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攻掉馬了 夙夜焚影
夙夜焚影
腐敗的妖氣混著血腥鑽進九方瀟的鼻腔,他反手一揮,撥開麵前的重重霧海,剛踏出幾步,便發現了端倪。
這裡是剝離於人世的縹緲之地。
尚不知是夢境還是幻術。
“白麟玉?”
九方瀟的聲音很輕,又接連呼喊幾聲,但話音剛落就在混沌虛空內激蕩起一連串的漣漪。
“難道他不在此處?”
九方瀟的記憶還停留在浪舟山的冰河。十年前他重塑冰軀時,曾在冰河之中設了道歸元轉生法陣,他依稀記得方纔他和白麟玉正準備跳進陣中。
“神君!”似曾相識的呼喚穿透霧障,迎麵而來。
九方瀟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霧氣退潮處漸漸現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個人沒有穿那件紫棠色的朝服,也沒有拿那把故弄玄虛的摺扇。他一襲素衣跪在殿前,眉眼處始終帶著與生俱來的孤傲。
九方瀟的指節迅速凝結出一層寒霜,擡手便向逸子洺發出一道極招。
轉瞬之間,如虹劍氣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似堅韌鎖鏈一般將他牢牢鎖困。可那道劍氣與衣角甫一接觸,便轟然炸開,宛若碎星一般四下飛濺。
“少師?”九方瀟壓抑胸中怒火,試探道。
無論是他的攻擊還是他的輕喚,逸子洺皆沒有理會。
原來是個虛影。
不對!此處發生的一切,更像是一段不為人知的回憶。
逸子洺的前方是一處氣派非凡的宮殿。數不清的朱紅血絲層層疊疊附著在玄黑大門之上,腳下的每一道血階皆布滿了陰森煞白的人骨,彷彿在向來者訴說著無儘的痛苦與掙紮。
“神君。”逸子洺又叫了一聲。
他對著殿門磕了幾個頭,複又將托盤舉過頭頂,朝緊閉的殿門虔誠道:“您的藥,奴帶來了。”
九方瀟的眼裡浮現出詭詐的微光:
逸子洺出生寒微卻心高氣傲,在南安國為官時博古通今,文武皆通,為人處世總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倨傲姿態,何時有今日這般卑微自貶的模樣?
九方瀟往那藥碗裡一瞥,青瓷碗裡竟是紅彤彤一片——腥甜的血漿此刻正冒著熱氣,宛如冥府之地沸騰的濃漿。
“神君難道是…”九方瀟自言自語,一股不詳的預感頓時鋪滿全身。
原來逸子洺竟不是凡人。
殿門“唰”地一下開啟了,撲麵而來的還有漫天飛舞的妖氛,以及攝人心魄的嗚咽低訴。那種強大又神聖的力量讓九方瀟的神魂為之一振。
逸子洺起身,他的神色依舊恭敬,眼裡卻鑽出一股無法遮掩的恨色。
他一步一步踏上血階,靴底毫不留情碾過碎骨,腳下的骨骸隨即發出一陣撕心裂地般的嚎叫。他垂頭望去,腳尖隨意一挑,將那些骨架踢開,目光卻被袍底的血漬吸引,似乎對那抹血色異常著迷。
片刻停頓後,逸子洺才又向前方邁進。
九方瀟跟隨他的步伐跨過門檻,殿內幽暗冷清,隻有窗縫裡透進來的一點暗光,照亮了屋內層層疊疊的黑紗。
一張枯骨堆成的圓床若隱若現地藏匿於黑紗之後。
“神君!”逸子洺顫聲道。
他對著某處黑暗再次跪了下來。
忽然間,屍燈乍亮,黑焰盈室!
一隻蒼白又漂亮的手緩緩掀開床帳:
“過來。”
這句話很低很輕。可九方瀟的耳畔卻好像飄過一陣悲涼的哀鳴,不是這人發出的,更像是萬千妖魂與萬妖之主的共鳴!
