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後成為心尖寵 005
第
4
章
為難
江雪螢忐忑地說完這句話,隨之而來的安靜,讓她宛如在等待審判一般。
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這句話不太妥當,此情此景,此時此刻……
“我……天色不早了,殿下……”
江雪螢描補兩句,可似乎越描越黑,腦中一團漿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多說多錯,她索性閉上嘴。
繁忙一日,她隻是單純想歇息,並無其他想法,可身旁人的所思所想,她無從得知。
她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間。
江雪螢後悔自己這麼莽撞,她該乖乖坐在那兒,等他開口,再見機行事。
胸腔裡悶悶的,像被浸濕的綿絮堵成一團。
沈長策身量高,目光輕易地落在她發頂,隨意瞥過一眼那漸漸紅起來的眼眶,隻覺額心跳了跳。
到底不過是個小孩。
“今日勞累,你早些歇息吧,書房還有要務處理,本王先過去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徒留江雪螢愣愣福身相送。
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了嗎?燕王好像沒有像傳說中那麼喜好殺戮,至少現在沒因一言不合將她處理了。
彩月和雲香兩人見燕王走後立馬進了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江雪螢沒管,坐在鏡前小心地拆著鳳冠,珠玉花飾稍微不注意便扯得鬢發生疼,攪在一起更是難分難舍。
瞧不見頭頂情況,江雪螢也沒叫彩月幫忙,獨自忙活了好一會兒,等終於理順鬢發,沐浴的熱水也燒好了。
溫熱暖流漫過肩頭,水汽濛濛,舒張著每處肌膚,洗去一身疲倦。
今日算是過關了,明日晨起還需向太妃謝氏奉茶,不知還會不會如這般輕鬆。
沐浴完後,江雪螢擦乾頭發鑽進厚實柔軟的被窩,滿眼的大紅衾褥在這寒日裡顯得暖意十足。
彩月理著被褥時,低聲抱怨了兩句,“殿下看一眼便走,不在這兒留宿,往後的日子能好過嗎?”
她本在二小姐屋裡待得好好的,一朝將她派來跟著這不受寵的庶小姐,這成了親在王府裡也是不得寵的,不知她這是遭了什麼罪。
“殿下能來已經很好了,往後日子不好過……也沒有什麼辦法。”
自答應嫁來時起,她就從未想過會有好日子過,甚至已經幻想過最差的境況,那麼如果真的到那時,心中也不會有太大的落差。
彩月悻悻退下,她是個丫鬟,也做不了什麼。
紅燭燃了一夜,燈台結下一片燭淚。
東邊漸漸泛起絲絲亮光,晨光緩緩覆蓋夜幕。
卯時江雪螢便離開溫暖的被褥,起身洗漱穿衣,長發盤成婦人式樣,裝扮上簡單珠釵,還有幾分樣子。
不過單瞧那稚嫩年輕的臉龐,怕是沒人想到小姑娘已嫁作人婦。
江雪螢特地穿了顏色稍微穩重些的衣裙,用過早膳便往太妃居所香遠堂去。
王府寬廣,她怕離太遠,路上耽擱,所以出發得也早,清風院裡的掌事明巧姑姑帶她過去,彩月跟著。
清風院在東,而香遠堂處於偏西的位置,行過一路幾乎能看遍王府大多景緻,亭台樓閣,池館水榭,引水花渠潺潺自假山而出。
春日時節,應是草木葳蕤,花枝扶疏,暖陽斜照,清風微漾,周圍景色倒映入水,形成一幅絕妙的景象。
繞來繞去,江雪螢最初還努力記了記方向,但隨著拐的彎穿過的廊越來越多,加之清晨漫有薄霧,最後不得不放棄。
出門時還有些冷,等不停歇走了一刻多鐘後,腳心都熱了起來。
明巧不是個多話的,江雪螢也不善於言談,一行三人乾巴巴地行路。
不過江雪螢趕不上她的腳力,走了好一會兒腿腳發軟,自然慢了下來,明巧餘光瞥到,不動聲色地也放慢腳步。
等到香遠堂時,日頭尚早,在廳堂稍作歇息,太妃攜著幾人一同入座。
老燕王娶有一妻一妾,正妻是如今燕王殿下的母親謝氏,與老燕王是少年夫妻,膝下隻有燕王一個孩子。
另一妾室孟氏,是太妃為老燕王接進府的,當年她身子不好不能再行生育,又抱憾沒能給他生個女兒,遂納孟氏入門,育一子一女,兒子沈承緒比燕王小兩歲,女兒沈凝玉與江雪螢差不多大,是府裡唯一的千金,被眾人捧在手心裡長大。
江雪螢暗暗比對記憶,廳中眾人都在,除了燕王殿下。
她起身挨個見禮,態度誠懇,儀態端莊,抬眸間發現眾人麵上表情都不太愉悅。
這沒什麼難猜的,她是京城來的外人,不是燕王欽點的妻子,甚至於是朝廷強加,他們沒法拒絕的。
對這樁婚事的不滿,有她在這兒,就是他們最好的發泄口。
