上賣字畫,肯定能賺錢。
他有些猶豫:可是……我隻會寫字,不會畫畫。
冇事,你負責寫,我負責在旁邊給你畫小人兒,主打一個圖文並茂,肯定好賣!
我給他打氣。
其實我心裡也冇底,但這是我們唯一的出路了。
夜深人靜時,我後腦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一些破碎的、不屬於阿月的記憶碎片,在我腦海裡閃現。
我看到一個華麗的房間,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抓著我的手,她的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裡。
記住,林映月,你嫡姐生來就是金枝玉葉,是要當未來當皇後的!靖王如今病重,誰知道還能活幾天讓你替她嫁過去,是你這個庶女天大的福氣!
你要是敢在王府裡亂說一個字,壞了你姐姐的名聲,我立刻就將你那個下賤的娘打斷腿扔出京城!
靖王王妃
林映月……那是我嗎
胸口一陣窒息,我猛地從夢中驚醒,大口喘著氣。
阿月,做噩夢了
蕭恒不知何時醒了,正擔憂地看著我。
他伸出手,輕輕拍著我的背,動作笨拙又溫柔。
冇事了,我在這裡。
他的聲音很輕,軟軟的圍繞著我。
我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清瘦的身體傳來的溫度,心中的恐慌慢慢平複。
管他什麼靖王,什麼林映月。
那些都不是我的。
我的世界裡,隻有蕭恒。
我們是阿月和蕭恒,一對要努力賺錢買小院子的普通夫妻。
第二天,我們決定實施我們的賺錢大計。
第一步,就是想辦法溜出這個巨大的牢籠。
王府的守衛極其森嚴,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想從正門出去,無異於癡人說夢。
我記得後花園有個狗洞。蕭恒忽然小聲說。
狗洞你確定
嗯,前幾天我睡不著,出去散步時看到的,就在那片薔薇花牆下麵。
我大喜過望。
蕭恒,你簡直是我的機智小福星!
我們趁著午後下人最睏乏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溜到了後花園。
王府的後花園大得驚人,奇花異草,假山流水,比我記憶裡那個所謂的家要氣派百倍。
我們無心欣賞,貓著腰,一路躲躲藏藏,終於在薔薇花牆的角落裡找到了那個狗洞。
洞口不大,但容納我們兩個清瘦的人鑽出去,綽綽有餘。
蕭恒先鑽了出去,然後在外麵接應我。當我滿身泥土地從狗洞裡爬出來,呼吸到外麵自由的空氣時,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我們出來了!蕭恒!我們出來了!
他笑著替我拍掉身上的塵土,眼神亮晶晶的。
阿月,我們的好日子要來了。
我們並不知道,在我們身後不遠處的假山背後,幾個身穿黑衣的暗衛正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我們。
頭兒,王爺和王妃鑽狗洞跑了……我們還跟嗎
跟!就算是鑽地縫也得跟上!王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都得提頭來見!
為首的暗衛咬牙切齒地低吼。
可是……王爺吩咐過,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乾涉他和王妃的……日常生活。
那就離遠點跟!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京城裡想讓王爺死的人,可不止一兩個!
京城的街頭,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我和蕭恒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在地上鋪開一張撿來的破草蓆,把我們簡陋的文房四寶擺了上去。
一塊破硯台,一支禿毛筆,還有幾張從府裡順出來的、質地粗糙的草紙。
客官,寫字畫畫,便宜賣啦!
我扯著嗓子吆喝起來,一點大家閨秀的自覺都冇有。
哦,不對,我現在是個窮得叮噹響的民婦。
蕭恒臉皮薄,紅著臉坐在我旁邊,低著頭,不敢看路過的行人。
蕭恒,抬頭挺胸,我們是靠手藝吃飯,不丟人。
我戳了戳他。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一個時辰過去了,我們的攤位前門可羅雀。
偶爾有人駐足,也隻是掃一眼我們那寒酸的裝備,然後撇撇嘴走開。
阿月,是不是……我的字不好
蕭恒的聲音充滿了失落。
怎麼會!你的字是天下一絕!我立刻反駁,是他們冇眼光!不懂欣賞!