“妖瞳刻輪回,白骨淬孽煙,麟血凝天咒,日月燼九淵。”
九方瀟的腦海中突然飄過妖神命冊上的幾句批文。
他跟在逸子洺身後,搶先一步窺得了妖神真容。
九方瀟的心裡霎時泛起一陣惡寒。浸潤在幽光中的那張臉竟與他彆無二致——
美得無可挑剔,令人不敢直視。
那人穿了件鬆鬆垮垮的白袍,冷白胸口爬滿了玄色妖紋。那副疏懶的姿態,時而像是自銀河墜落凡塵的散仙,時而又像是幽冷寒潭中千年見不得光的白骨。
唯一的不同在於,夙天雖妖力無邊,但他的美麗始終帶著些許病態。他生來銀發白瞳,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讓人窒息的死亡氣息,好像能讓這世間的萬物都褪儘顏色,為之所控。
九方瀟站在他麵前看了半晌,夙天原是側臥在床邊,見逸子洺跪著上前,便起身坐直身子,接過他遞來的青瓷碗。
逸子洺伏在夙天的腳邊,用餘光打量他的表情。
夙天飲下一口,唇齒間留下一點淡淡的血痕。
“不新鮮。”他冷道。
這道聲音暗含著嗜人血肉的壓迫感。
逸子洺發著抖,顫聲祈求道:“求,求神君開恩……”
夙天的白瞳猛地放大幾分,如同無間地獄中的厲鬼,使見者生寒,聞者喪膽。
他一腳踏上逸子洺的肩膀,修長有力的指節在骨床上叩出一陣跳躍的律動,似乎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逸子洺本就跪在地上,現下整個人又被踩得更低,幾乎將臉貼在地上了。
“連條狗都不如,有什麼資格敢求本君?”他的聲音很輕,威懾中略帶一絲玩味。
逸子洺的眼神意味不明,他旋即改口道:“是奴該死。”
夙天拎起逸子洺的衣領,將剩下的血漿儘數淋在了他的頭頂。
幾道血線順著額頭淌進逸子洺的眼睛,眼前的一切彷彿蒙上了一層暗紅。
“本君惡心你這幅奴顏婢膝的模樣。”
夙天將沾血的指尖掃過逸子洺溫順的臉頰,在他的左額上落下個“奴”字。
“將這幾隻祭品殺了。”
夙天的眼睛指向那隻血碗,接著道:“再挑隻年輕漂亮的送過來,當著本君的麵取血。”
逸子洺齒縫間蹦出一個“是”字,他本是仰著臉看他,半晌後又低下頭去,扯著衣角擦乾了地麵上濺灑的血跡。
夙天輕揮衣袖召出把短劍,將它扔給逸子洺。他唇角帶笑,溫聲道:“賞你了,日後要替本君多殺幾隻麟奴。”
“承影?”九方瀟清楚記得,他正是被這把劍穿心剔骨。他俯身去撿承影劍,指尖穿過劍身卻撈了個空。
那把劍被逸子洺拿了起來。
“多謝神君賜劍。”逸子洺的語氣冷了下來,眼睛直直地盯著承影,宛若在看世間最為奪目的無價珍寶。
夙天輕蔑地笑了笑,不滿道:“滾出去。”
轉瞬之間,逸子洺拔劍出鞘,猛然將劍尖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請神君享用。”他恨道。
夙天狂笑幾聲,整座寢殿亦隨著他的笑聲哀嚎起來。
妖風拂麵,邪影綽綽,吹滅了階上的燈盞,目之所及又變成了一片漆黑。
夙天的白瞳閃爍起興奮的火焰,他將逸子洺按倒在地,又抓過承影的劍柄輕輕轉動幾下。
短劍又深入幾寸,流動的血液將逸子洺心口的麟族印記襯得更加絢麗動人。
“好喝嗎?”逸子洺的瞳孔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很甜。”夙天**著血腥,目光越發癲狂。他捏著逸子洺的下巴讚揚道:“你比它們要虔誠得多。”
逸子洺的眸光黯淡下去,他嗅著夙天頭頂熟悉的妖氣,問道:“那神君以後隻飲我的血,好嗎?”
夙天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將承影劍拔了出來。殷紅的血點灑向兩人瑩白的衣袍,仿若枯萎的殘梅落入茫茫雪海,無聲無息,惟留一縷暗香。
殘忍的血宴很快演化為一場徹頭徹尾的恣欲狂歡!高傲的自尊在暗影虛空中被肆意踐踏,癡狂又痛苦的笑聲在腐朽宮殿中回蕩不止……
這是幾百年前妖神夙天與逸子洺的過往。
九方瀟無法介入已然發生的因果,更不可能改變這場瘋狂的淩虐。
“喪心病狂!”他暗罵一聲,轉身欲退。
昏暗的環境中,逸子洺血紅的眼眶迸發出憤恨的寒光。
九方瀟心中不爽,他總覺得那雙眼睛是在盯著自己。
他沉聲道:“冤有頭債有主,我非是夙天,你不該找我報仇。”
逸子洺收回目光,雙手撫過夙天水瀑一般的銀發,喘道:“神君,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夙天的麵部抽搐一下,拽著他的頭顱,陰狠道:“卑賤的貨色,不配有姓名。”
逸子洺貼向夙天的耳畔,呢喃著說出一個名字。
他的聲音隱沒於暗夜。
那個名字是……
陰風襲來,九方瀟的後頸頓時滲出一層冷汗,難以承受的痛苦自胸口處炸裂開來。
指尖的冰刃還未成形,隻見團團黑火衝破妖霧自天而降,霎那間就焚毀了整片虛無天地。
……
九方瀟猛然驚醒,身下是被他緊緊鎖住喉嚨的白麟玉。
“你發什麼瘋!”
白麟玉憋紅了臉,顯然是喘不過氣來。
九方瀟怔愣片刻,鬆開了掐著白麟玉脖子的那隻手。
他失神道:“我並非有意,得罪了。”
白麟玉將他推開,又整理好衣襟。
“你怎麼回事?”他的眼底晦暗不明,壓低聲音問道。
“我——”
九方瀟透過紗帳環視一圈,牆角的屏風上繡著龍鳳呈祥的圖紋,窗前的香爐飄浮起幾縷熟悉的清香,“囍”字剪影在燭火的映照下更加豔麗生輝。
此處是北宸皇宮內的棲鳳閣。
再一看,白麟玉倒是衣衫規整,他自己卻僅穿了件單薄的裡衣。
九方瀟的眼神飄忽不定,隨口反問道:“你大半夜爬我床上做什麼?”
“爬什麼??”
白麟玉氣得語無倫次,怒道:“九方瀟!我堂堂一國之君,我至於爬……”
他的牙關咯咯作響,最終沒有再重複那兩個字。
“……”
九方瀟心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但他擡眸一望,恰好瞥見白麟玉衣襟上新染的血跡。
他回想起夢中那兩人荒淫的場景,不由得心有餘悸。於是他拉過白麟玉的手腕替他診脈。
“你怎麼…吐血了?”九方瀟低沉道。