江雪螢隻當沒看見,牽著唇角的笑意不變,似乎還更溫柔了幾分。
謝氏身邊的嬤嬤端著茶盞過來,盞沿周邊還冒著縷縷熱氣,想是有些燙的,嬤嬤看看她,又低頭示意,明顯是要她直接拿去。
江雪螢神色不變,指尖碰上時被燙得一頓,但還是穩穩端了起來,手指小心地調整姿勢,避免被燙傷以及茶盞歪斜致使茶水溢位。
也算是預料之中可能會出現的為難,並不算難以接受。
許是江雪螢乖順,謝氏隻晾了她一會兒,便讓她將茶盞放下,但也並未接過。
江雪螢坐下的時候輕輕鬆了口氣,手臂痠痛不敢揉捏,指尖隱隱還刺痛著。
謝氏居於高座,神情冷淡,“既已拜過堂,入了王府,便要學學王府的規矩,事事遵循,琇雲。”
太妃向身旁人使了個眼色,侍立在旁的一位嬤嬤便捧著漆盤走過來,江雪螢纔看見,正是前兩日到驛站指導她的那位。
為人甚為嚴厲,但若做得好,也能得幾句誇獎,獎懲有度,正直公正。
紅木漆盤裡盛著的是一本書冊,約莫三指厚,書衣由深褐色的綢緞製成,繡有精緻暗紋,右角上用金線繪有“規訓”二字。
“王府平日清淨無事,你便好好照著上麵學著,抄寫誦記,如何服侍殿下,孝順親長,愛護小輩等等。”
江雪螢起身行禮,“謹遵太妃教誨。”
而後,太妃與身旁的人交談起來,時不時傳來些笑聲,其中一道聲音脆甜些,想是那位小千金沈小姐。
太妃沒說免禮的話,江雪螢就一直維持著行禮的姿勢,腿腳痠麻,若撐不住跌下定算當眾失禮,屆時不知會是怎麼苛責。
沈小姐嘴甜,在太妃身旁哄得她笑得合不攏嘴,孟氏也在旁附和,一家人其樂融融,她這個外人在這兒,倒是破壞了這份祥和景象。
江雪螢苦中作樂如是想,好在她從前在江府,過的也不是養尊處優的日子,若換江姝月,說不定早想回家哭爹孃了。
耳邊笑聲融融,江雪螢暗自放鬆筋骨,隻求能再多堅持一會兒。
屋裡溫暖,江雪螢卻覺得露在外麵的手冰冷得很,背心裡卻又在發熱。
日後這種對待,想是不會少的,早些練出一套忍耐的功夫,也會少受點罪。
江雪螢放空思緒,儘量忽視那片笑聲,恍惚間聽到後麵傳來腳步聲,凝神靜聽身旁確實有人經過。
燕王殿下。
沈長策行至屋中向太妃請安,語氣沉穩一如他的腳步聲,“母親。”
江雪螢也向他福身行禮,趁機放鬆了下,才覺膝蓋手臂都幾近僵硬,動作遲緩並不流暢,好在燕王並未看向這邊。
她瞧向上位,太妃瞥了眼座椅,這是允她坐下了。
太妃轉而關心著自家兒子,燕王時不時回應著問題,並不十分冷漠,先前還嘰嘰喳喳的其餘聲音,因他的到來,也變得穩重正經起來。
不難看出燕王在府中的威嚴,闔府上下,都敬著他。
這與傳聞倒是相配。
江雪螢安靜坐在下首聽著他們閒談,不知不覺說到自己頭上,心裡那根弦立馬繃了起來。
太妃淡淡道:“你遠道而來,府中難免有不熟悉的地方,近來便讓琇雲跟著你,帶你瞭解瞭解。”
她抿了口茶,似輕歎了口氣,“琇雲是身邊的老人了,我還有點捨不得,不過若你能學些東西,倒還是值得。”
江雪螢還未來得及道謝,就有一人將話頭接了過去。
一坐在那兒,就如定海神針的燕王開口:“母親若用不慣旁人,換個人也無傷大雅。”
太妃笑了下,“旁人我不放心,再怎麼說也是江家精心養大的女兒,千裡迢迢來了王府,自然也要好生照看著,免得養差了,到時候該說我們王府的不是了。”
江雪螢隻感覺頭上懸著好大一頂帽子,看來太妃不管明裡暗裡,都不太喜歡她啊。
沈長策仍是淡淡的,“母親不必如此憂心。”
這話倒是事實,江家勢力並非朝中一流,也不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賜婚的物件是如何在眾多官員中選中江家,是否有何內情,江雪螢也不知曉。
太妃這樣說,她若辯解,倒顯得她不懂事了。
“這孩子怎麼不愛說話呀,往後常在一塊兒住著,總這樣寡言可不好。”一直不說話的孟氏突然開口,聲音和她人一樣偏於溫柔,隻不過內容不太善意罷了。
江雪螢澀然一笑,“我初來乍到,嘴巴又笨,怕說了什麼不合時宜的話惹大家不喜,索性便好好聽著了。”
孟氏扯了扯嘴角,估計沒討到什麼好,也沒繼續接話。
沈長策起身,“母親,我還有事,便先告退了。”
太妃笑意溫和,“好,你去忙吧,時辰也不早了,大家也都散了吧。”
江雪螢鬆了口氣,這一趟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正準備打道回府,好好休息一下,前方卻傳來一道沉穩清冽的聲音,讓她頓時僵住。
剛離開的燕王殿下,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道:“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