話雖如此,我心裡也開始打鼓。
難道我們的創業計劃,第一天就要宣告破產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一個穿著錦衣的胖商人停在了我們攤前。
他拿起蕭恒剛剛寫好的一幅家和萬事興,眯著眼睛看了半天。
這字……有點意思。
他摸著下巴,自言自語。
我立刻來了精神,湊上去推銷。
這位老爺,您真是好眼光!我相公這手字,可是祖傳的!您看這筆鋒,多有力道!掛在家裡,保證您家宅興旺,財源廣進!
胖商人被我逗笑了。
你這小娘子,嘴皮子倒是利索。行吧,這幅字,爺要了。多少錢
我激動地伸出兩根手指。
二……二十文!
我緊張地報出價格,這夠我們買十個肉包子了。
胖商人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二十文哈哈哈,有趣,真有趣!
他從錢袋裡摸出一塊碎銀子,扔到我們草蓆上。
不用找了,爺今天高興。
說完,他捲起字,哼著小曲走了。
我看著那塊至少值一兩的銀子,和蕭恒麵麵相覷,半天冇回過神來。
蕭恒……我們……發財了
嗯……
他呆呆地點頭。
我們拿著這筆钜款,激動地衝向了最近的包子鋪。
老闆,十個肉包子!
我豪氣乾雲地把銀子拍在桌上。
熱氣騰騰的肉包子一出籠,那股霸道的肉香,瞬間就衝到了我們腦門。
我和蕭恒一人抓起一個,顧不上燙,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好吃……
蕭恒吃得滿嘴是油,含糊不清地說。
嗯!
我用力點頭,眼眶有點發熱。
這是我們靠自己的雙手,賺來的第一頓飽飯。
吃完包子,我們又去買了些米和麪,還有一塊豬肉。
我盤算著,剩下的錢,夠我們撐上十天半個月了。
夕陽西下,我們牽著手心滿意足地往回走。
為了不被髮現,我們還得從那個狗洞鑽回去。
走到僻靜的巷口,我們正準備鑽洞,巷子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幾個手持棍棒的混混,堵住了我們的去路。
為首的刀疤臉,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我。
喲,這小娘子長得挺水靈啊。小子,把你身上的錢都交出來,再讓你馬子陪哥幾個樂嗬樂嗬,就放你們走。
我嚇得臉都白了,下意識地把蕭恒護在身後。
你們……你們想乾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還有冇有王法了!
王法刀疤臉笑了,在這條巷子裡,老子就是王法!
他一步步逼近,淫邪的目光在我身上流連。蕭恒雖然害怕,卻還是把我死死護在身後,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不許……不許你們碰她!
喲,還是個護花使者。刀疤臉嗤笑一聲,給我上!男的打殘,女的帶走!
幾個混混一擁而上。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摟著蕭恒。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隻聽幾聲悶哼,那幾個混混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我驚魂未定地睜開眼,隻看到一個穿著夜行衣的背影,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巷子裡,隻剩下我和蕭恒,還有一地的混混。
蕭恒扶著牆,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剛纔情急之下,他被一個混混推了一把,撞在了牆上,牽動了舊傷。
蕭恒!
我衝過去扶住他,心疼得無以複加。
他靠在我身上,虛弱地笑了笑。
阿月,彆怕,我冇事。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再看看巷子口那個黑漆漆的狗洞,一個念頭瘋狂地滋長。
這個地方,我們一天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自從上次被混混堵截,又恰好被路過的俠士所救後,蕭恒的身體就更差了。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咳嗽,臉色也愈發蒼白。
福伯送來的飯菜裡,悄悄多了一些溫補的湯藥,但都被我警惕地倒掉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誰知道這房東安的什麼心。
賣字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我不敢再帶蕭恒出去冒險。
我們好不容易攢下的那點錢,很快就見了底。
眼看著又要回到吃窩窩頭的日子,我心急如焚。
阿月,彆愁了。蕭恒拉著我的手,安慰我,大不了……我們再去那個瓶子賣了。
他說的是我們之前看上的那個青花瓷瓶。
福伯雖然把大部分破爛都收走了,但這個因為太大太重,還留在我們屋裡。
我看著那個醜醜的瓶子,猶豫了。
福伯上次的反應還曆曆在目。
這要是被髮現了,我們可能真的會被掃地出門。
可看著蕭恒咳得蜷縮成一團的虛弱模樣,我咬了咬牙。
豁出去了!
為了蕭恒,彆說賣個破瓶子,就是讓我去偷去搶,我也乾!
好,就賣它!
第二天,我找了個藉口支開了每日來打掃的丫鬟,和蕭恒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個笨重的瓶子偷偷運到後門。
我們冇有再鑽狗洞,而是花了幾十文錢,買通了一個負責采買的小廝,讓他用運泔水的車把瓶子帶出去。
我和蕭恒則扮作下人,混在采買的隊伍裡,第一次從王府的正門,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到了約定的地點,我們把瓶子從泔水車上卸下來,那股酸臭味熏得我差點吐出來。
阿月,我們現在去哪兒賣蕭恒捂著鼻子問。
去當鋪!
我早就打聽好了,城西有家德盛昌當鋪,據說是京城最大的當鋪,給的價錢最公道。
我們推著獨輪車,把那個半人高的瓶子運到了德盛昌。
當鋪的朝奉是個山羊鬍老頭,一雙眼睛精明得。
他看到我們推著個臟兮兮的瓶子進來,臉上立刻露出嫌棄的神色。
去去去,什麼破爛都往我們這兒送,我們這兒不收垃圾。
掌櫃的,您先看看貨。我陪著笑臉,這可是我們家的傳家寶,要不是實在過不下去了,我們也不會拿出來賣的。
山羊鬍半信半疑地走過來,繞著瓶子看了一圈。
當他的目光落在瓶底那個小小的印記上時,臉色忽然變了。
他掏出懷裡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掉瓶身上的汙漬,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
越看,他的手抖得越厲害。
這……這……這是前朝的官窯青花!天哪!
他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我和蕭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狂喜。
官窯聽起來就很值錢!
掌櫃的,那這個……能當多少錢我試探著問。
山羊鬍激動地搓著手:姑娘,您彆當了,直接賣給我吧!我給您這個數!
他伸出五根手指。
我心頭一跳。
五……五兩銀子
山羊鬍差點一口氣冇上來。
姑娘!是五百兩!黃金!
五……五百兩黃金
我眼前一黑,差點幸福得暈過去。
蕭恒扶住了我,他自己也站不穩,聲音都在發抖。
阿月,我們……我們真的發財了。
巨大的驚喜過後,是無儘的後怕。
一件傳家寶就值五百兩黃金,那我們之前準備當破爛賣的那些玉碗字畫……
我不敢想下去。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了。
有了這筆錢,我們就可以離開王府,買個小院子,給蕭恒治病,過我們自己的日子了。
我們拿著五百兩的銀票,感覺腳下都輕飄飄的。
我們甚至奢侈地雇了輛馬車,回到了王府附近。
然而,當我們走到那條熟悉的巷口時,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巷口處,停著一輛無比華麗的馬車,馬車旁站著一排盛氣淩人的丫鬟仆婦。
一個身穿華服、珠光寶氣的年輕女子,正站在王府的側門前,趾高氣揚地訓斥著什麼。
我心頭警鈴大作,拉著蕭恒躲到牆角。
隻聽女子尖利的聲音劃破空氣。
福管家,你彆跟我打馬虎眼!我爹爹已經打聽清楚了,靖王他根本就冇死!我纔是聖上親指的靖王妃,林映月那個賤人不過是個替嫁的!現在立刻讓她滾出來見我!
你一個替嫁的賤人,竟敢覬覦王爺!
她的聲音充滿了惡毒的怨恨。
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替嫁的賤人……林映月……
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記憶碎片,瞬間拚湊完整。
原來,那不是夢。
我就是林映月。
一個被家族拋棄,替嫡姐林婉兒嫁過來沖喜的犧牲品。
身邊的蕭恒,身體也僵住了。
他茫然地看著林婉兒,又看看我,眼神裡充滿了困惑。
林婉兒似乎終於罵累了,一把推開攔路的福伯,氣勢洶洶地朝我們這個方向衝了過來,似乎是想硬闖。
滾開!彆擋本王妃的路!
她一眼就看到了躲在牆角的我們。
當她看清我的臉時,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林映月!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還真敢待在這裡!
她揚起手,一個耳光就朝我臉上扇了過來。
我嚇得閉上了眼。
預想中的疼痛冇有傳來。
一隻手,穩穩地抓住了林婉兒的手腕。
是蕭恒。
他將我護在身後,原本溫和害羞的眉眼,此刻卻帶著刀鋒般的銳利和冰冷。
他看著林婉兒,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陌生,帶著一股攝人的威壓。
放肆。
你算個什麼東西敢攔我
林婉兒被抓住手腕,又驚又怒,她想掙脫,卻發現對方的手如同鐵鉗一般。
一個病秧子,也敢在本王妃麵前放肆!來人,給我把他拖開!
她身後的仆婦們立刻就要上前。
我看誰敢。
蕭恒冷冷地吐出三個字。
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那個依賴我、溫和無害的蕭恒。
那雙眼睛裡,是深不見底的寒潭,是睥睨一切的威嚴。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他清瘦的身體裡散發出來,讓那些氣勢洶洶的仆婦們,竟一時不敢上前。
福伯連滾帶爬地跑過來,看到這一幕,激動得老淚縱橫。
王爺!您……您想起來了!
王爺
我怔怔地看著護在我身前的背影。
這個稱呼,讓我心臟一緊。
他不是蕭恒。
他是靖王,蕭玨。
那個傳說中殺伐果斷,權傾朝野,卻又命不久矣的……我的夫君。
你……你是靖王林婉兒也傻眼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你不是快死了嗎
托你的福,還死不了。
蕭玨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林婉兒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
他緩緩站直身體,原本因病弱而微駝的背脊,此刻挺得筆直。
周身的氣勢,從一個溫吞的病夫,瞬間變成了一把出了鞘的利劍。
福伯。
老奴在!
把大門打開。蕭玨的聲音冇有一絲波瀾,本王要看看,是誰給她的膽子,在本王的府門前大呼小叫。
福伯激動地應了聲是,立刻指揮下人打開了緊閉的王府正門。
林婉兒的臉色,慘白如紙。
她帶著人來鬨事,本以為靖王病重,王府群龍無首,可以任她拿捏。
誰能想到,靖王不僅冇死,還恢複了神智!
王……王爺……她慌了,聲音都在發抖,我……我是婉兒啊,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啊!是這個賤人,是她騙了您!
她指著我,試圖做最後的掙紮。王妃蕭玨嗤笑一聲,那笑意卻未達眼底,聖上賜婚的婚書上,寫的是林尚書之女,可冇寫是你林婉兒。
林映月她隻是個庶女!她不配!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蕭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冰冷的眼神,在觸及我的瞬間,融化了一絲,變得複雜起來。
他頓了頓,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從今往後,我靖王府,隻有一位王妃,那就是林映月。
他轉向我,朝我伸出手,聲音恢複了幾分我熟悉的溫柔。
阿月,過來。
我看著他。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聽著這聲熟悉的阿月。
可我卻隻覺得陌生和恐懼。
我的蕭恒呢
那個會因為一個肉包子而開心半天,會笨拙地安慰我,會和我一起憧憬未來的蕭恒,去哪兒了
眼前的這個人,是高高在上的靖王。
他很強大,很威嚴,可他不是我的蕭恒。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怎麼他問,聲音裡帶上了熟悉的委屈,不認識我了
我搖著頭,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的蕭恒……
林婉兒看到這一幕,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
王爺您看!這個賤人根本就不識好歹!她心裡根本冇有您!她隻是貪圖富貴!
蕭玨冇有理她,隻是定定地看著我。
本王就是蕭恒。他一字一句地說,阿月,我記得所有事。記得我們一起賣字,記得我們買的第一個肉包子,記得我們說好要買的那個小院子。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打開來,上麵是用他那手漂亮的字,畫出的歪歪扭扭的庭院圖。
角落裡,還有兩個牽著手的小人。
那是我們最窮困潦倒,卻也最快樂的時候,一起畫下的未來。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所以,他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懇求,跟我回家,好嗎
家
我茫然地看著他,又看看那扇洞開的,如同巨獸之口的王府大門。
那裡是我的家嗎
我隻是一個被送進去沖喜的,隨時可以被丟棄的替身。
如今,正主找上門了,我這個替身,又該何去何從
不……我搖著頭,淚眼模糊,那不是我的家。
我轉身,不顧一切地朝巷子外跑去。
我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裡去。
京城這麼大,卻冇有我的容身之所。
身後冇有傳來腳步聲,蕭玨冇有追上來。
也是,他現在是高高在上的靖王,怎麼會為了一個不識好歹的替身,在大街上失了體麵。
我的心,空落落的。
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直到懷裡那張沉甸甸的銀票提醒了我。
錢。
我還有錢。
五百兩黃金,足夠我找個冇人認識我的地方,買個小院子,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
冇有蕭恒,也冇有靖王。
隻有我自己。
我找了一家客棧住下,要了最便宜的房間。
躺在陌生的床上,我睜著眼睛,一夜無眠。
腦子裡,一會兒是蕭恒溫柔的笑臉,一會兒是靖王冰冷的眼神。
兩個身影不斷交錯,撕扯著我的神經。
第二天,我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誰啊
我警惕地問。
姑娘,是……是我,福伯。
門外傳來福伯遲疑的聲音。
我心裡一驚,他怎麼會找到這裡
我不想開門,可福伯的聲音帶著哀求。
王妃娘娘,您就開開門吧,老奴有幾句話想跟您說。王爺他……他為您擔心了一整夜。
王妃娘娘。
這個稱呼,讓我覺得無比諷刺。
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打開了門。
福伯站在門口,一夜之間,彷彿老了十歲。
他冇有進來,隻是遞給我一個食盒。
這是王爺親手為您做的……紅燒肉。
我看著食盒裡那盤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紅燒肉,眼眶一熱。
他說,他答應過你的。福伯的聲音帶著哽咽,王爺他還說,他知道您現在不想見他,他不逼您。但請您,無論如何,照顧好自己。
我接過食盒,手指觸碰到溫熱的盒身。
他還說什麼了
王爺說……‘蕭恒’冇忘的,他蕭玨,一個字都不會忘。
福伯說完,對著我深深一揖,然後轉身離開。
我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
食盒裡的紅燒肉,還冒著熱氣。
我夾起一塊,放進嘴裡。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是我曾經在夢裡描述過的味道。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蕭恒,蕭玨。
原來,他一直都是他。
是我自己,困在了替身這個身份裡,走不出來。我在客棧裡待了三天。
這三天,福伯每天都會準時送來三餐,都是我曾經唸叨過想吃的東西。
他從不多說一句話,放下食盒就走。
我知道,這是蕭玨在用他的方式,告訴我,他冇有放棄。
第四天,我終於走出了房門。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需要一個答案。
我回到了靖王府。
這一次,我冇有走側門,而是走到了那扇威嚴的正門前。
守門的侍衛看到我,冇有阻攔,反而恭敬地為我打開了大門。
王府裡,下人們來來往往,井然有序。
看到我,他們都停下腳步,恭敬地行禮。
王妃娘娘。
我一路走到了我們的家,那個曾經被我們視為牢籠的偏院。
屋子已經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那些廉價的木質桌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看不懂,但感覺很名貴的傢俱。
牆上掛著一幅字。
不是我們準備賣掉的那幅,而是一幅新的。
上麵隻有三個字。
月歸來。
筆鋒蒼勁有力,是我熟悉的蕭恒的字跡。
我的心,顫動了一下。
蕭玨不在屋裡。
我鬼使神差地走進了內室,他的書房。
書桌上,堆滿了各種我看不懂的文書。
而在文書的最上麵,壓著一張紙。
那是一份婚書。
明黃色的綢緞,上麵用硃砂寫著娟秀的字跡。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我看到了靖王蕭玨的名字。
也看到了他旁邊那個,刺眼的名字。
林婉兒。
原來,他一直留著這份婚書。
原來,在他心裡,她纔是那個名正言順的靖王妃。
那我算什麼
一個失憶時陪他解悶的玩意兒嗎
胸口那道剛剛癒合的傷疤,又被狠狠地撕開,鮮血淋漓。
我抓起那份婚書,轉身就往外衝。
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剛衝出院子,就和一個行色匆匆的暗衛撞了個滿懷。
暗衛看到我,臉色一變,急忙行禮。
王妃娘娘!
他手裡拿著一封信,似乎是什麼緊急情報。
我冇有理他,滿心都是被欺騙的憤怒。
可就在我與他擦身而過時,我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他手中那封信上,一個熟悉的名字。
太子蕭洵。
蕭洵。
這個名字讓我停下了腳步。
我記得,替嫁之前,我那一心攀附權貴的父親,似乎提過一嘴。
說長姐林婉兒,不僅是內定的靖王妃,更與當朝太子,私交甚篤。
當時我隻當是父親吹噓,並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來,處處透著詭異。
這封信,是給王爺的我問那名暗衛。
暗衛有些為難:王妃娘娘,這是密報……
給我。我手一伸。
暗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信遞給了我。
他知道,如今這府裡,我的話,分量和王爺一樣重。
我展開信紙,上麵的內容,讓我渾身發冷。
信中詳細記錄了林婉兒在被趕出王府後,立刻就去見了太子。
兩人在東宮密談了整整一個時辰。
而談話的核心,就是即將在三日後舉行的宮中秋日宴。
太子打算在宴會上,以欺君之罪為由,當著文武百官和皇上的麵,發難靖王。
而林婉兒,就是他最重要的人證。
他們要用我這個替嫁的身份,徹底把蕭玨釘死在恥辱柱上。
好一招毒計。
我捏著信紙的手,微微發抖。
憤怒和背叛的情緒,依舊在胸中翻湧。
可一種更強烈的情緒,壓過了它們。
是擔憂。
我無法想象,當蕭玨在朝堂之上,被千夫所指,他該如何自處。
他纔剛剛恢複,身體還那麼虛弱。
我不能讓他一個人麵對這些。
我轉身,將那份寫著林婉兒名字的婚書,重新放回了書桌上,用鎮紙壓好。
然後,我拿著那封密信,去找蕭玨。
他在演武場。
我到的時候,他正在練劍。
清瘦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劍風淩厲,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那不是我的蕭恒,那是真正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靖王。
一招一式,都充滿了力量與美感。
我靜靜地站在場邊,冇有打擾他。
直到他收劍,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來。
阿月,你回來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喜悅。
嗯。我點了點頭,將手裡的信遞給他。
他接過信,迅速看了一遍,臉色沉了下去。
太子……果然還是按捺不住了。
他冷笑一聲,眼神裡冇有絲毫的意外,彷彿一切儘在掌握。你早就知道了我問。
裝病這麼久,總要給他們一個動手的機會。他看著我,解釋道,
不把這些藏在暗處的毒蛇一次性揪出來,我睡不安穩。
我看著他運籌帷幄的樣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連我們失憶,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嗎
他愣住了。
阿月,你在胡說什麼他抓住我的肩膀,急切地說,
我怎麼可能拿你的安危來計劃!那晚的刺客,是意外!我們一起受傷,一起失憶,更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意外,也是最大的幸運。
他的眼神,真誠得燙人。
我的心,動搖了。
那份婚書……我還是問出了口,你為什麼還留著
他怔了怔,隨即苦笑。
那是罪證。
罪證
林尚書通敵叛國的罪證。蕭玨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我留著它,就是為了在最關鍵的時候,連同太子,一起扳倒。我從冇想過要娶林婉兒,聖上賜婚,不過是我和他演的一齣戲。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他語塞了,眼神裡閃過一絲懊惱,
我怕嚇到你。我想讓你慢慢接受,從蕭恒到蕭玨的轉變。我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我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
所以,一切都是誤會。
他不是不愛我,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護我。
可這份保護,太沉重,也太寂寞了。
三日後的宮宴,你會去嗎我問。
去。他點頭,眼神堅定,這是最好的機會。
帶我一起去。
不行!他立刻拒絕,太危險了。他們會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你。
我知道。我看著他,目光同樣堅定,蕭玨,我們是夫妻。你的戰場,不能隻有你一個人。
我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無論是蕭恒和阿月,還是靖王和靖王妃,我們都該站在一起。
他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最終,他妥協了。
他將我緊緊擁入懷中,下巴抵在我的發頂。
好。
秋日宮宴,設在金碧輝煌的太和殿。
絲竹悅耳,舞姿翩躚。
我和蕭玨並肩而坐,他穿著親王規製的朝服,襯得他越發俊朗挺拔,卻也多了幾分疏離。
我看著他完美的側臉,有些恍惚。
這真的是那個會因為吃不到肉包子而委屈的蕭恒嗎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側過頭,在寬大的袖袍遮掩下,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溫暖而乾燥。
彆怕。
他用口型對我說。
我回握住他,點了點頭。
酒過三巡,歌舞漸歇。
太子終於站了出來。
他舉著酒杯,走到大殿中央,先是向高位上的皇帝行了一禮,隨即話鋒一轉,指向了蕭玨。
父皇,兒臣今日有一事啟奏,事關皇家顏麵,事關欺君大罪!
他聲色俱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皇帝放下酒杯,臉色看不出喜怒。
哦太子有何事,不妨說來聽聽。
父皇!太子轉身,直指蕭玨,您當初為七弟賜婚,定下的是林尚書的嫡女林婉兒。可如今,坐在七弟身邊的,又是何人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有好奇,有輕蔑,有幸災樂禍。
我挺直了背脊,麵不改色地迎著這些目光。
朕記得,是林尚書之女。皇帝緩緩開口。
冇錯!太子提高了音量,可這位,並非林家嫡女,而是林家一個上不得檯麵的庶女,林映月!
她頂替自己的姐姐,嫁入王府,迷惑七弟,此乃其罪一!林家滿門,欺上瞞下,將皇室玩弄於股掌,此乃其罪二!七弟明知此事,卻隱瞞不報,寵妾滅妻,罔顧聖恩,此乃其罪三!
三罪並罰,請父皇嚴懲靖王與林氏!
太子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正氣凜然。
他話音剛落,林婉兒就從女眷席中衝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殿中央,哭得梨花帶雨。
陛下!請您為臣女做主啊!
她哭訴著自己如何被庶妹頂替,又如何被靖王無情趕出府門,說得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一時間,大殿內議論紛紛。所有人都用譴責的目光看著我和蕭玨。
七弟,你還有何話可說太子得意地看著蕭玨,眼神裡充滿了勝利者的姿態。
蕭玨緩緩站起身。
他冇有看太子,也冇有看哭倒在地的林婉兒。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尚書的身上。
林尚書從一開始就坐立不安,此刻被蕭玨一看,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林大人。
本王且問你,邊關守將陳將軍的糧草,為何會遲遲未到
林尚書臉色一白:這……這與今日之事何乾
為何不乾蕭玨冷笑,
那批糧草,被你偷偷換成了發黴的陳米,高價賣給了北狄的商人。而換來的錢,一部分進了你的口袋,另一部分,則流向了東宮,是也不是
你……你血口噴人!太子又驚又怒。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父皇一看便知。
蕭玨從懷中拿出一本賬冊,呈了上去。
這是林尚書與北狄商人往來的所有賬目,以及他與東宮資金往來的證據。他之所以急著將女兒嫁與我,不過是想在我這顆即將廢掉的棋子上,再撈一筆。隻可惜,他算盤打錯了。
皇帝翻看著賬冊,臉色越來越沉。
大殿上的氣氛,瞬間逆轉。
林尚書和太子,麵如死灰。
林婉兒也停止了哭泣,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來人!將林尚書和太子給朕拿下,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皇帝的怒吼聲,迴盪在太和殿。
禁軍一擁而上,將癱軟如泥的林尚書和太子拖了下去。
林婉兒尖叫著,想去拉扯太子的衣袖,卻被無情地推開。
不……太子哥哥!救我!我不想死!
她的哭喊,很快就消失在了殿外。
一場精心策劃的逼宮大戲,以一種所有人都冇想到的方式,草草收場。
蕭玨處理完這一切,轉身看向我,眼含歉意。
阿月,都結束了。
他以為我還在為剛纔的場麵後怕。
他不知道,我記起了一切。
記起了我那卑微的出身,記起了我被當成貨品一樣送進王府的屈辱。
更記起了,在那個空曠的偏院裡,他拉著我的手,說要帶我離開,給我一個家。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不,還冇結束。
不等他反應,我從他身邊走過,走到了大殿中央。
我學著林婉兒的樣子,對著皇帝,盈盈下拜。
隻是我冇有哭,也冇有鬨。
陛下。
我的聲音很平靜。
皇帝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和欣賞。
靖王妃,你還有何事
陛下,臣女今日,也想請您為我做一個主。
我從懷裡,掏出了那張皺巴巴的,畫著兩個小人的紙。
我將它高高舉起,展示給所有人看。
陛下,這是我與夫君的婚書。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想看清我手裡那張堪稱簡陋的婚書。
蕭玨也愣住了,呆呆的看著我手裡的畫。
臣女不才,出身微賤,不懂什麼皇家規矩,也不識什麼金銀珠寶。
我緩緩開口
臣女隻知道,在我與夫君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是他,親手寫下了這份婚書。他說,要和我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他說,要為我買一所小院子,種一棵石榴樹。
我的目光,轉向蕭玨。
他的眼眶,紅了。
民間有言,糟糠之妻不下堂,貧賤之交不可忘。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皇帝,一字一句,清晰地問。
陛下,臣女鬥膽,想問一句。
不知這民間的情分,在天家,還算不算數
皇帝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那雙洞悉世事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他朗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好!說得好!
他走下龍椅,親自將我扶起。
糟糠之妻不下堂!朕的兒子,能有你這樣一位情深義重,不慕富貴的王妃,是他的福氣,也是我皇家的福氣!
他拍了拍我的手,又看向蕭玨。
老七,你聽見了這張‘婚書’,朕認了!從今往後,林映月,便是你唯一的妻。若你敢負她,朕第一個不饒你!
蕭玨走上前來,對著皇帝,深深一揖。
兒臣,遵旨。
他直起身,走到我麵前,牽起我的手。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阿月……
他有千言萬語,卻隻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回握住他的手,對他笑了笑。
那場驚心動魄的秋日宴後,京城的格局,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太子被廢,圈禁於宗人府。
林尚書通敵叛國,被判滿門抄斬,林婉兒作為主犯之一,被賜了一杯毒酒,結束了她不甘的一生。
而靖王蕭玨,因為揭發有功,又在朝堂之上展現出了非凡的謀略和手腕,聲望日隆。
皇帝對他愈發倚重,幾乎將朝中大半事務都交由他處理。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大周的天下,未來將屬於誰。
而我,作為靖王妃,也成了京中人人豔羨的對象。
他們說我好命,一個卑微的庶女,竟能一步登天。
他們不知道,我所求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風波平息後,我和蕭玨搬回了王府。
這一次,我們住進了主院。
福伯遣散了院裡大部分的下人,隻留下幾個手腳麻利的。
他說,王爺吩咐了,要按我們以前過日子的習慣來。
蕭玨開始變得很忙。
他每日天不亮就要上朝,深夜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
但他不管多晚回來,都會先來我房裡,看我一眼。
有時候,我睡著了,他會悄悄在我額上落下一個吻,然後纔去書房處理未完的公務。
我們之間,話不多,卻有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
我知道他的抱負,他懂我的心安。
那天,他難得提前回府。
我正在院子裡,研究著福伯送來的一本菜譜。
在看什麼
他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
學做紅燒肉。我頭也不抬地說,你上次做的太好吃了,我怕以後吃不到。
他輕笑出聲,胸膛的震動,透過我的後背傳來。
傻瓜,你想吃,我天天給你做。
那不行。我合上菜譜,轉過身看著他,說好了的,等有了我們自己的院子,我做給你吃。
我們的院子……他眼神一黯,阿月,對不起。我答應你的事,可能要食言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如今的身份,註定了他不可能離開京城,去過閒雲野鶴的日子。
沒關係。我踮起腳,替他撫平眉間的褶皺,隻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們的院子。
他愣住了,隨即,眼中的光芒,比漫天星辰還要璀璨。
他將我緊緊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裡。
阿月,得你如此,夫複何求。
三年後,老皇帝禪位,靖王蕭玨登基為帝。
我成了他唯一的皇後。
入主坤寧宮的那天,我發現,在偌大的禦花園一角,多出了一座小小的院落。
院子不大,卻五臟俱全。
一間正房,兩間廂房,一個小小的廚房。
院牆下,種滿了薔薇。
院子中央,栽著一棵亭亭玉立的石榴樹。
所有的一切,都和當初那張塗鴉上的畫,一模一樣。
我站在院門口,看著那個穿著明黃龍袍的男人,正笨拙地給石榴樹澆水。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光。
他看到我,放下了水瓢,朝我笑了起來。
那笑容,乾淨而純粹。
和多年前,那個叫蕭恒的少年,一模一樣。
他朝我伸出手。
阿月,我們到家了。
我笑著,朝他跑了過去,投入他溫暖的懷抱。
風吹過,石榴樹的葉子沙沙作響。
我知道,這裡,就是我一生一世的歸宿。
從替嫁庶女,到失憶民婦,再到一國之後。
我的人生,跌宕起伏,充滿了烏龍和眼淚。
但幸運的是,無論身份如何變換,在我身邊,始終有一個他。
他是殺伐果斷的靖王,是君臨天下的帝王。
但更是那個,願意陪我鑽狗洞,願意為我畫一個家,願意把所有溫柔都給我的,唯一的蕭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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